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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穿越來的山寨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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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0: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穿越來的山寨妻 作者:春野櫻

歐買尬!為了救回師母,她助教授測試時光機竟跑到古代了?!
原本只要按下返回器──銀鏈上的碧玉便能回去二十一世紀,
哪知她卻被山賊頭子狼將軍誤認是「季憐兒」給擄走了,
嗚,這下可好,穿越變肉票就算了,連銀鏈也被沒收該怎麼辦哪?
實在沒轍,她也只好認分留下,等待時機再把銀鏈要回來。
不過坦白說,這肉票生活其實挺滋潤的,吃好睡飽還有美男靠,
儘管大爺他老說自己是在監視她,但她明白那其實是關心,
要不,怎麼她一有難他便現身;他兄弟討厭她,他又何必幫她說話?
當寨裡鬧疫情,他也放心讓她照顧病童,對她的信任不言而喻,
隨著兩人的曖昧與日俱增,她想,他對她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吧,
她不禁幻想著,萬一真的回不去,那麼為他留下來是不是也很好……
然而,她還沒等到未來的幸福藍圖實現,季憐兒的未婚夫便現身了,
為了帶走她,甚至派人臥底進寨,以一把毒刀了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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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0:2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華朝之末,陸太后及其舅——太師甘毅挾幼主而干政,為鞏固勢力、剷除異己,效忠先帝之功臣良將皆遭批鬥,有人遭放逐,有人遭抄家,亦有人被迫遠離都城。

  陸太后與外戚紊亂朝綱,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唯有與其沆瀣一氣者方能享盡榮華。

  這是距離穆城不遠的一個小鎮。因南來北往者眾多,小鎮居民雖稱不上富足,日子倒還過得去。鎮上最長最寬的一條石板路即是市集所在,每日早晚都有販夫走卒往來穿梭,兩旁的店鋪也不少。

  這天,鎮上唯一的一家當鋪前,來了一對衣著樸素的男女。

  男人年紀約莫五旬,女子則二十出頭,看來是一對父女。

  「孩子,真要賣了這塊墜子?」男人微微皺眉,再三確認著。

  「嗯。」女子面容姣好,難得一見。

  「可這是你的隨身物……」

  「不過是身外之物。」女子說,「如今阿娘病重,快拿它換了錢幫阿娘醫病吧。」

  男人眼底泛著淚光,「孩子,你的恩情我……」

  「阿爹在說什麼呢?要不是您,豈有今日的我?」女子笑視著他,然後將掌心裡的銀墜交到他手中。

  男人攤開掌心,再深深的看了銀墜一眼。

  銀墜呈水滴狀,中間鑲嵌著一顆透綠的玉石,背後刻著一個「季」字。

  其實他們不是親生父女。

  男人是樵戶,與體弱的妻子住在山腳下,而這名年輕女子是他在山邊救回來的,女子當時傷重,昏迷數日醒來後,忘了自己姓啥名啥又從何而來,男人與妻子便留她下來悉心照顧。

  樵戶夫妻倆膝下無子,遂將女子視如己出,而女子也敬稱他們阿爹阿娘。

  女子身上的銀墜後面刻了季字,應是她的姓氏或名字其中一個字,這塊銀墜是唯一能證明她身分的信物,樵戶夫妻倆一直希望能靠著這銀墜替女子找到回家的路。

  如今,樵戶之妻病重急需就醫,他生活拮据,無多餘銀兩可供妻子醫病,女子為報恩情便將銀墜變賣換錢。

  「阿爹,阿娘等著我們替她請大夫呢。」她嫣然一笑,拉著他步進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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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〇一二年,秋。

  進入亦師亦父的恩師馬康成所打造的時空穿梭機裡,季慕書心裡沒有太多忐忑或惶惑,因為她真心的認為馬康成的這台機器無法帶著她穿越時空。

  但她實在不忍潑恩師冷水,又不願見他遍尋不著支持他這個穿越時空計畫的先鋒,於是她自告奮勇答應進入時空穿梭機,為恩師從二〇一二年十月十日的今天,回到三天前的十月七日。

  她之所以願意冒這個險,是因為馬康成是她人生中第二個恩人。

  她一出生便遭到遺棄並被送進公立育幼院。她沒有姓名,因此院長讓她跟著他姓,並為她取名慕書。

  就像她的名字般,她是個非常喜歡念書的女孩,只要讓她拿到書本,她就廢寢忘食,渾然忘我,從國小開始,她的成績便是名列前矛,大小獎項不斷。

  國中時,馬康成夫妻倆在一次參訪活動上看見她,膝下猶虛的兩人成了她的資助人,一路栽培她到大學也念了碩士,並在馬康成的研究團隊裡擔任要職。

  馬康成開始熱衷並研究穿越時空機器,緣於五年前。

  那一年的三月,馬康成的妻子外出買菜時遭一輛失控的轎車衝撞,當場不治,馬康成痛不欲生,遲遲未能走出喪妻之慟。

  不久後他看了一部西洋電影,內容是關於一名科學家研究時光機,想回到過去救回意外死亡的嬌妻……這部電影鼓舞了他,給了他一線希望,於是他也開始著手研究起時空穿梭機。

  五年後的今天,他終於完成了這部機器。

  身為他的愛徒,又受他們夫妻倆無限恩惠的季慕書當仁不讓,成為實驗白老鼠。

  若結果不成,他至少能死了這條心。

  若成了,不只可能救回意外身亡的妻子,還是人類史上的一大發明。

  至於設定在三天前,是因為這是第一次的時空旅行,馬康成還不確定它是否會對季慕書的身體造成任何的影響,所以不敢一下子將她送到太遠的過去,因此便設定了最安全的三天。

  再者,三天前季慕書曾在走路時被一輛機車輕微擦撞到,若她回到三天前並避過那輛機車,那表示他也可以回到五年前,改變妻子的命運。

  「慕書,這鏈子你戴著。」馬康成將一條銀練交給她。

  銀煉上有個水滴狀的銀墜,墜子中間鑲了顆綠色玉石,墜子背面則有個模糊的「季」字。

  這銀墜是兩年前馬康成到北京參加研討會時,在天橋附近的一家小鋪子買的。店老闆說是難得一見的古董,開價一萬塊人民幣。

  是不是古董,馬康成不懂,但不知怎地他就是喜歡這塊銀墜,覺得它適合季慕書,原因無他,只因銀墜背面有個因年代久遠而模糊的「季」字。

  馬康成原本想在季慕書結婚時將銀墜送給她,不過後來他改變心意——他將銀墜改造為時空穿梭機的返回器。

  「教授,這是什麼?」季慕書接過銀煉,疑惑地說。

  「是返回器,這墜子是兩年前買的,本想著等你結婚時送你,但現在提早派上用場了……」

  她將銀墜翻面,看見上面模糊的「季」,十分驚訝。

  「店老闆說這是老東西了,我覺得巧合便買下來,等著有機會送你……」馬康成續道,「你穿越時空後,只要按下墜子中間的綠色玉石就可以立刻回到現在,所以不必擔心。」

  「嗯。」季慕書有點半信半疑,但還是表現出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樣。

  她知道馬康成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台他嘔心瀝血所打造的時空穿梭機上,他太愛他的妻子,而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慕書,拜託你了。」馬康成眼底閃著淚光。

  「教授,會成功的。」她說,縱使這有點違心。

  「咦?」

  在一陣強烈的頭痛及暈眩後,季慕書恢復了意識。

  睜開眼睛後,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森林中,腦袋有幾秒鐘的空白。

  啟動時空穿梭機時,她以為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當她睜開眼睛時仍會好端端的站在機器裡,看見馬康成失望沮喪的表情。

  可現在她居然不在機器裡,而是在森林中!

  「歐買尬——」她忍不住驚呼,「教授成功了?」

  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但事實卻又擺在眼前。教授的時空穿梭機真的能將人送往別的時空,他是人類史上的第一人了!

  等等,依教授的設定是將她送回三天前……但,他將她送到什麼地方來了?

  正想著,隱約聽見噠噠馬蹄聲及人的呼喊聲靠近。

  馬?她心裡才正想著,旋即發現不遠處有人騎著馬朝這邊狂奔過來。

  真是見鬼了!這是什麼情形?季慕書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馬上的人是誰,又有多少人,直覺告訴她先跑才是上策。

  於是她轉身便狂奔起來,可跑不了幾步,對面又有人騎著馬沖過來,她前進後退都不行,當下驚慌得僵在原地。

  「就是她!」有人大喊著。

  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騰空。「啊!」

  有條勁臂猛地一把撈起她,她眼前一黑,再看清楚時人已在馬上。

  「天啊!救命!這是幹麼?」她驚慌失措。

  將她擒上馬背的人身形高壯,臉上覆著面巾,只露出一雙又黑又亮,炯炯有神且充滿攻擊性的眼睛。

  「駕!」

  男人高喝一聲,胯下駿馬向前狂奔,一個躍起便騰過一個斜坡,震得季慕書七葷八素,他後頭跟著數人,都是跟他相同打扮穿著的人,全都穿著古裝。

  「不會吧?」她心裡暗自慘叫著。

  教授說要把她送回三天前,該不會一個失誤把她送回三百年前吧?

  「快追!」不遠處傳來呼喝聲,嚷著:「別讓他們把季家小姐擄去!」

  她一愣。誰是季家小姐?慢著,那些追趕而來的人指的該不會是她吧?

  她不是什麼季家小姐,她得讓這人知道。

  「快放了我,我不是季家小姐!」她轉頭對著緊緊攫著她的男人說道。

  男人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將軍,咱們兵分兩路,讓我跟弟兄們引開追兵,在三腳樹會合!」後頭有人追上來說道。

  男人頷首,一手擒抱著季慕書,一手控制韁繩調轉馬頭,沿著一處陡坡往下沖。

  「啊!」

  季慕書原想按下返回器,可馬背上的她被震得頭昏眼花,分不清東西南北,失了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一處平地上。這時季慕書已經暈到想吐,根本無力質問男人是誰,又要將她帶往何處。

  馬繼續在一片草原上賓士著,草原上的風呼呼而過,除了風聲,她還聽見他的呼吸及自己的心跳聲。

  像是確定後無追兵,男人讓馬慢了下來,季慕書見機不可失,用力的推了他一把,沒想到自己卻掉下馬背,摔了個屁股開花。

  「啊!好疼!」她哀叫著。

  男人看著她摔倒在地的狼狽模樣,先是一愣,然後幸災樂禍的勾唇一笑。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起身想逃,但她發現四周的草幾乎快比她高了,她不知道能跑到哪裡去。

  男人下了馬背,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上馬吧!你逃不了的。」

  「放開我!」她猛地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瞪著他,「你抓錯人了。」

  發現男人低眼睇著她的……胸口,教她嚇了一跳,這裡荒煙蔓草杳無人煙,他該不是想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啊對,她有返回器!

  季慕書立刻伸手想抓自己胸前的銀墜,而在同時,男人也將手伸向她胸口——

  「啊!」她驚叫的同時,他一把扯去她的銀墜。

  原來他看的不是她的胸,而是她的銀墜。也是,她的罩杯只有B,雖不到貧乳的地步但也沒什麼看頭。

  但,他拿她的銀墜做什麼?那可是她回到未來的唯一希望啊!

  「還我!你是土匪還是山賊啊?」

  男人唇角一勾,看了銀墜一眼,「還說我抓錯人?這銀墜是季憐兒的隨身物品,足以證明你的身分。」

  「嗄?」季憐兒是誰?慢著,他說這銀墜是季憐兒的隨身物品,也就是說銀墜背面那個「季」字,指的就是季憐兒?

  這銀墜是教授赴北京參加研討會時買的玩意兒,顯然它原來的主人便是季憐兒,那麼她會跑錯時空來到這兒,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銀墜……

  教授說這是個返回器,它可也真是個返回器,只是它返回的不是二十一世紀,而是這個不知名的朝代。

  慘了,這下子真的慘了。

  她哭喪著臉,頹然地喃道:「完了……」

  「完了?」男人冷然一笑,「季家小姐,你還不知道什麼是完了呢。」說罷,他將她整個人拎起來,放上馬背。

  她又掙扎想下馬,「欸,我不是季憐兒,這銀墜不是我的!」

  「是嗎?那你是偷來的?」他問。

  「沒錯,我是偷來的!」她斬釘截鐵的說。

  他輕嗤一聲,「你以為我獨孤我行是笨蛋嗎?」

  獨孤我行?哇塞,這名字實在太有武俠片的Fu了。

  「我是姓季,但我名叫季慕書,不是你以為的季憐兒,我發誓!」她一臉認真的舉起手來鄭重地說:「要是我騙你,我出門被車撞……啊,不對,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不以為然,眼神睥睨看著她。

  「你季家人發的誓能信嗎?」說完,他上了馬背,自她身後圈住她。

  「喂!放開我,我真的不是季憐兒,你這個人真的很難溝通。」季慕書邊嚷嚷邊動個不停。

  獨孤我行這會兒沒了耐心,取下蒙面巾,十分粗魯又不憐香惜玉的將面巾寨到她嘴巴裡。「我最討厭嘴巴說個不停的女人。」

  「唔!」因為他取下蒙面巾,季慕書終於看見了他的臉。

  哇,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從她有記憶以來不曾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他有一點點混血的味兒,五官深邃而粗獷。

  「哈,耳根終於清靜了。」他說完,喝了一聲,策馬前行。

  「唔!唔!」放開我!

  是,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個性也是難得一見的惡劣。

  「爹,您得快替我把憐兒搶回來啊!」太師甘毅的獨子甘鳴遠哭喪著臉,哀求著甘毅速速出兵搶回他的准媳婦。「憐兒落入那群山賊手中,恐怕……」說著,他發出哭泣的嗚咽聲,「不成啊,您得快幫我……」

  「住口!」甘毅此時只覺得懊惱、顏面無光,不只是因為那幫天狼寨的山賊擄走了他的准兒媳婦,也因為甘鳴遠這沒出息的獨子。

  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犯得著這樣哭天搶地的!

  「爹……」甘鳴遠扁著嘴,不甘心地道,「您得替孩兒做主。」

  甘毅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看著一臉慚愧心虛的邵青天。

  邵青天是此次負責前去迎娶季憐兒的主將,因為迎娶隊伍會經過天狼山腳,為確保安全,真正的季憐兒並沒有在迎娶隊伍之中。

  甘家花轎上坐的是季憐兒的婢女,迎親的隊伍沿途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為的便是欺敵,好讓天狼寨的人以為季憐兒就在花轎上。

  事實上,季憐兒是穿著婢女的衣服由另一隊人馬護送著自小徑離開。

  原以為此計天衣無縫,沒想到……別說被劫了美嬌娘的甘鳴遠不甘心,就連他都不甘願。

  「邵青天!你這該死的,你得賠我一個媳婦兒!」甘鳴遠氣呼呼的指著他鼻子罵。

  聞言,邵青天立刻跪下,「卑職失職,死罪難逃。」

  「行了,」甘毅神情嚴肅,聲線一沉,「你遇上的是獨孤我行也怪不了你,他並非尋常山賊。」

  「太師,這事……您看如何辦?」邵青天問。

  甘毅沉吟著,轉頭又瞥了甘鳴遠一記。他看得出來兒子早已被那豔色迷人的季憐兒給勾去魂魄,無論如何都會吵著要他出兵討回季憐兒。

  只是,這媳婦兒討回來了,他甘家的臉又往哪擺?

  雖說他深信獨孤我行不是好色之徒更不會姦淫婦女,但天狼寨終究是賊窩,季憐兒進了山賊窩,就算毫髮無傷,完璧歸趙,恐怕流言或訕笑還是免不了。

  他甘家討了個不清不白的媳婦兒,豈不成了笑話?可不討,兒子怕是不會死心的。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封鎖這個消息,私下派人前往天狼寨跟獨孤我行談條件。

  「邵青天,你立刻帶著我的親筆書信前往天狼寨見獨孤我行。」

  邵青天不解,「太師的意思是……」

  「他要的是財,甘家給,只要他悄悄把人給我送回來便行。」

  聞言,邵青天點頭答應,「卑職這就動身。」

  獨孤我行在華朝是擁有「狼將軍」之稱的良將,智勇猛兼具。先帝崩逝,奸臣當道,太后及其娘家挾幼主亂政,功臣良將難以生存,國境之內數次天災,民不聊生,遂落草為寇者眾,其中就以獨孤我行最為出名,專門打劫迫害忠良的亂臣賊子及趁火打劫的奸商惡賈,朝廷多次剿寨,損兵折將、無功而返,之後又派人招安,但獨孤我行卻毫不領情。

  獨孤我行落草後,率舊部屬及一些志同道合之士在天狼山築寨。因劫富濟貧深得民心,天狼山下的村落及鄰近幾個商業重鎮的百姓都相當崇敬他,若官府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有人火速通報。

  因此官府每次都鎩羽而歸,獨孤我行的威名更勝從前。

  獨孤我行帶著季慕書到三腳樹與部下會合後,便速速趕回天狼山。

  季慕書還搞不清楚自己發生了何事,但她認為這幫人不是善男信女。

  畢竟,他們沒事綁架季憐兒做什麼?擄人勒索嗎?這也就是說……他們真是山賊!

  慘了,她居然落入賊窩,這下恐怕小命不保。喔不,她該擔心的也許不是性命安全,而是,他們不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吧?

  「將軍回來了!」

  他們一進寨,就不斷有人喊著。

  將軍?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見獨孤我行身邊的人喊他將軍了。山賊就山賊,居然要人叫他一聲將軍?真是夠了。

  一下馬,季慕書便發現這個山寨相當有規模,儼然就是一個社區,而獨孤我行就是……社區主委。

  她原本以為山寨裡全是一些兇神惡煞,可她發現這裡也有老弱婦孺。他們是被擄來的嗎?不,不像,因為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恐懼跟悲傷。

  獨孤我行帶著雙手被綁住的她才走了幾步路,幾個小孩便朝著他們跑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將軍帶著新娘子回來了!」孩子們好奇又興奮的打量季慕書。

  其中有個約莫十歲的女孩,滿臉疑惑地說:「將軍,這新娘子穿的衣裳好特別呀。」

  聞言,獨孤我行微頓,這才從頭至腳的端詳著季慕書。

  剛才一陣混亂,他沒仔細看清楚她的樣子,如今孩子們一提他才發現到她確實穿著很奇怪的衣裳。

  迎上獨孤我行那疑惑又探究的目光,季慕書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是的,她的穿著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奇怪了一點。她平常喜歡寬鬆舒適的服裝,而且偏好民族風,因此,此刻她穿的正是波西米亞風的罩衫跟長裙,一頭長髮隨性的紮了兩條松松的辮子垂在兩邊肩上。

  幸好她穿的不是什麼露肚裝或是破壞褲,不然就更驚世駭俗了。

  「季家四處搜括,家有橫財萬千,她有這種異邦服飾也不足為奇。」獨孤我行斷然說。

  他以為她穿的是異邦服飾?好吧,嚴格說來也算是。

  但他剛才說季家四處搜括,橫財萬千是什麼意思?四處搜括的是他這個山賊頭兒才是吧?再說,她根本不是季家人。

  「唔!」季慕書想解釋,但她的嘴巴還寨著面巾,根本說不了話。

  幾個孩子好奇的打量她,彷佛她是什麼珍奇動物般。

  「繡娃,」獨孤我行問那十歲女孩,「你娘呢?」

  「我娘正喂寶弟喝奶呢。」繡娃說。

  「是嗎?」他忖了一下,「等你娘喂完奶,讓她來找我吧。」

  「知道了!」繡娃答應一聲,立刻帶著幾個孩子跑開。

  獨孤我行笑視著一群跑開的孩子,輕歎一記。

  看見他臉上那「和藹可親」的表情,季慕書愣了一下。他對她既粗魯又不友善,真看不出是個會露出這種微笑的人。

  正忖著,他忽地轉頭看著她,表情又冷了。

  「將軍!」突然,又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人跑了過來。

  這人名叫宋竹青,是獨孤我行舊時副將宋憫的獨子。宋憫在一場戰事中傷重過世後,宋憫的妻子便將當年只有十五歲的宋竹青交托給獨孤我行。對他來說,獨孤我行既像兄長,也像父親。

  宋竹青一過來,兩隻眼睛便盯著馬背上的季慕書看。

  「她……就是檀縣太守季功昭的女兒季憐兒?」

  「沒錯。」獨孤我行點頭。

  他一臉困惑不解,「怎麼跟傳聞中的季憐兒不一樣?大家都說季憐兒有著豔冠群芳的面容,勾魂攝魄的美眸,可她……她很普通呀。」

聞言,季慕書真想把宋竹青折成兩半。他那是什麼語氣跟態度?他是在暗指她長得很抱歉嗎?

  她季慕書小時候綽號書呆,長大被稱作宅女,但再怎麼樣大家都還是會補上一句「但她長得很不錯」。

  這傢伙根本審美觀有問題吧?咦?她在氣什麼?現在不該在意這個吧?

  「傳聞大多言過其實,不能盡信。」獨孤我行涼涼說。

  「那倒是。」宋竹青撇唇一笑,「不過現在甘毅父子倆一定氣壞了吧?」

  「那是一定的。」獨孤我行唇角一勾,「媳婦被劫,甘毅貴為太師肯定顏面無光。」

  「將軍這次真是重挫甘毅的銳氣了。」宋竹青難掩仰慕之情,「對了,將軍打算如何處置她?」

  獨孤我行沉默了幾秒,「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說完,他深深的看了季慕書一眼。

  那高深莫測的眼神,讓季慕書打從腳底涼到頭頂。

  之後,季慕書被帶到一間小房間,獨孤我行取出寨在她嘴裡的面巾,又將她兩手換綁在床柱上,教她插翅難飛。

  一開始,她還不斷大吼大叫,但一刻鐘後她便放棄了。她得留點力氣應付獨孤我行,再說這兒是他的地盤,就算她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安靜下來,開始思索著自己的處境及應對的方法,可很快她發現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今她的返回器在獨孤我行手裡,沒有返回器,她恐怕得老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裡。

  教授還在等著她回去,她消失了,教授一定會為他的機器實驗成功而雀躍不已,但相信不用多久,他便會開始擔心一直沒回去的她。

  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既擔心又自責,不成,她一定要想辦法把返回器拿回來,用偷的、搶的、騙的、哄的都好,就是要拿回來。

  只是,她該怎麼從獨孤我行身上取回返回器呢?他似乎武功高強,用搶的,她鐵定沒辦法。

  偷?她行動受到限制,怎麼偷?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把返回器藏在什麼地方。

  騙?他好像很聰明,不像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哄?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吃那一套的男人。

  想著,她忍不住頹然一歎,「唉!」

  她才剛歎氣,就看見有人開門走了進來。是個長相端秀,穿著青色衫褲,約莫三十幾歲的婦人。

  婦人沒說話,走過來細細端詳了季慕書好一會兒。「怎麼跟我聽到的不一樣?」

  又來了?連這婦人都要嫌棄她的長相不如傳聞中豔冠群芳、勾魂攝魄了嗎?

  「因為我不是季憐兒。」季慕書有點生氣。

  婦人微頓,定定的看了她須臾,然後一笑。

  「將軍不會弄錯的。」婦人說:「他早知道你不會在迎娶隊伍中,坐在花轎上的那個其實是你的婢女。」

  「什……」季慕書根本聽不懂婦人在說什麼,「要我說幾次你們才相信,我真的不是季憐兒。」

  「你身上戴著的是季憐兒的隨身物,不會有錯,只是你真的跟我聽說的不太一樣……」

  「是,我沒有豔冠群芳的容貌,也沒有勾魂攝魄的美眸。」

  婦人一聽,哈哈大笑。「這話一定是從竹青嘴巴裡說出來的吧?」

  季慕書已經不想回應了。

  「我說的不一樣,指的是你給人的感覺……」婦人神情誠懇而認真,「檀縣人都知道季憐兒是什麼樣的女子,她自幼金枝玉葉、嬌生慣養、愛慕虛榮、貪戀富貴,盡享她父親季功昭搜括來的民脂民膏,過著奢華浮誇的生活,罔顧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季慕書一愣。季憐兒是這樣的女人?若是,也難怪獨孤我行對她的態度那麼不友善又粗魯。

  「我跟你以為的不一樣,是因為我真的不是季憐兒。」季慕書覺得婦人應該是個能溝通的人。

  「我相信將軍。」婦人說。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他總有搞錯的時候吧?」

  婦人搖搖頭,一笑,「不,將軍是不會有錯的。」

  千錯萬錯,獨孤我行都不會有錯?哇哩咧,這山寨的人都讓他洗腦了嗎?

  「大姊,我名叫季慕書,不是季憐兒,你們真的抓錯人了。」她不死心的解釋著,「我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到這兒,一抵達就莫名其妙被你們的將軍擄來,我真的不是什麼季憐兒呀!」

  婦人淡然一笑,「你是不是季憐兒很快就會知道。」

  「咦?」季慕書不解的看著婦人。

  「甘家丟不起這個臉,不出三天一定會派人前來談條件,把你要回去。」她說:「若你不是季憐兒,那麼真正的季憐兒勢必已經在甘家,自然也就不會有人來贖回你了。」

  是嗎?這麼說來,她得再等個三五天才能向他們證明她不是季憐兒。

  好吧,如果這三五天她是安全的,那麼就只能等了。

  「我叫張靜,你應該見過我女兒繡娃了……」

  季慕書想了一下,憶起那十歲小女孩。「嗯。」

  張靜點頭一笑,「我是來帶你去沐浴更衣的,我會替你鬆綁,不過你千萬別想著要逃……」說著,她開始為季慕書解繩。

  「這天狼寨易守難攻,要進來,難如登天,要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張靜笑視著她,「你安分一點,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意思是,要是她不安分,就不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嗚……這是什麼鬼地方啊?我要回家!季慕書在心裡哭喊著。

  獨孤我行聽聞不少關於季家父女的事情,他們的惡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他知道她是個虛榮放浪的女子,其父季功昭魚肉鄉民,強取豪奪,而她則錦衣玉食,豪奢度日,毫不憐憫百姓受苦。

  傳聞季憐兒有傾城之貌又十分懂得魅惑之術,甘鳴遠初次見她,神魂便被她勾去,不多久即傳出甘鳴遠要娶季憐兒過門之事。

  甘毅權傾朝堂,既是太師又是太后的親舅父,富貴集於一身,反觀季功昭不過一介縣太守,能攀上這門親自然是喜不自勝。

  接獲消息,得知迎娶隊伍將會通過天狼山下,獨孤我行便有了擄走甘家媳婦的計畫。他之所以這麼做,一是為了重挫甘毅的氣焰,教他顏面盡失:二則是為了修理季功昭跟季憐兒,讓他們付出魚肉百姓的代價。

  自他落草之後,朝廷多次招安未果,甘毅將他視為心頭之患,偏又無法攻下天狼山,只能盡可能的避免與他衝突。

  此番迎娶隊伍經過天狼山下,甘毅必然擔心他會現身,不會讓季憐兒本人坐在花轎中,因此他便派出探子,事先掌握迎娶隊伍的動向,並在一條偏僻林道裡攔截了季憐兒。

  只不過,季憐兒真的與傳聞中相差甚遠。

  她清秀端麗,不見豔光。

  她眼神清澄,沒有媚惑。

  她性情剛烈,卻非囂張。

  她口口聲聲自稱並非季憐兒,但事實上她身在林道之中,身上有著打探來季憐兒的隨身信物……

  這也合理,為了全身而退安全脫困,任何人都會說謊以求自保。

  因此,她抵死不認自己是季憐兒,他不感奇怪。

  甘鳴遠好美色,有傳聞他曾一擲千金只為季憐兒一笑,如今,婪寐以求的美人落入天狼寨,他肯定會央求其父甘毅出兵奪回。

  但出兵太張揚,全京城都會知道甘毅的媳婦被天狼山的山賊劫了,甘毅丟不起這個臉,因此必然會派人上山談和並以利相誘。

  假使在他手中的季憐兒不是季憐兒,那麼真正的季憐兒必然已安然抵京,甘毅那邊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動靜,屆時,他手上的女人便能證實自己真的不是季憐兒。

  這兩天,他一直等著甘毅的消息。

  「將軍,」寨子守備隊員來稟報,「甘毅派人前來求見。」

  甘毅派人來了,這證明在他手上的果然是季憐兒。

  「不見。」獨孤我行從沒想過將季憐兒還給甘家,至少目前還不可能,他要讓甘毅跟季功昭提心吊膽,他要替那些因他們的泊理及剝奪而水深火熱的百姓出一口氣。

  「是。」守備隊員領命而去。

  一個時辰後,守備隊員再度來稟,並且遞了一封書信。「將軍,來人請將軍收下甘毅之親筆信函。」

  「不收。」他說,「原封退回。」

  「遵命。」守備隊員答應一聲,立刻離去。

  一旁,徐騰不解的看著他,「將軍,為何不收下甘毅那老賊的信?我看他必然是要跟將軍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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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1: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知道。」他好整以暇地道,「甘家准媳婦在我手上,他為了贖回她必然會開出大好條件利誘我。」

  「既然如此,咱們不好好敲他一筆,然後以賑百姓?!」徐騰不解的問。

  以往,他們打劫那些奸商惡吏甚至擄人勒索,不就是為了將那些不義之財回歸到百姓手上?如今他們擄來甘毅的准媳婦,怎不趁機狠敲他一筆?

  「徐騰,季功昭何許人也,甘毅又是何許人也,就這麼跟他談了,豈不便宜這兩人?」提及甘毅及季功昭,獨孤我行鼻息輕哼,十分不屑及不齒。

  「現在,他們肯定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犠吧?」他一笑,「咱們就再好好折磨他們一番。」

  徐騰明白了他的用意,點了點頭。「將軍說得極是。」

  獨孤我行霍地站起,兩手叉腰,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然後一笑。

  「看來,在咱們手上的真是季憐兒,我倒要看看她還要說什麼。」說罷,他邁開大步走出了議事堂。

  季慕書被軟禁在小房間裡已經三天了。

  其實,獨孤我行並沒限制她的行動,打開小房間的門,外面就是個院子,對面住著一戶人家,是張靜,也就是繡娃跟寶弟的娘,還有季慕書只見過側面的張靜的丈夫徐騰一家人。

  這三天來季慕書沒再見過獨孤我行,每天負責她三餐的就是張靜。

  不過,她倒是不無聊,因為繡娃常趁著她娘不注意的時候,呼朋引伴的跑來看她。

  一開始,他們像隔著柵欄看猴兒似的在窗外或閘外打量她,然後幾個竊竊私語的不知在討論著什麼,她若開口跟他們說話,他們便一哄而散,但過不了多久又跑回來。

  季慕書猜想這些孩子在山寨裡肯定是無聊到慌吧,所以當她這個陌生人來到山寨後就成了新鮮的玩意兒。

  這讓她想起從前在育幼院的那些時光。

  育幼院的經費有限,當然不能像尋常人家的小孩擁有玩具或大量書籍,他們所擁有的玩具跟書籍大多數是募來的。因為缺乏,所以只要一點點的東西就覺得滿足。

  她還記得每當院長爸爸搬回一箱一箱的書跟玩具時,大家一湧而上的情景。雖是那麼多年前的事情,卻歷歷在目。

  這會就見繡娃又來,卻是一個人來。

  季慕書試著跟繡娃說話,繡娃卻說:「我爹說你是壞女人,不可以跟你說話。」

  「我不是壞女人。」她解釋著。「所以你是說我爹是騙子,他說謊嗎?」繡娃質問她。

  季慕書發現繡娃是個聰明的女孩子,腦袋清楚,反應敏捷。「我不是說你爹說謊,是騙子,而是他誤會了。」大人不聽她的解釋,她便試著跟小孩說明,希望繡娃聽了以後能在她爹娘面前幫著說話。

  「誤會?」繡娃一聽,板著臉,「那你是說將軍是個蠢蛋,他搞錯了?」

  「將軍不會錯的,他很厲害的!」繡娃生氣的瞪著她。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以為孩子很容易搞定,原來她低估了眼前這個小女孩。「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很厲害的人,也有失誤的時候,不是有句話說……」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是吧?」繡娃打斷了她。

  她笑笑,「是的,沒錯,所以……」「馬會亂蹄,但是,」繡娃再度打斷她,語氣肯定地道,「將軍不會失手。」季慕書真的是臉上三條線。

  這天狼寨根本是個邪教組織,而獨孤我行是教主吧,這些人被洗腦得有夠徹底。什麼將軍不會有錯,將軍很厲害,很棒……天啊,獨孤我行明明就搞錯了,到底哪裡棒啊?

  「我不跟你說話了。」繡娃帶著敵意地道,「我爸跟竹青哥哥都說你是妖女。」

  「什……」說她是妖女?怎麼不乾脆說她是九頭怪獸啊?

  「繡娃,我……」

  「繡娃。」突然,獨孤我行出現在繡娃身後,大大的手輕放在繡娃的頭頂,嚇了繡娃一跳。

  「將軍?」繡娃驚訝的看著他。

  獨孤我行一笑,「你爹娘沒告訴你不要靠近這兒嗎?」

  繡娃十分敬畏獨孤我行,頓時心虛低頭。「這位姑娘會帶壞你的,離遠一點。」

  聞言,季慕書簡直氣炸了。就是他們這些大人……喔不,大男人在造謠,說她壞話。

  「你說誰帶壞誰?!」季慕書等不及繡娃離開便懊惱的質問他。

  他氣定神閑的拍拍繡娃的肩,「繡娃,你快走開。」

  「知道!」繡娃精神抖擻的答應一聲,轉身便跑開。

  獨孤我行原本還掛在臉上的那抹笑頓時消失無蹤,當他轉過頭看著季慕書時,已換了面無表情的神情。

  季慕書承認,他不笑的時候確實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嚴,可她太氣了,他不只不聽她解釋就軟禁她,還跟孩子們說她是壞人,會帶壞他們!

  「你才真的是帶壞這些孩子吧?」她氣呼呼地道,「你讓他們都跟你一樣不辨是非。」

  獨孤我行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緒,沉默的走進房裡,關上房門。見他關上門,季慕書一驚。

  「喂!你關門做什麼?」她本能的退後幾步,「你不知道孤男寡女不共處一室嗎?」

  他回過身,正視著她,唇角懸著一抹輕蔑的笑意。

  「那是說給好人家的女孩聽的。」他語帶嘲諷,「可惜你不是。」

  「什……」她一震,驚怒的瞪著他。她雖然沒父沒母,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啊!

  「檀縣太守季功昭的女兒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大家都知道。」

  「我不是季憐兒。」她氣憤地說。

  「甘毅已經派人來談條件了,若你不是,他為何向我低頭?」

  甘毅這個名字她已經聽了幾次,他是誰?季憐兒的准夫婿嗎?

  「我從不認識甘毅,也沒要嫁他!」

  獨孤我行微頓。她在說什麼?她沒要嫁給甘毅?那是當然,因為她要嫁的是甘毅的兒子甘鳴遠。

  她在裝傻充愣嗎?

  「廢話,你要嫁的是甘鳴遠,甘毅的獨子。」

  「什……」所以他口中的甘毅是季憐兒的公公?也就是說,他是因為跟甘毅有過節,才要擄走季憐兒以威脅制衡甘毅嗎?

  不過,這甘毅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跟你說,我不認識什麼甘毅還是甘鳴遠,我也不是季憐兒。」她又急又氣。

  「死鴨子嘴硬。」獨孤我行冷哼一聲,「你若不是,甘毅豈會與我求和?」

  「好吧,就算我是季憐兒好了,你們的恩怨幹麼牽連無辜的人啊?」

  他冷冷的直視著她,「你一點都不無辜,而且你確實是季憐兒。」說著,他自腰間取出她的銀墜,「這東西你不陌生吧?」

  季慕書一怔。

  原來那塊銀墜他一直放在身上,好啊,她一定要拿回來。只要拿到銀墜按下去,她就會嘁的一聲消失在他眼前,哼,到時鐵定嚇死他,以為她是什麼天仙降世!哈哈!

  忖著,她一個箭步上前想搶下銀墜,可他身子一側,她不只撲了個空,還差點兒撲倒在地上。

  「啊!」她狼狽的站穩身體,羞惱的瞪著正笑得幸災樂禍的他。

  居然有這麼惡劣的男人,以欺負女人為樂。

  她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撲向他。「還我!你這個山賊!土匪!」

  獨孤我行隨便將手一舉,季慕書便連邊都摸不著,可她不死心,拚命的抓著他的身體往上跳、往上爬。此舉,讓獨孤我行對她的感覺更差了。

  一個有羞恥心的女人會隨便觸碰男人的身體嗎?她不只以手觸碰他,還毫不在乎的用身體撞他,簡直……

  「快還我!」季慕書不斷伸長手去搶,卻被他猶如銅牆鐵壁般的身體撞開。

  她氣瘋了,猛地擒抱著他的腰,旋即身子一彎,惡狠狠的朝他腰上咬了一口。獨孤我行反應快,單手便推開她,她一個踉蹌整個人摔在地上,滿臉驚怒的瞪著他,然後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見她哭,獨孤我行心頭一抽,驚覺到自己這行為像是在欺負女人,而這是他最不齒的行為。

  不過,她不是尋常女人,而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她是季憐兒,是個貪慕虛榮,為求富貴而出賣靈魂的女人。他聽過太多關於她的傳聞,知道曾有可憐的乞兒不小心撞了她,便教她差家丁給打到僅存一息。

  還有,她為了攀附權貴,在見到甘鳴遠的第一天晚上就色誘甘鳴遠,讓他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這樣的女人只有可惡、可恥,一點都不可憐。

「這樣便痛到哭了?」他冷冷地說:「你哪裡知道別人的痛?」

  季慕書已經不想再解釋,因為不管她怎麼解釋,他都不會相信。

  摔這一跤,痛是痛,但她可不是因為痛才哭的,而是氣憤。「你這個狂妄又自以為是的傢伙!」她哭叫著,「我不想跟你說話了,隨便你說,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滾出去!」說著,她抓起一張凳子朝他丟過去。

  她痩歸痩,力氣可不小。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她要幫忙做很多事,後來到了馬康成的研究團隊也是一人當兩人用,女人當男人用,丟張凳子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只不過強中自有強中手,她雖有神力,獨孤我行卻有靈敏的反應,他一把抓住她丟過來的凳子,然後氣定神閑的擱下。

  「你還是安分一點,要是你表現得好,說不準我會放了你。」

  季慕書眼淚汪汪,卻惡狠狠地道,「你最好別放我,繼續把我留在寨裡,我要吃垮你的天狼寨!」這當然是反話,她恨不得現在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是嗎?」獨孤我行興味一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了。」語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將軍,這是什麼?」

  練武場上,宋竹青驚訝的看著脫下汗濕短褂,露出上身的獨孤我行的腰側,那有一個明顯的印子,青中帶紅。

  宋竹青一嚷嚷,一旁的徐騰也湊了過來。

  「唉呀,」一見那印子,徐騰立刻笑得曖昧,「這是哪只貓兒咬出來的?」

  獨孤我行想也不想地道,「是季憐兒咬的。」

  他光明磊落不怕別人想歪,可他一說出口,眾人都驚訝的張大了眼睛。

  「將軍是說真的嗎?」徐騰急問:「你什麼時候跟那個娘兒們……」

  「你想到哪兒去了?」獨孤我行蹙眉。

  「不然……」徐騰一臉懷疑地道,「咬在這個地方真的很不尋常呀。」

  「我也沒想到她真的咬。」他閑閑地說:「她想拿回她的銀鏈子,搶不著,就突然咬了我一口。」

  宋竹青聽了,忍俊不住的一笑,「可真是個潑辣貨。」

  「可不是嗎?」

  「話說回來,」徐騰收起不正經的謔笑,轉而嚴肅地道,「將軍打算如何處置季憐兒?」

  「我將她押在寨中不過是為了一挫甘毅的銳氣,並修理一下季功昭那個貪官罷了。」

  「我看甘毅那老賊現在已經氣得跳腳了吧?」宋竹青得意的說。

  「肯定是的。」徐騰點頭,「那老賊丟不起這個臉。」

  「將軍,我看咱們派人到檀縣去放個風聲,讓所有人都知道季憐兒現在在咱們天狼寨。」宋竹青獻計。

  「別。」獨孤我行果斷的否決了他的建議。

  「為什麼?」宋竹青不解地道,「咱們不就是為了讓甘毅那老賊面子掛不住嗎?」

  「此事不急。」獨孤我行淡淡一笑,「敵不動,我不動,我要看看甘毅怎麼走下一步。」

  「不管甘毅下一步怎麼走,將軍……」徐騰神情凝肅地道,「你都得想想怎麼處置季憐兒,放了她,那是便宜了季家父女:不放她,留她又有何用?」

  「甘家不要她,她爹不會不要她,屆時可以拿她換銀兩。」

  「唉呀,我怎麼沒想到呢!」徐騰拍拍頷頭,自嘲地說:「瞧我這是什麼腦袋,居然沒想到。」

  「不過……」宋竹青疑惑地道,「季功昭愛錢如命,如果他寧可要錢也不要女兒呢?」

  「竹青啊,」徐騰哈哈一笑,「她曾被擄到天狼寨的事要是傳出去,對她、甘毅,還有她爹都是最大的懲罰。」

  宋竹青付了一下,「那倒是。」

  「雖說毀人名節是不道德的事,不過這是她應得的。」徐騰憤然的說。

  聽著他們的對話,獨孤我行突然變得沉默。

  徐騰說得一點都沒錯,像她那種女人,活該落得如此下場。只不過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同時也想起她流著淚,卻倔強又堅強的向他撂話的模樣。

  不知怎地,他心頭一抽,腰側那一個印子也燒灼起來……

  聽張靜說季憐兒已經一整天不進食也滴水不沾時,獨孤我行原本是不在意的,她要餓要渴都隨她,他不信金枝玉葉的她能捱多久。

  可第二天,當張靜再度跟他說時,他不知怎地競在意了。

  那天她還撂話說要吃垮他的天狼寨呢,怎麼言猶在耳,她反而來了絕食這一招?真是厲害,她該是知道自己吃不垮天狼寨,還不如絕食來得有用吧?

  「將軍,我有點拘心呢。」張靜是每天跟季憐兒接觸最多的人,季憐兒的狀況沒人比她淸楚。

  「她不吃不喝的,看來很虛弱。」張靜憂心地道,「我看她那麼嬌弱,要是真出了什麼亂子恐怕也不好張靜說得一點都沒錯。當初他決定擄季憐兒上山,純粹是為了教訓甘毅跟季功昭,也為粉碎季家父女的富貴夢。

  他料想甘家最後會放棄季憐兒,畢竟甘毅位高權重,貴為太師的他斷不可能接納曾被山賊擄去的媳婦。不過對季功昭來說,季憐兒再怎麼說都是他的親生女兒,甘家可以不要她,季家卻不會不要她。

  屆時,季功昭必定會拿錢來贖回季憐兒。

  季功昭汙了那麼多不義之財,他非得讓那老狐狸把錢吐出來不可。

  而季憐兒是肉票,他可不能讓肉票有個三長兩短。

  於是,獨孤我行來到了軟禁她的小房間,一開門便看見她趴在床邊。

  聽見開門的聲音,季慕書眼睛連睜都不睜,只懶懶地說:「姐姐,我不吃,我什麼都不吃……叫你們將軍把我的鏈子還來,只要他把東西還我,我什麼都依他。」

  又是那條銀鏈子?雖說那是她的隨身之物,但以季家的財富而言,那條鏈子不過是九牛一毛:就算是值錢的東西也不至於教她心心念念吧?

  看來,那條鏈子的意義不在金錢上。「你不是誇口說要吃垮我天狼寨嗎?」

  聽見他的聲音,季慕書整個人一震,她倏地睜開眼睛,然後轉身站起。

  可因為起身太快,她整個人暈眩得厲害,身子一晃,眼見就要撞上面前的桌子,獨孤我行本能的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撈住了她。

  她就算是個可惡的女人,也還是個女人,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撞到桌子受傷。

  當那柔軟輕盈的身子落入他懷中時,他不自覺的注視著倒在自己臂彎裡的女人,胸口突然熱了起來。

  季慕書沒想到自己會暈得這麼厲害。從前在研究室一忙起來也常常整天都忘了吃飯,可從沒這麼難受過。

  稍稍恢復意識,驚覺他正摟著自己,她一驚,腦子倏地發脹。

  抬起眼,她發現他正注視著她,那眼神專注而熾熱她的小動物自我防禦機制瞬間啟動,直覺告訴她要離這個男人遠一點!首先,他是山賊。

  再來,因為一心認定她是季憐兒,因此他對她有很深的敵意。

  光以這兩點來說,她就很擔心自己的安危了。

  「放開我。」她推了他胸口一下。

  獨孤我行讀出她眼底的情緒,像是在說:別碰我,你這個下流胚子!他有點懊惱。她當他獨孤我行是什麼打家劫舍,姦淫攄掠的土匪嗎?他雖落草為寇,卻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他狼將軍的名號如此響亮,她怎可能不知道他做的都是些什麼事?

  「我警告你,你休想對我做什麼壞事。」季慕書虛張聲勢地道,「我、我可是會跆拳道的……」

  「跆什麼?」他一臉疑惑,陽關道他就聽過。

  意識到自己跟他說了一個他壓根不可能聽過的名詞,季慕書連忙又補充說明,「總之我會修理你。」

  「你在威脅我嗎?就憑你?」他看著因禁食而虛弱無力的她。

  季慕書用力的推開他,退後了兩步,警戒的瞪著他。

  她看他的眼神真是當他會以暴力玷辱女人的惡徒,教他更不悅。

  「你怕什麼?你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吧?」他故意損她。

  「誰說我不是?」季慕書知道「閨女」這兩個字在古代代表的是什麼,反過來質問他,「你又不知道。」

  聞言,獨孤我行微頓。她是嗎?為攀附權貴而主動獻身的她怎會是閨女?

  「你是不是,試了就知道。」他故意嚇唬她。

  果然,她一聽臉上便露出驚色。「什……試?你、你敢?!」

  「沒有我獨孤我行不敢的事。」她臉上那驚恐慌張的神情更加激起了他捉弄她的意念。

  她這輩子總是在欺負人,從沒被欺負過吧?敢用絕食來威脅他,他倒要看看是誰的膽子大。

  「你、你別過來……」季慕書驚恐又憤怒的瞪著他,「做、做這種事是犯法的!」

  獨孤我行聽了,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季氏父女對百姓強取豪奪不知悲憫為何物,更不認為自己犯了惡法,現在居然跟他講王法?

  「季大小姐,你忘了我是誰嗎?」他一步步的欺近她,裝出一副淫邪的樣子,「我是山賊,你跟我講法?我要守法,會當山賊嗎?!」

  喔,也對,她怎麼會傻到跟一個山賊頭兒講王法呢?看來她腦袋缺氧缺得凶。

  「別過來,不然……不然……」看著他越來越逼近,她的聲線顫抖著。

  獨孤我行真心覺得她的反應太有趣了,逮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好好嚇嚇她、教訓她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再說,這不過是報她咬他一口的仇罷了。

  「不然怎樣?」他說著,一個箭步上前。「啊!」季慕書驚叫一聲,雙手已經被他抓住。

  她用盡力氣掙扎卻掙不開他,他力氣太大,而她早已餓到手軟腳軟了。

  早知如此,她應該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跟他拚命,只是現在為時已晚。

  獨孤我行一把將她壓在床上,俯身笑視著她。

  她憤恨的瞪著他,氣得嘴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季憐兒,我雖沒有一個當太師的爹,但總比甘鳴遠那猜頭鼠目的傢伙體面多了,再說,我好歹是名震天下,連朝廷都奈何不了我的天狼寨寨主,你跟了我也是吃香喝辣,不會虧待你。我不嫌棄你,你就跟了我吧?」他雖語氣認真,眼中卻帶著一絲嘲諷。

  「什……」她根本不是季憐兒,就算她是,他把女人當什麼?她季慕書是絕不會為了金錢或活命而屈從的。

  他想占她便宜,門都沒有。

  只是,她要怎麼從他身下逃走呢?才想著,她忽然急中生智。

  「救我,」她故意望向房門口,「繡娃!」

  聽見她喊繡娃,獨孤我行不禁分神。繡娃還是個孩子,看見什麼是什麼,要是讓她撞見這一幕,就算不是真的她也會當真。

  就在他分神望向門口之際,季慕書忽地膝蓋一頂,朝他男件最威武卻也最脆弱之處攛了一下。

  這招雖然很害羞卻是必勝絕招,再孔武有力的男人也禁受不起。

  「唔!」獨孤我行斷沒想到她會攻已不備……且正中要害。

  當下,他真的痛得有點眼冒金星,幸好距離不夠,她又腳軟無力,無法使盡全力,否則他恐怕有絕子絕孫之虞。

  季慕書趁他鬆手用盡全力滾下床,起身逃向房門口。她以為他應該痛不欲生,短時間內無法再擒抓她,未料她才起身走了兩步,他已擋在她面前。

  心想他必然會惱羞成怒對她做出更可怕殘忍的事,季慕書瞬間絕望沮喪到了極點。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心裡頓時浮現這八個字。

  於是,她忽地跪下用頭朝地面猛地一撞,發出很大的聲響。「季憐兒!」

  她聽見獨孤我行大聲叫她的聲音,而在那聲音之後她眼前花白,失去了意識。

  昏黃的燭光下,獨孤我行坐在床側,雖已夜深,眾人皆睡,但他依然清醒的注視著床上的季慕書。

  看著她紅腫的額頭,他內心有說不出的歉疚一儘管她是季憐兒。

  他沒想到她有如此剛烈的性格及脾氣,他聽聞過季憐兒太多事,以他對她的瞭解,她是個懂得充分利用自己先天優勢來達到目的的女人。

  為了嫁進甘家,她可以色誘甘鳴遠,為了活命,她理應也試著以同樣的方法對付他。

  可她沒有,她不斷的反抗他甚至絕食,現在又因為不願委身于他,寧可一頭撞死自己是她太驕傲,不願委身於他這個落草為寇的前任大將軍?還是她真的很高潔,不願他或任何人玷辱她的身子?

  他真是迷糊了,他跟她接觸越多越覺得迷惑,好比季家金銀珠寶無數,她又為何如此在意那條銀鏈?那條鏈子對她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唔……」突然,季慕書發出細細呢喃,清麗的兩道秀眉微微皺起,像是有點不適。

  「季憐兒?」

  聽見有人說話,即使那人叫的不是她的名字,季慕書還是幽幽轉醒。

  不為別的,只因她認得這名宇和聲音,可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睜開眼睛,她看見一張模糊的臉,但很快地她發現模糊的不是那張臉,而是她的視線。

  她的目光無法迅速對焦,以至於看什麼都糊糊的,於是她眨了眨眼,這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雖然方才光是聽聲音,她就知道對方是誰。

  「你可醒了。」見她醒來,獨孤我行松了一口氣。

  她露出疑惑的眼神,因為她還沒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想不到你真用頭去撞地,可真有你的。」

  他這麼一提,季慕書才慢慢想起來了。對了,她記得她絕食抗議,全身無力之時,他競想非禮她,然後她就……

  她一驚,身體本能的想坐起遠離他。

  獨孤我行伸出手輕壓她的肩頭,「你躺著,別起來。」

  他一碰她,她便猶如驚獸般露出惶恐表情,兩隻眼睛警戒且不友善的瞪著他。「我是嚇你的,沒想到你當真。」

  他是嚇她的?哼!最好是。

  「我獨孤我行不是會對女人用強的男人。」他神情嚴肅地說。「你明明已經把我壓在床上了,」她羞憤的瞪著他問,「還說只是嚇我?」

  「我若真要非禮你,怎有讓你用頭撞地的機會?」

  他心裡其實感到抱歉,甚至對她有一種憐惜的感覺,但他不想表現出來,更不想讓她發現。

  他與她是對立的關係,他必須要讓她知道,他對她不會心軟。

  「一直以來只有你欺負人,不曾有人欺負你,我只是想讓你嘗嘗被欺負的滋味。」

  什麼?他只是想欺負她?她真想問他一聲:你有事嗎?

  「你欺負我是因為你認定我就是季憐兒,可是我已經跟你說了,我不是。」她雖虛弱,頭又昏得厲害,腦子卻還很清楚,「我叫季慕書,絕對不是你以為的季憐兒。」

  看著她,獨孤我行沉默著。

  老實說,曾有幾度他也質疑自己是不是抓錯了人,可是,她身上擁有季憐兒的信物不說,甘毅又差人前來贖人,要說她不是,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我問你,」她直視著他,「你見過季憐兒嗎?」

  「不曾。」

  「你寨子裡有誰看過季憐兒嗎?」她又問。

  「沒有。」

  季憐兒是官家千金,一般人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見到,她雖不到深居簡出的地步,但每回出入都有轎子代步,又有多名婢女家丁跟隨伺候,大小事都由隨行人員去處理,她根本無須出面。

  再說,他聽聞季憐兒愛美,別說是烈陽當空的夏日,就連陽光煦煦的春天她都戴著帷帽,絕不直接暴露在陽光底下。

  因此尋常百姓極少見到她的容貌,只能透過少數見過的人,及太守府邸中的奴僕或護院們口述得知。

  「如果你們根本沒見過我,怎能斷定我是季憐兒?」季慕書覺得他們真的瞎爆了。

  「難道你沒想過你可能弄錯了嗎?」她語帶質問。

  「徐騰做過詳盡的調査,不會有錯。」他語氣肯定地說:「季憐兒隨身戴著一條銀鏈,鏈上有一水滴狀銀墜,墜子中間有顆碧玉,墜子後面刻著季宇,而你身上就戴著這條鏈子。」

  「那真的是陰錯陽差,我是季慕書,從很遙遠的地方來的。」

  他微微皺起濃眉,「很遙遠的地方?」

  「是的,遠到你無法想像。」她一臉嚴肅。

  見她神情認真,他還真好奇起來了。「說說看。」

  「啊?」說?她怎麼說?他哪裡知道什麼是二十一世紀?要是她真的試著跟他解釋,他搞不好還會覺得她在鬼扯。

  「算了,」她懊喪地道,「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的。」

  「那是因為你在說謊。」

  她一聽,激動地道:「我沒說謊!」

  當她清澄的雙眸直視著他並大聲嚷著「我沒說謊」時,獨孤我行真的打從心裡相信她了,只是他的理智一再告訴自己,不要被她的眼神欺騙。

  「你餓了嗎?!」他話鋒突然一轉。

  她一愣,疑惑的看著他。「你餓了那麼久,肚子不餓嗎?」

  他是在關心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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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廚房裡應該還有一些包子,我拿兩個來吧。」說著,他起身。

  「我,不……」

  他打斷了她,「你還是乖乖吃吧,何必折騰自己的肚皮。」說罷,他走了出去。

  在他踏出房門口的同時,季慕書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夜深人靜,分外清晰。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勾唇一笑。

  迎上他那意外溫柔的微笑,季慕書一陣心悸。

  看著眼前的人兒乖乖進食了,坐在季慕書對面的張靜臉上帶著微笑。

  張靜是檀縣縣城人士,在季憐兒還沒出生之前,季功昭就已是縣官,而且是惡名昭彰的縣官。

  先帝晚年病重臥床,因此由著皇后干政,皇后剛愎自用,令一班朝臣十分不滿,皇后便聯合外戚、同派的大臣開始剷除異已,擴張實力。

  季功昭善於逢迎拍馬,一路扶搖直上,終於在先帝駕崩,幼帝登基後成了縣城太守。

  坐上太守位置後,他含贓枉法,搞得民不聊生。

  季憐兒今年已經二十有二,早過了嫁人的年紀,之所以至今未嫁就是因為尋不著集權、錢、勢於一身的乘龍佳婿——直到甘鳴遠出現。

  張靜痛恨季功昭,也聽聞太多季憐兒的傳聞,因此早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但不知怎地,從她第一眼看見眼前的季憐兒時,她的敵意就少了。

  在她眼前的季憐兒是個讓人討厭不了更痛恨不了的姑娘,甚至有著清澄的眼神,渾身不見一絲刁鑽之氣。

  看她擱下空碗,張靜問:「還要吃一點嗎?」

  「不了,謝謝姐姐。」季慕書松了一口氣,摸了摸肚皮,「吃得有點撐了。」

  「是嗎?」張靜一笑,「看你現在精神許多,我也放心了。」

  季慕書不好意思的看著她,「讓姐姐擔心,我真過意不去,我不會再絕食了。」

  她被擄到天狼寨後,對她最友好的就數張靜,她相信張靜是真的擔心她,不是在說場面話。

  「話說回來,你的性子可真烈,居然拿頭去磕地。」關於她撞頭昏迷的事,張靜都聽獨孤我行說了。

  「那是因為你們將軍想非禮我呀。」

  張靜聽著,忍俊不住的一笑,「將軍絕不是那種人,他是故意嚇你的。」

  「他演得很像。」

  「將軍雖是個武夫,卻是我見過最溫柔的武夫。」強靜說,「征戰沙埕多年的人難免都帶著戾氣,戰功越是彪炳就越是如此,可將軍並沒有那種戾氣。」

  「噢?」獨孤我行是個武夫?「將軍」不是大家吹捧他而給他起的外號,而是他真的是個武將嗎?

  「他真是個將軍?」

  張靜訝異的看著她,「不會吧?堂堂大將軍獨孤我行,你沒聽過?」

  張靜覺得很不可思議,季憐兒在檀縣長大,就算沒聽過獨孤我行這號人物,這兩三年也該知道獨孤我行是何許人吧?

  將軍決意落草而來到天狼山築寨已有三年時間,此事在檀縣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季憐兒卻毫無所悉?

  她忍不住打量著季憐兒,一臉疑惑,「你這些年都是怎麼活的?」

  「……」季慕書不知如何向她解釋自己來自遙遠的二十一世紀,初來乍到的她又怎會知道獨孤我行的來歷。

  「將軍是漢人與異族通婚所生,自幼在關內長大,在他父親的教養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十六歲時投入軍旅屢立戰功,年紀輕輕就當上大將軍,深受先皇重用及信任。」

  季慕書驚訝的看著張靜,她相信張靜不是在糊弄她。

  只是,她真沒想到大男人到了極點,個性又有點惡劣的他竟是這麼不得了的人物。張靜說他是漢人與異族通婚所生,也就是未來所說的混血兒了?混血兒一般是很難被接受的,他卻能擔任大將軍之職,可見戰功彪炳,奇功屢建。

  「既然他是那麼不得了的大將軍,為何要落草為寇當山賊?」

  「先帝晚年病重臥床,皇后夥同一群外戚,也就是甘毅等人亂政,為鞏固勢力,他們剷除異已殘害忠良,將軍忍無可忍決定落草,開始過著劫富濟貧的綠林生活。」

  哇,她真沒想到獨孤我行竟是這樣的英雄好漢,這根本是水滸傳的翻版了。

  「原來他是好人呀,我還以為他……」

  「將軍當然是好人。」張靜一笑,「你昏迷時,可是他徹夜守在床邊看顧著你呢。」

  聞言,季慕書一震,難以置信。「他照顧我?」

  「可不是嗎?我要替他,他還不要,說是要等你醒了才放心……」說完,張靜若有所思的覷著她那張羞紅的臉,越發覺得她與傳聞中的季憐兒有很大的出入。要是她不是季憐兒,那該多好。

  將軍未有家室,若能娶她這樣的姑娘家為妻應當不壞,只可惜,她是季憐兒,而將軍要拿她換取季功昭的不義之財。

  可這事還說不準,要是季功昭寧要錢財而舍親女,那季憐兒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沒有利用價值的她,將軍又要如何處置?

  到時若她願意,或許可以在寨中待下,就算不是跟將軍也可尋到未來的歸宿,就不知道她的意願為何?

  「季姑娘,我問你……」張靜正要說話,忽聽見腳步聲。

  她一回頭,只見獨孤我行已跨進房間。「將軍。」

  獨孤我行輕頷首,「我有話跟她說。」

  張靜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季慕書一眼,然後起身離開。

  獨孤我行走向坐在桌旁的季慕書,並自腰間取出一封信,坐下後,他將信放在桌上,然後推向她。

  她疑惑的看著他,臉上還因為想到他徹夜照顧她的事情而羞紅著。

  「這是什麼?」

  「甘毅叫人送來的信。」

  「你不想知道他信裡說什麼?」

  「你告訴我便行了。」

  「他要我留著你,他甘家不要你這個兒媳婦,叫我把你留下來當壓寨夫人。」

  聞言,她一驚,「壓寨夫人?」

  「沒錯。」他眼底有一抹笑意。

  收到這封信,他應該為未能整到甘毅而懊惱,但不知怎地,他卻沒有。

  他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在那瞬間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季憐兒在天狼寨還有得待了。

  他對此感到有一點點雀躍……為什麼呢?像她這樣的女人該是他十分輕視的,看著她,他理當覺得礙眼,但為何……

  「你擄我,就是為了整他、報復他吧?我已經聽張靜姐姐說了,她說甘毅是個大壞蛋,而你是忠心護國的大將軍、大好人,如果你將我劫來只是為了讓他難堪,那麼現在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打算贖回我,也就是說,我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獨孤我行看著她,沒說話。

  甘毅是個大壞蛋,她是聽張靜說了才明白?他是忠心護國的大將軍,她也是聽張靜說了才知道?

  「既然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你可以把鏈子還我,放我走了吧?」

  她想,既然他不是一般的山賊,而是情勢所逼而落草為寇的護國良將,那必然也是個通情理的人,只要不是壞人,她便可以跟他說理。

  「你是個正直耿介的好人,應當不會為難我這個弱女子吧?」她一邊吹捧他,一邊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正直耿介?」獨孤我行輕笑,「你不就是以為我要非禮你才用頭撞地的?」

  她尷尬地道:「那是誤會,我、我已經知道了,再說,我聽張靜姐姐說了,我昏迷時是你親自看顧我的。我想,你一定是個好人。」

  「不必灌我迷湯。」他不為所動,「我看顧你,是因為你是值錢的肉票。」這話,並不是真的。

  他整晚看顧她是因為他覺得放心不下,覺得歉疚,覺得……總之她會昏迷都是因為他,所以他理當自己看顧她,可這些,他不需讓她知道。

  「嗄?」季慕書一愣,迷惑的看著他,「值錢的肉票?」

  「正是。」

  「可你說甘毅不想討回我了,不是嗎?」

  「你還有個爹呢。」他撇唇一笑,「甘毅不要你這個媳婦,季功昭總不會不要你這個女兒吧。」

  聽完他的話,季慕書呆住。

  什麼啊?她以為他是因為歉疚才親自照顧她,還打從心底覺得他是個面噁心善的好人,搞了半天,他只是在照顧值錢的肉票。

  「原來你是為了錢才對我好?」她瞪著他,「我還以為你是好人呢!」

  「我只對好人好,你是好人嗎?!」他反問她。

  「我當然是!」

  他不以為然的一笑,什麼都沒說便站起來,轉身欲離去。

  想到他居然是因為她是值錢的肉票才徹夜看顧她,季慕書不知怎地覺得懊惱又……沮喪。

  看著他冷然離去的身影,她一股氣猛地往上竄。

  「獨孤我行,我又要絕食了喔!」她語帶威脅。

  他人已出了門口,聽見她這麼說又停下腳步,然後轉過頭來。

  「你高興就好。」他說著,咧嘴一笑。

  季慕書當然沒有繼禳絕食,因為餓肚子的滋味實在太糟糕了。

  她知道獨孤我行在確認她毫無利用價值前絕對不會放她走,更不會把鏈子還她,要是絕食抗議還不知要餓多久呢,她才不幹傻事。

  只是整天閑著沒事做也無聊,她索性主動詢問張靜是否有她幫得上忙的活兒。聽她說要幫忙,張靜很是驚訝,但看她十分誠懇便也多少編派些工作給她。

  在天狼寨中女人負責的都是些家事活兒,而男人每天的工作就是練武及天狼寨的防禦工事。

  季慕書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家事根本難不倒她,她幫著張靜洗衣檫地,打掃庭院,縫補衣物……不管張靜丟給她什麼工作,她總是能做得又快又好。

  不過,關於季憐兒的傳聞早已深植人心,除了張靜外,其他人對她都是冷淡,甚至是不友善的,但,她不在意,她總是隨遇而安,泰然處之,別人給她臉色看,她一笑置之:別人說話酸她,她不回嘴。

  許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吧,一開始大家雖然對她不友善,並跟她保持距離,但看她做事勤快確實,總是笑臉迎人,虛心有禮,漸漸地他們的態度也緩和了。

  雖然還是不熱絡,但敵意已經消失。

  這樣的轉變不只季慕書感覺到了,就連與她不常接觸,卻總不自覺注意她的獨孤我行也看見了。

  季憐兒出身官家,自小養尊處優,過著炊金饌玉的豪奢生活,為了保養雙手,聽說連吃飯都有人伺候著,可他眼前的季憐兒不只能洗衣擦地,就連針線活兒都難不倒她。

  她做事俐落,舉一反三,張靜交代她一件事,她便能將接下來的幾件事一起做完,而且做得極好。

  這樣的她,讓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真是擄錯人了?

  可那條銀鏈就在她身上,而甘毅兩度派人捎信也是事實。若她不是,甘毅何必先是求和後又惱羞成怒,要他將季憐兒留做壓寨夫人?

  難道關於她的傳聞有假?見過她的人不多,但關於她的傳聞卻不曾間斷,是否季功昭大失民心,百姓因憎惡他而造謠誣衊季憐兒呢?是否季憐兒並非外界傳得那般,只是無辜受到其父的牽連?是否遠嫁京城甘家非她自願,而是父命難違?

  他遠遠的看著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

  「將軍?」

  他想得出神也看得出神,竟連徐騰近身都沒察覺。

  回過神,我行強自鎮定問,「什麼事?」

  徐騰朝他原本看得出神的方向望去,看見正在晾被的季憐兒。發現獨孤我行居然看她看得出神,連他近身都不曾察覺,徐騰不禁有點憂心。

  「將軍,」他語帶試探地說,「季憐兒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置?」

  「你的意思是「如今甘毅已經捎信說要放棄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將軍是否也該派人前去一找季功昭了?」

  「不急。」他氣定神閑,不疾不徐地說。

  「不急?」徐騰可急了。

  這季憐兒雖不似傳聞中豔光照人,但也端麗清秀,將軍既是個男人又是個光棍,他擔心時間拖久便會節外生枝。

  「讓季功昭再煩惱一些時日吧。」獨孤我行淡淡的說。

  徐騰神情凝肅,「將軍,有些話末將不知道該不該說。」

  獨孤我行大抵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但還是允他說出口,「說吧。」

  「將軍可是對季憐兒有意?」

  他微頓,頗富興味的睇著徐騰,「你就想說這個?」

  「末將自知冒犯,不過,」徐騰猶豫地道,「弟兄們都對將軍遲遲不與季功昭接觸之事感到困惑,已經有些耳語了。」

  「是嗎?」這事獨孤我行不是不知道,他雖沒聽見什麼,但從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們眼神裡,他已多少猜到了。

  但,他對季憐兒真的有意嗎?怎麼可能?她是什麼出身,他淸楚得很。可若沒有,他又為什麼總有意無意的想起她或是尋找著她的身影?

  他是個武夫,向來只知盤馬彎弓、舞刀弄劍,兒女情長、憐香惜玉那套,他是不懂的。

  但他還是察覺到了一種奠名其妙且不曾有過的感覺及觸動。

  「將軍,那季憐兒是什麼出身你是知道的,」徐騰續道,「若你想,要了她便可,可別動了真情。」

  聞言,獨孤我行濃眉一皺,蹙眉問:「徐騰啊,你當我獨孤我行是什麼人?」

  「末將的意思是……」

  「我懂你的意思。」他打斷了徐騰,同時也想起之前他故意嚇她,她以為他真要玷辱她而自殘之事。

  別說他不是會對女人用強的男人,就算是,光是想起那一幕也夠他心驚的了。

  「再過一些時日,我便會與季功昭談贖金之事。弟兄們再有疑慮,你便同他們說了吧。」

  見他心意堅決,徐騰也不好再說什麼。「末將遵命。」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旁住著一個披著紅斗篷的小姑娘,她叫小紅帽……」院子裡,季慕書正在給一群孩子們說故事。

  昨天,張靜把包括繡娃在內的幾個孩子交給她看著,她便給孩子們說了糖果屋的故事。當然,為了配合他們所處的年代及熟悉的文化背景,她也在內容及人物的設定上做了一些改變,孩子們聽她說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各家的娘親來帶他們回去時,還不太肯走。

  今天,繡娃甚至帶了更多寨子裡的孩子來找她,要她繼續給他們說故事。說故事,她是在行的。

  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她要幫忙照顧其他年紀較小的院童,因此練就一身不輸給幼稚園老師的本領,不管是說故事還是帶動唱都難不倒她。

  「有一天,小紅帽的祖奶奶生病了,小紅帽的娘親要她帶著熱騰騰的補湯去給祖奶奶補身,就這樣,小紅帽出發了。小紅帽的祖奶奶住在森林的另一端,她必須穿越森林才能到祖奶奶家,這一趟不遠的路途充滿危險……」

  「如果……」反應奇快的繡娃急著發問。

  「繡娃,你忘了我昨天說的?」季慕書提醒她要舉手發問。

  繡娃飛快的舉起手,季慕書對她點了個頭,「你說。」

  「如果森林這麼危險,為什麼小紅帽的娘親會讓她單獨前往?」

  「因為小紅帽是個孝順的孩子,而且她非常勇敢也非常聰明。」她笑說:「她怕娘親危險,所以自願代替娘親送補湯去給祖奶奶。」

  這時,又一個孩子舉手發問,「森林裡有什麼?」

  「森林裡有一隻妖怪。」她用神秘又恐怖的聲音說著,「它是一隻修練千年的狼妖,能幻化人形拐騙小孩子,它啊,最喜歡小孩子的肉了,就像……」說著,她故意看著捱在最前面的虎妞。

  「狼妖最喜歡吃虎妞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孩子了。」

  她一說,年僅七歲的虎妞便尖叫起來,「我不要!」

  「虎妞不怕,繡娃姐姐會保護你。」大姐頭性格的繡娃一把攬住虎妞哄著。

  「大姐姐,你快往下說!」幾個孩子異口同聲的催促著她。

  幾天前,他們還喂啊欸的叫季慕書,現在都叫她一聲大姐姐了。

  「小紅帽非常小心的穿過森林,很幸運的一路行來都沒碰上狼妖。就這樣,她順利的來到祖奶奶家。」

  「叩叩叩。小紅帽敲敲門,叫著‘祖奶奶,我是小紅帽,我來了,您快幫我開門呐’,屋裡傳來聲音,說著‘小紅帽啊,門沒關,你自個兒進來吧’。」

  孩子們聚精會神的聆聽著,每個人皆緊盯著聲音及表情都十分豐富的季慕書。

  「小紅帽覺得祖奶奶的聲音好粗,就問‘祖奶奶,您的聲音為什麼這麼粗啞啊’,祖奶奶回答她‘祖奶奶傷風了,喉嚨痛得厲害呢。’」

  「小紅帽推開門走進了屋裡,看見祖奶奶躺在床上,又說了‘唉呀,祖奶奶,您怎麼變得這麼胖’,祖奶奶用粗啞的聲音說‘祖奶奶最近吃多了,一不小心就變胖了。小紅帽啊,祖奶奶好久沒見到你了,快過來讓祖奶奶瞧瞧。’」

「小紅帽覺得奇怪,她跟祖奶奶明明兩天前見過的,祖奶奶怎麼說很久沒見呢?於是,她狐疑的走近床邊,不小心貓到祖奶奶的手,居然發現……唉呀!祖奶奶的手都長毛了呢!」

  「天啊!祖奶奶也變妖怪了嗎?」

  「好可怕!」

  孩子們聽得入神,個個表情驚慌。

  「這時,小紅帽非常鎮定的握著祖奶奶的毛毛手,又聽見祖奶奶那鼓鼓的肚「裡傳來像是有人在咕噥的聲音,聰明的小紅帽立刻猜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狼妖把祖奶奶給吃下肚了。」

  「啊!好可怕呀!」

  「小紅帽的祖奶奶死了嗎?」

  「狼妖好壞,好可怕喔!」

  季慕書一笑,「可不是嗎?那狼妖壞透了,它呀……」說著,她不知怎地竟想起被稱為狼將軍的獨孤我行,忍不住把他跟狼妖聯想在一起。

  「時候不早了。」

  突然,季慕書身後傳來獨孤我行的聲音,她嚇一跳,急忙回頭。

  「將軍……」一群聽得正起勁的孩子們見了他,也立刻變得拘謹起來。

  他對孩子們雖好,但身上那股威嚴還是讓孩子們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但也或許是孩子們的爹娘都曾告誡過他們,見了獨孤我行要非常有禮貌。

  「天快黑了,你們都該回去吃飯了吧?」獨孤我行說。

  「嗄——」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哀歎。

  「將軍,大姐姐的狼妖跟小紅帽的故事說得正精彩呢!」一群孩子裡最大膽的繡娃說著。

  狼妖跟小紅帽,那是什麼樣的故事?獨孤我行聞所未聞,懷疑是季慕書自己杜撰的。

  狼妖?她該不會是指他吧?小紅帽呢?是她自己?好啊,她藉著跟孩子們說書的機會在醜化他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妖不妖的?快回去吧。」

  聞言,孩子們滿臉失望。

  「好了,大家先回家去吃飯吧。」知道獨孤我行說一是一,又不想孩子們失望,季慕書溫柔一笑,「明兒個再把故事說完,好嗎?」

  孩子們聽了,一個個聽話的點點頭,然後走了。

  「你真不簡單,」獨孤我行睇著她,「不久前大家還排擠你,現在你卻收服了他們。」

  「許是日久見人心吧。」

  「好個日久見人心。」他唇角一勾。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也許日子久了,你的狐狸尾巴也會露出來。」

  她無奈的一歎,「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我不是你或你們以為的那個人。」

  「你是說,關於你的傳聞都只是憎恨你爹的人們所造的謠?」

  「或許吧。」她又不認識季憐兒,哪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過百姓痛恨季功昭,故意醜化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剛才給孩子們說的是什麼故事?」他又問。

  「一隻千年狼妖吃了小紅帽的祖奶奶,又吃了小紅帽,可狼妖不知道小紅帽是故意讓它吃掉的,因為她帶了一把鋒利的小刀……」

  她繼續說著季慕書版本的小紅帽,「小紅帽進到狼妖的肚子後便看見祖奶奶,接著從狼妖體內劃開了狼妖的肚子,救了祖奶奶跟自己,最後趁狼妖熟睡,在狼妖肚子裡寨滿石頭再縫上。」

  獨孤我行笑了笑,這還真是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然後呢?」

  「狼妖醒來後覺得很渴,就拖著沉重的肚子走到井邊想喝水,一個重心不穩就摔進井裡淹死了,」她咧嘴一笑,「說完了。」

  獨孤我行微微皺眉,「你故事裡的狼妖該不是在暗指我吧?」

  「你想太多了。」她話鋒一轉,「對了,你不是要季家拿贖金來贖我嗎?怎麼到現在都沒動靜?」

  只要季功昭一來便會發現她並非季憐兒,而獨孤我行就沒理由不放她了。

  寨子裡沒人見過季憐兒,但季功昭可不會錯認女兒的容貌,只要季功昭一來,就能證明獨孤我行也有突鎚的時候。哈哈,她等不及想看他糗斃了的表情。

  到時,她一定要他慎重的跟她道歉。

  「你急著想回家?我看你在這兒過得挺好。」

  季慕書想了想,他說得也沒錯。

  經過這幾天,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舒心的。

  這裡雖是個山賊寨子,但其實看不到窮兇惡極的人。她想,應是因為這些人都是他的舊部屬或認同他才加入寨子的吧?

  寨子裡很多人是有父母妻小的,而且全都住在寨子裡,要說這兒是山賊窟,她倒覺得像是遺世獨立的山村。

  只不過她離開二十一世紀太久了,光是想到教授會多麼的憂心隹慮,她就覺得難過。

  「我想回家,」她說:「有人等著我。」

  看著她那憂傷愁鬱的眼神及表情,獨孤我行的胸口突然一揪。他在同情她嗎?

  還是除了同情,有更深更令人難懂的情愫?想著,他不禁懊惱起來。

  「我會派人去縣城的。」

  「什麼時候?」她急問。

  他冷冷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什麼鬼答案啊?「那你可以把我的銀鏈子還我嗎?」

  他微頓,「你為什麼那麼在意那條鏈子?季家比那玩意兒貴重的珠寶首飾應是滿坑滿谷吧?」

  「那鏈子對我很重要,再說你拿那鏈子也沒用吧?」

  「你怎麼知道對我沒用處?」他說話的同時,下意識摸著他放在腰帶內側的銀鏈。

  「那換不了多少銀兩的,季家拿來的贖金肯定多過那銀鏈幾百幾千倍。」

  「你確定你爹會拿銀兩來贖你嗎?」他哼笑一聲,「誰不知道他嗜財如命。」

  她一愣,「你是說……」

  「要是你爹不拿銀兩來贖你,你就留在寨子裡給孩子們說書一輩子吧。」他語帶促狹。

  「什……」

  「弄不好你還能在寨子裡——如意郞君,我天狼寨的弟兄可不輸給甘鳴遠那沒出息的紈絝子弟。」

  他是說季功昭有可能不會來贖她,也無法證明她並非季憐兒嗎?

  看來,這又是條「此路不通」的死路了。

  但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此路不通,她就往地底鑽。

  「那拜託你把鏈子還我,好嗎?」她語帶哀求,「那對我真的很重要,你要我一輩子給孩子們說書也沒關係,只要把鏈子還我。」

  她如此心心念念著那條鏈子,反教他更加在意了。重要?到底是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倔強得像顆石頭似的她,竟低聲下氣的求他「這條鏈子重要在哪?」他直視著她。

  「那是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東西。」

  聞言,獨孤我行的胸口突然無預警的揪了一下。很重要的人?如果是雙親給的就說是爹娘送的,斷不會說什麼重要的人這樣的話。

  那麼是什麼重要的人?除了未婚夫婿,她另有情郎嗎?難道她真是在季功昭的逼迫下,因父命難違而只好答應嫁給甘鳴遠?

  重要的人……為什麼這幾個字像針似的戳刺著他的胸口?

  「拜託你還我好嗎?」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望著他。

  一股說不出原由的氣卡在獨孤我行的喉頭,他濃眉一皺,斷然地道:「不。」

  說罷,他調轉身子,風似的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季慕書氣得跺腳,「壞蛋!」

  幾日後,寨子裡的孩子突然一個個的染了病,不只高燒不退還上吐下瀉,教做爹娘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犠。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季慕書初步判斷,孩子們應是感染了類似腸病毒之類的病毒,於是盡可能以她所知道的常識幫著大家照顧孩子。

  同時,獨孤我行也要徐騰立即到山腳下找來大夫貝古德。

  貝古德是個醫術高明的老大夫,年輕時曾在京城行醫攢下了不少錢。六十歲那年他決定回到老家養老,閒時或是鄉親有需要時,他還是非常樂意為人醫病。

  因為認同獨孤我行落草的決定及敬仰他的為人處事,貝古德也長期為天狼寨裡的人醫泊大大小小的毛病,而天狼寨也會向他購買一些運功散之類的保養藥品。

  貝古德上山后,立刻將孩子們集中醫治及照顧,季慕書便成了他最佳的幫手。

  季慕書將病童們的衣物及生活器具通通以熱水進行消毒,也教導其他的婦女們如法泡制,她沒日沒夜的協助貝古德照顧著寨裡的孩子,而這一切天狼寨裡的人都看在眼裡。

  一開始因為她是季憐兒而對她帶著敵意及輕蔑的人,漸漸對她產生了好感,也會主動的接近她,就算還存著戒心,也不再似往常那般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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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寨子裡甚至慢慢的傳出一些聲音,大抵是「關於季憐兒的傳聞是不是有假」、「難道將軍真的擄錯人」這樣的耳語。

  終於,孩子們的情況好轉也慢慢康復,並離開隔離處回到各自的家,這天只剰下兩三個還需要特別照料的孩子。

  夜深了,季慕書還守著爐上正在熬著的藥。

  貝古德來到她身邊,「季姑娘,你先去歇著,讓老夫來看著這壺藥吧。」

  季慕書搖搖頭,笑說:「有事弟子服其勞,貝大夫先去歇著才是。」

  關於她的事貝古德也聽了不少。要遠嫁京城的季憐兒遭獨孤我行擄走之事,在山腳下的幾個村子裡早已傳開,他當然也有耳聞。

  季功昭魚肉鄉民,其女豪奢冷酷,檀縣的人都知道,可他上山后所接觸到的季憐兒卻不如傳聞中的那般,令他既驚奇又困惑。

  她溫文有禮,冰雪聰明,勤快敏捷,交代她的事樣樣做得完美,讓人連一丁點的擔心都沒有。沒交代她的事,她光是看著便知道自已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不必他再費唇舌。

  她能動手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這些天來儘管偶爾會露出倦容,但沒聽她喊一聲累。

  她總是笑盈盈接下他所交付的工作,也總是溫柔耐心的對待那些因身體不適而鬧脾氣的孩子,孩子們的穢物,她眉頭皺都不皺一下便去清理,毫不猶豫及遲疑。她真是傳聞中的季憐兒嗎?或者,季憐兒真是傳聞中的那般嗎?

  「貝大夫,這些藥大概再一個時辰就能熬好,您放心去歇著吧,我還可以。」忙了那麼多天,她其實很累了,但她畢競是年輕人,怎能讓六十多歲的貝大夫在這兒守著藥呢?

  「季姑娘,你真的讓老夫詫異不已。」

  季慕書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們都以為她是季憐兒,自然覺得她與傳聞中的季憐兒有太大出入,但她從來不是季憐兒。

  不過她不想再解釋,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貝大夫,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她淡淡一笑,「事實勝於雄辯,我是什麼樣的人,總有一天大家會知道的。」

  「一點都沒錯。」貝古德拂須而笑。

  貝古德走後,她一個人繼續守著炭爐上的湯藥,然後不定時去巡視一下隔離房裡的三個孩子。

  見孩子們睡得十分安穩,她又來到屋外的炭爐旁。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循著聲源望去,只見獨孤我行正走過來。

  他來到炭爐旁,看著臉上映著紅光的她。「忠兒,虎妞跟翔兒睡了?」

  「是……是啊。」她很訝異他居然知道是哪三個孩子還待在隔離房。

  他是一寨之主,有許多事情要忙,像這種小事都有其他人處理,不須他煩心,而不須他煩心之事,他還掛心?

  「這些天謝謝你了。」獨孤我行衷心的說。

  這些日子她是如何悉心照料著孩子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包括他。

  也因為看在眼裡,他內心越來越矛盾掙扎。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這是真實的她?抑或是……

  「沒什麼,我只是做我該做的。我對傳染病有一定的瞭解,能幫上貝大夫的忙,我也十分高興。」

  「你沒此義務,畢竟你是……」

  「不管我是誰,當為則為之。」她說著,小心査看了一下湯藥,「行了。」說著,便拿起一旁的幹布,小心翼翼抓住藥膳砂鍋的兩隻鍋耳。

  這些藥每隔三個時辰要讓孩子們喝下,待會兒她得先放涼,時間一到便叫起孩子喝藥。

  就在季慕書起身時,不知怎地竟眼前一黑,她意識到自己因暈眩身體一晃,當即驚呼一聲「藥不能灑了」,接著她失去意識,等她恢復意識時,發現獨孤我行的勁臂正穩穩的將她撈住並攬在懷中。

  她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陣子,胸口一陣悸動。旋即,她驚覺到自己兩手空空。

  「藥!」她焦急地說。

  「別擔心。」獨孤我行低沉的聲音說,「沒灑。」

  她先是一愣,這才發現那燒得熱燙的鍋就在他掌心上,他的大手穩穩端住了那碗她熬了許久的湯藥。

  第一時間她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地,她意識到另一件事——「這鍋很熱,你的手……」

  「天啊!」她急急去找掉在地上的幹布,牢牢的抓住鍋耳接過手,然後看著他,獨孤我行抽回手,淡定地道:「是燙了一點,但沒傷著。」

  她半信半疑的看著他。怎麼可能沒事?這鍋多燙啊!難道他練過什麼刀槍不人,水火不侵的蓋世武功?「讓我瞧瞧他眉心微微一檸,「都說沒事了。」話鋒一轉,他說:「你要是忙完,先去歇著吧,我找人來替手。」

  她搖搖頭,「不行,孩子們就是要我喂藥,尤其是虎妞。」

  虎妞的爹是寨裡的教頭,她的娘在三年前死了,自此都是張靜幫著照顧。現在,她十分依賴季慕書。

  「那好吧。」見她堅持,他也沒多說,「你自己找時間休息,別累著。」說罷,他轉身便走。

  他一轉身,季慕書便將湯藥擱下,然後幾個箭步追上前,一把抓住他剛才接鍋的那只手。

  「天啊!」看見他掌心整個紅腫起水泡,她忍不住靠。

  獨孤我行有點懊惱的皺起眉頭,並抽回了手。

  他不想讓她看見,因為他知道她會是這種反應,而他最不願意被她發現的原因是,他竟為了不讓她燙傷而寧可自己受傷。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他將她留在寨子裡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何這麼做。

  一開始,他只是為了讓甘毅及季功昭急,但跟她接觸得越多越久,他越是糊塗,她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她的真誠跟善良教他動心動心?真該死,他還真的動心了?!

  「不礙事。」他眉心一皺。

  「怎麼不礙事,皮都掀了。」季慕書看到他的燙傷,心揪得死緊。

  都是因為她,若不是他及時出手,那鍋湯藥就會淋在她身上,要不是他,她鐵定已經受傷了。

  他不是瞧不起季憐兒嗎?對他來說季憐兒不是只是肉票嗎?只要沒死,就能拿來換銀兩,那麼不過是讓她受一點傷又怎樣呢?

  不知怎地,想到這兒她的心突然抽緊得厲害,她覺得好痛,但那痛又不是「痛苦」,而是因為「動情」。

  她心頭一驚。動情?她對他有那種想法嗎?怎麼會?

  喔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的燙傷得儘快處理。

  「過來。」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將他往水井邊拉。

  她飛快的拉起一桶乾淨沁涼的井水,將他的手往水桶裡泡,瞥見他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心想必定很痛。

  如果不是他,現在受傷忍痛的肯定是她,她忍不住眼眶濕潤。

  「疼嗎?」她問。

  聽出她微微的哽咽,獨孤我行微怔。她在哭嗎?為什麼?

  「我受過更重的傷。」他輕描淡寫地道,「這點燙傷真的不礙事。」

  「為什麼?」她抬起被淚沾濕的眼,定定的注視著他。

  迎上她閃著淚光的黑眸,他胸口一悸。她真的在哭?

  「什麼為什麼?!」他才想問她為什麼呢!

  她哭什麼?燙傷的不是她而是他,是將她擄上山的壞人,他受了傷,她就算沒哈哈大笑也應該暗自高興啊。

  「為什麼要用手去接那熱砂鍋?你不知道會受傷嗎?」

  「我沒多想。」

  「你沒辦法見死不救?即使是我這個你瞧不起的女人,你還是……」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她那難過的表情觸動了他內心的柔軟處。她是他瞧不起的女人?不,打從她為保住清白而自殘的那一刻,他就沒再瞧不起她。

  「你又為什麼哭?我可是把你擄上山,搶了最重要的人送你的鏈子,又對你粗手粗腳的壞人,看我燙傷,你該高興的。」

  是啊,她是該幸災樂禍,可是他是為了她才燙傷,所以她沒辦法。

  「你對我或許不好,可你終歸是個好人。」她衷心的說。

  這些時日她看見他對別人的好,也知道他的成長背景跟經歷。她知道他是個忠肝義膽,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即使因情勢所迫而落草為寇,他也盡做些劫富濟貧的好事,深得民心。

  他對她不好,是因為他認為她是季憐兒。

  她不懂的是,他為什麼要為了「季憐兒」受傷?

  聽見她說他終歸是好人,獨孤我行嚇了一跳。原來縱使他對她不好,在她的認定裡他還是個好人,他真想不到她竟如此明白事理,並且「體諒」他。

  「你可是個女人,難道讓你毀容破相?」

  「毀容?」她秀眉微蹙,不解的看著他,「我是季憐兒,可惡的季憐兒,你還怕我毀容破相嗎?」

  可惡的季憐兒?不,他已經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可惡的季憐兒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所看見的季憐兒一點都不可惡,甚至是……很可愛。

  可愛。

  糟了,真的糟了,他居然覺得她可愛?他懊惱極了,可懊惱的同時,一種說不上來的喜悅又油然而生。

  為了掩飾內心的悸動,他故作淡漠地道:「你是肉票,肉票要是缺手少腳的還能換銀兩嗎?」說著,他將手自水桶中抽出,「沒事了,我會請貝大夫幫我上藥。」說罷,他旋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季慕書無由的感到失落。

  只是因為她是肉票嗎?他做的一切都只因為她是肉票嗎?喔不,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她真的對他……

  慢著,季慕書,你忘了你從哪裡來?又為何而來嗎?你忘了你還得回去,而且亦師亦父的教授正焦急的在等著你嗎?

  不行,她不能對道個時苧裡的仟何人,不管是最先接納她的張靜,還是那些成天大如栩叫個不停的孩子們……或者是獨孤我行。

  她用力的甩甩頭,想把這些思緒都趕出腦海。

  但越想忘記的,越是忘不掉。

  終於,最後的三個孩子也都康復離開了隔離房。

  經過這次事件,季慕書跟寨子裡的婦人培養出革命情感,因為當她們的孩子生病時,不辭辛勞幫她們照顧孩子的正是季慕書。

  有了這些婦女票的支持,那些總把她當壞女人或妖女看待的男人們,對她的態度也不似之前。

  貝古德下山後不久,托人送了一瓶藥及信上山,不是給獨孤我行,而是指名要給季慕書。

  獨孤我行將藥及信轉交給她,「這是貝大夫托人送來給你的。」說著,他將東西交到她手上。

  她不解的看著他,「是什麼?貝大夫為什麼要寫信給我?」

  「信是給你的,藥也是給你的,你看了就知道。」

  她想想也是,如果他知道信裡說了什麼那表示他看過信,那麼……他就太不注重他人的隱私了。

  於是,她打開了信。信裡只寫了幾行字,三兩下就看完,看完後,她臉紅了。原因無他,只因貝古德的信裡寫著——

  季姑娘,十數日相處,老夫確信關於姑娘之傳聞有誤。姑娘是個好姑娘,將軍是個好男兒,好姑娘自當匹配好男兒,姑娘不妨在天狼寨待下跟將軍過上好日子。藥是檫火傷的,記得幫將軍上藥,定能培養情感。

  信末,貝古德居然還俏皮的畫了個笑臉,頑皮至極。

  什麼好姑娘配好男兒,還跟他過上好日子?明明不該認真的事,她腦子裡竟有了畫面,因為有了畫面,她一陣臉紅耳赤。

  看她雙頰潮紅,獨孤我行疑惑地道:「貝大夫信裡寫了什麼?」

  「不關你事。」她驚慌的將信收起,寨到腰帶裡。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是不關我事,信我交給你了,告辭。」語罷,他轉身要走。

  「喂!你慢著。」她叫住他。

  他回過頭,一臉不悅地,「有何指教?」

  「這藥是貝大夫要給你檫的。」

  他微頓,「要給我的藥,為何是交到你手上?!」

  「那個……貝大夫要我幫你上藥……」她漲紅著臉,彆扭地說。

  聞言,他一怔。貝大夫要她幫他上藥?他腦筋轉了一下,突然想通了。

  貝大夫是故意的吧?貝大夫上山十數日跟她相處偷快,他雖只是遠遠的看著,也感覺得到貝大夫對她十分欣當。

  那日,貝大夫下山前還曾經以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將軍,索性把季姑娘留下來當押寨夫人吧,我看她一定會很稱職的。」

  當時,他表面上一笑置之,卻也把這番話聽往心裡去了。

  將她留下當壓寨夫人?成嗎?外頭還有個重要的人在等著她呢,就算他對她真有什麼情愫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當然,他要是將她硬生生留下,她是插翅難飛,但那不是他的作風。強求來的,從來不是應得的。

  話說回來,為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他是該跟季功昭接觸了。

  「你應該能自己上藥吧?」季慕書有點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她的心跳很快,她的臉很燙,她想她臉紅了。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跟他過好日子的畫面?為什麼她……不對,她不能也不會留在這兒跟他過日子,因為她還要「回家」。

  「你自己弄吧,拿去。」季慕書將火傷藥寨進獨孤我行手裡,可她的手一接觸到他的手時,忽然被他反手握住。

  她陡地一震,驚羞的望著他,「你……幹麼?!」

  獨孤我行意識到自己竟抓著她的手,心頭也是一個震撼。可他表現得既平靜又淡定,一臉若無其事地道:「你覺得貝大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微頓,「貝大夫是個好人,大善人。」

  「你敬重他嗎?!」

  「當然。」她不假思索地說。

  「他交付你做的事,你都會做吧?」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

  「那貝大夫不是要你幫我上藥嗎?」他睇著她,唇角懸著一抹興味。

  季慕書當下無語。

  她輸了。

  檀縣,太守府。

  「兩萬兩黃金?」看完天狼寨派人送來的信,季功昭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氣呼呼地道:「這獨孤我行真是獅子大開口!」

  一旁,側室李氏急問:「老爺,你給嗎?」

  季憐兒是正室所生,其母生下她之後便因病過世。因為自小無母,季功昭便特別寵著她。

  側室李氏育有一兒一女,女兒今年十七,正值芳華,之前甘鳴遠來時她想著母憑女貴,拚了命的將女兒往甘鳴遠身邊推,誰料甘鳴遠一見了季憐兒,神魂便被她勾走了。

  季憐兒遭擄的消息傳回,她表面擔心,內心卻暗自叫。

  「這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愛財如命的季功昭十分為難。

  「可不是嗎?」李氏故作憂愁狀,「如今世道不好,哪天京城裡的主人換人,我們可怎麼活下去啊?」

  季功昭眉頭深鎖,百般為難。雖說現在陸太后挾幼主而垂簾聽政,其外戚又位高權重,但時局不穩內憂外患,不說盤踞在天狼山的獨孤我行,就他所知……被發放邊疆的韶安王趙麒似乎還有一幫人挺著他。

  如今民怨沸騰,京城裡的那些人卻渾然不覺,自以為高枕無憂,只有太師甘毅還算是精明,有點憂患意識。

  就因為他看准甘毅是個厲害角色,才想將女兒嫁給他那個不成材的獨生子,寄望以後有個穩當靠山,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獨孤我行竟劫了他的女兒,還拿她來威脅他付兩萬兩黃金的贖款。

  兩萬兩,那是他搜括了多少年才到手的啊!

  見他一臉發愁為難,李氏趁機獻策,「老爺,如今甘太師已擺明不要這門親事,憐兒又被擄去天狼山那麼久了,就算你將憐兒贖回恐怕也沒人會要她,你贖回她要兩萬兩,然後又養她一輩子,你說……這行嗎?」

  「可是她是我女兒。」

  「這我當然知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嘛。」李氏續道:「不過,獨孤我行雖是個山賊頭子,但終究曾是大將軍,不至於對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手,自然不會傷害或殺害憐兒,再說,指不定相處久了,他還看上憐兒也說不定。」

  季功昭微頓,「你是說……」

  「我是說不如就讓憐兒待在天狼山吧。」她說:「興許你不肯付贖金,獨孤我行覺得憐兒毫無利用價值,反而把她放回來了呢。」

  李氏打的如意算盤是讓自己的女兒代替季憐兒嫁給甘鳴遠,那麼她便母憑女貴了。

  季功昭覺得李氏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微微點頭。

  他一歎,「好好的一門親事就這麼告吹了。」

  「老爺先別絕望,你不只一個女兒呢。」李氏語帶試探地道,「咱們敏兒今年十七,正值芳華,也不輸憐兒吧,何不讓敏兒代替憐兒嫁給甘太師的兒子呢?不管是憐兒還是敏兒嫁給他,咱們都是甘家的姻親,不是嗎?」

  季功昭覺得她所言甚是,「但也得甘鳴遠點頭……」

  「那簡單,咱們就以商量如何營救憐兒為由,邀甘鳴遠到太守府作客,讓他住上些時日,敏兒機靈,知道怎麼做的……」她深深一笑。

  季功昭看她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先是思索了一下,旋即點了頭。「就照你說的去做吧。」

  「什麼?」徐騰簡直不敢相信地道,「季功昭也不要季憐兒?」

  「唔。」獨孤我行將信遞給他,「你自己看看。」

  徐騰等不及的接過信,展開一閱,須臾,眉頭一皺,「還真有這種事?想不到他為了兩萬兩居然不顧女兒死活。」

  這時,一旁的宋竹青提議,「將軍,那季功昭一定是看準將軍不會傷害季憐兒,才不將此事往心上擱,不如,送根手指頭或腳指頭給他吧!」

  獨孤我行眉心一皺,嚴肅的看著他,「竹青,你不是認真的吧?」

  宋竹青懊惱地道:「當然不是,只是……」

  「將軍,」徐騰跟宋竹青使了個眼色,接著說道:「事情演變成這樣,你要拿季憐兒怎麼辦?讓她繼續待在天狼寨?」

  獨孤我行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因為不想夜長夢多,節外生枝,所以他跟季功昭接觸並開出要兩萬兩贖金,以為這麼一來就能將季憐兒送走了,沒想到……

  喔不,也許他開出兩萬兩的天價,為的就是讓這次的「交易」失敗。

  但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留她在寨中有何用?他明知她心裡有個量的人,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應該放她走,也許她嫁甘鳴遠是被父親所逼,他放了她,她便能跟重要的人廝守。

  他明明這麼想著,怎麼會下不了決定?

  「將軍?」見他沉默,徐騰疑惑地喊了一聲。

  他回過神,「季憐兒這些時日在寨子裡也幫了不少忙,目前為止只有利沒有害,先留她一陣子再說吧。」

  徐騰跟宋竹青互視一眼,兩人都面露憂色。

  「將軍,你是不是對季憐兒……」宋竹青話沒說完,就接收到獨孤我行拋過來的一記「別繼續說下去」的眼神。

  「這件事先到此為止。」獨孤我行話鋒一轉,看著徐騰,「對了,永叔說有個遠房的親戚想上山來,那人曾在衙門謀過事,說是看不惜上面的所作所為而離開,你找永叔問問,査査對方的來歷。」

  徐騰點頭,「我立刻去辦。」

  語畢,獨孤我行倏地站起,走了出去,腳步無意識的來到「軟禁」季憐兒的院落,還沒走近便聽見嬉戲的聲音。

  「這裡!這裡!」

  「快來抓我啊,大姐姐!」

  他踏進院落時,季慕書正蒙著眼跟一幫孩子們玩。只見一幫孩子們繞著她跑來跑去,不斷用聲音干擾她的聽覺,她努力的聽聲辨位,像顆陀螺似的轉來轉去。

  孩子們見他進來,就要喊人,他跟孩子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夥兒便都沒說話。

  他跟帶頭的繡娃使了個眼色,要她把其他孩子們帶開。

  繡娃機靈立刻示意同伴們,孩子們雖玩興正熾但還是乖乖聽令,一個接著一個安靜的離開院子。

  「繡娃?虎妞?」突然間聽不見聲音,季慕書停下腳步,「你們出聲啊。」

  季慕書十分疑惑,但礙於遊戲規則,又不能取下蒙眼布條。

  「哈羅!大家在嗎?」

  直覺告訴她,孩子們可能在耍她。「這樣不合遊戲規則喔,不出聲音是犯規的,你們……」

  話未說完,她聽見一聲擊掌的聲音,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心中大喜,立刻伸出手一抓——「哈哈,我抓到了!」她興奮的抓著不知道是誰的衣服。

  可旋即她驚覺不對勁,這位置……太高了。她下意識往上摸索,觸及的竟是結實的……胸膛!她驚得尖叫一聲,抽回了手。

  她扯下蒙眼布條,視線所及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胸口,光是看到這兒,她已知道對方是誰。

  她退後了一步,抬頭看去。

  「你在天狼寨的日子真是越過越愜意了。」看著她跟孩子們嬉戲玩耍的畫面,獨孤我行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總覺得暖暖的,十分舒服溫馨。

  「孩子們呢?又讓你趕走了?」她故意岔開話題。

  是的,她在天狼寨的日子是越來越舒心,越來越習慣了,有時,她甚至會忘了目已來自何處,又有誰在等著她。

  「我以為你一心想離開,沒想到你還挺融入這兒的生活。」他又把話題轉了回來。

  「你想多了,」她直視著他,「你到底要不要拿我去換贖金?!」

  她說破了嘴他都不相信她不是季憐兒,唯一能證明她不是季憐兒的方式,就是與認識季憐兒的人相見,待季功昭或他派來贖她的人看見她之後,就能證明她所說不假。

  「你爹不要你。」

  她一愣,「嗄?」

  「我說,你爹不要你。」他再重新說了一遍。

  「你是什麼意思?」季功昭不要女兒?真的假的?

  「你爹在你跟兩萬兩黃金之間,選擇了兩萬兩黃金。」

  「什……」兩萬兩黃金?她光是想像就知道那是一筆多麼可觀的數目,獨孤我行開出那種條件,應該除了皇帝,沒人拿得出來吧?

  「一個縣太守哪來的兩萬兩黃金?」她氣惱的瞪著他。

  「季功昭絕對有,只是他不捨得拿出來。你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是季功昭用來拉攏甘家的工具,如今甘家不要你,你對他來說已失去價值,相較起來,兩萬兩還實用一些。」

  不會吧?季憐兒不說是季功昭的親生女兒,他寧可要兩萬兩黃金,丟下女兒身陷賊窟?!

  做父親的他怎麼捨得?「反正你在天狼寨也越來越習慣了,不如就待下來吧。」他故意試探她。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說反正我對你也沒利用價值了,你乾脆放我走?」

  「你對我還有價值。」她心頭一顫,驚疑的看著他。她對他有價值?什麼價值?不知怎地,她競心棒得厲害。

  迎上他那霸氣又充滿侵略感的黑哞,她不自覺的臉紅。

  「什、什麼價值?!」他挑眉一笑,壞心眼地道:「洗衣燒飯,打掃抹地的價值。」

  「什麼?」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他得意地道:「你就認命安分的待下吧。」說罷,他轉身便耍走。

  季慕書沖著他背後大叫,「獨孤我行,你不能軟禁我一輩子,有人在等我回去!」

  聞言,獨孤我行心頭一撼,稍稍停下腳步。

  他的胸口突然悶疼得難受,他沒說話,沉默的站著不動,須臾又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

  才跨出院子,就見張靜迎面走來。

  張靜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將軍,又來找憐兒了?」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沒答腔。

  「將軍,憐兒是個好姑娘,我看有關她的那些傳聞或許是人們厭惡季功昭而故意造謠「與我何關?」他淡漠地說。

  張靜掩嘴一笑,一臉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情苗由眼而生。一個男人的心在哪兒,眼暗就往哪兒擺。」

  他面露尷尬,有點羞惱。

  「憐兒是個好姑娘,若將軍也這麼認為就好好待她吧。」

  他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好好看著她,別讓她逃了才是。」

  張靜一笑,「放心吧,我會替將軍好好看著她,決計不會讓她跑了。」

  季慕書從井底打了一桶水準備幹活兒。

  打水這件事她是穿越後才學到的,這需要一點技巧,一開始她總打不滿一桶水。

  她將盛滿井水的水桶慢慢拉上來,有點吃力,但對她來說還不算是粗活兒。

  「我來幫你。」

  就在她拉水桶上來之時,有人來到她身邊,她還沒看見那人的臉,便見一雙手伸過來一把接過她手上的拉繩。

  她抬起臉,看見一個面生的年輕人微怔的她,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年輕人身形精實,以二十一世紀來說,他是運動健將型的男生。

  「謝謝你,你是……」

  「我叫翟牧。前天剛上天狼山。」

  前天?那果然是新人呢。雖說她並沒跟天狼寨所有人接觸過,但住了這麼一段日子,就算沒說過話也多少有打過照面,眼前這人卻十分陌生。

  「你是季姑娘吧?」他有著爽朗的笑容跟會笑的眼睛,很陽光。

  「嗯,我是。」

  「我雖然剛來,卻聽說不少季姑娘的事。」

  「都是不好的事吧?」她無奈的一笑。

  他率直地道:「以前聽到的確實都是不好的事,但進寨子後聽到的卻不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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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2: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都聽到些什麼?」她好奇寨子裡的人對她的評語是什麼。

  「我聽說季姑娘被將軍擄上山后,不只做事勤快確實,還不辭辛苦幫忙照顧染病的孩子們。」他笑視著她,「真想不到姑娘跟傳聞中競有如此天南地北的差異。」

  季慕書蹙眉一笑,有點無奈。

  什麼天南地北,她跟季憐兒根本是兩個人呀!話說回來,真正的季憐兒到底哪裡去了?被擄的是她,季憐兒應該可以安然回家或是到京城去嫁人啊!怎麼沒消沒息的,她人呢?究競身在何方?「姑娘的水要提到哪兒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便行。」

  「別跟我客氣。」他爽朗笑著,「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啊!」

  他給人一種熱情又真誠的感覺,那句「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啊」說得真好,這些古代大男人們真該向他學習。

  她在這兒打了那麼久的水,還沒見哪個男人過來幫過忙。

  就這樣,翟牧幫著季慕書把水提到了獨孤我行的房門前,這桶水是用來擦他房間的。

  今天她洗衣服的時候,獨孤我行像鬼似的出現在她身後,「命令」她洗完衣服就去整理他的房間,寄人籠下,仰人鼻息,她哪有說不的權利?

  「這兒是……」翟牧好奇的問。

  「將軍的寢室兼書房。謝謝你,放著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翟牧點點頭,「嗯,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語罷,他旋身離去。翟牧走後,她進屋開始整理獨孤我行的房間。

  其實他的房間十分整齊,窗明几淨,她真不知道他要她擦什麼,依她想,他肯定只是想使喚她。

  不管,反正他要她做,她便做。

  於是她擰乾抹布開始擦拭著,才剛擦完桌椅,獨孤我行就回來了。

  「你還在做?」獨孤我行皺皺眉頭,「我記得我要你來整理房間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前的事。」

  她沒好氣地道:「難道我都沒別的事可幹?」

  「我看,你是跟年輕小夥子聊天聊太久吧?」

  她一愣。年輕小夥子?他指的是翟牧嗎?他什麼時候看見翟牧跟她聊天的?

  「你跟那叫翟牧的小夥子有說有笑,挺有話聊的嘛。」獨孤我行說得酸溜溜的。

  「你在監視我嗎?」

  「剛好瞄到。」他語帶促狹地道,「這樣也好,反正你爹不要你,你在寨子裡找個情投意合的人過一生也不壞。」

  「我沒打箅在寨子裡過一生。」

  「這可由不得你了,」他目光一凝,「得看我高興。」

  他那跋扈的樣子讓她覺得生氣。他明明應該是個好人,至少對大多數的人來說他絕對是個好人,為何他就不能對她好?

  「我對你毫無價值可言,你為何不能放了我?」她有點激動。

  獨孤我行看著她沒說話。她對他來說毫無價值嗎?應該是吧,她換不了黃金,留在身邊又有何用。

  再說,她這些時日在寨中也幫了不少忙,光是協助貝大夫照顧染病的孩子們這件事,就足以讓他以「答謝她」為由,將她放下山去,可直到現在他還不肯放她走。

  雖然他始終沒鬆口也不承認,但他知道為什麼,那答案一直在他心裡,他比誰都清楚。

  「那個重要的人在等你嗎?」他率直的目光直視著她。

  迎上他淩厲的目光,她心頭一震。「是的,他會很擔心我的,我一定要回去。」

  他不自覺的擰起眉心,「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充滿智慧,真誠專注,待人和善,對所有他愛的、關心的人都傾盡全力的去愛……」想起視她如已出的馬康成;她紅了眼眶。

  教授一定很擔心她,甚至覺得歉疚,她不想他帶著歉疚度過金生啊!

  聽到她如此形容著那個重要的人,獨孤我行不難想像那個人對她有多麼的重要。她愛著那個人吧?如果那個人正等著她,她又為何遠嫁京城呢?難道她真是被逼的?若真如此,或許他真該放了她,讓她跟那個人雙宿雙飛……

  不知怎地,當他這麼想時,胸口竟猛烈的揪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會放我走的,對吧?」她眼底閃著淚光,癡癡的望著他。

  男人,十個有九個都吃這套吧?

  「不會,」他眉心一擰,語帶命令地道,「趕緊幹活兒,我要休息。」說完,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季慕書已經懶得生氣了。

  她喃喃的嘀咕著,「原來你是那不吃這套的第十個。」

  「季姑娘,我幫你拿。」

  「季姑娘,這個讓我來。」

  「季姑娘,女人家的腰很重要,千萬別傷著,我幫你。」

  接下來的每一天,翟牧總是不定時出現在季慕書身邊,然後適時幫她一些忙,她得說,他確實是個貼心的人。

  他對每個人都很客氣和善,就像冬日的太陽般溫暖。

  「季姑娘,你在晾衣服嗎?」翟牧走了過來,「我幫你。」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婉拒他。

  老是讓他幫忙,她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因為他總是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張靜那一幫大姐大嬸們也老尋她開心,她們沒有惡意,但她就是覺得尷尬。

  「你別跟我客氣。」翟牧說著,彎腰要取出桶子裡的衣服。

  「翟牧。」突然,獨孤我行低沉的聲音傳來。

  兩人一回頭,只見獨孤我行面無表情的站在不遠處,兩隻眼暗直勾勾盯著翟牧。

  「翟牧,剛才我碰到永叔,他正找你。」

  翟牧微怔,「永叔找我有什麼事嗎?」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聲線一壓,「難道要我去幫你問嗎?」

  翟牧一聽,連忙搖頭,「不是的,我只是……」

  「快去。」他打斷了翟牧,語帶喝令。

  「是。」翟牧點頭,趕緊轉身跑開。

  翟牧一走,季慕書忽地想起一件事,「你說永叔找阿牧?可是剛才我聽靜姐說永叔跟徐爺出寨了,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他語氣冷淡,表情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是我派他們兩個下山辦事的。」

  「什……」她一愣,不解地說:「那你怎麼跟阿牧說永叔找他?」

  「我高興。」他沒好氣地說。

  季慕書輕啐一記,「你是無聊吧?整人好玩嗎?」

  「誰說我整他?」他瞪了她一眼,「我是在整你。」

  「咦?」她疑惑地道,「整我?為什麼整我?」

  「我高興。」說著,他又給她指派了工作,「晾完衣服,去幫我洗被褥。」

  她為之氣結,懊惱的瞪著他。「被褥昨天才換耶!」

  她確定他真的是在整她了。被褥明明昨天剛換上,他今天又要她洗!

  「我弄髒了。」

  「什……」她氣怒地道,「你尿床啊?」

  「對!」他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一臉大爺高興,你奈我何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惱火一在他一次又一次看見翟牧接近她,而兩人有說有笑的時候。

  他明知她心裡有個重耍的人,理應不會對翟牧動心,可看見她對翟牧露出不曾對他露出的笑容時,他就……

  該死!他還真的對她動了心。

  「等一下就去洗,聽見沒?」他懊惱極了,不只因為她跟翟牧親近,也因為自己對她動心用情。

  調轉身子,他一陣疾風似的離開。

  他前腳剛走,張靜隨後便到。話都還沒說,張靜已經笑開了。

  季慕書疑惑的看著她,「靜姐,你笑什麼?」

  「笑將軍啊。」

  季慕書秀眉一擰,「笑他?」

  「可不是嗎?」張靜笑說:「原來不管多冷靜沉著的男人,吃起醋來都是一樣的。」

  季慕書一愣,旋即好奇地問:「他在吃醋?吃誰的醋?」

  張靜笑睇著她,「你是裝傻還是真糊塗?你感覺不到將軍對你的心意?」

  「你是說……」季慕書一驚,臉頰倏地發熱,「靜姐,你少尋我開心了。」

  她們先是拿翟牧尋她開心,現在又說這種話……獨孤我行對她有意思?怎麼可能,他老是欺負她、修理她,剛才還表明了要整她耶。

  「你知道他對我多壞嗎?」季慕書激動地說。

  「將軍一直以來只知盤馬彎弓、舞刀弄劍,憐香惜玉的事他是不懂的。」

  張靜說,「可是你知道嗎?男人的心在哪兒,眼睛就往哪兒去,將軍的目光總是追尋著你。」

  獨孤我行的目光總是追尋著她?「他只是在監視我吧。」

  張靜笑歎一記,「監視一個人要目不轉睛,戀著一個人也是目不轉睛,你哪裡都去不了,他何必監視你?就算要監視你也犯不著他奈自出馬。」

  說著,她輕拍季慕書的臉頰,「孩子,這樣你還不懂嗎?」

  季慕書呆了。

  獨孤我行派徐騰跟永叔下山,是為了探査一個消息。

  據天狼寨的探子回報,有個來自南方的商隊將運送大批貨物北上,所屬的商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

  他在南方做布料生意,從養蠶取得生絲到織成上好布匹出售都需要非常多的人力,南方連年水患,民不聊生,於是他趁機苛待災民,讓他們沒日沒夜的上工卻只給微薄的酬勞,工人稍有不慎或不合他意,他便想方設法的克扣銀兩。

  他的絲綢以高價賣給京城裡的王公貴族,賺了錢卻不願回饋給日夜辛勞上工的工人,可惡至極。

  確定了情報後,獨孤我行便親自領軍攔劫商隊,順利取得數車高級的絲綢以及現金銀票,回寨後便命人將絲綢運往熟識的商行處變賣換回銀兩。

  每次功成,天狼寨總會飲酒慶功,這次也不例外。

  獨孤我行平時滴酒不沾,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多喝幾杯,可他自製,從不讓自己喝醉,稍有醉意便打住。

  可今天他多喝了兩杯,原因無他,只因他在席上看見翟牧又跟季慕書有說有笑。

  說到翟牧,他在這次行動中表現亮眼,令人驚奇,不過翟牧出身衙門,有此身手倒也應當。

  這樣的慶功宴總是竟夜,但獨孤我行鮮少從頭至尾參與,他不愛喝酒也不愛熱鬧,常常半途悄悄溜走,有時是暫時離開,有時則一去不返,見大家喝得暢快忘我,他悄然離座想返回房間休息。

  途中經過一株槐樹,見槐樹突然一陣搖晃發出嚓嚓聲,他雖有幾分醉意,仍警覺的往樹上一探。

  不看還好,一看,他嚇得酒都醒了。

  「你在做什麼?!」他朝著樹上大喊,只因此時攀在樹上的不是賊、不是猴子,而是季慕書。

  季慕書被他一喊,著實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麼?誰讓你爬上樹的?」他驚急的問。

  「我幫虎妞撿紙鳶。白天她玩紙鳶時,一個不小心讓紙鳶卡在樹梢間了,她哭得厲害「不過是只紙鳶,你快下來。」

  「我告訴她不要哭,等她笑著睡醒後,仙子就會幫她把紙鳶掛在床邊了。」

  「什……」因為這樣,她才趁夜爬上樹想當撿回紙鳶的仙子嗎?

  「你真是蠢過頭了。」他微慍地道,「快給我下來!」

  「差一點就能拿到了。」她堅持再往上爬個兩步。

  「季憐兒!」見她小心的攀著樹枝往上爬,他緊張得心臟都快從嘴巴跳出來。

  「你下來,我幫你拿。」

  「沒關係,就快拿到了。」她兩腳分別踩在高低落差極大的樹枝上,伸長手努力的構著上方的紙鳶。

  終於,她摸到了紙鳶,然後用手指頭夾著它,輕輕的扯下。

  「你瞧,我拿到了。」她向他炫耀著。「行了,你快下來。」他神情嚴肅地說。

  「知道,難道我一輩子待在樹上嗎?」她輕啐一記,開始下樹。

  豈料上樹容易,下樹難。她話才說完便一個踩空,整個人忽地往下墜。

  見狀,獨孤我行一個箭步上前——

  「啊——」季慕書才剛驚叫,人已墜落在地面。

  喔不,她不是直接掉在地上,而是落在獨孤我行的身上,他伸手接她,還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肉墊。

  「該死!」獨孤我行懊惱的咒駡一記,他的左臂脫臼了。

  季慕書驚魂未定,聽他罵了聲「該死」,這才飛快的從他身上離開,看他完好無缺連破皮都沒有,她以為他沒事,便轉而擔心虎妞的紙鳶是否完好。

  她檢査了一下,笑著:「幸好沒壞,太好了。」

  「你……」他當肉墊保護了她,她不問問他有沒有事,居然只擔心那只紙鳶?

  他獨孤我行的命居然不值一隻紙鳶?

  看他氣得吹鬍子瞪眼,她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很危險?!」他忍著左臂脫臼的痛,氣呼呼的質問她。

  他孩提時期曾親眼目睹兒時玩伴從樹上摔下,當場摔斷頸子一命嗚呼。上樹容易下樹難,她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小心一點就好了嘛。」她覺得他大驚小怪。

  「那你為什麼掉下來?!」他氣惱的瞪著她,「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嚇得魂都快飛了?!你知不知道我壽命會因此少三年?!」

  話一出口,獨孤我行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在說什麼?天殺的,他是真的醉了嗎?

  聽見他的話,季慕書愣住了。他嚇得魂飛了?他是征戰無數的大將軍,什麼場面沒見識過,怎會因為她掉下樹便嚇得他魂不附體?

  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幹麼這麼緊張?突然,她想到張靜說的那些話……

  她的臉倏地一熱,心跳也瞬間加速。「你剛才那些話是……」

  她又疑又怯的看著他,而大男人的他競羞紅著臉。

  怎麼會?因為認定她是季憐兒,他對她的印象及態度一直不好,偶爾做出一些像是保護她的行為,也只是因為她是值錢的肉票啊。

  自從知道她換不了黃金,他就一天到晚使喚她,讓她忙得像陀螺似的「我剛才說的只是……」獨孤我行覺得難為情,急著想收回前言但又說不出口。

  他從沒這麼慌過,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讓他如此不知所措。是她,都是她,她居然擾亂了他的心,進入了他的生命,影響了他的腦袋,改變了他的決定。

  「將軍!」遠遠地,宋竹青跑了過來,見兩人坐在地上,疑惑地問:「你們……幹麼?」

  獨孤我行眉心一皺,「沒什麼,這蠢蛋爬上樹去撿紙鳶,掉了下來。」

  宋竹青見季慕書手上抓著一隻紙鳶,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這時,獨孤我行欲站起身,手才一撐立即悶哼了一記,露出一點點痛苦的表情。

  「將軍,你的胳膊怎麼了?」

  「走位了。」他淡淡的說。

  「什麼?」宋竹青一震,「怎麼會?」

  「不礙事。」他不以為意地道,「待會兒讓八達推回去就好了。」

  季慕書疑惑的看著他。走位?他說的是脫白吧?是剛才為接住她的時候受傷嗎?

  突然,她想到這是他第二次為她受傷,先前他為了保護值錢的肉票而受傷還有點道理,現在她什麼都不是,他卻還是她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得又急又猛,她的眼睛完全無法自他臉上移開,她定定的看著他,心情激動,眼眶泛紅。

  「獨孤我行,你的手是剛才……」

  「你快把紙鳶拿給虎妞的爹,讓他把紙鴛掛在她床頭吧。」他打斷了她的話,原因無他,他不想竹青知道他是因為她而受傷。

  他雖沒明說,但不知為何這一次季慕書卻明白他的用心。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激動的情緒。

  「去。」獨孤我行跟她使了個眼色,轉身便領著宋竹青離開。

  季慕書整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是她被搶到天狼寨第一次失眠。

  被擄上山的第一個晚上,她只翻了半個時辰便呼呼大睡,甚至一覺到天亮。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的心情平靜不下來,像是有一窩小鳥在她胸口嘰嘰喳喳叫,吵得她不得安寧。

  她一直以為他厭惡她,可他的所言所行卻讓她覺得他喜歡她。

  為什麼?他認為她是季憐兒,壓根兒瞧不起她,覺得她是壞女人,不是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件事會困擾著她?是因為被他「隱性告白」了嗎?她也曾經被告白過啊,前不久研究室的一位同仁便向她告白,可是那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心情,即使他們每天都得見面,在工作上也有許多接觸。

  她想,她沒有因為同仁的告白而尷尬,是因為她對那人無感,兩人也不來電。那她現在像煎魚似的翻來翻去睡不著,是因為她對獨孤我行有感,而且「通電」嗎?

  天啊!想到這兒,她胸悶得快要死掉。

  季慕書坐起來,用力的呼吸,因為她心情激動得快喘不過氣,她覺得臉好燙,於是下意識的去摸,她的臉頰真的好熱。

  不行啊,季慕書,你不屬於這兒,你還得回去,不要跟任何人有牽絆,不要放感倩,不要……

  可是,如果沒牽祥,她不會幫忙照顧那些孩子:如果沒感情,她不會冒險爬樹幫虎妞拿紙鳶。不知不覺中她跟這兒的牽絆深了,她對他們的感情也……濃了。她懊惱又無助的一歎,「糟糕,真糟糕。」

  正苦惱著,她忽地聽見聲響,有人在輕敲房門。

  「誰?」都三更半夜了怎麼有人來敲門?難道是虎妞夜裡醒來發現紙鳶回來了,等不及天亮便跑來跟她說?

  「虎妞嗎?」

  「是我。」門外的聲音不是虎妞,而是……翟牧。

  季慕書一怔,翟牧為什麼在這種時間跑來敲她房門?有急事嗎?還是……她下床,前去打開房門。門外,翟牧一身黑色勁裝,神情嚴肅而警戒。

  「阿牧,你這是……」

  「你快跟我走。」

  「嗄?!」她愣住。跟他走?去哪裡?

  「今天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不走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翟牧說著,先關上了房門。

  她下意識的退後兩步,「阿牧錯意思「季姑娘,」翟牧神情凝肅地道,「我不姓翟,姓鄭,我是鄭牧,是禁衛隊副侍衛長。」

  什麼?他不叫翟牧,而是鄭牧?而且是什麼禁衛隊副侍衛長……慢著,他是京裡的人,居然混進了天狼寨?

  她驚急地道:「你是……」

  「是甘太師之子甘公子派我混進天狼寨救你的。」鄭牧說,「今夜天狼寨慶功,很多人都醉了,西寨守衛也已經被我擊倒,這半個時辰內都不會換哨,正是我們逃出天狼寨的良機。」說著,他伸出手一把拉著她。

  她本能的掙脫了他的手,「不。」

  不?她為什麼不?這可能是她離開天狼寨的大好機會,她為什麼不驀地,獨孤我行的臉龐浮現在季慕書腦海之中。

  「季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拖不得啊。」

  鄭牧雖有一身武藝,但因為沒有靠山及背景,在禁衛隊待了多年也只是個小小的副侍衛長,此次甘鳴遠找上他,承諾他若能救出季憐兒便助他高升,於是他在甘鳴遠的協助下,透過層層管道及關係跟永叔聯繫上,進到了天狼寨。

  他一直在等著救季憐兒出天狼寨的時機,而今晚正是最佳時機。

  「我……我不……」她搖搖頭,「我不能走。」

  喔不,不是不能走,是她不想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戀上了這兒,戀上了他。

  「季姑娘,你這是……」鄭牧難以置信地道,「難道你對獨孤我行……」

  是的,她是戀上了獨孤我行,但,她並沒有必要回答他。

  「不成,你一定要跟我走。」鄭牧無論如何都要帶她離開天狼寨,因為她是他高升的唯一機會,唯有將她交到甘鳴遠手中,他才有往上爬的可能。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不!」季慕書掙扎著。

  她奮力抵抗卻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因為只要她大叫引來其他人,鄭牧的身分便會暴露,他是甘鳴遠派來的,她不知道他到時會有什麼下場,總之她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不測。

  這段時問相處,她覺得他是個好人,也感覺不到他有一丁點的壞,如果因為她的關係使他遭遇不好的事,那是她不樂見的。

  「阿牧,我不要,你……你自己快走吧。」她盡可能的壓低聲音。

  「季姑娘,你快跟我走,榮華富貴正等著你。」他力勸她。

  「不,我不是……」

  季慕書正想跟他說自己不是季憐兒,就算隨他回去也無法讓他跟甘鳴遠交差之時,房門突然開了……

  徹夜難眠,獨孤我行滿腦子都是季慕書的身影。掙扎許久,雖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跟他一樣還醒著,也不確定自己要跟她說些什麼,還是決定前來看看她。

  未靠近房門,已聽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自她房裡傳出,除了她,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而那男人的聲音他十分熟悉。

  獨孤我行心頭一震,幾個箭步上前來到門外,他看見裡面人影晃動,像是在拉扯般,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尋常。於是,他一把推開了房門——

  房裡,翟牧正抓著季慕書的手,而季慕書滿臉漲紅,情緒似乎十分激動。

  他不明白眼前是什麼情況,翟牧夜潛她的寢間,為什麼?他想非禮她?

  若是,她只要大喊便能引來住在對面的張靜或其他人,為何她不叫?

  季慕書嚇呆了,她沒想到獨孤我行會突然出現。現在她該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讓鄭牧全身而退安然離開?

  就在此時,鄭牧甩開了季慕書,忽地從腰後抽出一把短刀,那刀刃閃著藍光,季慕書一時之間睜不開眼。

  鄭牧以為自己的身分已被識破,想也不想就對獨孤我行進行攻擊。

  他最擅長近身攻擊及防衛,短刀便是他的強項,他刀刀淩厲的朝獨孤我行進攻,獨孤我行一回神,反守為攻,兩人對峙,僵持不下。

  由於獨孤我行剛傷了左臂,雖已讓八達將骨頭推回原位,但尚未完全復原,此時又再度脫臼走位。

  鄭牧知道他左臂受傷,不斷朝他左側進攻。

  季慕書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阿牧,住手。」她沖上前,想制止他們繼續打鬥。

  可當她沖上前時,鄭牧的短刀正巧刺了過來,勢已難收,獨孤我行見狀,想也不想的立即將她往旁邊一拉。

  就這樣,鄭牧的短刀刺進了他的右臂。

  「不!」季慕書驚叫一聲。

  獨孤我行將她往旁邊一推,便要反擊。

  鄭牧幾個疾步退開,語帶警告,「奉勸你別再運功行氣,我那短刀喂了劇毒。」

  「什……」獨孤我行鹽眉。

  季慕書驚愕的看著鄭牧,一臉難以置信。

  「你究競是……」獨孤我行濃眉一皺,目光淩厲地說。

  「我是禁衛隊的副侍衛長鄭牧,是甘太師之子命我前來救回季姑娘。」鄭牧說。

  聞言,獨孤我行陡然一震,原來他是甘鳴遠派來的?他下意識的看著季慕書。

  「你知道?」

  是的,她一定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沒有大叫。他真是太天真也失算了。

  迎上他憤怒中又帶著失望的目光,季慕書心頭一緊,頓時說不出話。

  這時,鄭牧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快走!」

  「不……不要!」季慕書一時情急,用盡全力甩開他的手並大叫。

  此舉讓鄭牧跟獨孤我行都猛地一震。

  「我不會跟你走的。」她一臉認真嚴肅的看著鄭牧。

  「你.」鄭牧還想再說什麼,卻聽見外面有了騷動,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趁未被圍捕前逃離天狼寨。

  他旋身,一個箭步沖出房門外,獨孤我行見狀,不假思索的想上前追捕鄭牧,可他才踏出幾步,竟已毒發,胸口一緊的他雙腿倏地一癱,整個人摔在地上。

  季慕書撲上前扶住他,「你沒事吧?」

  他本想說話,意識卻瞬間模糊。自他臂上流出的血不是鮮紅色,而是黑的,可見那毒性之強烈。

  「你……你跟他……你早知道他……」他艱難地說。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忍不住的哭了。要不是為了救她傷了左手,要不是想保護她,他不會被鄭牧的毒刀刺中,都是她,一切都因她而起。

  「對不起,對不起……」她歉疚極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分,直到剛才……我幫你把刀拔出來。」說著,她小心翼翼的拔出短刀。

  就在此時,徐騰跟宋竹青等人已趕至。「將軍!」

  見獨孤我行臉色發黑,意識模糊的癱在地上,而季慕書手裡握著一柄短刀,徐騰等人怒不可遏,宋竹青沖上前一把奪下短刀,定睛一看,發現上面居然喂了毒。

  他反手一抽,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你這惡毒的女人!」

  季慕書被打得耳鳴,她嚇壞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獨孤我行見她被宋竹青狠抽了一耳光,卻無力制止。

  他想解釋,可是他已說不出話,意識快速的失去,而在他完全昏迷之前,看見的是……她歉疚又憂急的淚眼。

  季慕書被關在牢裡,天天以淚洗面。

  那晚她被關進大牢後,再也沒有獨孤我行的消息。徐騰十分恨她,認為她跟鄭牧私下勾結毒害獨孤我行,三天兩頭便跑到牢裡羞辱她。

  他們以為她跟鄭牧裡應外合,目的是要殺害獨孤我行,縱使她發重誓扞衛自己的清白,徐騰跟宋竹青還是不相信她,並一口咬定她以毒刀欲取獨孤我行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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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3: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真是個陰險的女人,在大家面前裝模作樣,教將軍跟大家都對你失了戒心!」

  「想到之前我們還將孩子交給你看顧,真是太危險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真是蛇蠍心腸!」

  「將軍居然還為了你受傷,像你這種女人真該下十八層地獄!」

  像這樣的話季慕書每天都要聽上十幾回。有時是徐騰來罵她,有時是宋竹青,更多的時候是負責看守牢房跟送飯的人。

  好幾次,看守牢房的人還在她的飯菜裡吐口水。

  「你這種惡毒的女人,只配吃豬食。」

  季慕書不可能吃下別人吐了口水的飯菜,只是就算他們給她乾淨的美味飯菜,她也吃不下,因為她心懸著獨孤我行,食不知味也食難下嚥。

  她不斷的探問獨孤我行的近況,但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甚至罵她是貓哭耗子。她常常哭,她無法入睡,她吃不下也喝不下,她……

  越來越虛弱了。

  她孱弱的、疲憊的、絕望的躺在乾草堆上,天涼了,她只能蜷著身體,顫抖著度過夜晚。

  已經過了幾個夜晚呢?她已經算不了,也不記得了。

  但她想,獨孤我行應該還活著,若他死了,徐騰肯定饒不了她,一定是獨孤我行還活著,徐騰才留她一命,待獨孤我行醒來時親自審問她。

  昏昏沉沉地,她隱約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行個方便吧?」「要是徐副將知道,我怕……」

  「我不會久待,拜託你行行好。」

  「唉呀……好吧,但你可要快一些。」

  「知道了,感激不盡。」

  不一會兒,有人進來了,是張靜偷偷帶了兩個白饅頭進來。

  她走到牢房邊,看見蜷在乾草堆上不斷發抖的季慕書,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憐兒?」張靜叫她,「憐兒……」

  雖然這並不是季慕書的名字,但她也習慣別人這麼叫她了。聽見張靜的聲音,她疑惑的睜開眼睛。

  「靜姐?」她虛弱的撐起身體,奮力的爬到牢欄邊,「靜姐,他怎麼樣了?」

  張靜心頭一揪,如此虛弱又未被善待的季慕書,見了她的第一句話不是拜託她去跟徐騰求情,而是擔憂獨孤我行的狀況,張靜心裡明白她是真的心系獨孤我行。

  「憐兒,你怎麼……」張靜瞥見擱在一旁的飯菜,又冷又髒,忍不住潸然淚下,「徐騰真是的,他怎麼讓你吃這些東西。」說著,她從袖袋裡拿出偷偷挾帶進來的白饅頭,一手伸進牢欄抓著季慕書的手,一手將饅頭放在她手心上。

  雖是白饅頭,但溫溫的、帶著香氣,季慕書餓壞了,恨不得兩口就吞下儔頭,可是她的心更記梓著獨孤我行。

  「靜姐,獨孤我行沒事吧?他還活著吧?」因為虛弱,她聲音很細很小。

  張靜點頭,「將軍還活著,只是一直昏迷,有時醒了也是意識模糊,不一會兒又昏過去。」

  「是嗎?!」她欣慰的露出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斷的向上天祈禱獨孤我行能逃過死劫,看來,上天回應了她的祈求。「憐兒,他們說翟牧是甘毅派來的人,你真的跟他……」

  「我沒有。」季慕書委屈落下兩行淚,「我真的不知道阿牧是甘家派來的,直到那天晚上他說要帶我走我才知道,請你相信我。」

  張靜猛點頭,「我信你,我當然信你。」

  當所有人唾棄她、痛駡她的時候,只有張靜怎麼都不願相信季慕書是那種蛇徽心腸的女子,她為季慕書抱不平,可又無法為她做些什麼,非常痛苦。

  徐騰下令誰都不能見她,張靜也是等了好多天才終於鼓起勇氣前來一探,看見一個原本活蹦亂跳的女孩才幾天光景便被折騰成這般,她很是心疼。

  「憐兒,你不是一直想走嗎?為何翟牧要帶你走,你卻沒走?」張靜問。

  「我.」季慕書秀眉一蹙。

  是的,她有機會離開,而且如果第一時間跟著鄭牧走了,獨孤我行便不會撞見他們,甚至被刺中毒。

  「當阿牧要我跟他走時,我只想到你、孩子們,還有……還有他……」她多麼不願意承認自己跟這兒有了牽絆,可那已是事實。

  張靜聽著,了然一笑,「憐兒,你喜歡將軍吧?」

  季慕書一愣,怔怔的望著張靜。

  喜歡?那是喜歡吧?在意著他的眼神,在意著他的心情,在意著他說的每一句話,他做的每一件事。當感覺到他的視線時,不是厭惡或恐懼,而是評然心動。看不見他時,會莫名的想起他,他出現在眼前,會假裝討厭他。

  想起他的時候,胸口就飽漲著、發熱著……是啊,她確實是喜歡著他——儘管她希望這不是真的。

  「有些話,你留著當面跟他說吧。」張靜叮囑著,「我不能久待,你要保重自己呀。」

  季慕書點點頭,未幹的淚痕又濕。

  檀縣,太守府。

  「你說什麼?」受季功昭之邀到太守府作客的甘鳴遠,氣怒的瞪著鄭牧,「你都見著她了,卻沒把她帶回來?!」

  「甘公子,」鄭牧抱拳稟報,「是季姑娘不肯跟屬下走。」

  此話一出,不只季功昭一震,一旁的甘鳴遠也嚇了一跳。「你說憐兒不肯跟你走?那是什麼意思?」

  甘鳴遠急問,眼底有一絲慍惱。鄭牧面有難色,困難地道:「這、這……屬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什麼叫不知道該怎麼說?」

  甘鳴遠臉一沉,「本公子要你現在就說!」

  鄭牧看看他再看看季功昭,似有難言之隱。

  「快說!」甘鳴遠突然重重拍案,惱怒至極。

  鄭牧一驚,連忙回答,「季姑娘不肯離開獨孤我行。」

  聞言,甘鳴遠陡地揚高聲音,「你的意思是…………」

  「獨孤我行被屬下刺傷後,她明明可以跟我一起逃走,可她不肯離開受傷的獨孤我行,屬、屬下斗膽猜測季姑娘的心已經……」

  「放屁!」甘鳴遠不待他把話說完,氣恨的砸了案上的茶壺跟茶杯。

  見甘鳴遠如此憤怒,季功昭滿心不安,「鄭牧,你所言是真?!」

  「屬下不敢胡言。」

  季功昭眉頭深鎖,暗自覺得不妙。憐兒不肯離開天狼寨,不肯離開獨孤我行,這意味著什麼?她是天狼寨、是獨孤我行的人了?或是日久生情,她對獨孤我行動了心?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對他都不是好事。

  甘鳴遠若為此事生氣甚至遷怒,那他真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不可能的,獨孤我行一定對憐兒下了什麼藥或是拿什麼威脅她。」他轉頭看著盛怒的甘鳴遠,「甘公子,小女對公子的風采十分傾心,絕不可能看上獨孤我行那種雜種,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寬。」

  甘鳴遠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季憐兒不肯離開獨孤我行,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他比不上獨孤我行嗎?他可是太師的獨子,是當今太后的表弟,集萬千榮寵於一身呢!

  獨孤我行算什麼?他不過是個逃離京城,落草為寇的落難雜種。

  憐兒不笨,她知道誰才是最好的,一定是獨孤我行脅迫威逼她,或是已經佔有了她。

  想到這個,他更是火冒三丈,想那季憐兒是何等倨傲,怎麼都不肯在出嫁前委身或給他一點甜頭,他至今仍未吃到的甜頭,卻讓獨孤我行給……

  「獨孤我行,你這個狗雜種!」他咬牙切齒,眼底迸出想要殺人的銳芒。

  這時,李氏帶著女兒季敏兒端著茶跟點心前來,見茶壺茶杯碎了一地,她不叫下人,故意叫季敏兒收拾,欲讓甘鳴遠注意到她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女兒。

  季敏兒收拾完重新奉上新茶,甘鳴遠正在氣頭上,哪看得見眼前的鮮花,李氏跟季敏兒使了個眼色,季敏兒點了點頭。

  「甘公子,請用茶。」季敏兒嗲聲嗲氣的說完,放下茶盤。

  才轉身要走,她突然嬌呼一記,身體一陣搖晃,整個人零時倒在甘鳴遠身上。甘鳴遠下意識接住了她,她則順勢軟軟的偎在他胸口。「敏兒一時暈眩冒犯了公子,還請公子饒恕。」她嬌聲地說。

  甘鳴遠看著嬌媚的甘敏兒,心思有些浮動了,可他還是心心念念著季憐兒。不是他多愛季憐兒,而是心有不甘。

  季憐兒是他看上眼的女人,誰都不能跟他爭,就算季憐兒的人甚至是心都是獨孤我行的,他也要把她搶回來!

  「甘公子,小女冒犯了公子,還請見諒。」李氏上前討好又諂媚地道,「一定是公子的風采迷倒了小女,她才會頭昏眼花,站都站不穩。」甘嗚逋雖無成大事的智慧,倒是挺懂得這種吹捧之詞一儘管虛偽至極。

  他喜不自勝,「是嗎?」說著,他笑視著季敏兒。

  李氏見甘鳴遠對季敏兒似有好感,大膽地道:「公子,憐兒被獨孤我行擄去,清白不再,實在配不上公子,敏兒跟憐兒是親姐妹,不如讓敏兒代替隣兒服侍公子吧?」

  聞言,季功昭一驚,怕李氏太過積極反而壞事。

  「放肆!」他疾言厲色地道,「這裡哪輪得到你一個婦道人家說話,還不決下去!」

  「欸」甘鳴遠打斷了他,「她說得一點都沒錯,何罪之有?只不過獨孤我行強奪本公子的媳婦,本公子若不討回公道實難平復心中怒火。」

  季功昭微頓,語帶試探地道:「公子還有計劃?」

  「哼!」甘鳴遠懊惱地道,「太后一直視獨孤我行為眼中釘,我要立刻回京再在她跟前參獨孤我行一本,讓她派兵鏟平天狼寨。」

  「可是過去多次剿寨皆未有結果,恐怕……季功昭搖搖頭,不抱希望。

  「經過鄭牧順利滲透天狼寨後,你還覺得天狼寨堅不可摧嗎?」他問。

  這時,鄭牧突然想起一事。「啟稟公子,屬下忽然想到,屬下的刀喂了劇毒,獨孤我行就算不死恐怕也去了半條命,此時天狼寨群龍無首正是剿寨的好時機。」

  「什麼?」

  聞言,甘鳴遠激動又惱火的瞪著他,「這你不早說?混帳!」

  「屬下該死。」鄭牧低下頭,一臉惶恐。

  甘鳴遠倏地站起,「我要立刻返京稟報太后,力勸她派兵剿寨。」

  說罷,他邁開大步,走出大廳。

  「將軍?將軍?」

  獨孤我行幽幽轉醒,聽見徐騰焦急又興奮的聲音,他虛弱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貝古德,徐騰跟宋竹青的臉龐。

  「將軍,你可醒了,你知道弟兄們多擔心你嗎?」徐騰難掩興奮之情,「竹青,你快把將軍清醒的事告訴大夥兒去。」

  宋竹青點頭,起身便要離去。

  「人呢?」此時,獨孤我行突然問了句。

  宋竹青停下腳步,跟徐騰互看了一眼。

  「什麼人?」徐騰問。

  「翟……不,鄭牧。他不姓翟,姓鄭,是禁衛隊副侍衛長徐騰等人只知道鄭牧應是甘毅派來與季憐兒裡應外合,企圖殺害獨孤我行的刺客,並不知道他姓鄭及真實身分。

  「將軍,他跑了。」宋竹青說,「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逃走了。」

  「是嗎?」獨孤我行仍十分虛弱,說話有氣無力,「她呢?」

  「她?!」徐騰微頓,「將軍這回指的又是誰?」

  「季憐兒。」

  提及季憐兒,徐騰哼道:「那毒婦已經被我關進大牢了。」

  聞言,獨孤我行陡地睜大眼,「什「鄭牧只顧著自己逃,把她給落下了。」徐騰冷然一笑,「活該那毒辣的女人。」

  「可不是?」宋竹青附和,「居然在刀上喂了毒,要不是將軍福大命大,恐怕已經魂歸西天。

  「將軍放心,我饒她不死,就是耍等將軍醒來親自審問她。」徐騰難掩心中憤恨。

  「不……」聽到這兒,獨孤我行難掩激動,可一激動,他又再度暈眩及無力。

  「將軍,」貝古德驅前,「你體內毒氣未完除,千萬保重。」

  「扶我……起來。」獨孤我行看著徐騰。

  徐騰微頓,以眼神徵詢著貝古德的意見。

  貝古德領首,「扶將軍起來,我替他紮幾針讓他精神一點。」

  徐騰點頭,立刻將獨孤我行扶起。貝古德取針,在他幾個穴位上扎針,片刻後,獨孤我行立刻覺得手腳稍能使力。

  他馬上移動身軀,雙腳落地。

  徐騰等人一見,急忙阻止,「將軍,你這是……」

  他抬手打斷了徐騰的話,「她不是毒婦。」

  她不是來不及逃,而是她不想走,當時他雖已毒發,卻清楚看見她與鄭牧拉扯,鄭牧想帶她走,她怎麼都不肯離去。

  他記得她的眼淚,他記得她憂急的神情,他記得她的眼神……她待在他身邊,她選擇待在他身邊,而不是離開。

  「將軍,我們親眼見到她手裡拿著刀……」宋竹青說。

  「刀是鄭牧的。」他說話的同時,已慢慢套上鞋,「她只是為我拔出刀子。」

  「可她……」

  「她有的是機會走,但她沒走。」說著,他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將軍,」貝古德扶著他,「你還不能走動。」

  他給了貝古德一記安撫的眼神,堅定且堅持地道:「我不能讓她待在牢裡。」

  「將軍,我去把她放出來便行。」徐騰憂心的阻止他。

  他深深看了徐騰一眼,「我要親自去把她放出來。」說罷,他移動虛弱又沉重的雙腳,一步一步,緩慢吃力的走出房外。

  此去天狼寨的大牢不遠,但這段路獨孤我行走得萬分艱辛。

  徐騰跟宋竹青在他後頭緊跟著,生怕他一時體力不支而昏倒。

  「我昏睡多久?」他邊走邊問。「十來日了。」徐騰回答。

  他濃眉一皺,「所以她已經在牢裡十來日?」

  徐騰以沉默代替回答。

  想到季慕書被關在牢裡十來日,獨孤我行的心一陣一陣的揪緊,還不聽使喚。

  他越急,心臟跳得越快,心臟跳得快,他便開始喘。只見他……額頭冒著冷汗,臉色發白。

  「將軍,你……」看他狀況極差,徐騰跟宋竹青十分憂心。

  可他目光堅定的繼續走下去。

  終於,他抵達了大牢,走進牢中。

  負責看守的人見來者是他,不覺一驚。「將軍?」

  「她在哪?!」他問。「她……在最裡面的那間。」

  他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能飛去找她,可惜他不只沒有翅膀,兩條腿額頭冒著冷汗,臉色發白。

  獨孤我行什麼都沒說,只伸出手,看守牢房的人先是一愣,旋即了然點頭,迅速將鑰匙交到他手上。

  拿了鑰匙,他繼續往裡面走,來到最後一間牢房前,看見蜷曲在乾草堆上的季慕書時,他胸口一緊,那感覺像是有人狠狠捏住他的心臟般。

  他從不知道會有個人讓他如此……心痛。

  他打開牢房,發出聲響,季慕書已虛弱得無法反應。他推開門走了進去,蹲在她旁邊,伸出手輕輕撥開散在她臉上的頭髮。

  她的臉髒了、憔悴了。

  「嗯……」這時,她終於稍稍恢復了意識,氣若遊絲。

  「憐兒?」他叫她名宇。

  她微微的睜開眼睛,視線一時還無法對焦,但她認得他的聲音,也因為認出他的聲音,她略顯激動地道:「獨孤……我行?」

  他將她自乾草堆上抱起攬在懷裡。她的身體很涼,消痩得讓他心疼,他可以想見這十來日她在牢中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不怪徐騰和宋竹青,只覺得自己虧歉了她,如果他能早日醒來,她便不用受苦。

  「對不起,讓你吃足了苦頭。」他眼瞼低垂,深深的、溫柔的注視著她。

  她艱難的抬起眼睛望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說著,她難掩激動的流下眼淚。

  「你可以走,為什麼不?」他問,「不是有個重要的人在等你嗎?」

  季慕書搖搖頭,閉上眼睛,「我不能……不能丟下你……你受傷了,你……」說著說著,她虛弱的昏了過去,眼淚卻止不住,依然撲簌簌的滑落。

  獨孤我行緊緊的把她抱在懷中,這是他第一次將女人如此緊抱在懷裡,並有了個念頭,一個想永遠用生命去保護她的念頭。

  過往,他想保護家國,保護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保護平民百姓,保護寨子裡這些沒血緣關係的家人,從來不是單一的某個人。

  而她,她是那唯一的一個。

  季慕書睡得太沉,一時醒不過來,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抓著。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的不再是暗無天日的牢房,身下不再是乾草堆,身上……則蓋著舒服的被子。

  她的手在被子外頭,被緊緊的握著。

  她慢慢側過臉看見有人坐在床沿,不是別人,正是獨孤我行。

  他閉著眼睛,神情平靜似乎睡著了,她沒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他。慢慢地,她想起了一些事。

  她記得獨孤我行到牢裡看她,記得他把她抱在懷裡,記得他身體的溫度,也記得他的雙臂多麼有力的環緊她。她以為那是夢,但現在……這應該不是夢吧?

  確定他安然活著,她內心激動不已。

  更讓她激動的是……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掛著什麼,她不用確認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是她的銀墜鏈,她的返回器,獨孤我行將那東西還給她了。

  現在,她只要按下墜子中間的翠玉便能返回二十一世紀,結束這一場意外的人生,可是看著身邊的他,她竟失去了那份「回家」的渴望。

  她知道教授在等她,她知道教授會擔心,也知道他可能抱著歉疚及遺憾過完人生,基於上述理由,她應該按下返回器速速返回二十一世紀,但是她已經有了更深的牽掛。

  突然之間,她覺得掙扎惶惑,不知如何是好。拋下教授,她不舍;離開獨孤我行,她心痛。

  她多麼希望這世界上有兩個她,一個回到教授身邊,一個與獨孤我行相伴,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兩難的心情,讓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欸?!」獨孤我行突然醒來,看見昏睡許久的季慕書已經淸醒,臉上又掛著兩行淚,不禁一怔。

  「你哪裡痛嗎?!」他問著的同時,伸出手溫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

  她望著他,輕搖了頭。他看來也清痩許多,臉色明顯不似從前光彩,不難想像那毒是如何折騰了他、傷害了他。

  若不是他身強體壯,平時又懂得調養精氣,可能會捱不過這個死劫。想到他為她差點丟了性命,她又一陣揪心。「幸好你還活著。」

  「可不是嗎?」他淡淡一笑,「我若死了,你恐怕也活不了。」

  這是事實,若他真中毒身亡,徐騰一定會宰了她。

  「阿牧呢?他脫身了?」

  他微微皺起濃眉,有點不悅,「阿牧?你還那麼叫他?」

  「習慣了。」她說,「他不壞,只是跟你站在不一樣的立場。」

  「他為虎作倀。」

  「也許他有苦衷。」想起鄭牧在寨子裡的那些日子,對她對其他人並不壞,她始終相信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是真的。

  這些話聽在獨孤我行耳裡,真的太不中聽了。

  「幸好你的阿牧脫身了,要是他讓徐騰逮到恐怕生不如死。」

  聽出他話中的懊惱跟吃味,她忍不住想笑,可又怕一笑,他更惱了。

  「你的身體還好嗎?」她注視著他,語帶關心。

  他睞了她一眼,「還活著。」

  「我很擔心。在牢房裡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擔心著。」

  「擔心阿牧嗎?」

  「擔心你。」她清澄的雙眸定定的看著他,「我一直求老天讓你逃過死劫,度過難關。」

  迎上她真誠又澄澈的眸子,他的心一悸,方才那些如陰霾般的懊惱一掃而空。

  「是嗎?所以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會吃不好睡不好,變得這麼虛弱?」

  「嗯。」她率直的承認了。

  她想也不想的承認教他心裡雀躍。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的歡喜憂愁全因著另一個人。

  「為什麼擔心我?」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她呢?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心裡不是還有個重要的人嗎?她不是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嗎?那麼他在她心裡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那你又為什麼對我好?」她反問他。

  「我哪裡對你好了?」

  「我撞昏頭時,是你徹夜照顧我;我差點兒燙傷,還有從樹上掉下來時都是你保護了我,還有……」她眼裡泛著淚光,「這次你會被毒刀所傷也是為了我,要不是我撲上去,你不會……」說著,她吸了吸鼻子。

  「你雖然常對我說些壞心眼的話,但我還是感覺得到那些好。」她直視著他,「我是季憐兒,是你嫌惡的女人,你為什麼對我好?」

  「因為你擾亂了我。」他毫不猶疑。

  聞言,她一愣。「什麼?」

  「因為你擾亂了我的心,我無法再隨著自己意志去決定任何跟你有關的事倩。」

  她蹙起秀眉,疑惑地道,「那是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我戀上你了。」

  他直白的、不遲疑的、坦率的、理直氣壯的話語震撼了她的心。雖然之前她就已經聽張靜說過這些事,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又是大大的不同。

  獨孤我行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乾脆痛快的說出心裡的感覺,而他也覺得舒坦多了。

  「你是季憐兒,是季功昭的女兒,是個含戀榮華富貴的女人,確實……一開始我是厭惡你的。」他老實地道,「但正如你所說的日久見人心,我慢慢發現了你的好,你的良善,我無法再厭惡你、看輕你,我忍不住的想著你的事,忍不住追著你的身影,看你有危險,我無法視而不見,我不曾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除了你……」

  他一口氣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覺得不可思議,季慕書更是震驚不已。她瞠瞪著雙眼,驚奇的看著他。

  「昨兒我把你從牢裡抱出來時,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想保護你,不想再讓你遇到一丁點不好的事情。」他的目光熾熱又深情的鎖住了她,「這是我對你的心意,你呢?」

  「我……」她下意識的捏住了胸口的銀墜。

  而這個動作,獨孤我行看在眼裡。

  他微皺起眉心,有點懊喪地道:「那條鏈子我還你了,對你很重要的那個人送你的鏈子……你現在是自由的。」

  季慕書不解地看著他,「自由?」

  「對,你隨時可以走了,去找那個重要的人,你不是一直想到他身邊去嗎?」

  「嗯。」她點頭,「是一直都想……」

  聽她這麼說,他的心一涼,可他沒表現出沮喪的樣子,「那你就走吧。」

  「我真希望有兩個我,那麼就能有一個我回到他身邊,伴著他。」

  他微頓,咀嚼著她這句話的意思。

  能有一個她回到那人身邊?她的意思是……她想留在他身邊?他是她的首選嗎?

  「但世間沒有兩個你。」

  「嗯。」她臉低垂地道:「教授對我恩重如山,我實在放心不下他。」

  「教……授?」他疑惑地道,「什麼?」

  「喔,」她突然想到他根本不懂得教授這個名詞,於是趕緊說明,「送我這條鏈子的人是我的恩師,他對我亦師亦父,恩重如山,所以我……」

  「慢著。」他打斷了她,用一種驚異又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恩師?你說的那個重要的人是你的恩師?」

  「嗯。」她點頭。

  獨孤我行覺得原本壓在心上的大石突然卸下,甚至消失了。他一直以為那個重要的人是她不能相守的戀人,原來……他忍不住瞪著她。

  「你怎麼不早說?」

  「你沒問過。」她一臉無奈。

  「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你的……」他沒說出戀人兩個宇,逕自皺起了眉頭。

  她愣了一下,恍然地說:「你以為我說的是男人?」

  「任誰都會那麼想,我以為你心裡有個男人,卻被迫嫁給甘鳴遠。」

  季慕書沉默著,若有所思。從前他打死不相信她不是季憐兒,現在……他能聽得進去她說的話嗎?會不會覺得她在說什麼鬼話?

  「你在想什麼?」他注視著她,狐疑地說。

  「那個……有件事,我想……想告訴你……」

  他眉心一擰,「又是什麼讓人晴天霹靂的事?」

  「不是的,是關於我的身世。」

  他一頓,「身世?」

  「嗯。」她一臉認真,「我沒騙你,我真的不是季憐兒。」

  他先是一怔,然後挑挑眉,「現在你是不是季憐兒還重要嗎?」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不是季憐兒,他都喜歡她。

  「我還是想試著讓你理解,但我猜你不會相信。」

  「我不相信的事,你還說?」他假意生氣的瞪著她,「你知道我昏了十多日,一清醒就拖著虛弱的身子去把你從牢裡帶出來,然後又在這兒守了你一整夜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頭很暈,呼吸還不順?」

  「喔,」她怯怯地道,「那我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別說了。」獨孤我行說完,逕自嘀咕著,「最要緊的話不說,盡說些無關緊要的……」

  聽見他的嘀咕,她好奇的問:「最要緊的是什麼事?」

  「你說呢?」他沒好氣的看著她,「我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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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季慕書先是一怔,然後羞紅著臉。「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語氣懊惱。

  「知道你喜歡我啊。」她嬌怯的說道。

  「那你呢?」他有點咄咄逼人。

  「我……」她因害羞而吞吞吐吐,「我當然是……我……」

  「她當然也喜歡你啊,將軍。」突然門外傳來張靜的聲音,接著是孩子們的竊笑聲。

  獨孤我行早知道有人在門外,但他不想讓任何事任何人打斷他跟季慕書的對話,可他們還是打擾了。

  他濃眉一皺,沉聲地說:「你們再不走,我可要打人了。」

  「嘻嘻嘻……」門外,笑聲不斷,只聽張靜說著,「走吧走吧,將軍生氣了。」

  不一會兒,張靜拉著孩子們走開了。

  季慕書尷尬的看著他,「怎麼辦?你說的話都讓他們聽見了。」

  「我怕他們聽就不說了。」

  她一驚,「你知道他們在外面?」

  「我還沒虛到連門外有人都察覺不到。」說著,他一臉嚴肅地道:「別岔開話題了,快說。」

  她羞怯地反問:「說什麼?」

  「還裝傻?」他眉丘一隆,「看在你這麼虛弱的分上先饒了你,慢慢再跟你算帳。」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生氣,但他的眼睛在笑,看著他用帶笑的眼睛凝視著自己,季慕書的胸口一暖。

  「我也喜歡你。」她小小聲的說。

  獨孤我行微頓,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欣喜。

  一名身著藍衣的走卒行走在天狼山的山腰小徑上,腳步輕快敏捷,不時四處張望。

  天狼山為天狼寨所據,山腳下有天狼寨的暗哨駐守,走販剛踏進天狼山便有人暗中跟蹤著。

  這時,走卒進入一處林木參天,枝葉茂密的林內,有人自隱密處跳出。

  「報上名來。」

  走卒取下帽子,拱手一揖,「在下趙衍,韶安王趙麒之義子。」

  此人正是遭流放的韶安王趙麒的義子趙衍。

  暗哨哨兵一聽對方是趙衍,立刻問道:「可有信物?」

  趙衍自腰間取出一道紅木馬牌,上面雕了韶安兩字。

  哨兵見了,立刻拱手作揖,「不知趙公子大駕,有失遠迎。」

  「不敢。」趙衍十分客氣,「趙某銜義父之命前來求見獨孤將軍,還請通報。」

  「趙公子隨我來吧。」

  就這樣,趙衍跟隨著哨兵沿著山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來到天狼寨。

  趙衍被帶至議事堂,不多久,獨孤我行跟徐騰匆匆趕至。

  「趙公子,別來無恙。」獨孤我行跟趙衍有過數面之緣,對他並不陌生。趙衍起身相迎,「托獨孤將軍的福,一切平安。」

  「請坐。」獨孤我行拉著他坐下,問道:「王爺可好?」

  「義父安好,謝謝獨孤將軍的關心。」趙衍立刻說明來意,「衍弟此行便是帶著義父的口信而來趙衍仔細說明了來意。原來是各方義軍已有默契及計畫欲起義推翻陸太后及甘毅等人,而這些義軍的領頭人便是韶安王趙麒。

  趙麒這些年在邊關休養生息,表面上與世無爭,不問世事,私底下卻持續運作著返朝的事宜。

  趙麒有野心,但他同時也是個有為能為之人。

  有他主政,他的領地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雖有幾次天災,卻不曾讓百姓捱餓受苦。他在稅政上獨立於朝廷之外,另外修法造福黎民,受到人民的推崇及敬仰。

  他遭流放後,領地被陸太后交由甘毅管理,之後百姓便深陷在水深火熱之中。這幾年,各地義軍慢慢集結暗中聯繫,盼著有一天能拉下陸太后,將明君趙麒扶上王座。

  聽了趙衍傳達的口信,獨孤我行一口答應加入義軍行列。

  趙衍喜不自勝。「有獨孤將軍加入,義父如虎添翼,衍弟在此先謝過獨孤將軍。」

  「陸太后與甘毅等輩破壞朝綱,危害社稷,有志之士無不念著推翻舊朝、另立新主。」他說:「王爺清廉公明,深諳經世濟民之道,若他能登基必是百姓之福,在下能助其一臂之力實屬榮幸,也是應當。」

  「獨孤將軍身經百戰,義父能得你助力,真是萬幸。」

  「好說。」獨孤我行謙遜地道,「趙公子遠道而來,就在寨中小住幾日吧。」

  「卻之不恭,衍弟就叨擾了。」趙衍話鋒一轉,問道:「我來此途中聽聞檀縣太守季功昭之女被獨孤將軍擄上山,可有此事?」

  「確實。」

  「季功昭魚肉百姓,其女豪奢度日,還想藉著將女兒嫁給甘鳴遠更上一層,獨孤將軍此舉真是碎了他的春秋大夢。」趙衍有幾分幸災樂禍。

  「季功昭確實可惡,但關於他女兒的傳聞恐怕有誤。」獨孤我行說。

  聞言,趙衍不解地問:「獨孤將軍何出此言?」

  「一言難盡。」獨孤我行蹙眉一笑,「趙公子隨我來吧。」

  獨孤我行領著趙衍來到外面,並行至練武場附近。此時,季慕書正帶著一群孩子玩樂,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響徹雲霄。

  趙衍狐疑地道,「獨孤將軍為何帶我來此?」說話的同時,他發現獨孤我行的眼底藏著溫柔的笑意。

  正起疑,獨孤我行已開口,「那名跟孩子們玩耍的,正是季憐兒。」

  趙衍一震,「什……她是季憐兒?」

  季憐兒是被擄上山的,就算沒被限制自由也不該是如此安樂,她一點都不像是人質,倒像是天狼寨的一分子。

  「我將她擄上山后,發現她與傳聞中全然不同,沒有嬌奢氣息不說,還能燒飯洗衣帶孩子,先前寨裡的孩子們染病,她也日以繼夜的照顧,直到最後一個孩子離開隔離房。」說起那些事,獨孤我行唇角揚著笑。

  趙衍不傻,他看得出來獨孤我行對季憐兒有著不尋常的情愫。說起她,獨孤我行的眼睛嘴巴都在笑。

  有其父必有其女,季功昭是什麼樣的人,他女兒應也相去不遠。趙衍壓根兒不相信季憐兒真如獨孤我行說的那般。

  起義在即,看獨孤我行竟跟季憐兒兒女情長起來,他不禁擔心。

  女人是禍水,陸太后便是一例。季憐兒若只是搞得家宅不寧便罷,要是弄得家國不安,恐怕……

  月下,季慕書看著掌心裡的墜鏈,又是困惑不解。

  這個銀墜的主人是季憐兒,如今季憐兒人在何處?這銀墜為何會流落到二十一世紀的老古董店?為何會被教授買下轉送給她?而她又為何會在穿越後來到季憐兒所處的華朝?

  「是你把我帶來這裡嗎?」她看著手中的翠玉銀墜,喃喃地說:「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兒來?為了讓我跟他相遇嗎?這一切是有意義的吧?可是是什麼呢?」

  「你在自言自語?」

  突然,身後傳來她陌生的聲音。

  她嚇一跳,猛地轉頭。「趙公子?」

  她已經見過趙衍了。從張靜口中,她得知趙衍是韶安王趙麒的義子,趙麒是八方義軍推崇的共主,此次趙衍上山正是為了跟獨孤我行商討起義之事。

  「還沒歇下?」趙衍問。

  「難以成眠。趙公子也是嗎?」

  「不,我睡前習慣散個步。」他說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在下聽聞不少關於季姑娘的事。」

  「是好的還是壞的?」

  「都有,所以,在下糊塗了。」

  「無妨,我是好是壞都與趙公子毫無相干。」她淡淡一笑。「聽聞季姑娘冶豔動人,千嬌百媚,但本人卻是小家碧玉,秀外慧中。」

  「傳聞終究是傳聞。」根本也沒幾個人見過季憐兒的容貌,真不知道那些傳聞是怎麼來的?

  「季姑娘原本是要嫁給甘鳴遠,卻讓獨孤將軍壞了事,沒想你不氣恨他,反倒安穩的在天狼賽過生活,此事真是讓人費疑猜。」他深深的看著她,「獨孤將軍一表人才,氣宇不凡,季姑娘想是看上眼了……」

  趙衍的眼神充滿著侵略感,雖然獨孤我行也是,但兩者不同,趙衍那侵略感的視線充滿敵意、輕蔑,讓人不舒服也不自在。

  「這是我的事情,與趙公子無關。」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趙衍一把攫住她的手,「季憐兒,你拿什麼誘惑了獨孤將軍?聽說甘鳴遠作客太守府的第一天晚上,就成了你的入幕之賓……」

  「什……」季慕書羞惱的瞪著他。

  雖然她不是季憐兒,可他現在羞辱的是她!再說,季憐兒是不是真做了那種事,根本不可考。

  「我義父若登基為王,我好歹也是個王爺,你要不要跟我……」

  趙衍話未說完,季慕書已經冷不防地當了他一耳光。

  趙衍捱了一記耳光,陡地一震。「你這女人!」他惱羞成怒,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看著她。

  他看起來像是要動手,但沒有,他不是會打女人的男人,即使對方是季憐兒。他驚怒的是沒想到她會動手,而他競沒閃過。

  「我不知道你把女人當什麼,可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人!」她氣憤地說。

  「我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女人,離獨孤將軍遠一點!不然……」他語帶警告。

  「不然什麼?」一記冷冷的聲音自他們身後不遠處傳來。

  趙衍一震,驚愕的轉過頭去,只見獨孤我行面覆案霜,眼神猶如案箭似的射向了他。

  獨孤我行走到他面前站定。「趙衍,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你管不著,她該離我多遠,也是我說了算。」

  「獨孤將軍,男兒志在四方,千萬別讓兒女倩長壞了家國大計。」趙衍說。

  「我看不出她會壞什麼家國大計。」

  「她是季功昭的女兒,而季功昭跟甘毅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獨孤將軍可別一世聰明糊塗一時。」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嚴正地道:「趙衍,兒女情長是我的私事,別跟家國混為一談。」

  「獨孤將軍難道不擔心她是甘毅故意安在你寨中的一枚棋子?甘毅老賊何等奸險,獨孤將軍不是不知道。」

  「趙衍,」他打斷了趙衍,「你是客人,我不跟你計較,但你休再對她無禮。」

  「將軍……」趙衍還想再說,獨孤我行卻以眼神制止了他。

  一旁,季慕書因遭趙衍羞辱而紅了眼眶,眼淚幾度要奪眶而出,可她拚命忍住了。不過,最令她催淚的不是趙衍的言語羞辱,而是獨孤我行的堅定相挺。

  趙衍是韶安王的義子,雖非親生,但地位也頗為崇高,獨孤我行決定要助趙麒一臂之力,將趙麒送上王位,難道他不擔心他日趙麒登基後,趙衍秋後算帳嗎?

  為了替她出頭發聲,他不惜得罪趙衍,值得嗎?若趙麒真登上王位,他必能拜相封侯重拾往日榮耀,他何苦要冒著斷了仕途的風險替她說話?

  獨孤我行看見季慕書眼底閃著淚光,沒說什麼,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伸出手握著她微微顫抖的手,帶著她轉身離開。

  他一路牽著她往前走,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他一直沒說話,她也只是靜靜的跟隨著他。

  回到她住的小院子,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低頭不語的她,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臉,她抬起眼迎上他的陣子,眼眶中打轉已久的淚水霎時落下。

  獨孤我行胸口一緊,什麼話都沒說便將她攬進懷中。

  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句憐惜,但她深深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深意切,他是她在這陌生時空的唯一依靠,也是她長這麼大第一個戀上的男人,因此她更加憂心他剛才得罪趙衍會惹禍上身。

  「你不該得罪趙公子……」

  他蹙眉一箋,「我不是得罪他,是教導他。」

  「你要助韶安王奪回政權,他日功成,要是趙衍仍懷恨在心,你……」

  「這種事你不必擔心。」他一派輕鬆地道,「趙衍心直口快,其實也沒惡意。」

  她愁著臉,「你是將相之才,以後可能拜相封侯,真的不必為了我而……」她話未說完,他的指頭已輕輕按在她唇上。

  他深情的凝視著她,神情堅定地道:「如果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能成就什麼大事?」

  自己的女人?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對她是莫大的肯定。

  他們連嘴都沒親過,他便認定她是他的女人了?也對,古代人比較純情,一旦互相傾心,兩情相悅,便將對方視作穩定交往中的對象。

  「憐兒,」他輕撫著她的臉龐,溫柔揩去她臉上的淚水,「趙衍就像當初的我一樣不瞭解你、誤解你,等時日一長,不只他,就連其他人都會知道你是個怎樣的女人,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無須放在心上。」

  她眼裡含著淚,嬌怯的點點頭。

  看著她,他眼底有著壓抑卻又藏不住的愛戀及渴望,他不知道如何愛一個女人,怕自己一時魯莽冒犯了她、嚇著了她。

  季慕書看見他眼裡的愛戀,那藏都藏不住的欲望早已入了她的眼。

  她感覺得到除了擁抱她,他還想……親吻她,羞人的是她也想親吻他。

  可她終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只知道研究學問的書呆女,實在主動不了。

  兩人四目相望許久,都有點不知所措。

  獨孤我行是個在情感上十分壓抑且沉得住氣的人,但他警覺到自己心思浮動,雖是情之所至,也不想做出任何讓她不安或驚嚇的事。

  「不早了,歇著吧。」

  「嗯。」就這麼結束了?季慕書有點小小的失望及沮喪。

  「那……我進去了。」

  他點頭,「我看著你進去。」

  「喔。」她神情有點落寞,轉身走到房門前。

  推開房門後,她沒跨出腳步,她的心躁動著,怎麼都靜不下來。

  她的腦海裡出現了電影情節般的畫面,有個聲音在對她說:季慕書,怕什麼?他不動,你動啊!

  不知是哪條筋不對了,搭錯線了,她突然生出一股壯士斷腕的決心。

  她轉身大步走向他,捧著他的臉將他往下拉,同時踮起腳尖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只一記,她便離開了他的唇。

  她的臉發燙,心跳加速,身體也熱得厲害。她羞赧的看著他,而他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晚……晚安!」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情,她真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急急忙忙道了聲晚安,她轉身就想逃,可才一轉身,一個更大的力量將她猛地拉回,她還沒反應過來,獨孤我行那溫柔又熾熱的唇已壓在她唇上。

  她先是又驚又羞的瞪大眼睛,但慢慢地,意志逐漸被他的吻融化,她閉上眼睛,沉浸在那醉人的溫存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獨孤我行突然的拉開她。她看著他,發現他臉上漲紅。

  她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他濃眉一皺,抓著她的肩膀將她轉向房門,然後輕推了她一把。

  她不解的回頭看著他,「幹麼?」

  「回房間。」他語帶警告,嚴正又像是玩笑地道,「我已經開始在想壞事了,快走。」

  她先是一愣,旋即意會到他指的是什麼。

  她飛快打開房門沖了進去,不是真怕他對她做什麼壞事,而是太害羞了。原來古代人再怎麼壓抑含蓄,還是會說出讓人臉紅心跳、無限遐想的話啊!

  「將軍、將軍!」宋竹青神情驚慌的沖進議事堂,打斷了獨孤我行與徐騰的對話。

  見他驚慌的跑進來,獨孤我行問:「發生什麼事了?」

  「寨子裡好多人不斷拉肚子,該不是又染上什麼病吧?」

  聞言,獨孤我行跟徐騰互視一記,然後起身走出議事堂,見到迎面而來的趙衍。

  趙衍神情凝肅,「獨孤將軍,寨裡的孩子之.前不是曾經集體染病嗎?這次該不會又是什麼疾病吧?!」「這件事先別下定論。」獨孤我行來到練武場,只見那些平時龍精虎猛的弟兄們個個愁眉苦臉,一副痛苦的模樣。

  能坐在練武場裡的還箅輕微的,那些嚴重的都跑到隱密處去「解放」了。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站起。「將軍……」

  「大家都歇著。」他說著,轉頭叫來一名教頭,「弟兄們這一兩個時辰裡吃了什麼?」

  「就只是吃了點心。」教頭說:「不過那也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了,之後大家什麼都沒吃,直到半個時辰前歇息打了井水喝,然後……」

  「井水?」

  天狼寨中有一口終年水源充足的老井,水質清澈甘甜,大家一直仰賴這口水井,從不曾有人因為喝了井水而生病。

  可不知怎地,他有種奇怪的預感跟想法。

  正忖著,又有人急忙跑來稟報,「將軍,好多人都在鬧肚子呀,到底是……」

  「竹青,」獨孤我行未待那人將話說完,轉頭吩咐宋竹青,「傳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得再飲用井水。」

  宋竹青微頓,「為什麼?」

  「獨孤將軍,難道你懷疑有人在井裡下藥?」趙衍問。

  「嗯。」他點頭,神情嚴肅地道,「竹青,快去。」

  「是!」宋竹青答應一聲,立刻轉身跑開。

  獨孤我行領著徐騰跟趙衍前往寨中的老井打起一桶水,以隨身的銀針試之,銀針瞬間轉黑。

  「果然被下了毒。」徐騰一驚,「將軍,這……」

  「今天有誰進過寨子?」獨孤我行提問。

  「幾個山腳下的村民,拿了些雞鴨蔬果說耍答謝將軍之前給他們的幫助。」宋竹青說。

  「都是熟人?」

  「是的,都是熟人。」宋竹青負責管控每日進出天狼寨的人員,哪些人進寨,哪些人出寨,他比誰都清楚。

  「將軍,那些村民不可能會在井裡下毒,他們可是我們的眼線。」徐騰說。

  趙衍不語,若有所思。

  「獨孤將軍,衍弟忽而想起一事,不知該不該說。」趙衍神情肅然。

  「請說。」雖說兩天前為了季慕書的事,獨孤我行對他說了重話,但兩人公私分明,並不影響雙方的關係。

  「記得獨孤將軍曾說過季姑娘上山不久,寨中孩子突然染上急患是吧?」

  「沒錯。」獨孤我行說:「當時貝大夫上山待了十來日,確定是食物不潔引起。」

  「食物與飲水是生存的必需品,因此容易遭人下藥。」趙衍續道,「如今井水遭人下藥,是不是也……敢問在季姑娘上山前,寨子可曾發生同樣的事情?」

  獨孤我行目光一凝,雖想警告他別血口噴人,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相信季憐兒,但無法強迫別人相信她。事實上,寨子裡還是有不少人對她存有疑慮,徐騰跟宋竹青便是其二。

  「將軍,在季姑娘未上山之前,寨子裡確實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徐騰心有存疑的說:「是不是要把季姑娘找來」

  「不,應該到她房裡搜一搜,或許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宋竹青提議著。

  「眼前並無證據足以懷疑她。」

  獨孤我行才剛說完,一聲尖銳的哨音陡然自遠方傳來。

  眾人紛紛望向同一個方向。此時,第二聲哨音傳來——

  第一聲哨音自山腳傳來,第二聲哨音則來自山腰處,不管是來自哪裡,傳達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有敵人進犯。

  那些鬧肚子不太嚴重的弟兄們聞聲,立刻起身警戒。

  「將軍,這時機太巧,」徐騰神情凝肅,「看來寨子裡真有內應。」

  「當務之急是迎敵,其佘的容後再議。」獨孤我行說罷,話鋒一轉,「立刻整編部隊,還能作戰者立刻到寨前集合,不適者保護寨中老弱婦孺往後山避。」

  「遵命!」徐騰領命,立刻離開。

  「獨孤將軍,」趙衍自動請纓,「請讓我與將軍並肩迎戰。」

  「趙公子,」獨孤我行果斷地道,「你是王爺的義子,我身為天狼寨主,自有保你毫髮無傷的責任。」

  他的拒絕讓趙衍很失望,「獨孤將軍,我的武藝不差。」

  「當然。」他一笑,「所以有更重要的任備要交托給趙公子,請幫忙保護寨中的老弱婦孺,他們會退至後山小徑暫時躲藏,若寨子守不住便帶著他們從後山下山離開,有勞你了。」

  趙衍微蹙眉頭,勉強答應,「獨孤將軍請放心,我會用生命保護寨民。」

  「感激不盡。」

  即使不是武人,寨中這些老弱婦孺可是受過訓練的,不一會兒,大家已經整理好簡單的家當在練武場集合,季慕書也在其中。

  天狼寨不是第一次迎敵,但從不曾讓寨民自後山撤離,此番會如此,完全是因為戰力損耗,過往,兩百員皆可用,可今日粗估只剰下一半。

  鬧肚子這事可不像是受傷,受了傷還可以忍痛,負傷上陣,鬧肚子卻是半點由不得自己做主。

  「大家跟著趙公子撤至後山,等候消息。」獨孤我行環視著那一張張緊張的臉孔,有一些年紀較小的孩子已經哭了。

  獨孤我行看著強忍眼淚卻不斷顫抖的虎妞,伸出手溫柔的摸摸她的頭,「虎妞別怕,你爹很快就去找你了。」

  「嗯。」虎紐用力點點頭。

  一旁的繡娃攬著她,安慰著,「虎妞別怕,繡娃姐姐會保護你的。」

  「嗯。」虎妞檫去淚水,緊緊抓著繡娃的手。

  「大家要記得千萬要安靜,知道嗎?」獨孤我行又對孩子們耳提面命,「還有,要記得什麼?」

  「要聽大人的話。」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沒錯,」獨孤我行一笑,「好了,現在大家列好隊,準備出發了。」

  就這樣,大家依序列隊,安靜的跟著領頭士兵與趙衍往後山而去。

  這是季慕書第一次遇到官兵剿寨。她知道獨孤我行是什麼人,又是如何落草為寇,她也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以後必然還會發生,但她沒想過這件事會這麼決就讓她遇上了。

  雖說獨孤我行身經百戰,京城多次派兵剿寨也無功而返,但這次寨中弟兄大半因腹瀉無法應戰,戰力銳減,情勢緊張到得將寨民後撤……

  要是他十拿九穩,定不會撤退寨民吧?由此可見這是一場硬仗,充滿危機及變數的硬仗。

  發生危險時,她只需按下返回器便能離開這個時空,但她如何離開他,到一個沒有他的時空?

  想著這些事,季慕書不禁恐慌起來,身體、手腳都不聽使喚的顫抖。

  她失神的跟著前面的人走著,耳邊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突然,有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過神來,迎上獨孤我行堅定的眸光,她一定神,眼淚無預警落下。

  獨孤我行眉心一擰,很是不舍。他知道她害怕恐慌,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不用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無法隨心所欲。

  「不要擔心,跟緊張靜。」他說,「不會有事的。」

  「我們會再相見吧?」她聲線微微顫抖著。

  他溫柔一笑,「當然,我很快就去接你還有大家回來。」

  「真的?」她嗓著淚,「沒騙我?!」

  「當然。」他點頭,「快跟上吧。」

  「你要小心。」她殷切的望著他。

  他唇角一勾,「我總有一天會死,但絕不是今天。」說罷,他輕推了她一把,將她送進撤退的行列之中。

  她走進行列裡,一次又一次的回頭望他,而他也佇立在原地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兩人再也看不見彼此。

  一行人沿著後山小徑前進,終於抵達了藏身處。

  天狼山挾天險之利,易守難攻,後山小徑更是人跡罕至,除了當地獵戶或山中農民,外來者根本尋不著路上山。

  山中水源及野食充足,就算藏上三個月也不會斷水斷炊。

  很快地,天色黑了。

  大家安安靜靜的坐著或臥著,沒有人說話,就箅傳遞水及食物也沒人發出聲音。

  山林幽靜,尤其是入夜之後。

  因為跟前山有一段距離,這兒根本聽不見前山的聲音,季慕書不知道獨孤我行帶著弟兄們應戰,如今是什麼樣個情形,一顆心不安的懸著。

  「憐兒……」張靜哄睡了孩子,悄悄來到她身邊坐下,「你在擔心將軍嗎?」

  「嗯。」

  她們以近乎耳語的音量交談著。張靜笑歎一記,「放心吧,將軍會回到你身邊的。」

  季慕書臉上一陣羞紅,「靜姐張靜握著她的手,輕聲地說:「好好休息一晚,也許明天你一睜開眼睛,將軍已經在你面前。」

  季慕書也希望如此,但儘管樂觀的懷抱著希望,擔心害怕還是難免。

  「不能再說話了,你早點歇著吧。」張靜說完,起身回到孩子身邊去。

  季慕書望向黑幽幽的山林,輕聲一歎。原來牽掛著一個人是這樣的心情啊,在她是如此記掛著獨孤我行的同時,她也想起在遙遠未來記掛著她的馬康成。

  她多想讓教授知道她為什麼沒回去,想讓他知道她平安無事,而且遇上了一個全心待她,而她也真心戀著的人。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教授知道並安心呢?

  夜深了,除了負責守夜的人,其他人都睡了,季慕書覺得很累,可是腦子靜不下來,只好閉上眼睛,至少讓雙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有人大喝一聲,「有人!」

  所有人驚醒的同時,藏身處下方的小徑突然出現許多黑衣人。

  「快保護婦孺!」趙衍跳起身,執劍沖到前方,後面跟著十幾個弟兄們支援。女人們拉著老人跟孩子們往後撤,男人們則在婦孺跟黑衣人中間築起一道防護牆。

  小徑上不斷出現黑衣人,一波接著一波的湧上來。

  瞬間,婦孺們的驚慌尖叫跟刀劍交擊聲響徹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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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0 09:13: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沒人知道這些黑衣人是如何找到他們的藏身處,此時也沒有多佘心力研究。趙衍領著一幫弟兄們奮力迎戰,可不多久防線便被衝破。

  弟兄們一邊迎戰一邊保護手無寸鐵的婦孺們,但敵人猶如浪潮般一波波湧上,教人應付不及。只一會兒,防線破了,婦孺們到處走逃。

  季慕書拉著虎妞逃進林中,虎妞嚇壞了,她只得一邊哄著一邊注意有沒有追兵。

  「虎妞,不哭,大姐姐在。」

  「大姐姐,我怕……」虎妞哭喪著臉,驚恐不已。「不怕,我會保護你。」

  話才說完,突然有道黑影自樹後跳了出來。

  「季姑娘!」

  月色幽微,季慕書看不清那人的臉,卻認出了他的聲音。

  「阿……阿牧?」

  她拉著虎妞後退了幾步,警戒的瞪著眼前的鄭牧。

  「季姑娘,這次你真的要跟我走了。」鄭牧說,「甘公子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搶回去,哪怕你已經愛上了獨孤我行。」

  「不!」季慕書態度堅定地道,「我跟你說,我不是季憐兒!」

  「什……你胡說什麼!」鄭牧一心想立功,根本聽不進她說的話。

  「我不是季憐兒,你們都搞錯了。」季慕書試著解釋,「我真的不是季憐兒,就算你把我帶到甘鳴遠面前也沒用。」

  鄭牧已經沒有時間聽她說什麼,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季慕書。「快跟我走!」

  「不!放手!」季慕書一手拉著虎妞,拚命的掙扎著。

  就在兩人拉扯時,虎妞突然往鄭牧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鄭牧疼得鬆開手,狠狼將虎妞抓起來往一旁的樹幹摔去。

  虎妞小小的身子往樹幹上一撞,接著癱軟下來,一動也不動。

  「不……不!」季慕書驚恐又憤怒,氣恨的瞪著鄭牧,「你做了什麼?!她只是個孩子!」

  鄭牧眉心一擰,看著手背上冒出血珠的印子,「是她咬我,我才……」

  「住口!」季慕書氣怒不已,沖上前去卯起來亂打一通,「你是壞人、是壞人!我還以為你是好人,我錯看你了!」

  鄭牧被她惹惱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惡狠狠地道:「你再動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呸!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不是人!虧虎妞還常常牧哥哥牧哥哥的叫你」她越說越生氣,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少羅唆,走!」鄭牧滿腦子只有功名,什麼都管不了也聽不進去。

  就在她不斷抵抗的同時,有人從林子裡冒出,鄭牧不認識眼前這人,難免一驚。

  「趙公子!」季慕書見來人是趙衍,立刻向他求救,「快救救虎妞!」

  趙衍瞥見躺在樹下動也不動的虎妞,再看看被鄭牧抓住的季慕書,第一時間本想出手搭救,但一轉念又不動了。

  他臉上表情的驟變,讓季慕書莫名一陣畏寒。

  「季憐兒,你好狠毒的心。」趙衍正義凜然地道,「虎妞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你便加害她?」

  「什麼?」季慕書傻眼,「你在說什麼?」

  傻眼的不只是她,還有鄭牧。他驚疑的看著趙衍,滿腹疑竇。

  「趙衍,你到底在說什麼?」季慕書氣憤的質問他。

  「季憐兒,你這惡毒的女人,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季慕書一開始還困惑,但很快便明白了。「趙衍,你想栽贓我?」

  趙衍不回應她,忽地拿著劍在自己臂上劃了一刀對鄭牧說:「甘家要的是她,你就帶她走吧,放心,我不會追。」

  鄭牧雖不知他用意為何,但既然對方擺明不會阻止自己,自然也沒什麼好遲疑的。

  於是,他出手自季慕書頸後劈下。

  季慕書兩腿一軟,昏迷過去,鄭牧將她抱起,轉身便沒入山林中。

  趙衍唇角一勾,喃喃地道:「想不到這樣也能除掉你。」說著,他走向躺在樹下的虎妞,並探了探她的鼻息。

  發現虎妞還有氣息,心想她若活著恐怕會說出什麼,索性心一橫欲將她掐斃。

  「孩子,為了天下,為了大業,你可別怪我。」說著,他將手伸向虎妞。

  「虎妞!憐兒!」

  此時,張靜跟幾名弟兄們跑了過來,打斷了他。

  他將手收回,懊惱不已。不過看虎妞傷得不輕頭上磕得鮮血直流,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就算活著也傷到腦了吧。

  一個傷了腦袋的小孩說的話,沒人會當真。

  「虎妞!」張靜沖過來,一把抱住虎妞,「天啊,怎麼會……趙公子,你可看見憐兒?」

  趙衍眉心一擰,故作痛心狀,「她走了。」

  「走?」張靜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原來那些黑衣人是來接她的,恐怕我們的藏身處會被發現也是她「不可能!」張靜打斷了他,「她根本不知道有這條山徑!」

  「我是親眼見到她為了滅口而命人加害虎妞,我為了攔她也」說著,他懊惱一歎,「只可惜我趙衍技不如人,讓她給跑了。」

  大家聽他這麼說,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咱們先醫治虎妞要緊,其中的事容後再議。」有人出聲道。事有輕重緩急,先醫治虎妞要緊。

  張靜點頭,「快把虎妞帶回寨子。」

  「嗯!」

  雖只有一半可用戰力,打得十分吃力,但獨孤我行還是率領弟兄們打了一場勝仗。

  那打著甘宇大旗的軍隊因不諳山勢,被獨孤我行及弟兄們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天亮不久,甘軍便撤得無影無蹤。

  天狼寨的弟兄們見敵軍散去,一陣歡呼,可獨孤我行卻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將軍,」徐騰不解地道,「敵軍已散逃,為何你反而心事重重?」

  獨孤我行看著山腳下快速竄逃的官兵,神情凝肅,「徐騰,我們與官兵交戰多次,你幾時見他們這麼快便散去?」

  徐騰先是一愣,然後樂觀地道:「邵青天許是擔心纏戰會造成更大損失跟傷亡吧。」

  這次領軍的是邵青天,他亦是之前保護季憐兒上京的人,徐騰跟他交手多次,對他並不陌生。

  「不知怎地,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獨孤我行說完,目光一凝,「立刻回寨,把後山的人們都接回來。」

  「遵命。」徐騰答應一聲,立刻著手遵辦。

  留下部分兵力進行防守後,獨孤我行一行人便返回天狼寨。當他們回到寨裡時,意外看見至後山避難的婦孺跟弟兄們已返回寨中,而且有許多人負傷。

  「這是怎麼一回事?」徐騰震驚不已,趕緊在人群中尋找妻小。

  這時,趙衍上前稟報。「獨孤將軍……」他話未說完,就先屈膝一跪。

  見狀,獨孤我行立刻扶起他,見他臂上被劃了一刀鮮血直流,馬上吩咐人去找軍醫八達。

  「我沒事,可是我有負將軍所托,」趙衍歉疚萬分,「還請將軍恕罪。」

  「趙公子言重。」獨孤我行心裡雖憂急,面上依然保持沉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遭到伏擊,半夜時有支黑衣部隊循著山徑上山,我們防備不及。」獨孤我行心頭一顫,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著季慕書的身影。

  「後山山徑怎麼可能被發現,敵軍又是如何摸索上山的?」一旁的宋竹青很困惑,「難道天狼寨真出了內賊?」

  宋竹青開了頭,趙衍便跟著演。「獨孤將軍,宋兄弟說得沒錯,天狼寨真出內賊了。」

  「什……是誰?!」宋竹青氣憤地說。

  趙衍長歎一記,「季憐兒。」

  聞言,獨孤我行心頭一震,神情肅穗的看著趙衍。

  「獨孤將軍,我這傷便是要攔阻她跟一名男子離開才被劃的。」趙衍順暢的說:「季憐兒要趁亂跟那男子離開時被虎妞撞見,為了滅口,他們加害虎妞,虎妞頭破血流,如今還昏迷不醒。」

  「趙公子,你說的是真的?!」宋竹青氣得咬牙切齒。

  「趙衍不敢有半句假話。」趙衍舉手作發誓狀,「獨孤將軍,我看井中的毒許是她下的,後山密徑也是她暗中透露,她一直留在寨中怕是為滅了天狼寨。」

  「想不到季憐兒騙了我們。」宋竹青氣得臉上都爆出青筋了。

  獨孤我行沉默不語。

  她真是為了滅寨才待在天狼山,待在他身邊?她那溫柔又害羞的笑,那澄澈的眸子,那大膽卻羞怯的吻……都是假的?

  在她未上山之前,天狼寨不曾發生過任何疾患,孩子集體染病也是在她來到寨子後發生的。

  可她若真是甘毅的暗棋,目的是加害他或滅了這個寨子,那她早有機會。上次鄭牧以毒刀刺傷他時,她就有機會逃走,為什麼不?

  這次在井中下藥的人若是她,為何只下了瀉藥?她大可投下劇毒,毒殺一寨子的人,不是嗎?再者,若下毒便能毀了天狼寨,甘毅又何必派兵攻打,損兵折將?雖然對她不利的事實擺在眼前,但只要靜下心思考,便能發現許多不合情理之處。

  「我去看看虎妞。」他說。

  見他未對季憐兒之事做出任何回應,趙衍蹙眉,「獨孤將軍,難道你還相信季憐兒是個好人?」

  「趙公子,」他看著趙衍淡淡地說:「我心中自有打算。」說罷,他轉身走開。

  季慕書幽幽轉醒,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她跳起來,直覺就往門口沖,她用力推門,可門自外面被上了鎖。

  她大叫,「有沒有人啊?快放了我!」

  外面沒有人回應她,於是她大叫鄭牧的名字。「鄭牧!鄭牧,你快放了我!我不是季憐兒!放我走!」

  「季姑娘,你甭費力了。」突然,門外傳來聲音。

  「你是誰?」

  「小人只是一名小小侍衛。」門外的人說。

  「鄭牧呢?他在哪裡?」

  「鄭大人正去迎接甘公子呢。」

  甘公子?他指的是甘鳴遠嗎?她現在在哪?甘鳴遠耍來了?

  「這兒是什麼地方?」

  「季姑娘,這兒是青城,在檀縣跟祁縣交界處。」

  青城?檀縣跟祁縣?天啊,她頭都昏了。不過甘鳴遠來了也好,待他見了她便知道她不是季憐兒。

  冷靜下來後,季慕書隱約聽見流水聲自房間另一頭傳來,她循聲走到一扇窗前並椎開窗。

  這一看,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窗外無物,往下一看才發現這房間就在一處崖壁上,底下是一條奔流的河。

  難怪鄭牧只派了個人守在門外,原來這是個除非長了翅膀,否則根本逃不掉的天然牢籠。

  這時,聽見遠遠傳來說話的聲音,她趕緊關上窗戶,警戒的站在距離房門最遠的地方。

  不一會兒,有人來到門前。

  「季姑娘就在裡面。」鄭牧說。

  「還不開門!」男子的聲音有點急切。

  季慕書沒聽過那聲音,卻已能確定那聲音的主人必定是甘鳴遠。

  儘管知道甘鳴遠一看便會發現她不是季憐兒,然後或許會放了她,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這時,房門開了,一名身著藍紫色華麗繡袍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的又想退後,雖然她已退無可退。

  見了她,甘鳴遠幾個箭步奔向她,「我的好憐兒,我的美人啊。」

  「什……」季慕書呆住。他叫她什麼?好憐兒?美人?他是眼睛有問題嗎?他看不出來她不是季憐兒本尊嗎?那個豔光四射,傾國傾城的季憐兒……

  當他撲向她並準備環抱她時,她一個側身閃過。

  「不要碰我!」

  甘鳴遠一怔,眼底乍現凶光,但旋即又涎著笑臉。

  「憐兒,你是害臊吧?」說著,他以眼神暗示鄭牧將門關上。

  鄭牧點頭,立刻將房門關上。

  「美人,這兒只剰你我,你就別害羞了。」甘鳴遠摩拳檫掌,興致勃勃的想欺近她。

  「你別過來,你眼睛瞎了嗎?」甘鳴遠不是見過季憐兒?他為什麼會傻傻分不清楚她是不是季憐兒?

  「美人,你說什麼呢?」

  「我不是季憐兒!」

  甘鳴遠哈哈大笑,「初見面的第一晚,你的麗顏便深深洛印在我心上,你當然是季憐兒。」

  季慕書腦子裡有許多想法像跑馬燈一樣奔竄著,突然一個想法定在她腦子裡甘鳴遠將她錯認為季憐兒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季憐兒跟她有張神似的臉。

  喔不!這不是真的!

  就在她震驚不已之際,甘鳴遠也正對著她笑,而且笑得讓她毛骨悚然,渾身不舒服。

  「憐兒啊,你可知道我為了將你搶回來,費了多少心力?」甘鳴遠開始講述著,「你被獨孤我行那狗雜種擄去後,我茶飯不思,日日夜夜想著你,我爹不肯救你,你那沒用的爹也拿不出兩萬兩黃金贖你,我只好找鄭牧混進天狼寨把你救出,誰知道你競不肯離開!」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越來越覺得他是個瘋狂又可怕的人,下意識地,她想尋找任何可以抵抗他或攻擊他的物品。

  「憐兒啊憐兒,難道你已經成了那狗雜種的女人?」

  「他不是狗雜種,不准你那麼叫他!」她知道此時刺激他只會讓情況惡化,可聽他左一句狗雜種右一句狗雜種,她實在是忍不住。

  果然,她的話激怒了他,他抓起一張凳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我說他是雜種,他就是!」甘鳴遠憤怒的瞪著她。

  他原本還只是猜測她可能成了獨孤我行的女人,現在他幾乎確定了。

  其實他心裡早有底,只是心有不甘,才會想方設法說服他那高高在上的太后表姐下令出兵。

  在鄭牧帶回獨孤我行中毒的消息後,他立刻返京並派人在街頭巷尾散發謠言,說獨孤我行計畫殺害幼主,謀朝篡位。此事令太后大為光火,立刻召他父親進宮商談剿寨之事。

  之後,他又私下求見太后將獨孤我行的惡行加油添醋一番,並請求太后指他為先鋒前往天狼山剿寨。

  太后允了他,可他當然沒擔任前鋒攻上天狼山,而是以將功贖罪為由派邵青天前往。

  邵青天買通一名多年鄉試未能及第,又因不會武功而進不了天狼寨的村人在天狼寨的井中下毒,並在該村人的帶路下,以一招聲東擊西由鄭牧自後山順利將他心心念念的季憐兒搶了回來。

  這過程千辛萬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為他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季憐兒,縱使她已經是獨孤我行的人。

  「憐兒,初見面那一晚你不肯委身於我,說是要等大婚後再行周公之禮,可如今你被那雜種擄去,已是敗柳殘花——」甘鳴遠咬牙切齒地說。

  「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氣憤地道,「他從沒碰過我!」

  「是嗎?」甘鳴遠啡啡怪笑,「那我可要親自驗證一下了。」說完,他猛地撲向她。

  季慕書東躲西閃,可房間就這麼大,不一會兒便讓他給逮住了。

  她奮力抵抗,可力氣不及他,一下子便被壓在床上。瘋狂的甘鳴遠喪失了理智,啪啪狠甩了她兩個耳光,打得她瞬間失去意識。

  等清醒後,發現甘鳴遠已解開她的衣襟,她開始尖叫掙扎,忽然,她摸到他腰帶處有個異物,雖不知那是何物,她還是將它抽了出來。「別碰我!」她抓著那東西往他臉上一劃。

  甘鳴遠哀叫了一聲,痛得鬆手並跳下床,季慕書見他眼角冒出血珠子,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是一柄玉刀。

  這柄玉刀是甘鳴遠的隨身之物,看似無害卻能傷人。

  「你這賤人!居然敢弄傷本公子的臉?」甘鳴遠怒不可遏,又要上前。

  季慕書以玉刀抵著自己的手腕,「你再過來,我就自裁!」

  「你試試!」甘鳴遠冷哼一記。

  季慕書陷入掙扎及兩難。她只需要按下返回器就能逃離甘鳴遠的魔爪,可是她或許永遠都見不到獨孤我行了。

  想到他,她的心就揪疼得厲害。

  她還想再見到他,所以她得活著,若她想活著,就必須忍辱偷生,然而她又千百萬個不願意被甘鳴遠所迫,要她委身於他,她寧可一死。

  好多好多想法在她腦海中轉著,可她沒有時間考慮,因為甘鳴遠正朝她步步進逼。

  一時情急,她用玉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一刀,頓時鮮血直流。

  見她當真在自己腕上劃下一刀,當場血流如注,甘鳴遠也大吃一驚。

  「你這該死的蠢女人!」因為震驚,他忍不住咒駡著。

  季慕書堅定的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驕傲的微笑,「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的身子只有一個人能得到,那個人絕不是你。」

  甘鳴遠見她寧死也不肯委身於他,羞惱成怒的上前狠抽了她一耳光,然後抓住她的衣襟,「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哼,老子照樣要了你!」說罷,他將她丟到床上,接著便要撲到她身上。

  突然,房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嚇了他一跳。

  他一回頭,就見甘毅神情肅然又懊惱的站在那裡……

  甘毅獲知甘鳴遠並未擔任先鋒攻寨,便趕赴他棲身的青城來見他。做為父親,他當然知道兒子有幾斤幾兩重,兒子想扳倒獨孤我行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也不希望兒子冒險親自領軍。

  再者,若兒子是想立功並獲取榮耀,他樂見其成,但可惜,他清楚兒子這一切作為都只為了一個女人。因為不想在太后面前拆穿此事,讓兒子顔面盡失淪為笑柄,他只好附和兒子這個愚蠢的提議——剿寨。

  他原以為這是不會成功的,沒想到兒子居然真的把季憐兒給搶了回來。

  不過,季憐兒的清白有疑問,他甘毅可丟不起這臉迎進這種兒媳婦。一抵達青城,他便命人將兒子召至面前,可兒子的近侍卻吞吞吐吐的。

  在他逼問下,才知兒子正在軟禁季憐兒的房裡。至於做什麼,不用說,他也猜得到。

  「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儘管不願這麼形容兒子,他還是忍不住咒駡著。

  來到軟禁季憐兒的房前,他隱約聽見裡面傳來咒駡的聲音,他一腳踹開房門,就見甘鳴遠已壓在季憐兒身上——

  「爹?!」甘鳴遠嚇了一跳,整個人從季憐兒身上彈開。

  甘毅神情不悅的瞪著他,「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搶了女人就撤兵,你腦袋裝了什麼?」

  「爹,我……我已經耗損了獨孤我行的戰力……」

  「哼!」甘毅冷哼一記,「有本事就滅了他。」說話的同時,他注意到床上動也不動的季憐兒。

  「你給她下藥?」

  甘鳴遠搖搖頭,「沒有,我只是……」

  不待他說完,甘毅已大步走到床邊,定睛一看,發現床上有血跡,全來自季憐兒的手腕處。

  他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我弄的,是她自己……」甘鳴遠說:「是她奪了我的玉刀弄的。」甘毅眉心一擰,疑惑地道:「為什麼?」

  「因為她不肯從我。」甘鳴遠小聲說。

  聞言,甘毅心頭一震。季憐兒不願從他,甚至為此而自殘?為什麼?這女人原本不是要嫁給他兒子嗎?難道……

  「她不肯從你,難道是因為她已經跟獨孤我行……」

  「爹,一定是獨孤我行對她用強,她才……」

  「住口!」甘毅狠狠的瞪他一眼,「你當我腦袋裝了乾草?」

  一個女人若不是出於自願委身于男人,又怎會為了那男人守住身子?這道理,他不用想也明白。

  「不管是身子還是心,季憐兒都已經成了獨孤我行的女人了吧?」甘毅說。甘鳴遠不語,默認。

  「你還窩囊的想娶這女人為妻嗎?」甘毅訓斥他,「你教我的老臉往哪擺?」

  「爹……」

  「把她扔了!傷得這麼重怕是不能活了,扔到河裡吧!」

  「可是爹……」甘鳴遠還想再說,卻讓甘毅狠狠瞪了一記。

  甘鳴遠低下頭,雖不甘卻又不敢不從,只好將外面的人叫進來把季慕書抱出去。

  守門人進來抱起昏迷不醒的季慕書,正要走出去,甘毅卻瞥見了她的臉。

  甘毅陡地一震,「慢著!」他伸手捏住季慕書的下巴端詳著,神情驚疑。

  「這不是季憐兒,她是誰?」

  甘鳴遠一愣,「爹,她是季憐兒啊。」

  甘毅斜瞪他一眼,「我看你是給色欲沖昏了頭!季憐兒的左嘴角有顆痣,這女人沒有。」

  「咦?」甘鳴遠疑惑的捱過來,「是嗎?」

  「她跟季憐兒確實神似猶如孿生姐妹,但她絕不是季憐兒。」

  「是嗎?」甘鳴遠忽地想起方才她確實說過她並非季憐兒之事,「那她是誰?」

  甘毅神情凝肅,若有所思。「你是從天狼寨把她帶回來的?」

  「是。」甘鳴遠回答,「先前我派去的細作曾跟她相處過一段時日,確定她是遭獨孤我行擄去的季憐兒,所以……」

  「所以獨孤我行也以為她是季憐兒?」甘毅摩挲著下巴的鬍子,一臉老謀深算的表情,「她不肯離開獨孤我行甚至為他守節,可見她與他已兩情相悅,看來不管這個女人是誰,都將是獨孤我行的死穴。」

  「爹的意思是?」

  「這女人死不得,獨孤我行一定會來要回她。」甘毅說著,立刻吩咐抱著季慕書的人,「快將她送到大夫那裡,不管如何都不能讓她死了。」

  「遵命!」守門人答應一聲,馬上抱著季慕書離開。

  甘毅臉上漾著得意的笑,「獨孤我行,我可找到你的罩門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縱使是你也不例外啊。」

  虎妞昏迷,一直沒恢復意識,獨孤我行請來貝古德為她診療,卻未見起色。

  過午,幾個山下的村民上山求見獨孤我行,領頭的是山下山尾村的村長。獨孤我行來到議事堂,只見村長及幾名村中長老押著一名叫李三奕的男子。獨孤我行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他不只一次希望能進天狼寨。

  李三奕是多次鄉試皆未能及第的秀才,一心想做大事,於是多次求見獨孤我行希望能成為天狼寨的一員,獨孤我行多次與他面談,發現他不只不會武功,就連進寨的原因也不單純。

  天狼寨不需要想做大事的人,只需要想為天下人做小事的人。

  「村長,幾位長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問。

  村長未開口,便拉著李三奕下跪,「將軍,咱們山尾村的人對不起你。」

  「村長,快請起。」他驅前扶起有了年歲的村長,「此話怎講?」

  「獨孤將軍,」這時,另一名長者跪下了,「是我教子無方,請將軍降罪。」

  「快請起。」獨孤我行又急忙扶起他,更加困惑了。

  一旁,徐騰等人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村長啊,」徐騰出聲,「你們別只是跪,快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村長點頭,看著方才下跪的長者,「老李,你說吧。」

  老李一臉歉疚,老淚縱橫地道:「將軍,此番甘毅的軍隊打上山,正是我這不肖兒他、他……」話未說完,老李已語寨。

  「老李,三奕他做了什麼?」徐騰問。

  「我該死,真該死,將軍對山尾村恩重如山,我音生養出這種兒子,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說著,他狠狠的槌了還跪在地上的李三奕一拳,「混帳東西,你幹的事,你自己說。」

  李三奕不敢抬頭,只揚起眼瞼,心虛又害怕,漸愧的看著獨孤我行,然後支支吾吾地道:「將、將軍,是小人在……在井水裡下藥……」

  聞言,獨孤我行等人陡地一震。

  「你說什麼?李三奕,藥是你下的?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徐騰一個箭步上前拽起他的衣領,憤怒的瞪著他。

  「徐騰!」獨孤我行叫了他一聲,以眼神示意他放開李三奕。

  徐騰雖不願意,但不得不從,他用力一個振臂,將李三奕推倒在地。

  李三奕跪趴在地,「將軍,小人一時糊塗鬼迷心竅,才會被邵青天給迷惑,他說……只要我將他交給我的藥倒在井裡,領路上山就能給我功名……」

  「這樣你也信?」宋竹青憤怒地說「他有太師的諭令,所以我才會……我該死「你是該死!」徐騰狠瞪著他,「虧天狼寨為你們做了那麼多,你競然幫著外人反咬我們一口。」

  「不不不,」李三奕說,「我正是知道獨孤將軍對山尾村有恩情,才把藥掉包換了瀉藥呀。」

  「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原諒你嗎?」宋竹青怒氣衝衝地道,「你真該死!」

  「獨孤將軍,」老李淚求獨孤我行,「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希望將軍給他一條活路,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要如何處置就悉聽尊便了。」

  獨孤我行沉默不語,而一旁的趙衍則鐵青著臉未發表任何意見。

  知道藥是李三奕下的,那帶走季憐兒的黑衣人也是他領上山的,獨孤我行並未感到太憤怒,反之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趙衍那番說法讓所有人對季憐兒感到憤怒及痛恨,他們都認為藥是季憐兒下的,提供消息讓鄭牧帶人從後山進攻的也是她,如今李三奕洗刷了她的嫌疑,證明她與此事無關。

  但卸下心中大石的同時,他又擔心起她的安危。她是甘鳴遠未過門的妻子,只要她乖乖的,甘鳴遠自然不會傷害她的性命,但若她不從呢?又或是甘鳴遠對她用強……想到這些,他的心就靜不下來,整個人像要燒起來似的。

  「死罪活罪,你都不需要受。」獨孤我行神情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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