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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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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2: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皇帝的雄心壯志

雖然陸雲逍的文武科舉之路和晉升都是那樣的高調,然而他本人的人生態度其實是很低調的,為人清高孤傲那是家世和性格造成,並非因為自己的才華成績而驕傲自滿。因此時陸雲逍就有些不明白皇帝的這個安排,壽寧侯府已經是烈火烹油之勢,如今正是該收斂的時候,怎麼皇上還拼命的火上澆油呢?如果不是瞭解這位皇帝姐夫的心性,陸雲逍還真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提拔他,等到他恃寵而驕仗勢橫行的時候再把壽寧侯一門一網打盡,鏟除外戚之患了。

心中如此想著,對於皇上的這一項任命,陸雲逍自然也要推辭一番,以自己太過年輕為由。不過看來皇帝是主意已定,一句“朕給你配兩個經驗豐富的副手”就把小舅子的推辭給駁斥回去了。

於是這事兒就定下來,大臣們還各自有要忙的,何況擺明瞭在這事情上多嘴那是找不自在,於是又和皇帝商議了些賑災事宜後,便一一退去。

待眾臣子都退下後,皇帝蕭關獨獨留下了陸雲逍,微笑道:“你也有日子沒看見你姐姐了吧?走,和朕看看她去。你那小外甥肉乎乎的,比他哥哥那會兒還壯實,逗一逗就咯咯笑,可愛死了。”

“皇上,臣系外男,這不妥吧?”陸雲逍躬身施禮,卻聽蕭關呵呵笑道:“在朝堂上,禦書房裡,我們是君臣。可下了朝,出了書房,咱們就是一家人,什麼外男不外男的,又不是讓你單獨去見你姐姐。更何況,關於這次賑災,朕還有些話要囑咐你,你跟朕來吧。”

陸雲逍這才明白皇上用意,連忙和他一起來到瑞坤殿,這便是皇貴妃的住處了。卻不料皇后和幾個嬪妃也在此處,倒讓陸雲逍十分不自在,皇上和皇后皇貴妃說了幾句話後,也便出來,帶陸雲逍來到後花園,方淡淡問道:“等你這次賑災回來,朕打算給你父親再升一個爵位,壽寧侯府,以後改做壽寧公府,你覺得如何?”

“皇上萬萬不可。”陸雲逍大吃一驚,正要力諫阻攔,卻被皇上一揮手打斷,只聽他沉聲道:“封你爹為壽寧公,並非因為貴妃,而是為了你。雲逍啊,你聰明,有勇有謀,將來必然是國之棟梁。所謂君主,睿智也好抱負也好,沒有人替他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也是白搭。你是朕的小舅子,也是朕手中一把利劍。於親情上,朕盼著你混吃等死平安富貴終老;然而誰讓你卻生為皇親國戚呢?既為皇親,享受著常人不能享的富貴,就要承擔常人擔不起的責任。這次賑災算不得什麼,將來,南海,西夏,北疆之患,你都要替朕一一掃平。”

“皇上……”

陸雲逍這一次簡直不是吃驚了,而是惶恐,如此重托,何止是國家棟梁?皇帝這份兒信任重用,若是別人,恐怕要欣喜若狂,可在陸雲逍,他卻只覺著肩上擔子重逾萬斤,壓得他有些不堪重負。

蕭關卻仍是沒讓他繼續往下說,他一抬手打斷陸雲逍,竟是直接交代起來了:“江南向來是富庶之地,所以江南官場也從來不缺少烏煙瘴氣,官員結黨橫行一時,這都是有的。尋常人去,也壓不住他們,你的身份,機敏,正直,是朕派你去賑災的主要原因。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理由就是,此去江南,你用心瞭解一下當地的地理,軍所,還有那些世族鄉紳富商的底細。”

“皇上是要……打擊海匪?”所謂的海匪,就是類似於倭寇的存在,組成成分非常復雜,有當地的流民,有從大洋彼岸過來的海盜,有東瀛的浪人,這些人聚在一起,時常騷擾沿海,其狠毒貪婪令人發指。只是這些人精通水戰,遇見平民就殺,遇見大隊官兵就跑,若是小隊官兵,還不夠他們砍的,因此朝廷一直沒有什麼好辦法,當地軍衛所的力量也越來越薄弱。誰也沒想到,年輕皇帝會下定決心清剿那些讓人頭疼的豺狼,在一些保守派大臣眼裡,這恐怕是費力還不討好的事。

“嗯,海匪雖然只騷擾沿海,然而我大陳子民豈能任由那些虎狼之輩欺淩?所以剿匪之舉勢在必行。你這次賑災,便為這件事做做準備。”

“是,臣明白。”陸雲逍躬身答應,想到剛剛皇上說的“南海,西夏,北疆”,他心裡卻是有了些計較。正琢磨著,就聽蕭關又道:“好了,朕沒有別的囑咐,你這就快快回去準備吧,災情緊急,你大概兩三天后就要啟程。雲逍啊,如今雖是太平盛世,可我們不該因此懈怠,所謂居安思危,那西夏和北疆都不是易與之輩,如今上位之人也都是雄圖大略,作為君主,誰不盼著開疆拓土?尤其身邊是咱們大陳國這樣一大塊美味肥肉,所以這戰爭必定無可避免,然而朝中將領大多老邁,此前朕歷練過你幾回,對你的能力朕心中有數,你是一定能夠擔當重任的,姐夫相信你,你可別讓姐夫我失望。”

“是,臣竭盡所能,肝腦塗地,定當鞠躬盡瘁……”

“嗯,死而後已就不用說了,你得給朕好好活著,不然你姐姐還不得恨死朕?”蕭關哈哈笑了一聲,拍拍陸雲逍肩膀以示鼓勵,待這小舅子告退後。他這裡仰首望著湛藍天空,忽然伸出一隻手,在眼前緩緩劃過,喃喃道:“江山萬裡,錦繡綿延,呵呵……”話音落,那只優美的手猛然緊握成拳。

“怎麼回事兒啊這是?這……官道上向來都是這麼熱鬧的嗎?”

正是晌午時分,夏清語和白蔻白薇一路向南,從今天早上幾個人出了客棧開始,便看到大道上動不動便有十幾個或者幾十個一群的人,扶老攜幼衣衫襤褸,無精打采的往北方而去。

“不知道。”

白蔻白薇從小兒也是在富貴家庭裡長大,雖然是做丫頭,但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知道什麼民情?因此時看見這些人,她們也是莫名其妙。

“奶奶,前面有個亭子,坐了好些人,咱們走了一上午,都走熱了,不如過去歇歇吧。”白蔻已經餓得前心貼後樑,倒是沒心思去好奇了,看見前面一個大涼亭,她便指著說了一句:出門萬事難,這會兒卻也沒辦法在意那亭子裡坐了十幾個大男人,反正只要有女人就好,哪怕只有三個,也可以一起做個伴兒。

“嗯,好。”夏清語點點頭,和白蔻白薇緊走幾步進了涼亭。卻不料這還真是不進不知道一進嚇一跳。涼亭裡遠不止她們看到的那些人,就在那墻圍子下,還席地坐著幾十號人,把諾大一個涼亭擠得滿滿當當。

“算了,咱們就在臺階上坐著吧,這會兒也不用講究太多。”夏清語拉著白蔻白薇在臺階上坐下來,那兩個丫頭卻不肯,要先去不遠處的茶水攤子上買茶水喝。於是她便先坐下來,伸直了腿輕輕捶著:在古代討生活真辛苦啊,走了這麼些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三百里地,但是一雙腿卻累酸了,幸虧這時代的女人不裹小腳,不然的話這日子大概沒法過了。

涼亭裡一些人在聊天,當中不乏那種成群結隊看著像逃荒的人,從他們的談話中,夏清語總算明白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了。

“原來江南那邊發大水了啊。”她喃喃念著,這時白蔻和白薇從不遠處的茶攤上買了三碗茶水,小心翼翼端過來,遞給夏清語一碗,白蔻便道:“奶奶,原來江南發大水了,這些人都是背井離鄉的,或者來京城投親靠友,或者來京城討生活。”

夏清語喝了一口茶水,點點頭道:“嗯,我剛剛也聽見亭子裡的人議論了。唉!真是沒想到,江南魚米之鄉啊,竟然發大水了,這是老天爺都不幫忙嗎?”

白蔻白薇小聲道:“那……那咱們還要去江南嗎?這一路只怕不太平呢。”

“去,怎麼不去。不但要去,咱們還要加快行程,爭取盡快去江南。”夏清語斬釘截鐵的點頭,下一刻,她便聽到兩個丫頭的驚呼聲:“為什麼啊奶奶?”

“因為洪水過後,人們是很容易生病的,我是大夫,是那裡最需要的人才,怎麼可以知難而退?”夏清語大義凜然的一揮手,低沉的語氣中卻透出幾分慷慨激烈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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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2: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榜樣的力量

白蔻白薇又是感動又是崇拜的看著她:從前奶奶是最自私的人,只要她好,別人的死活她哪裡會放在心上?就是她們這幾個陪嫁丫頭,奶奶也是動不動便要拿著撒氣的,以至於其中一個**了爺做了小妾,差點兒讓奶奶打死;另一個卻是想辦法去二奶奶那裡伺候了,便是受不了她的氣。不過奶奶對自己二人倒還好,只因為她們素日裡還算聰明伶俐,又的確是對她忠心耿耿。

如今這個奶奶雖不是從前那位奶奶,卻更得她們忠心敬佩,只因對方不但不自私,而且還心懷天下,如此的慈悲和胸懷,有哪個女子能比得上?白蔻白薇簡直激動地眼淚都要出來了,卻見夏清語從包裹裡中掏出一個大白饅頭,嘿嘿笑道:“江南是富庶之地,雖然此時遭災,可總還會有不少富戶和大地主什麼的,到時候一邊治病防疫,還可以賺錢,多好啊?要是遇上為富不仁的,還能狠狠宰他們一刀,吼吼吼……”

白蔻白薇的淚水瞬間就收回去了,胸腹間翻騰著的感動和崇拜也冷靜了。不過轉念一想:奶奶說的也沒錯啊,只想做善人,她們有那個資本嗎?不賺錢?不賺錢她們三個大活人喝西北風啊?八百兩銀子也很容易就坐吃山空的好不好?

夏清語就著茶水啃饅頭,身後涼亭裡的人也紛紛拿出幹糧開始用飯。雖是春天,太陽卻是明亮耀眼,好在前幾天下了一場雨,這會兒地上還微有濕氣,倒不顯得十分乾燥。

饅頭啃到一半的時候,只聽一陣馬蹄聲疾奔而來。不一會兒兩匹馬就從涼亭駛過,然後在前面的茶水攤子停下來。兩個官兵從馬上跳下,嚷著讓老闆趕緊端兩碗茶水來喝,一邊也從懷裡掏出油餅狼吞虎嚥的啃了幾口。

“兩位官爺慢點吃,當心噎著。”賣茶水的老頭兒慈眉善目,見那兩個小年輕官兵吃的急,連忙提醒了一聲。

其中一個官兵圓圓臉龐,看著就很討喜,聽見老頭兒這話,他便忍不住笑道:“慢點吃?那哪兒來得及啊?咱們要趕緊去江南通知欽差賑災的消息,安定民心呢。”

另一個沖這邊涼亭裡望了一眼,然後轉回頭,也大聲道:“呵呵,老丈還不知道吧?皇上派了壽寧侯府世子爺,太常寺卿陸大人做欽差,前往江南賑災,陸大人您知道不?那可是個能臣……”

這小兵後面說的話夏清語已經聽不到了,她就保持著一手拿著半個饅頭,一手拿著碗茶水,嘴巴裡塞著一塊饅頭的姿勢愣愣瞪著那和茶攤老頭閑聊著的官兵,這怪異的姿勢讓她整個人都如同一座後現代藝術氛圍濃厚的雕塑。

白蔻白薇也愣住了,但是很快便醒悟過來,往旁邊一看:不得了,奶奶這是要噎死了嗎?兩人嚇得連忙拽著夏清語的胳膊,另一隻手齊心協力在她後背上這一通拍。猝不及防之下,把夏清語嘴裡那塊饅頭都給拍出來了。

“咳咳咳……幹什麼呢你們?謀殺啊?”夏清語終於回過神來,卻見白蔻白薇停了手,委委屈屈的解釋道:“不是啊奶奶,奴婢們以為您……您聽見這個消息,噎著了。”

“噎著的話,那饅頭應該在嗓子眼兒裡,有噎在嘴裡的嗎?”夏清語翻翻白眼,然後一口把茶水喝幹,將碗放在地上,接著用手托著下巴苦惱道:“這……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原本想著去江南,就是為了避開他的,誰知道江南竟然發大水,這也罷了,老天爺和龍王,我一個也管不著。可為什麼賑災的欽差偏偏是他呢?唔,剛才那官兵說他是什麼官兒?太常寺卿?這官兒管賑災的事兒嗎?”

“賑災欽差那是皇上特旨,也不一定是什麼官員的,但毫無疑問,肯定都是皇上最信任的官兒。”白蔻白薇從小在官宦之家長大,對這些倒是比穿到古代兩眼一抹黑的夏清語強。

“唉!這可怎麼辦啊?要不然,咱們不去江南了,去塞北?或者去西域?唔,遼東那地兒現在不知道發沒發展起來啊,要還是女真部落啥的,就不用尋思了。”

“奶奶。”白蔻斜睨著她:“剛剛奶奶還說過,江南百姓最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如今您要因為爺也過去就半途而廢嗎?”

“唔,說得對啊。”夏清語一拍大腿:“他去賑災,我去防疫,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個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用干涉誰,我在意他做什麼?再說了,江南那麼大,我就不信我運氣衰到家,還會再遇見他。嗯,欽差呢,每天也是很忙碌的吧?應該不至於還有閑情逸致微服私訪吧?嗯嗯嗯,只要他呆在欽差行轅,那我就沒什麼機會和他遇上。”

“奶奶,這可說不定,爺一向對工作很是親力親為的,此次賑災,他怎可能不察訪民情呢?”白蔻白薇一句話打破了夏清語的蝸牛式幻想。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重重一拍大腿道:“哼!不管了,愛咋咋地,休書還在我手裡呢,怕他作甚?”

“奶奶的確不用怕,奴婢們多少瞭解些爺的性子,這會兒只怕爺對您也是恨之入骨呢。他最喜歡孩子,一直想著自己也有個孩子,偏偏到現在都不能如願,好不容易前些日子甄姨娘查出了身孕,誰知……唉!雖然咱們知道奶奶是冤枉的,可爺不知道啊,他這會兒不知道恨您恨成什麼樣,就算您救活了老太太,他也不會重新另眼看待您,上次追出來的事,八成是老太太的意思,逼著爺追來的。”

“喔,這樣啊,那就最好了。”夏清語終於徹底的放下心來,想了想,她皺眉看著兩個丫頭道:“我說,你們以後能不能不叫我奶奶啊?我……我這都被休了,還算是什麼奶奶?你們就叫我姐姐不成嗎?”

兩個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起搖頭道:“那……那怎麼成?主僕有別……”

夏清語不等她們說完便一揮手:“我不講究這個。”

“可是奴婢們講究啊。”白薇白蔻的異口同聲讓夏清語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暗道古代的封建糟粕思想果然是毒害青少年的厲害毒品啊,看看這兩個女孩兒,都二十了,還是這麼的冥頑不靈,放著好姐妹不做,非要上趕著做奴才。

“現在咱們講究不起了啊,這要是到了江南,聽著你們叫我奶奶,可我身邊卻沒有男人,萬一大家以為我是死了丈夫的人,再傳到小侯爺耳朵裡,你說他不得把氣撒到我身上?這是紅果果的詛咒啊。再說了,你們既然把我當做主子,那不是該聽我的嗎?怎麼現在我不過提了一個要求,就推三阻四的呢……”

夏清語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她算是看出來了,要讓這兩個丫頭改變,那就得以毒攻毒,用封建糟粕來對付封建糟粕。果然,這一來,兩個丫頭都無話可說了,只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從此後都叫我姐姐。”夏清語見兩人呆呆的,連忙一拍巴掌,趁熱打鐵的把這事兒給定了下來。

“奶奶……”白薇一開口,就被瞪了一眼,她卻絲毫不懼,笑著道:“奶奶哪裡來的這樣稀奇古怪想法?還什麼詛咒,怎會有這樣說法呢?您不要胡思亂想,您是奴婢們的主子奶奶,奴婢們就是您的奴婢,這尊卑是萬萬不能亂的。”

“什麼?沒有這種說法嗎?”夏清語意識到自己腦洞好像開得有點大,因愣了一會兒,方無力揮揮手,暗道這兩個丫頭看著聰明伶俐,怎麼卻這麼死心眼兒呢?放著好好的姐妹不做,非要做奴才。算了,不管了,千里之提都能潰於蟻穴,她就不信自己的潛移默化改變不了這倆奴性深重的丫頭,一步一步來吧,誰怕誰?

一念及此,便將手裡饅頭三兩口吃掉,沒有美味的菜肴相配對夏清語來說有點痛苦,所以這是饅頭在她心目中始終低包子一等的重要原因,不過像她這樣一穿過來就被休了的,這點小挫折也完全不值得放在眼中了,江南洪災啊,這一路上還不知得吃多少苦頭,哪裡能斤斤計較?

“好了,吃飽了沒?吃飽了咱們就上路吧。”夏清語站起身,看了眼身旁的白蔻白薇,就見兩個丫頭用手胡亂擦了擦嘴角邊的饅頭屑。她微微一笑,暗道很好,治病救人,時間是最重要的,兩人跟著自己,就該雷厲風行,她們又伶俐,將來必然是自己的好幫手,只要能把那些大家子所謂優雅端莊的規矩改一改,這便是一個很好的進步嘛。就像現在,看看,在自己的影響下,兩人著急的時候都不用手絹慢條斯理的擦嘴了,所以說,榜樣的力量真是無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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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2: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路遇不平

“爺,這一路上的流民越來越多了,看來江南那邊的情況很嚴重。”

聽著身旁小廝的感嘆,陸雲逍沉默看著不遠處一群扶老攜幼的百姓,他們的精神倒還好,背上都背著大包袱,也能看得出那包袱有些沉重,以陸雲逍前些日子從曾經做過賑災欽差的前輩們那裡得到的經驗來看:這些人似乎並沒有必要背井離鄉,畢竟他和朝廷的賑災隊伍已經來到了雲方州,而另一支由戶部劉大人率領的賑災隊伍從運河而走,此時大概也已經距離舟山不遠,運河上的船家或者纖夫,早該得到消息了,既如此,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逃難百姓呢?

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水,陸雲逍淡淡吩咐道:“去後面通知石大人,行程再加快些,務必要於五天后到達舟山。”

“啊?還要加快?”

剛剛開口說話的小廝朝雲縮了縮脖子,小聲咕噥道:“爺啊,賑災隊伍那麼龐大,不能指望著他們能和咱們的速度一樣啊,畢竟咱們就三個人,一路上輕車簡從,如今石大人能一直在咱們後面綴著,不掉隊,這就已經很考驗他了,要是再加快,就算那些官兵們懾于您的命令,肯拼命,那些騾子啊馬啊驢啊的,只怕也不肯答應,萬一再滾了一地不起來……”

“行了行了,你哪裡有那麼多怪話?”

陸雲逍身旁的另一名小廝暮雲搖搖頭,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對朝雲道:“你照顧好爺,我去後面通知石大人一聲。”

“哎,好弟弟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保準照顧的爺妥妥當當。”朝雲一看暮雲主動把這差事攬在身上,差點兒高興的跳起來,脆生生答應了,眼看著暮雲去得遠了,他這才狗腿的上前看著陸雲逍:“爺,茶涼了,要不要再添一杯?”

“不用了。”

陸雲逍看了朝雲一眼:“虧你也好意思,這樣得罪人的活兒就總讓暮雲去做,要臉嗎你?”

“爺,奴才雖然臉上樂呵呵的,可心裡很感動呢,不過不敢在爺面前表現出來……”朝雲是個滑頭的,陸雲逍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誰讓暮雲非要寵著這麼個憊懶貨?因揮揮手,示意朝雲可以滾到一邊去,不用來煩他,於是朝雲果然就從善如流,滾到了陸雲逍身後五步外的地方東張西望著。

在路上已經走了一個多月,越往南風景越優美,路旁的桃李杏梨已盛放到極致,昨夜一場小雨,便零落了一地花瓣,讓朝雲不由得就想起侯府中那座美輪美奐的後花園,想來姑娘們這會兒大概也都在看著那些落花吟詩作賦吧。

想起這個,朝雲便忍不住向陸雲逍看了一眼,心中傲然想著若說起吟詩作賦,又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爺?只可惜姑娘們放著現成的哥哥不去崇拜仰慕,倒是把那些做了幾首詩就覺著了不起的所謂才子當成詩仙詩聖般的人物,呸!那些人做的也叫詩?打油詩吧?也就是爺不在意這個,說詩詞都是微末小技,不然做幾首詩傳出去,怕那幾位大才子的臉不被踩歪了呢……

朝雲這裡正為心中“無所不能”的自家爺打抱不平,忽然就見陸雲逍猛然站起身,他愣了一下,連忙上前道:“爺,什麼事?”

“前面有人呼救。”

陸雲逍一皺眉頭,幾步出了亭子,而這時,一個斷斷續續的呼救聲也傳了過來。

“爺,讓奴才來。”

素日裡這樣忠心護主的表現機會,朝雲都是站在暮雲身後,用聲音大聲表達忠心的,但今天暮雲不在,他沒辦法,就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了。

陸雲逍大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一邊好笑的看著他,搖頭道:“如何?失算了吧?早知道該讓暮雲留下來應付這危險差事吧?活該,這事兒便是告訴你,老天不是不長眼睛的。”

“爺,都這個時候兒了,您長點心吧,人家姑娘還在那裡呼救呢。”朝雲哭喪著臉,小跑跟在陸雲逍身後,很快轉了一個彎兒,就見坡下一片草地上,十幾個身高體壯的漢子圍著三個人,正得**笑不已。

那被圍著的三個人裡,其中兩人一看便知道是女扮男裝,陸雲逍搖搖頭,暗道這又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不知死活的小姐丫頭被驕縱壞了,因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便離家出走,也是活該,看以後還知不知道世事險惡了?

因為夏清語的關系,陸雲逍對這些任性驕橫卻偏偏又要在人前裝優雅高貴的千金小姐痛恨到了極點,因此也就沒有急著出手幫忙,想著總要讓她們吃些苦頭,才能知道出門不易,或許從此後就不敢任性了,若真是如此,他將來的丈夫倒該好好謝我。

三人中另一個人的形容倒是有些古怪,雖然也是身形纖細,不過身材並不矮小,看上去也會一點閃轉騰挪的功夫,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這是個男人。當然,古怪的不是這些,而是他臉上那半個鐵面具,也不知為什麼,看這人露在外面的半邊臉,五官分明是極精緻俊秀的,然而另半邊臉上,卻戴著一半陰森的鐵面具,看上去十分詭異,也就是這群無賴亡命徒,不然的話,尋常人看見那面具,只怕就要避之唯恐不及了。

“故作神秘嗎?”

陸雲逍搖搖頭,暗道這樣打扮,也就嚇嚇那些沒見識的,真遇上眼前這些在江湖底層打滾的狠辣角色,哪裡還有什麼作用?只是有些奇怪,那鐵面具竟然到現在還沒讓人取下來。

“爺,那三個人好像撐不住了。”

朝雲湊過來小聲稟報。陸雲逍點點頭:“嗯,你下去吧。”

這個“下去吧”很顯然不是退下的意思,所以朝雲忍不住就苦了臉,正要說話,便見陸雲逍睇過來一眼:“怎麼?這麼幾條爛魚,難道你還想讓爺出手?”

朝雲心說爺啊,咱可不能這麼無賴啊,您摸著良心說,那是幾條爛魚嗎?那明明是十幾條爛魚好不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他也架不住狼多啊,何況我還不是什麼好漢。

只是這話也只敢在心裡滾兩滾,他可萬萬不敢說出來,因只好愁眉苦臉的跳下去,一邊哀嚎著:“暮雲,哥想你了。”一邊沖進了人群中。

跟著陸雲逍的小廝,自然不可能只會端茶倒水,鋪床疊被這些基本功,好歹也是武狀元來的,手底下的人沒有幾招功夫,那上街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嗎?

不過朝雲這廝素日裡讓暮雲慣得懶惰,所謂的功夫,也就是那麼回事兒罷了。別說和陸雲逍比,就是比起暮雲,倒不敢說暮雲一根小指頭就能撂倒他,但若是加上中指,也就分分鐘的事兒了,都不用勞煩大拇指出馬。

然而即便如此,這點兒不被陸雲逍和暮雲放在眼中的微末功夫,對待那十幾個心狠手辣的混子卻也足夠了。等到暮雲從後邊報信回來,戰鬥已經結束。混子們抱頭鼠竄而逃,朝雲耷拉著腦袋領了那三個人從坡下走上來。

“怎麼樣了?”

暮雲看了下陸雲逍的面色,見他沒什麼表情,才輕輕舒出口氣,知道主子沒生氣,也是,雖然戰果不甚輝煌,不過以朝雲的憊懶性子,能打成這樣就不錯了,何況他身上還掛了彩。

“眼圈兒青了。”朝雲不敢當著陸雲逍的面兒抱怨,和暮雲走到旁邊十幾步外,這才敢訴委屈,指著自己的兩個黑眼圈:“還有,嘴角也破了,那個領頭的下手真狠,媽的。”

“沒事兒沒事兒,眼圈兒等我煮兩個雞蛋給你敷敷,嘴角這也沒腫起來,牙沒事兒就好。”暮雲檢查著朝雲的傷勢,末了嘆了口氣:“你啊,這次爺是故意給你些教訓,也難怪爺生氣,你素日裡也太滑了些,比如這些功夫,別人想求爺教授三拳五腳的還不能夠,你可好,盡想著逃避……”

不等說完,便見朝雲翻了翻白眼,吶吶道:“那不是有你嗎?好了,你也看看我現在這淒慘樣子,還要聽你的訓斥,成心不讓我活了是不是?”

暮雲讓這無賴氣得沒法,偏偏看著那些傷,又有些心軟,因抬頭看了看陸雲逍那邊,就見之前三人已經到了自家爺身前,正在行禮道謝。

桑綠枝做夢也沒想到,不過是逃個家而已,竟然就會碰上這樣可怕的事情。偷著看的那些傳奇話本裡,一旦有千金小姐因為對婚事不滿意或者別的什麼原因離家出走,路上要麼碰上劍出震九州的年輕俠客,要麼碰上英雄蓋世的年輕大將軍,自己倒好,一路而來都沒什麼事情發生,倒是在快要到江南的時候碰上了這麼一群無賴地痞,還險些被他們把身上錢財搶走,甚至差點兒就被他們侮辱,即使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時想想,也覺著身子有些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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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2: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在路上

好在上天終究是愛護她的,正在危急之時,便遇到這樣一位年輕人英雄救美(喂!醒醒啊,救你的分明隻是那個滑頭小廝)。桑綠枝用眼角餘光偷偷瞥著面前**不凡的男人,感覺到一顆心咚咚咚跳的有些急有些重。她再怎麼說也是官家小姐,這男人身上衣衫乍一看似乎尋常,然而那料子乃是江寧織造隻進貢皇宮大內的上好庫錦,手工也是出自大家,若非王侯子弟,怎可能穿得起這樣衣裳。

“不用客氣,不過是偶然相遇,所以伸了把援手。但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無論是因為何事,也不該如此出行,須知世道險惡,不知什麼時候,便有災禍降臨。”

面對桑綠枝誠摯的感謝,陸雲逍面上沒什麼表情,說出的話聽上去好像關懷,但語氣卻是冷漠之極,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替對方掩飾一下女兒身份。

桑綠枝臉一紅,暗道他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女兒身,看來這絕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仕宦子弟,要多少曆練,才能練就這樣一雙毒眼?

驚愕同時,一股微羞暗喜之意也在她心中輕微蕩漾著,於是她低下頭,小聲道:“公子說的是,我……以後不會再這樣莽撞了。”

陸雲逍沒再理她,而是轉頭看向那鐵面人,有些疑惑地看著那露在外面的一半面龐。經曆了這樣的事,此人還是如此鎮靜沉默,這份兒定力連他也不由有些佩服,隻是這樣的人,怎麼偏偏手無縛雞之力?連朝雲都能收拾下那十幾個無賴,他卻隻有挨打的份兒,這怎麼想都不應該啊。

真是個奇怪的人。

陸雲逍心中想著,卻也沒有深究此人身份的意思,因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朝雲暮雲,於是兩個小廝便知道爺是要離開了,連忙緊走幾步過來服侍。

“公子可是要往江南去?這正好和我們順路。”

桑綠枝看到三人舉步的方向,連忙問了一句,與此同時,有一個猜測逐漸浮上心頭,讓她原本便生了孺幕**的一顆女兒心更加跳的急促起來。

陸雲逍皺了皺眉,淡淡看了桑綠枝一眼,依照他的心思,出手救下這幾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他並不想再帶著三個拖油瓶往江南去賑災,何況這裏還有兩個女人,還是兩個姿色很不錯的女人,一旦被人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他敢情是想等著那些油鹽不進的禦史參他一本嗎?

仿佛是看出了他目中的冷淡,桑綠枝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猜測,終於咬牙踏前一步,鼓起勇氣道:“我們在路上,不敢給公子添麻煩,實話不瞞公子,小女子乃是當朝太醫院院正之女,姓桑名綠枝,此去江南,雖是瞞著家父,然而小女子心中確實是想為江南百姓做些實事,大災過後,最怕有疫病蔓延,小女子不敢說自己能當什麼重任,然而自幼家學淵源,也是略通岐黃之術,到時或許可為江南百姓略盡綿薄之力。”

陸雲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聽見桑綠枝這番話,他就明白此女大概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倒也不由得有些佩服,暗道不管**如何,這份兒眼力倒是不錯。隻是一想起曾經有過親密關係的那位院正之女,心中不由就添了幾絲厭煩,冷淡道:“岐黃之術,不過末**,你身為院正之女,想來從小也是錦衣玉食,何苦去學這些東西,枉自汙了女兒清靜?”

陸雲逍和夏清語的事說起來也算是侯府秘聞,這樣不甚光彩的事當然不可能幾天工夫就傳出去人盡皆知,不過桑綠枝也是大戶人家,又自小學醫,各個貴族府邸的夫人小姐一旦染恙,但凡熟識的都喜歡請她過去診治,因此在京城中,也算是有許多交好的朋友,再加上父親乃是前院正的好友,所以對那對夫妻的關係也有耳聞。此時聽了這話,不由得便暗自琢磨起來,心想若他真是陸雲逍,這大概就是想起了他的前妻,所以遷怒於自己?

她卻並不惱怒,微微福身鄭重道:“救死扶傷之術,怎可說是末**?世間若無醫術,無大夫,會是什麼樣子?便如公子,您自然是人中龍鳳,但您敢說從小到大,不曾請醫問藥?敢說一輩子也不需大夫登門?至於我一個女孩子卻學習醫術,這也不難理解,我若沒天賦,自該安分隨時,每日隻以**持女紅為要;然而我既有天賦,如果因為是女兒身就枉費了上天恩賜的天賦,這豈不是暴殄天物?”

陸雲逍沉默不語,桑綠枝這番話讓他想到了夏清語,想到那個女人嫁給自己五年,從未曾透露過一絲她會醫術的言語,卻在最最緊要的關頭,一出手便救了祖母**命,等若狠狠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相比起來,這女孩兒雖然有些張狂不懂事,但比起那個**險深沉的女人,倒是十分高尚的,且也因為這份高尚和此時的無畏氣度,顯出幾分坦誠的可愛來。
一念及此,冷淡面色稍稍化開了些,他點點頭,淡然道:“姑娘此話倒也不錯。”說完再不發一言,便轉身離去。

朝雲和暮雲看著桑綠枝之前慷慨陳詞,心裏直叫乖乖隆的咚,暗道好麼,我們爺這輩子算是和悍女脫不清關係了不成?剛剛把家裏那個休了,這會兒路上隨便救個女人,也是這副德**。不過說起來,這桑姑娘也多說就是曾經那位奶奶被休之前的水準吧,比起被休後那位主子的辣勁兒,似乎還差了許多道行。

但這和自己等人似乎也沒什麼關係,該擔心的應當是她日後丈夫。因此兩人見陸雲逍舉步,便想也不想的衝旁邊主僕三人微微點頭,然後跟了上去。

桑綠枝一愣,旋即嘴角蕩起一絲微微笑意,暗道這是上天賜予我的緣分,若是這會兒還要**驕傲,讓這緣分溜走,我豈不是**?

雖如此,心中到底因為陸雲逍的冷淡有幾分惱怒,偏這惱怒還不能讓那男人發現,因此隻好橫了身旁鐵麵男子一眼,恨恨道:“你是木頭嗎?人家救了你,竟連句謝也不會說。還愣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走?等著剛剛那些人回來繼續搶咱們?”

陸雲逍腳步未停,面上眉毛卻是微微一皺,心中暗道:女人莫非都是這樣蠻不講理,**長遷怒的?還是說當朝太醫院院正都是些教女無方的家夥?罷了,這終歸是別人的事,和我什麼相關?

既然沒有相關,陸雲逍也就沒有再管過身後那主僕三人,一路而行,轉眼間便到了傍晚時分。

事實證明,即使是文武雙全,深得聖寵的小侯爺,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在眼看紅日西下,面前身後卻都是筆直官道的時候,陸雲逍便做好了露宿野外的準備。

隻是看著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烏雲密佈,終於連那輪紅日都被隱到了雲後,他心中終是不由得苦笑起來,暗道好嘛,這些天一直順風順水,偏偏今天要露宿荒野,也偏偏就在今天,這老天晴朗了一天,竟是要在這個時候下雨,難道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正想著,忽聽身後腳步聲響,接著一身男裝的桑綠枝終於來到了他面前,看著他苦惱問道:“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莫非公子要露宿荒野?可這天看上去就要下雨了。”

陸雲逍目光在遠處青山上梭巡,想著莫非真要上山去找個山洞捱一夜?隻可惜當日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不然帶兩頂帳篷也好啊,反正朝雲那憊懶貨身上也沒帶多少東西,加兩頂行軍帳篷也壓不死他。

桑綠枝見他不說話,便撇了撇櫻桃小嘴,小聲道:“你看著也不像那小肚雞腸的人,怎麼?不會就因為上午我和你說的那幾句話,便生氣不理我了吧?”

陸雲逍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倒是身後朝雲終於忍不住,咕噥道:“我們公子是什麼人?會和你一般見識嗎?別擾了他思路,不然今晚真得露宿荒野了。”

桑綠枝心想就這麼個鬼地方,我不擾了他思路,難道他還能憑空變出一幢房子不成?因正要說話,忽見陸雲逍雙眼微眯,似是看見了什麼意外的景象,於是她連忙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就見從距離官道大概一裏多地的青山上,隱隱約約間似乎有三個人正往山下而來。

這道路兩旁的山都不高,且十分奇異的沒有生長什麼樹木,隻有些嶙峋怪石和野草。這樣的山北方常見,南方卻很少見,雖為山,然而卻是孤山,沒什麼連綿起伏的山脈,沒有**的樹林,也就不能為動物提供遮蔽之所,多說也就是有些刺蝟野兔山雞之類的東西,所以這一帶像這般的孤山雖多,卻不可能讓人們射獵采果,不然此處也就不會是這麼一幅人煙稀少的模樣了。

此時正是春季,山上那些野草野花看上去也是剛剛生長起來,所以桑綠枝實在不明白那三個從山上下來的人是做什麼的,尤其看梳的發髻和衣服顏色,那應該還是三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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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2: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隨著幾個女子漸漸走近,桑綠枝忽然發現陸雲逍的面色變了,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眸子瞇得更加狹長,仿佛是遇見了什麼敵人一般,渾身上下竟生出了幾縷鬥志。

這個一向冷淡的男人竟會對幾個女子生出如此大的情緒,想到自己先前跟了他將近一天,也沒得他回頭看一眼,桑綠枝心中頓時升起極大的不滿和憤怒,而這股不滿和憤怒她同樣不能發泄到陸雲逍身上,所以就只好送給那正說笑而來的三個女子。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身後的朝雲低叫一聲:“我……我的個老天爺,怎麼……怎麼會是大奶奶?她們怎麼會在這裡?”

奶奶?桑綠枝的心中一凜,眼睛瞬間也瞇了起來。

“今天運氣不錯,找到不少葛根,這東西可食用可入藥,尤其是治療傷風感冒,少不得它,多虧了白蔻,不是她聽見那聲狐貍叫就害怕了,非要往西面去,哪裡能找到那塊寶地?”

夏清語背著沉甸甸的大籮筐,雖然那裡的葛根和幾種草藥壓得她腰都有些彎曲,卻完全不能減低她的熱情和精神,與身邊兩個累得無精打采的丫頭興奮說著話,然後回頭看了眼那大青山,她深深吸了口氣,滿足道:“太好了,這沿途咱們已經采了不少草藥,不過若要治病賺錢,這些還遠遠不夠,所以進入江南地界之前,咱們還要在這一帶多盤桓幾天,然後把那些草藥或曬幹或炮製都弄好了,這樣到了江南,手裡有藥心裡就不慌了。”

“奶奶何苦如此費事兒?您去江南是要治病,又不是開藥鋪,負責開方子也就是了,何苦定要天天上山采藥?累也罷了,奴婢只擔心您讓蛇蟲鼠蟻給咬了,聽說這南方多毒物,若是被咬傷,可怎麼了得?采多少藥不也是白搭?”

白蔻嘆了口氣,卻聽身旁白薇苦笑道:“行了,你不用勸了,奶奶是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這樣的無本買賣,不過是付些辛苦罷了,她哪裡肯放過?”

“沒錯,還是白薇更瞭解我。”夏清語一拍手:“何況這個時候,離蛇蟲鼠蟻什麼的橫行還有陣子呢,若不利用好這樣時機,會遭天譴的。再說了,這些山上草藥資源如此豐富,不都采下來炮製好了等著賺錢,天也不容我啊。開方子讓人去藥鋪抓藥,哪裡有咱們治病開方配藥一條龍賺得多?”

得,這奶奶根本就是鉆進錢眼裡去了。白蔻白薇搖搖頭,卻明智的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咦?”

忽見夏清語放慢了步子,看著前方皺起眉頭,白蔻白薇連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遠處官道上,站著幾個人,似乎也正望著這裡,雖然距離有些遠所以看不太清面目,然而對方的身形姿勢,卻讓她們從心底裡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那幾只傻鳥站在大道上幹什麼呢?這天都陰沉下來了,他們想挨雨淋不成?”

夏清語不留口德的小聲批評著,然而越往前走,她的眼睛便瞪得越大,當終於看清道路上那幾個人的面目時,曾經的侯府大奶奶不由自主便停了腳步。

“我去啊,老天不是玩兒我吧?這樣也能遇到?”

她在嘴裡咕噥了一句,然後拉住白蔻白薇的袖子:“你們……你們幫我看看,我眼睛好像出問題了,怎麼……怎麼看見了那個缺德渣男的身影呢?還是說,只不過是長得相像的兩個人而已?”

很快夏清語就知道不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因為白蔻白薇的身子已經僵硬的好像一具屍體,她們震驚看著對面二十幾步外的男人,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個囂張可惡的女人,怎麼也會在這裡?難道她還指望著製造什麼巧遇?笑話,以為我會給她重新回頭的機會嗎?離了侯府,越發不像話了,莫說德容言工,竟是連口德都沒有,說誰是缺德渣男呢?她怎麼不看看自己那副河東獅的可憎可惡模樣?

陸雲逍面容冷冽,只是心中那些話卻不能說出來,不然豈不成了潑婦罵街?那個女人是不在乎名聲的,他總不能連侯府世子的風度都不要。

兩幫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空氣中流淌著詭異而不友好的氣氛,這氣氛就連桑綠枝都感覺到了。她偷偷看了陸雲逍一眼,只見這個讓她一見鐘情的男人眉眼雖然仍是鎮靜,面色卻已成了鍋底黑,很顯然是恨極了對面那三個女人。

這本來是讓她竊喜的情景,然而她心裡卻沒有一點兒喜意。腦子裡只想著俗語說的好,愛之深責之切,若非是愛的太深,又哪裡會有如今這樣強烈的恨意?可憐蹺家女只知道侯府有只河東獅,前些日子終于被小侯爺忍無可忍休棄的事,卻不知對方是“害了小侯爺的骨肉”,也因此,她很容易便把這份憎恨和愛戀聯系起來。

就在桑綠枝因此而對夏清語產生了強烈的妒恨和怒意之時,便見對面三個女人若無其事的走了過來。

“我就說今天出門撞烏鴉,肯定沒好事兒。也罷,應在這上面,總比破財好。”夏清語揮著手,如同趕蚊子似得,一邊給白蔻白薇洗腦:“你們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前面那幾個都是稻草人,只是做的很逼真而已……”

“喂!你怎麼說話呢?”

朝雲終於忍不住了:這大奶奶都落魄成這樣了,怎麼反而比先前更可恨厲害了呢?那張嘴也越發不饒人。想一想陸雲逍的身份,自然不屑和對方耍嘴皮子,暮雲是個忠厚老實的,也所以,這為主爭光的重責大任,便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卻不料夏清語像躲瘟疫似得拉著白蔻白薇繞到他們身邊十幾步外,然後就那麼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白蔻白薇還在一旁怯怯附和著:“是,奶奶說得對,我們什麼都沒看見,那就是幾個稻草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朝雲痛心疾首的捶胸:白蔻白薇那是多好的兩個丫頭,跟著這主子出府不到一個月,竟也學得這樣不留口德。

“罷了,和那無知蠢婦一般見識做什麼?”

咽不下這口氣,朝雲正想上前替主子挽回榮光,卻被陸雲逍一伸手攔住,他一回頭,見主子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是在想什麼,於是便連忙湊過去,小聲道:“爺想到了什麼?”

“我在想,她們是在哪裡住的?”

陸雲逍的確是非常憎恨夏清語不假,不過他到底是被皇帝寄予厚望的人才,所以很快就把這份兒憎恨埋在心底,從而思考起最關鍵的問題。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便聽遠處傳來“哞”的一聲,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輛牛車悠悠而來,車轅上坐著一對衣著樸素的男女,看上去像是一對夫婦。

“葉大哥,葉大嫂,你們回來了?今天的生意怎麼樣?”夏清語帶著白蔻白薇上前,熱情和那對夫婦打著招呼,然後牛車慢慢停下來,拉車的老黃牛又“哞”地叫了一聲,夏清語拍拍它的牛頭,隨手從身後筐裡拽出一把野草喂進黃牛嘴裡,開心笑道:“你這頭小氣牛,敢情天天吃我的草吃上癮了是不是?我的藥筐空間多寶貴啊,還得特意騰出一點來給你裝鮮草。”

陸雲逍眼睜睜看著她和那頭牛說完話,便爬上牛車,動作俐落一氣呵成,竟沒有半絲為難忸怩的樣子,饒是以他的定力,此時也不由得張大嘴巴,震驚之極看著眼前一幕,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在不停回蕩:見鬼了,我一定是見鬼了,那個女人……她……她怎麼會和村夫村婦如此平和說話?在她眼中,這些低賤的泥腿子不是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嗎?

朝雲和暮雲眼珠子也都快瞪出了眼眶,忽見那牛車上的葉大哥向這邊看了眼,猶豫一下才對陸雲逍道:“哥兒是要往哪裡去?這方圓百里,只有稀稀落落幾個村子,這會兒眼看要下雨了,你們若沒有地方可去,便坐我的牛車到我們村子暫住一夜如何?”

不登陸雲逍說話,便聽馬車上的夏清語“哎喲”一聲,然後搖頭笑道:“葉大哥,你也太實誠了,上趕著不是買賣,好心通常都被當做驢肝肺這諺語沒聽說過嗎?你這樣熱情相邀,只怕人家要把我們當做開黑店的呢。實話和你說,那是京城壽寧侯府的世子陸小侯爺,你擔心人家沒地兒過夜,不是瞎操心嗎?”

那對夫婦顯然被小侯爺這個名頭嚇到了,兩人連忙跳下車轅在地上磕了個頭,吶吶道:“是草民唐突了,小侯爺莫怪。”

夏清語一愣,接著便懊惱的捶了捶腦袋,心想大意了,我這個穿越女不會把什麼小侯爺放在心上,可這些普通百姓一輩子只怕連縣太爺都沒見過,又哪裡禁得住小侯爺這三個字?不過還好,這樣一來,只怕葉大哥也就熄了招待渣男的心思,哼哼!別怪我使壞,誰讓你太渣呢?連小妾都看不透,若這是本小說,你也就是個炮灰貨,絕對成不了男主角,男主角都是英明神武會讀心術的神一般存在,怎麼可能是你這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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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3: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過招

正因為自己肚子裡偶爾冒出的壞水兒而得意,下一刻,夏清語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陸雲逍上前親手扶起葉大哥,淡然道:“這是在民間,不是朝堂和京城,不必多禮,你只把我做尋常人看待就是。不知你們的村子在何處?我們錯過了宿頭,正不知該如何辦好。”

葉大哥讓小侯爺的貴爪,哦不,貴手扶了一下,整個人都受寵若驚了,結結巴巴道:“我們……村子是……葉家村,就在……就在前邊那條小路盡頭,二裡地……就到了,肯定……能在落雨前趕回去。”

“那就有勞二位了。”陸雲逍微微一笑,轉頭看了桑綠枝一眼:“姑娘可要和我們一起?”

“要,當然要,有現成的村子,誰要露宿荒野挨雨淋?”桑綠枝雞啄米一般點頭,心中興奮簡直要滿溢出來,雖然此前她已經很肯定自己的猜測,然而從夏清語口中得到證實,還是讓她忍不住就激動起來。

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位文武雙全前程無量的陸小侯爺,皇上看重寵愛的小舅子,皇貴妃的弟弟,兩位皇子的舅舅。天啊,這樣的好事兒,怎麼會忽然就砸到我頭上?呵呵,若是能得他青睞,便是將來做了小侯爺的續弦,那不也是堂堂一品誥命嗎?和他相比,爹爹給自己定的那位刑部員外郎之子又算個什麼?雖說訂了親,可到時候,他有膽子和陸雲逍爭人嗎?

整個人都陷入妄想的桑姑娘,在聽見陸雲逍的問話後,更是興奮的不知所以,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後,竟是把朝雲暮雲的位置都給搶了。

六人來到牛車前,卻見夏清語伸直了腿大喇喇坐著,絲毫沒有給他們倒地方的意思。桑綠枝不禁皺起眉頭,暗道這女人也太不自覺了吧?莫非以為這樣就能另辟蹊徑,讓小侯爺重新憶起曾經的夫妻之情?哼!怎能讓她如願?

一念及此,正要開口,卻發覺周邊氣氛似乎有些沉默嚴肅,她心中一顫,抬頭看向陸雲逍,卻見男人靜靜立在車前,面無表情看著夏清語。

夏清語毫不示弱的對視著:媽的失算了,哪想到渣男臉皮這麼厚?他竟然真的能放下架子來坐牛車,混賬東西,你是小侯爺你知道嗎?牛車這麼低檔次的東西,你就不怕掉身價?何況車上還有我,你那吞天噬地扔休書的冷酷範兒哪裡去了?和我一起坐牛車?要不要臉了你?

正在心裡大力腹誹,就見陸雲逍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全是諷刺嘲笑,然後他抬起頭,對剛剛坐上車轅的老實男人叫道:“大哥,但不知我們要坐在哪裡?”

夏清語面色一整,她終於明白渣男那個充滿嘲笑的笑容是怎麼回事了,果然,下一刻,便聽到葉大哥驚慌的聲音:“夏姑娘,您怎麼能坐在那兒呢?還不給小侯爺騰個地方。”

一邊說著,葉大嫂也已經笨拙的爬過來,在夏清語不情不願的挪了窩後,她就將車上那條剛從城裡買來的毯子恭恭敬敬鋪在牛車當中,然後低著頭恭敬道:“小侯爺請坐。”

陸雲逍滿意的坐在了這塊“風水寶地”上,桑綠枝和他拉開一點距離,坐在毯子邊緣,事實上她真的很想挨著陸雲逍坐,然而考慮到那樣實在是太不矜持,讓小侯爺誤會自己是個隨便的女人就糟糕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特麼這就是啊。

夏清語懊惱的扶額,心想驕傲了吧?自大了吧?輕敵了吧?就算是炮灰渣男,他也是陸雲逍,皇帝看重的國家棟梁,你不能太看輕他的智商啊。好吧,不是他智商高,是我大意之下智商變負數了,我為什麼要拆穿他小侯爺的身份呢?難道我指望著葉大哥葉大嫂能聽見他的身份就夾著尾巴逃走?憑什麼啊?他們又不是江洋大盜,這下可好,葉大哥葉大嫂眼裡都沒我了,嗚嗚嗚那條毯子之前都沒拿出來,這差別待遇太明顯了,也不想想大黃饑腸轆轆的時候兒,還是我喂得鮮草呢。

這女人也會認輸嗎?

陸雲逍目不斜視貌似在看小路兩旁的田野,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在注視著夏清語,他以為這惡毒女人不會如此輕易認輸,肯定還要想到別的辦法來挑釁,例如偷偷踹自己下車什麼的,當然,如果是被休前的夏清語,她肯定不敢這麼幹,但是被休後,他就是覺著這種事情不夠那個蠢女人幹的,所以暗中一直有防備,不打算給前妻一丁點兒逞兇的機會。

“原來你就是那位聲名赫赫的陸小侯爺。”

桑綠枝琢磨了半晌,要怎麼打開話匣子,並且在夏清語面前適當表現一下她和陸雲逍的“親密”關系,然而想了半天,終究沒有什麼新穎說辭,於是就只好從最平常的對話入手。

陸雲逍點點頭,就聽桑綠枝又微微笑道:“聽說小侯爺這一次是奉旨到江南賑災,不知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帶著欽差隊伍,不會有事嗎?”

陸雲逍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道:“會有什麼事?”

桑綠枝眨眨眼,一下子愣住了,暗道我……我只是隨口一說,是啊,欽差隊伍會有什麼事?又不能嘩變什麼的。

正尷尬著,就聽前面葉大哥驚喜的叫了一聲道:“原來您就是這一次的賑災欽差啊。”

“是啊。”陸雲逍微微一笑,看著葉大哥的背影:“怎麼?你們的村子也遭災了?”

“沒有沒有,我們的村子還好,這裡離舟山還遠著呢,不過這個春天雨水真是不少,好在這周圍沒有什麼江河湖海,所以頂多就是地裡澇了些,還能種地。”

葉大哥憨厚的解釋著,他們這裡種的不是稻田,而是穀子小米大豆紅薯等物,不過他家沒有多少地,所以閑暇了就在村子裡收些土布和陳年糧食等去三十裡外的市集賣,因為江南遭了洪災,所以這些東西如今很好賣。

陸雲逍忽然想起這一路來自己的疑惑,想了想便沉聲道:“我這一路南下,看到很多逃荒的百姓,江南向來是魚米之鄉,雖然今春遭災,因為連日暴雨導致運河和幾處海堤決口,然而朝廷水陸兩支賑災隊伍都在路上,只要捱些日子,得了救濟,好歹也能過下去,再種地也不遲,因何就能到背井離鄉的地步呢?”

葉大哥笑道:“這事兒若問別人,未必知道。不過如今我家裡恰好有從舟山那邊來的親戚,所以我大概知道些個中內情。”他到底是平頭百姓,雖然被陸雲逍的身份震住,然而說著說著話,便忘了自稱草民。

陸雲逍也不以為意,聽見葉大哥說他明白其中內情,連忙肅容道:“既然葉大哥是知情人,還請賜教。”

“聽說江南那邊,趁著這天災,有些人大量收購土地呢,銀錢給的也豐厚,實在不由得人不動心,所以家裡有些地畝的,便忍不住都把地賣了,想著去哪裡不能謀生?我那親戚家原本也有五畝良田,也是賣了,帶著一大筆銀子來找我,打算就在我們村子落腳呢。好傢夥,他那些錢,在我們這裡買二十畝上好的良田還有的剩,小侯爺您說,這樣劃算的買賣,誰不做?”

葉大哥說到這裡,便聽葉大嫂哼了一聲道:“別說嘴,也不是人人都利慾薰心的,祖產那是能輕易賣得的嗎?表弟也說了,他們村裡雖然不少人賣了地,但總有一半人還是不肯賣的,等著朝廷救濟呢。”

葉大哥連忙笑道:“是是是,我在小侯爺面前,忍不住得意了,倒忘了這茬兒。”

陸雲逍微微一笑,忽聽旁邊桑綠枝笑道:“不知這是什麼人,竟有這樣頭腦。遭災時百姓們恰好需要銀子傍身,他便出高價收地,其實江南土地肥沃,過了這一場災難,那還算什麼高價?他倒平白得了良田千頃,幾年間,這些銀錢應該也就賺回來了,朝廷近幾年鼓勵農耕,只怕是為將來解決邊疆之患做準備,到那時,糧草之需便是重中之重,此人倒是有遠見。”

她這純粹就是在陸雲逍面前賣弄了,一面說一面偷眼看著陸雲逍,卻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就有些失望,再看陸雲逍目光,竟是落在那些藥筐上,不由更是氣惱,偏面上卻微笑道:“娘子這藥筐裡的藥材倒是不少,你們天天上山采藥嗎?”

夏清語從認識到目前不宜與陸雲逍為敵之後,便一直一言不發,然而搭訕的是桑綠枝,她也不好扮冷酷,於是點點頭,卻聽對方笑道:“娘子也懂炮製藥材?”

“何止是炮製藥材?我家娘子問診治病,采藥做藥,就沒有她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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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山村夜雨

白蔻對這女扮男裝的女子莫名就有些敵意,聞言連忙開口,卻見夏清語瞪了她一眼,然後轉向桑綠枝笑道:“都是略懂些皮毛,姑娘不必聽這丫頭胡說。”

“虛偽。”

陸雲逍冷哼一聲,想起這前妻之前分明是治好了祖母,那可是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宣佈只能等死的急癥,這會兒她卻說“略懂皮毛”,不是虛偽是什麼?

夏清語沒理他,眼看村口到了,想著天色也即將暗下去,且風中多了濕潤之氣,顯然一場雨說來就要來,不由得暗自慶幸,心想遇到渣男,不理他就是,重要的是沒淋到雨就好。

“夏娘子還是要在史大娘家過夜嗎?”

牛車駛進村子,葉大哥回頭笑問了一句,見夏清語點頭,他就笑道:“那快去吧,聞著好像是雞湯的香氣,大概是大娘殺了公雞……”

他不等說完,就見不遠處一個小童手裡拎著兩只公雞走過來,於是面色一整,喃喃道:“這是誰家的小哥兒?他手裡拎著的不是大娘家的蘆花大公雞嗎?”

偷雞賊?

夏清語倏然抬頭,死盯著那小童手裡拎著的兩只大公雞,肥大公雞在他手裡不住掙紮,他卻不覺著吃力,施施然從牛車邊走過。

古代的小孩兒都這麼厲害?夏清語百思不得其解,又覺著這偷雞偷得也未免太光明正大了些,因心中生了疑竇,正要問問,就聽小童清脆的聲音道:“黃大哥,我買了兩只大公雞,讓主人家把他們房上掛的蘑菇幹摘下來,一起燉了,可補身子呢,公子這幾日恰好不太舒服,補一補才好。”

“原來是買的。”

夏清語咕噥了一句,也松了口氣,看那小童和被他叫做黃大哥的人一起進了周家的院子,她便對葉大哥笑道:“看來這又是來投宿的,周大嫂恰好快臨盆了,有了這燉公雞補一補也好。”

葉大哥笑道:“是啊,自從姑娘來咱們村子裡住了這幾日,竟有好幾撥客人來投宿,可見您是招客的。”

夏清語笑道:“罷罷罷,我可不要這功勞,其實還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以一旦錯過宿頭,看見這裡炊煙,便都過來了。”說完那老牛車就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來,夏清語和白蔻白薇下了牛車,跟葉大哥葉大嫂告別,然後她看也不看陸雲逍一眼,便轉身進了院子,倒是白蔻白薇還匆匆施了一禮,這才隨著夏清語進院子。

這裡車上只剩下陸雲逍等人,葉大哥便為難道:“小侯爺……”剛說了三個字,便聽陸雲逍淡然道:“我就在這裡宿一夜,所以還希望幫我隱瞞身份,我可不想明兒一早出去時,村民們都來圍觀,看小侯爺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的怪物。”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葉大哥只覺著陸雲逍這個小侯爺著實是平易近人,比保長還沒有架子,因點點頭,接著又為難道:“我家裡就三間房,只怕招待不下小……你們一行人,說起來,剛剛那周家旁邊的房子,是他父母住著,他們家境殷實,若是那撥人不多的話,倒還可能有兩間空房。”

陸雲逍於是就派暮雲去打聽,過了一會兒回來笑道:“果然那周大爺家還有空房,先前來住宿的只有四五個人,在他們兒子家就住下了,只是咱們住宿,他們家要收些銀錢,說是兩間房,一夜五十文錢,奴才想著這不算什麼,就給了他們,看樣子他們倒是歡喜的,還張羅著要添菜呢。”

陸雲逍淡淡道:“應當的,住客棧不也要花錢。”說完看了朝雲一眼,於是朝雲會意,從身上翻出一個錢袋,在裡面拿了塊碎銀子,約莫有三兩重,遞給葉大哥,笑道:“這是車錢,我們爺說了,不能白坐你們的牛車,這條毯子雖然粗糙,也是全新的,只怕是你們才買的,卻被我們糟蹋了,這錢拿去,明兒再去買條新的吧。”

三兩銀子,那是夠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個月的,夫婦兩個哪肯要,正推辭著,便聽桑綠枝笑道:“給了你們就拿著,這天要下雨了,若是因為這個再讓公子淋了雨,你們也擔當不起啊,再說了,這銀子於你們來說沉重的很,於我們卻不算什麼,拿著吧。”

夫婦倆聽她這麼說,方收了銀子,千恩萬謝的趕著牛車去了。這裡陸雲逍和朝雲暮雲往回走,須臾間到了周家院子,果然就見一個老頭等在那裡,看見他們便笑道:“老婆子在做菜,幾位貴客快請。”

陸雲逍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認出夏清語等人寄宿的房子和這裡隔著三戶人家,他滿意點頭,暗道不錯,總算離那可惡女人遠一些,不至於有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惡心。一面想著,便和周老爺子寒暄了幾句,方邁步進了院子。

“這真是怎麼說?偌大一個江南,竟然就在這裡遇見了爺,唉!莫非是爺和奶奶的緣份還沒斷?所以上天才這樣安排?”

史大娘家的裡屋中,白薇正在油燈下縫著一件衣服,白蔻手拄著下巴,趴在那張簡陋的桌子上,看著她唉聲嘆氣的說話。

“休書都給了,還有什麼緣分?即便是有,也如奶奶說的,都是孽緣吧。”白薇對這件事兒倒是很平靜,頭也不抬的說完,又忍不住笑道:“說起來,我如今倒是佩服奶奶,當日她本來有留下的機會,偏她看的那樣透徹,走的瀟灑。果然咱們爺就是個招桃花的,這賑災路上,也能招到兩個俊俏姑娘,只是他難道不知?那桑姑娘也是太醫院院正的女兒。莫非爺這輩子,就和太醫院院正之女耗上了?”

“什麼?那是太醫院院正的女兒?”白蔻嚇了一跳,連忙道:“你怎麼知道的?”

白薇淡淡道:“你來府裡晚,所以不認得她。我卻是從小兒便跟著奶奶的,因為那桑大人和咱們老爺都是太醫院的同僚,所以早前我和奶奶倒見過那位桑姑娘兩面,不過那會兒她形容還小呢,卻是個爭強好勝的,奶奶十分不喜,此後就斷了和她的來往。去年的時候兒我在街上遇見了她,當時對她身邊那個戴著半邊面具的人好奇,聽人說是院正之女,那人似乎是她家裡一個僕役,我回來還說給奶奶聽了,奶奶還嘲笑了她一番,不過終究沒有再見過面,哪裡想到如今竟在這裡遇上了。”

“我的乖乖。”白蔻吐了吐舌頭:“我也看見那半邊臉的人了,明明這邊臉看著還好,可是有了那個鐵面具,卻讓人忍不住的害怕。”

話音落,就聽門外一個聲音道:“有什麼好怕的?切!不知是看了什麼江湖話本,就弄這麼個東西冒充大俠,惡心死了,坐在車上一句話不說,扮冷酷,這樣的人也要怕?白蔻你膽子真是讓老鼠都不如。”

白蔻吐了吐舌頭不說話,夏清語又上前把白薇手中衣服奪下來,隨手向凳子上一扔,擺出主子威嚴道:“水都弄好了,快洗澡去,告訴你多少次,燈光暗淡,不做這些細致活兒,傷了眼睛是一輩子的事兒,就是不聽。”

白薇和白蔻站起身,手把手去洗澡,把夏清語一個人晾在那兒,她愣了愣,才哭笑不得道:“好嘛,這麼快便脫離封建思想,敢沉默著反抗我了?說好的尊卑不能亂呢?哼!”

過了一會兒,白蔻白薇也洗完澡回來了,看見夏清語正在床上盯著窗戶發呆,兩人想了想,白薇便小心道:“奶奶,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爺,咱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涼拌。”

夏清語翻了個身,看見兩個丫頭囧囧有神的表情,她便揮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們不用這個樣子,就按照我從前說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們明天大概就要走了吧?咱們還要在這裡再采幾天藥,今日這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你們不用往心裡去。”

白蔻笑道:“奶奶不往心裡去就成,奴婢們怎會往心裡去呢。”

“那就好。”夏清語伸手把鬢邊頭發別到耳後:“我對渣男有免疫力。行了,不早了,把燈熄了睡吧,不然讓大娘看見這會兒還亮著燈,又該心疼燈油錢了。”

“大娘何曾是這樣小氣的人?不過是怕咱們看書做活傷了眼睛,奶奶這話若被大娘聽到,定要說今晚的雞湯白喂了您。”

白蔻忍不住笑說道,一邊就走到窗前榻上躺下,這裡白薇吹了燈,來到夏清語床上躺下,正要說什麼,就聽“轟隆”一聲春雷響,沒片刻功夫,窗外沙沙聲就響成一片。

夏清語打了個呵欠,搖頭笑道:“這雨竟是撐到這會兒才下起來,只不知會下到什麼時候兒,若是下一夜,明兒倒不好上山了。”話音未落,因為白天累了一天,那眼皮便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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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3: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難產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能聽見雨打紗窗滴答滴答的聲音,夏清語睜開眼,看著夜色深沉,於是又合上眼睛,暗道這樣雨夜倒是助人好眠,這兩日白蔻白薇跟著自己也吃了不少累,不如明兒就休息一日,讓她們也好好歇歇吧。

一面想著,意識就又沉入黑甜夢鄉,恰在此時,忽然就聽一陣驚慌的嘈雜聲響起,夏清語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細聽了聽,便推白薇道:“起來,聽聽這是什麼聲兒?是不是誰家出事了?”

白薇揉著眼睛坐起來,卻見夏清語已經披了衣服下床,她連忙拉住道:“奶奶我去吧,這外面的雨下的大,您身子嬌弱,可別再著涼了。”

夏清語道:“無妨,這麼些日子,這身子再嬌貴,也練出來了。”說完一徑出了房門,彼時白蔻也醒了,披著衣服和白薇一起趕出來,卻見夏清語已經沖進了雨幕中,兩個丫頭不由急得跺腳道:“這是怎麼說?性子也太急了些。”一邊也出了門。

史大娘卻是年邁耳聾,又有雨聲遮掩,並未聽見那越來越大的嘈雜聲,因夏清語三個也沒驚動她,待出了院門,便覺那嘈雜聲越來越清楚了,夾雜著一些呼喝奔跑聲,三人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夏清語便疑惑道:“好像是周嫂子家出了事兒,走,看看去。”

的確是周家出了事情,連夏清語等人都驚動了,陸雲逍和桑綠枝等住在周家旁邊的老宅裡,自然也早被吵醒,幾人爬起身時,只見熱情招待他們晚飯的老頭兒老太太互相攙扶著走了出去,於是連忙也跟著過來,才知道周家的女人半夜生產,待把產婆子請來,卻發現嬰兒太大,竟然卡著出不來,那產婦的產道被撕裂,一個不慎,便會因為大出血而死。

產婆只是負責接生,血崩的產婦這輩子也不知見了多少,看見這麼個模樣兒,心知無力回天。不由嘆口氣對周老太太交代道:“看你兒媳這麼個情形,只怕是九死一生了,叫我說,既然怎麼都難救活,不如緊著孩子,把那小可憐兒的給弄出來,如何?”

周老太太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知道兒子和媳婦素日裡夫妻情深,這個決定著實難下。然而生產對于女人來說,就是一隻腳在鬼門關內一隻腳在鬼門關外,這個時候兒便要當機立斷。想來既然兒媳在劫難逃,大概她也不願意那小生命隨著她一道去黃泉,倒不如舍了大人保住這個孩子,也是她給周家留下了血脈。

一念及此,老太太便哆嗦著嘴唇要答應下來。卻冷不防聽身後一個悲憤的聲音大叫道:“要大人,我要保大人,孩子……孩子日後總會有,這個既然和我們沒有緣分,就隨他去吧。”

“你胡說什麼?”

周老太太一頓拐杖,回頭怒瞪滿臉決然的兒子,產婆也在一旁勸道:“你別說傻話,現在即使不把孩子弄出來,大人也難保,之前孩子出來的時候,那產道已經撕裂了。”這話本來不該在年輕男子面前說,只是產婆心中也同情這對夫妻,因這個關頭,必須把話說明白,其他的倒顧不上了。

“那也要救大人……”

七尺高的壯實漢子,這時候淚流滿面,蹲在地上揪著頭發:“嗚嗚嗚,我當初為什麼要一個勁兒逼著她進補,結果補成了這個模樣,這哪裡是讓她補身子,這是要她的命啊,嗚嗚嗚……”

陸雲逍和桑綠枝等人站在堂屋門口,沉默看著焦急的產婆和周老太太以及地上哭得傷心的漢子,陸雲逍便想起了自己那個還沒出世便被害死的骨肉,一向冷硬的心中也不禁泛起幾絲難過悲傷。

忽然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桑綠枝道:“桑姑娘,不如你進去看一看,若是能妙手回春,救了那婦人和孩子,這也是功德一件。”

“啊?”

桑綠枝萬萬沒想到陸雲逍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羞惱,暗道我還是沒嫁過人的黃花閨女,你要我進產房那種地方?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

心中氣惱,然而看見陸雲逍面上的鄭重之色,桑綠枝便知道這男人是真的同情面前一家人,雖然她不知道這些泥腿子為什麼會獲得高高在上的陸小侯爺的同情,但心裡卻打起了主意,暗道如果我真能把那對母子救下來,還怕他不對我另眼相看嗎?也罷,醫者父母心,這會兒卻管不了這麼多,既然是他托了我,想來日後他也不會因此而看輕我,說不定還會因為我的仁義對我格外高看呢。

一念及此,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嘆了口氣,搖頭道:“論理,我這樣女孩兒哪裡能進那種地方?然而小侯爺既托了我,何況醫者仁心,這會兒卻也不能太拘泥了,也罷,我就進去看看。”

她說著,便輕移身形向內室而去,此時產婆已經回了屋裡,周玉郎正和父母極力爭奪妻子那微乎其微的一縷活命希望,至於孩子,他這時候卻是不及考慮的。

看見桑綠枝要進屋,周玉郎心中一凜,他不知道這做男裝打扮的女孩兒要幹什麼,於是連忙上前攔住,卻聽身後陸雲逍平靜道:“那是當朝太醫院院正之女,讓她進去瞧瞧,也許你媳婦兒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在這些淳樸村民的心中,莫要說太醫院,就是給縣太老爺治病的大夫,那都不啻於是華佗扁鵲般的存在,因此一聽說桑綠枝是院正之女,母子幾個便猛地跪了下去,哀哀請求之語發自肺腑,無比誠懇。

桑綠枝淡淡表示自己會盡力而為後,便飄然進屋。這裡朝雲和暮雲湊在一起,目光向鐵面人和桑綠枝那小丫頭的方向瞟了一眼,又走開兩步,朝雲才問暮雲道:“你怎麼看這個女人?”

暮雲搖搖頭,老實道:“不好。”

“算你有點眼光。”朝雲欣慰地拍拍暮雲肩膀,然後不屑道:“呸!進屋救人,這麼要命的時候,還不忘款擺柳腰輕移蓮步,要在爺面前展現她所謂的婀娜身姿,還說什麼醫者仁心,她哪裡有一點兒仁心?這份兒惺惺作態,竟是比咱們大奶奶當日那驕傲跋扈還不招人待見呢。”

暮雲看著他急躁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操的什麼心?難道咱們爺會膚淺至此,讓這麼個女人拴住心神?”

“嗯,你說得對,其實我也不是操心,咱們爺的性情,我還不明白嗎?我只是太不齒這個女人……”

他的話戛然而止,暮雲疑惑看過來,就見他眼珠子瞪著門口方向,似是看見了什麼極為不可思議的事,因心裡不由得就是一驚,連忙轉頭去看,就見夏清語和白蔻白薇匆匆走進屋裡,身上只隨便披著件衣服,顯然是過來的十分匆忙,一進門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先前聽見大家吵吵什麼血山崩,可是周嫂子難產大出血了?”

比起陸雲逍和桑綠枝,周家人倒是更熟悉夏清語,知道這也是個女大夫。因周老太太便點頭含淚道:“可不是?如今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們母子兩個的性命,阿彌陀佛,求佛祖看在老婆子一向誠心禮佛的份兒上,救救我那可憐的兒媳和孫兒吧。”

“真是難產大出血?是胎位不正還是別的原因?”

夏清語一邊問,就對白蔻道:“前些日子不是配了些止血粉嗎?你知道地方,去拿過來。”

白蔻答應一聲去了,這裡陸雲逍默默看著夏清語,見這女人似乎是要插手治療,眉頭不禁緩緩挑起來,尚未說話,便聽周老太太道:“多謝夏娘子,產婆子說是孩子太大,所以……媳婦的產道撕裂了,才導致血山崩,還好如今屋裡有那位姑娘幫著診治,聽說是太醫院院正之女,想來那醫術定是高明的。”

“桑姑娘?”

夏清語也挑起眉頭,目光下意識裡就看了陸雲逍一眼,卻見他淡然看著自己,眼中似有淡淡嘲諷之意。她聳聳肩,也沒在乎這男人的挑釁態度,而是不容置疑道:“即便如此,多個人多份兒力量,我也進去看看。”並非她妄自尊大,不把桑綠枝放在眼中,而是因為如果周梁氏真是因產道撕裂傷而導致大出血的話,她相信自己的縫合術或許會比古代一個太醫院院正之女要好一些。

陸雲逍冷哼一聲,不過很顯然,對于桑綠枝的醫術,小侯爺也不是很能拿得準,因此那譏刺之言在喉頭打了幾個轉,到底還是沒有輕易出口。

下一刻,事實便證明瞭陸雲逍這個舉動是多麼的明智。只見桑綠枝從裡屋驚惶奔出,甚至忘了在心愛男人面前注意一下女兒儀態,只一個勁兒的嚷嚷道:“不行了,救不活了,裂成那個樣子,人怎麼可能還活下來?能保住孩子就是僥天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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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0:43: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救命

陸雲逍微微皺眉,倒不是因為桑綠枝此時的狼狽之態,而是遺憾於屋中那個生產的婦人:不管怎麼做,竟然還是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嗎?甚至連那個孩子,都很難保得住?看來這是天意,即便身份尊貴如自己,據說身旁應該還有兩個夜遊之類的護體鬼神,卻也終究不能逆轉天意啊。

正遺憾著,便聽夏清語惱怒道:“你這是胡說什麼呢?這種話大呼小叫,讓產婦聽見,豈不是讓她心生絕望?那才真正是一點兒生機都沒有了。白薇,回去把匣子裡的針線拿過來。”

桑綠枝身份也算是尊貴,何曾聽過這樣的呵斥?尤其是在夏清語面前,她就更不服和憤怒了,因冷笑道:“這話有趣,難道產婦不心生絕望,就能活了?如果這樣,世上哪裡還有死人?你若……”

不等說完,卻見夏清語根本都不搭理她,匆匆便進了裡屋,竟是直接就把她給晾在了這裡。一時間桑綠枝睜大眼睛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向那道消失在門後的身影,好半晌,她的身子忽然哆嗦起來。一雙小拳頭也握的死緊。

但她卻沒有說什麼,而是過了許久,才把面上那份惱羞成怒的猙獰狠厲盡皆收起,平靜轉過身來,對陸雲逍搖頭苦笑道:“多年未見,她還是這個樣子,不管如何,先派給人一大堆不是,顯得她自己十分高尚,到時候即便事情做不成,人人自然也都感激她。”

陸雲逍沒有說話,但桑綠枝卻知道他定然會認同自己的話,不然當日這小侯爺也不會冒著“落井下石寵妾滅妻”的名聲毅然休掉那個女人。如果不是有這份推斷,她自然也不會隨便將此話出口。

白蔻這個時候終於趕了過來,卻見白薇已經不見了,不由焦急四下望著道:“奶奶呢?白薇呢?”

朝雲本來正在神遊天外,聽見這話卻湊了過來,小聲道:“奶奶進裡屋了,進去之前吩咐白薇回去拿針線,不知道那是做什麼的,怎麼?你在外面趕來,沒遇見白薇?”

白蔻松了口氣,搖頭道:“是了,想必雨大,我沒注意身邊經過的人。”說完點頭謝了朝雲,便捧著那裝著止血粉的大紙袋進了裡屋。

“周嫂子,別灰心,沒到最後時刻,你加把勁兒,小傢夥這會兒一拱一拱要出來呢,你加把勁,肯定母子平安。”

夏清語在周梁氏身旁站著,不住給她加油打氣,卻見那婦人目中神采仍是漸漸淡了下去,艱難道:“夏娘子,我……我知道我是不成的了,只是孩子……孩子還有一口氣,只要他能活,便是……便是把我撕成兩半,我……我也沒有怨言了,求您了……別管我,讓我的……我的孩子……好好兒生下來,活……活下去……”

“孩子能活,你也能活。”

夏清語握住了周梁氏的手,一面看向產婆,以眼神詢問。

產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做了四十多年產婆,不知為多少產婦接生,這其中因為難產喪命的,幾乎就有三分之一。可以說,她是生產方面的權威人士,即便這是下九流的勾當,卻也不容人質疑她的判斷。眼前婦人分明沒了活路,孩子要生下來也不知得費多少勁,那年輕娘子分明就是胡說八道。如果是在平時,早被她厲聲趕出去了。

然而現在,看著夏清語那雙堅定的眼眸,產婆卻不知為什麼,竟從心裡生出了一股敬畏之情,看見對方以眼神詢問,她連忙搖了搖頭,小聲道:“還是出不來,除非……除非……”最後的話她沒說出口,她相信夏清語能夠明白。

夏清語的確明白了,沉默了一下,她斷然道:“讓我來。”說完她看向目光黯然的周梁氏,沉聲道:“周嫂子,你信我,你一定能活下去,我能救活你。”

話音落,她松開周梁氏的手,見白蔻站在門口,白薇也趕到了,便伸手把那裝著止血粉的紙袋接過來,然後來到周梁氏雙腿之間,只見那嬰兒頭顱已經有小半露出產道,眼看再出來一點,整個人便可順產而出。而此時周梁氏的產道一側,已經撕開了一個恐怖的口子,鮮血正從裡面源源不絕外湧,將厚厚的一疊白布都盡數染透。

“必須做決斷了,再耽擱下去,孩子也要憋死了。”產婆在她耳邊小聲說著,心裡卻是好生為難。先前她出去報告情況,那高壯男人就如同要把自己吃了似的,可以想見這產婦死了,對方還不知會如何憤怒,說不定就會打傷自己,所以即使周梁氏在她眼中生機已斷,她卻總還想拖一拖,期待著奇跡發生。

然而現在,卻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產婆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動手,卻見夏清語想也不想,便拿起炕上已經被火炙烤過的剪刀,咬牙說了一句“周嫂子你忍著些疼。”然後她手起剪刀落,瞬間就在那產道另一側又剪開了一道豁口。

淒厲的慘叫聲回蕩在房間內外,即便夏清語早有所準備,面色也不由蒼白起來,暗道早知今日,應該早些配好麻沸散備用才對,我去啊,周嫂子不會活活兒疼死吧?可這個情況,我也沒辦法啊,只能當機立斷不是?

她心中全是不能未卜先知的懊惱,渾不覺一旁產婆看著她的眼神已如高山仰止般的尊敬,暗道乖乖我的媽,這夏娘子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就連我這幹了四十多年接生的老婆子,還不能如此俐落剪下這一刀,她倒好,手都不顫的,媽呀這到底是個大夫還是個羅剎?這一刀可就要了這女人的命啊,她真一點兒都不在乎?

而隨著這一刀剪開,周梁氏在極致的痛苦之下,下意識收縮了整個身體的力量,終於將小小嬰兒那顆大頭卡住的部分擠出了產道。

鮮血再度泉湧而出,有了這份兒滋潤,再加上產道開闊,嬰兒終於順利產出。夏清語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也不看那要命的小冤家一眼,直接把他遞給了產婆,然後把紙袋裡的止血粉倒出來,敷在那兩道被鮮血染得模糊的口子上。

產婆抱著那個歷盡艱難才生出來的嬰兒,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下一刻,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響徹屋內外,夏清語抬起頭看了一眼,微笑道:“周嫂子,你聽見了嗎?小傢夥哭的很大聲,真不愧是長了這麼大一個腦袋,將來必定聰明絕頂。”

周梁氏黯淡的眸子中猛然就亮起一絲神采,費力的扭過頭,產婆會意,忙把那小嬰兒遞過去給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悄悄盯著夏清語:那道撕裂傷和被剪刀剪開的口子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她不信這世上還有能止住這樣大出血的止血藥,倒是聽說過有那醫術極高明的外科大夫,可以縫合這樣可怕的傷口,然而女子貞潔大如天,產房又是汙穢不堪之地,有哪個女人會為了茍活便讓男人看了**?又有哪個大夫肯踏進這汙穢之地為女子縫合**?更不用提那些極高明的外科大夫也不會來他們這小山村。

心中雖如此想,然而看著夏清語鎮定的面孔和沒有一絲顫抖的聲音,產婆不由自主就在想著會不會發生奇跡。而在周梁氏兩腿間忙碌準備的夏清語並沒有注意到產婆的期望,她只是仔細用棉布吸取滲出的鮮血,將止血藥粉一層一層敷上去,同時用手探查著產道的情況,確定沒有其它導致**大出血的因素後,方大大松了口氣。

“如今咱們家可是有一位真正身份高貴的貴客,寄住在周大爺家的那個年輕公子哥兒,是京城壽寧侯府的小侯爺,文探花,武狀元,周大嫂你也該知道吧?這孩子出生時能有這樣的貴人在房中相守,必定得諸神庇護,將來高中狀元,為官做宰都不在話下,周大嫂你可別犯糊塗,這會兒腿一蹬,將來那鳳冠霞帔,誥命夫人難道要讓孩子的後娘去做?”

隨著夏清語的話,周梁氏的目光從震驚猛然就轉成了堅毅,她的手緊緊抓著被子,咬牙道:“沒錯,我得活著,我不能讓這孩子落到後娘手裡……受折磨……”

見周梁氏的語氣忽然有了力氣,夏清語終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其實周梁氏的撕裂傷在她看來不算什麼,但壞就壞在她來的晚了,先前大失血已經造成這女人的身體極度虛弱,如果不讓她燃起旺盛的求生欲望,即便傷口能夠縫合,也未必真的就能救她性命,所以才會有之前的勸慰和對將來的美好幻想,為了讓周梁氏燃起堅定活下去的欲望,夏清語甚至連自己最痛恨的渣男都拿來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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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縫合之術

而就在她把陸雲逍的名頭搬出來時,一牆之隔的屋外眾人自然也聽見了那番話,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等人震驚的看著陸雲逍,接著便要下拜,卻被他一揮手阻止。待眾人的心神重新被屋裏產婦吸引時,他方冷冷一笑,小聲咕噥了一句:“裝神弄鬼。”

“啊?爺說什麼?”

朝雲就在主子身邊,聽見這話忙轉頭詢問,卻聽陸雲逍輕聲道:“我說她裝神弄鬼,還什麼貴人庇護,百神護體,我要真有這能力,那產婦也不至於九死一生了。至於百神護體更是扯淡,皇帝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待遇呢?何況我一個仕宦子弟?那女人還真敢說。”

暮雲小聲道:“其實大奶奶隻是為了安慰那婦人吧?她自己心裏未必這麼想呢,不然何至於見著爺就帶搭不理的……”

不等說完,便被朝雲狠狠瞪了一眼,這滑頭雖然不肯幹活學功夫,於揣摩人的心思上確實是把好手,聽見暮雲的話便忍不住在心裏抱怨,心想你個笨蛋,爺能愛聽這種話嗎?就算是實話,也不能說出來啊。

果然,往陸雲逍臉上一看,燭光下小侯爺的臉色已經快成灶下那鍋底灰色了。朝雲連忙咳了兩聲,對暮雲道:“你這就不明白了吧?大奶奶對爺帶搭不理的,那是因為她也知道她如今是棄婦,爺不可能理睬她,她又是那麼驕傲的人,表麵上當然不肯給爺羞她的機會了,其實她心裏,對爺哪能真的帶搭不理?隻怕這會兒心中不知怎麼盼著能和爺搭上話呢。”

陸雲逍沉默不語,心中卻不由得回憶起自己休掉夏清語後發生的一切,好半晌,他輕輕搖了搖頭,暗道不會的,那女人當初決然而去,心裏就斷不會還有這些留戀想法。

以夏清語從前的嫉妒和癡纏,陸雲逍會有這樣的認識,不得不說很有點奇怪,但是小侯爺此時就是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忽聽一旁桑綠枝幽幽道:“無論如何,孩子總算是保住了,隻是這產婦的性命終究是不可救的,唉!可憐啊,身為女人,明明是傳承後代的大事,老天怎麼就忍心讓這大事成了一道鬼門關?”

話音未落,一直呆愣著的周玉郎忽地醒悟過來,發狂似得叫了一聲“娘子”,便猛然衝進屋去,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一個沒拉住,險些讓兒子帶倒了,正要上前捉住那莽撞的混賬東西,卻聽裏屋傳來一聲清叱:“周大哥?誰許你進來的?快出去。”

下一刻,就見剛衝進屋裏的周玉郎退出來,大概因為太過震驚的緣故,差點兒被門檻絆了一跤,好容易才穩住身形,接著那產婆抱著已經用繈褓包好的小嬰兒也走了出來,一麵笑著搖頭道:“你這漢子,也太莽撞了,夏娘子救治你家媳婦著實辛苦,你怎麼就那麼不管不顧闖了進去?”

“我……我錯了。”

周玉郎結結巴巴道,然後又加了一句:“我……我娘子真的沒事兒?”

產婆將那小嬰兒遞給周老太太,一麵合掌道:“阿彌陀佛,早就聽說老嫂子信佛虔誠,如今上天才會派來一位菩薩救你的兒媳婦。我先前也奇怪,想著那麼大的口子,流血也足夠流死人了,哪裏還能救過來?誰知那夏娘子真是神醫娘子一般的人物,竟會那縫合之術,若是真成了,配上止血藥,別的不敢說,這條命大概是保住了。對了,夏娘子還說了,快弄些醋進去熏熏,不然屋子髒,說是什麼生怕有產褥感染?啊喲這個我可不懂什麼意思,從來沒聽說過的,大概就是說有些產婦生完孩子,卻莫名其妙高燒死了的事故吧。”

此時周圍幾戶人家的人都被驚動了,好幾家的女人都在這裏幫忙,先前一盆一盆往外端著那血水,隻道周梁氏活不成。這會兒聽見這話,不由個個歡喜,忙去尋醋,不一會兒,裏屋便傳來了一陣酸味兒。

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誠心感謝鄰裏幫忙,陸雲逍沉默了一會兒,也走上前看那曆盡艱辛才出生的小嬰兒。他雖然性情冷淡,卻是心地仁厚,尤其喜歡孩子,因看著這剛剛降臨世間的小生命,雖然皮膚紅紅顯得十分醜陋,心中卻不由升起一股感動之情,想了想,便將腰間的玉佩取下,放在孩子的繈褓上,淡然道:“今日因雨宿在你處,卻趕上這孩子降生,也是一場緣分,這塊玉佩留給他,但願他日後能有些出息,也不枉他母親為他險些喪命。”

周家人喜出望外,連忙道謝,周玉郎到底趴在地上磕了個響頭,謝過小侯爺賞賜。那邊朝雲暮雲卻不在乎這邊的事,而是圍在白蔻白薇身邊,小聲道:“乖乖隆的咚,大奶奶先前救了老祖宗,我們還隻道是湊巧,誰不知她從前從不給人看病的?自己得病都要請人來瞧呢。怎麼如今卻添了這麼大本事?這麼說,先前她在府裏,是真的深藏不露?”

白薇微笑不語,白蔻卻是性子活潑,聽見這話,想起從前在侯府裏受得氣,便得意道:“我們奶奶從前看不開,不敢讓人知道她會醫術,如今差點兒死一回,自然看開了。別說你們,連我們都不知道她有這樣好的醫術呢,先前那止血粉和針線,還是來到這村子裏暫時落腳時,因為大娘的兒子有一次摔倒,讓一塊尖石頭把腿劃了大口子,當時那血出的,以為活不成了,幸虧奶奶用草藥止了血,又用魚線和魚鉤縫合,大娘的兒子這才撿回一條命,從那天起,奶奶說這樣外傷很容易出現,所以把草藥曬幹,混合磨成粉末,才有這止血粉,隻是這針線奶奶總說不太好用,可也沒辦法,這不過是個村子,哪裏尋好針線?若是將來我們到了江南,說不定還能尋到結實的好線來,那時候你們才知道奶奶真正的厲害。”

一番話聽得朝雲暮雲面面相覷,朝雲便咋舌道:“嘖嘖,真沒想到,大奶奶……如今竟像變了個人似得……”

一語未完,忽聽身旁被冷落多時的桑綠枝冷笑道:“你這奴婢可是胡說,你們奶奶我從前也認識的,怎麼從沒聽她說過會什麼醫術?那會兒知道我跟著父親學醫,她還嘲笑我給天下女子丟人,她如今怎麼不怕丟人了?”

白蔻一愣,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不由轉頭看向白薇,卻見她微微一笑道:“我們奶奶自小也學醫術的,不過那會兒隻是喜歡,下定了決心不準備讓人知曉。她總覺著女人便該持家女紅,醫術這些都是末技,偷偷學一學,得償心願也就算了,若是拿出來,還視為榮耀,實不可取。因此當年才有那樣的話勸姑娘。隻不過到頭來,她才知道持家女紅原來也沒什麼用,如今我們境況堪憂,奶奶也看開了,這行醫四方,既可救人,又可糊口,也算是謀生之道。”

桑綠枝半信半疑,不過這話端的沒有什麼漏洞可挑,因也就作罷。隻是她心中不服,尤其是看到陸雲逍在那裏看小嬰兒時,目光便忍不住總是要往內室瞄幾眼,心中妒火更是熊熊燃燒起來,正要想法子說些刻薄話奚落一番,就見門簾一挑,夏清語從門裏走出,伸手抹去額頭汗水,對周玉郎道:“撕裂的地方已經縫合了,嫂子這條命算是救過來大半,這些日子要好好補養,尤其是補血的東西要多吃些,失了那麼多血還能救過來,就是僥幸了,想必上天也不忍再奪走嫂子的命。還有,這房間近幾日要保持幹淨……”

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都稱謝不已。便在這時,就見一直關閉著的西廂房門被打開,接著傍晚時分那提著公雞的小童走出來,手上捧著一錠約二十兩重的大銀元寶,來到周老爺子麵前笑眯眯道:“先前我們公子雖然礙於男女之妨沒出來,然而也關注著這邊情況,如今聽說令兒媳母子平安,吩咐我送上賀儀,我們公子說令孫雖然出生時多費艱難,然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將來必定有大出息呢。”

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連忙謝過,他們倒並不覺著那西廂房裏住著的幾個人冷漠。本來都是男客,人家講究一下也不為過。陸雲逍這是熱心腸,又帶著太醫院正的女兒,所以才會進屋,不然的話,這樣血光汙穢之地,莫說他這樣的貴重身份,就是普通男子也不肯進來,這麼長時間,隻有四鄰裏的女人幫忙奔走,男人們都是各自在家等消息,便是明證。

所以周家人並不怨西廂房的人不出來,何況人家還給了二十兩銀子,這更是如同從天上掉下隻大餡餅一般,一時間之前的悲愴驚惶氣氛盡皆不見,房間內外全是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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