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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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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3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章 駁斥

因又細細打聽著什麼叫入股,夏清語便簡單和她說了說,葉夫人聽後笑道:“好嘛,依照你這個主意,若真是讓你們和遙兒合夥賺錢,賺回來了也隻有你們兩家分,府裏竟是得不著什麼了。”

夏清語笑道:“不行春風,怎麼能得秋雨?不種樹,哪裏有蔭涼?太太說對不對?老爺若真是那淡泊名利的,這樣沾滿銅臭的事情我們怎麼敢和老爺沾邊兒?”

葉夫人忍不住就“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搖頭道:“你啊你啊,這張嘴也太厲害了,你們老爺也是害怕生出變故罷了,須知銀錢這東西,最容易讓人迷了本性,老爺是生怕遙兒到最後收不住手,貪婪無厭。再者陸家如今也是烈火烹油一般的勢力,這俗語說,登高必跌重,若是這會兒還不知收斂,怕反而會出禍事。”

夏清語正色道:“太太說的是,老爺也是深謀遠慮。隻我聽我們爺素日所說,二爺倒不是那種沒有頭腦一味貪財的。更何況,就是二爺迷了本性,不是還有我們爺嗎?老爺太太是知道他的,定力最好了,這世間還沒什麼是能讓他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二爺又尊敬他,到時候讓他掌著邊兒就是。”

葉夫人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笑道:“逍兒是定力最好的嗎?這世間沒什麼能讓他頭腦發熱的?那他當初是為什麼就要上戰場的?還差點兒丟了性命?”

一句話說的夏清語紅了臉。葉夫人這話很明白:別的事情他都可以定住,唯獨一涉及你的事,他就沒什麼定力了。

因便抿著嘴兒垂頭笑道:“太太既這麼說。兒媳就厚著臉皮自誇一句,那個……咳咳,兒媳如今不比從前,那個……也是很有定力的,這方面和我們爺一致的很呢,所以太太不用擔心。”

“呸!這樣誇獎自己的話也能說的出口,可見你如今臉皮倒是越發厚了。”葉夫人啐了一口。卻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因自己想了想,便點頭道:“既如此。你回去和逍兒說一說,讓他勸勸老爺,他的話,老爺是肯聽的。不過我料著遙兒也會去求他幫忙。大概隻是怕被他訓斥要納水幽蘭為妾,所以這會兒還沒有動作。”

夏清語點點頭笑道:“成,那我先和我們爺透個口風。其實老爺也不用想太多,說是與民爭利,可二爺若是不做這個買賣,那些豐厚利潤真的就能到老百姓手裏嗎?絕對不可能的。老爺能恪守本分,可那些權貴官宦,又有幾個能恪守本分的?到頭來銀子還不是到了人家手裏?這又不是貪汙受賄,明偷暗搶。這銀子賺的光明正大,咱們為什麼不賺?到時暗地裏多做些善事,拿出一部分錢花在窮苦百姓身上。不比眼睜睜看著人家賺去胡天胡地紙醉金迷的好?”

葉夫人笑道:“你這話倒是對了我和老太太的心思,雖然你不吃齋念佛,可這又何嚐不是一份佛家的慈善之心?”

婆媳兩個一路緩緩而行,一邊說著話,氣氛十分融洽,落在一路上打掃來往的下人們眼裏。不由都是嘖嘖稱奇,暗道怎麼回事?我的老天爺。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嗎?太太和大奶奶竟有這樣親密融洽的時候兒?這是故意裝出來的吧?

一路來到餘老太君院外,還不等進去,就聽後面一陣腳步聲,接著可兒和嫣紅的聲音響起道:“大爺過來了。”

婆媳兩個回頭一看,果然,就見陸雲逍大步流星從後面趕上來,先向葉夫人行禮,就聽她嗔怪道:“你也真是不像話,再怎麼重要的事情,今兒是你和清語成婚第二天,你也該陪著她才是。”

“是,是兒子錯了。”陸雲逍唯唯諾諾答應著,心裏卻是奇怪,暗道天要下紅雨了嗎?我娘竟然會替清語說話?這……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夏清語笑道:“我們這是二婚了,太太也不用放在心上,爺自然該以正事為重。”

葉夫人冷哼道:“這會兒幸虧他趕回來了,要不然在老太太面前失了禮,我必然訓斥他的。”說完轉身進了餘老太君的院子,這裏陸雲逍和夏清語都各自落後一步,陸雲逍便湊過去,給了夏清語一個眼神,見妻子故意裝作沒看到,他便索性拉住了對方衣袖,小聲問道:“這是怎麼說的?我還想著早點回來,不能讓你在太太那裏被難為了,怎麼你們倒這樣融洽?”

夏清語瞪了陸雲逍一眼:“什麼話?我和太太融洽些,難道不好?不省得你左右為難?”

“不是,我當然也覺得好。”陸雲逍連忙陪笑道:“我隻是奇怪,怎麼就這一早上的功夫,你就扭轉乾坤了?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夏清語得意一笑,小聲道:“是啊,我就是有這個本事,你羨慕吧?”

陸雲逍笑道:“是是是,我羨慕得緊。什麼時候娘子把這本事教給為夫,讓為夫也體會一下人見人愛的風光。”

夏清語掩唇一笑,搖頭道:“想得美,這是獨門秘籍,概不外傳。”

夫妻二人在後面小聲說笑,葉夫人自然清楚,她卻隻假裝看不見,眼看進了正房,這才輕輕咳嗽一聲,提醒後面那小兩口:老太太房間到了,你們兩個克製一下。

於是陸雲逍和夏清語便收了話,來到餘老太君房中,夫妻倆給老太君敬了茶,照樣每人得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然後坐著陪餘老太君說話。不一會兒,秦書盈和幾位姑娘也到了,彼此見過禮。又說了一會兒話,秦書盈便站起身對餘老太君和葉夫人道:“老太太,太太,趁著大爺和大奶奶成婚這好日子,我們爺也想沾沾喜氣,和我商量著,想盡快把那紅袖樓的花魁抬進來,已經選定了四月二十二這個好日子,所以我來回老太太和太太一聲兒。”

葉夫人和餘老太君互相看了一眼,餘老太君便微微皺眉道:“這日子會不會有些急促了?今兒都十九了,三天後進門,這還能有什麼時間準備?聽說那水幽蘭在京城中倒也有些才名,又是遙兒這麼些年頭一次開口要的人,正兒八經抬進來做姨娘,就稍微給她一點兒體面也是應該的,不看別的,也該看在遙兒的面子上。”

餘老太君既然發話,葉夫人就不再說什麼了。她這會兒也覺著自己的外甥女兒做的有些過分,半點沒為兒子考慮,一顆心大概都淹到醋壇子裏去了。

葉夫人不開口,女孩兒們就更不好開口,秦書盈一下子就陷入了孤立無援般的境地,羞得連面皮都漲紅了,心中隻覺得要滴血,暗道老祖宗向來是看重正室,討厭那些妾室姨娘的,怎麼今兒竟然破例為那賤人說話?那賤人還沒進門呢,便要把人心都籠絡了去嗎?

越想越是生氣越想越是委屈,隻覺著眼淚都要掉下來,卻又不敢和餘老太君頂撞,隻得忍氣道:“是,老祖宗說得對,是孫媳考慮不周,那就再晚一點,待我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再說。”

夏清語默默看著秦書盈,在心理上,她是有點同情這個女人的,雖然她對對方的印象並不是很好。

隻不過此時她縱然想幫秦書盈說幾句話,卻也知道不是時候。因為不管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起到作用,都不會有好結果。若是餘老太君想借這個機會敲打一下秦書盈,讓她日後收斂一點,莫要起什麼狠毒心思,自己開口,豈不是讓老太太左右為難?萬一老太太還是不肯鬆口,自己折了面子不說,還會給人一種剛成婚就又想對家裏事情指手畫腳的感覺。這原本是平常的,然而這身體的本尊之前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所以若是真的又給人這種感覺,那就有些糟糕了,就連葉夫人那裏,自己之前的功夫大概也都白費了,她會覺得自己雖然性子變了,卻開始長袖善舞,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而若是餘老太君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自己,恐怕又要讓秦書盈多心,想著自己說的話就比她管用,這便是典型的吃力不討好裏外不是人了。

所以她便隻是靜靜坐在那裏,微垂著頭一言不發。

因為秦書盈這一打岔,屋裏氣氛就不是很熱烈,眾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退出去。剩下餘老太君把葉夫人留了下來,卻是要打聽昨天府外發生的**,顯然對那個大孫女,老太君也不是沒有一點兒牽掛的。

這裏陸雲逍和夏清語便回了自己房間,夏清語把陸雲遙要趁著開海禁做貿易買賣的事情和丈夫說了。陸雲逍便笑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去和老爺說,保管他絆兒都不打一個就會點頭同意。”

夏清語懷疑的瞄著陸雲逍,然後走過去攀住丈夫脖子,挑著一雙柳眉,柔聲道:“夫君,妾身是知道你厲害的,也知道你是家族的頂梁柱,你說的話,老爺也的確會比較重視……”

陸雲逍不等她說完,便連忙環住她的腰肢,失笑道:“娘子不用這麼誇獎為夫,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忽然這樣的柔情似水,唔,夫君我有點兒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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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3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一章 謠言

“撲哧。”夏清語忍不住笑出聲來:“呸!柔情似水你吃不消,難道非要我揪著耳朵扮演河東獅吼你才高興?老實交代,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敢說老爺絆兒都不打一個就會同意?這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給娘子我從實招來。”

陸雲逍哈哈一笑:“原來娘子是問這個。也罷,小生不敢隱瞞,這就為娘子解惑。”

“這還差不多。”夏清語對丈夫“不在老婆面前賣關子”的行為表示滿意,於是兩隻胳膊放下來,可以想象,如果世子爺不識相,還想著吊吊老婆胃口的話,那這兩隻胳膊大概立刻就會從柔情蜜意變成掐住脖子的殺招。

“海貿之利十分巨大,除了百姓受益,最受益的自然是京城地方上的官宦權貴們。隻要不違法不過分,皇帝也樂得睜隻眼閉隻眼,反正也是有稅銀上交國庫。但這樣好的買賣,權貴們都知道盯著,皇上也難免要動心的,可若是說讓皇家公開做這個生意,那皇上可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皇上思來想去,最可信任的就是兩個小舅子,因此打算暗地裏讓二弟幫著他也做一做這買賣,是嗎?”夏清語那是多聰明的人,陸雲逍開了個頭,她就知道結尾了。這事兒若是在別人身上,還有些太不可思議,然而蕭關對陸雲逍和陸家的恩寵,那是天下皆知,且陸家做事向來很有分寸。所以猜出這個結果自然不難。

“娘子真是冰雪聰明。”陸雲逍微微一笑:“不止皇上,昨日李大人也找到我,如此一來。咱們三家做這個買賣,除非是船在大海上都翻了,不然穩賺不賠。恰好我今天因為大姐姐的事去找了你義兄,當日春水群島的人雖然絕大部分做了官兵,但也有不願意受約束的還是自由身,仍在他身邊忠心護衛著,這些人最擅長海上行船。讓你義兄參一腳進來,然後由他出人。那幾乎就萬無一失了。”

夏清語聽得十分振奮,賺錢誰不愛?有了錢,自己還可以拿來投在杏林館以及醫學教育身上,雖然這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但錢是這一切的基礎。更何況,因為這件事,把自己親近的人都聯係在一起,有錢一起賺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更不要提這個買賣中皇帝還會參股。

當下真心實意的謝過陸雲逍,夫妻倆又就這件事興致勃勃說了一陣子,夏清語便笑道:“咱們說的這樣興頭,我隻怕二爺到時候沉醉在溫柔鄉中,不願意如此東奔西跑的忙碌。那怎麼辦?這俗語說的好,溫柔鄉是英雄塚啊。”

陸雲逍道:“放心,二弟不是這樣沒成算的人。我也不願意他把全副精神都用在那水幽蘭身上。萬一再讓那女人恃寵而驕,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豈不是家宅不安?過兩日我就去和他說這件事,讓他把精神從紅袖樓抽出來,這事兒幹係重大,且有他忙的呢。”

夏清語點點頭。如果陸雲遙真能因為此事對那水幽蘭稍微冷處理一下,倒的確是一件好事。因說完這事兒。卻又想起另一樁事,便問道:“大姐姐那邊有消息了嗎?”

陸雲逍搖頭苦笑道:“哪會這麼快?這事兒還要秘密進行,決不能走漏風聲。說起來,這一回倒還多虧了你義兄,他身邊有那許多忠心可靠的手下,如今在京城,和三教九流都混的熟了,卻和權貴們沒有往來,所以我托了他幫我暗中尋找,倒是十分妥當的。”

“這樣啊。”夏清語點點頭,正要再開口說話,就聽外面嬌蕊的聲音道:“爺,二爺在外面找您,說是有事兒要和您說。”

陸雲逍哈哈一笑,對夏清語道:“如何?我說過他不是那陷進溫柔鄉就不知東南西北的沒用東西。看,我還不等去找他,他這會兒倒是著急來找我了,不用說,斷斷不會為別的事,定然就是為了這開海禁的事兒了,我算著他也該沉不住氣了呢。”

一面說著,便站起身來,夏清語幫他整理了下衣服,看著他出去,自己便伸了個懶腰,把嬌蕊叫進來問道:“許姨娘交給你的冊目都看完了?如何?”

嬌蕊忙道:“看完了,缺了兩筆銀子,都是當日甄姨娘挪用出去。後來她被趕出去,爺卻也沒有追究這兩筆銀子,這事兒奴婢是了解的。剩下的冊目都對,奴婢這就拿來給奶奶過目。”

夏清語一揮手,淡淡道:“不必拿來給我看,你就把大房的土地銀錢房產簡單報給我知道吧,庫房裏的東西,日後有時間了我再去看看。”

嬌蕊便忙稟報起來。夏清語在一旁坐著聽,邊聽邊點頭。不得不承認,陸雲逍果真是有眼光的,這嬌蕊性格老實,才能卻也不凡,那些繁雜的賬目此時被她娓娓道來,竟是清清楚楚有條不紊,隻一會兒,夏清語便對如今大房的資產心裏有數了。

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以至於聽嬌蕊稟報完後,夏清語自己端著一杯涼了的茶,竟高興的一飲而盡,然後得意自言自語道:“哈哈,姐如今也是土豪了,這麼多錢啊。”

“奶奶,是……什麼土……什麼豪?”

嬌蕊懵了,卻聽一旁白薇笑道:“土豪就是有錢人的意思,奶奶如今動不動就愛說些怪話,妹妹不必在意。”

“哦,好好好。”嬌蕊有些尷尬,心中也覺著有些好笑:大奶奶從前是個多驕傲的人,整日裏端著的架子就沒有放下來的時候。這會兒忽然露出一絲暴發戶的嘴臉,卻一點兒也不惹人反感,倒讓人覺著有一股平易近人的親切可愛勁兒。

“咳咳……”

夏清語也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失態了。於是連忙咳了兩聲,對嬌蕊道:“我吃完午飯要去杏林館,咱們這邊有事兒你就先處理,不能處理的,等我回來再說,真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你就讓朝雲暮雲去杏林館找我。”

嬌蕊點頭答應了一聲,想想又小心試探道:“奶奶下午就要去杏林館,這府裏的事……”

“府裏的事有二奶奶做主,我不在這幾年,她不也是把府裏擺弄的井井有條嗎?我這方面反而有些不如她,所以就讓她能者多勞一些吧。”

一句話說的嬌蕊滿心感慨,這些日子她在心裏也會暗自盤算著,隻覺得這掌家之權大奶奶雖是可以順理成章拿過來,然而所得實在有限,不說別的,隻說這幾年府裏管事的都是二奶奶的人手,這些人裏縱然有見風轉舵的,又怎麼可能全都立刻對大奶奶忠心耿耿?到最後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而且還讓太太心裏不痛快。

卻是沒料到,大奶奶竟會這麼痛快就放手了,果然爺說的沒錯,大奶奶如今性子不同從前。以前她哪可能做得出這樣大方事來?更不用提這話裏也算是讚了二奶奶的才能,這放在從前的夏清語身上,根本是不可能想象的。

正想著,就聽外面腳步聲響起,接著青梅走了進來,嬌蕊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便一皺眉頭,沉聲道:“怎麼了?好端端的被誰氣了?有時候你這心也該放寬一些,不用和那起沒見識的生氣。”她這卻是在暗中提醒青梅:有氣你也給我忍著,不然讓奶奶怎麼想你?剛成婚你就敢給奶奶臉子看,不要命了嗎?

青梅知道嬌蕊是為自己好,卻還是不能一下子放開臉,因氣呼呼道:“聽見幾個小丫頭在那裏胡說八道,我就訓斥了她們幾句,都跑了。”

白薇疑惑道:“小丫頭們胡說什麼?就把妹妹氣成這個樣子?”

青梅道:“都是吃飽了撐的,一個個閑的沒事兒幹,竟然在那裏傳起府中鬧鬼的謠言了,這一個個可不是要作死呢?如今是我聽見了,若是讓太太二奶奶聽見,她們要不要活?”

夏清語道:“好端端怎麼傳起這個話了?什麼時候府裏開始有這個謠言的?”

青梅道:“從前我和嬌蕊在二門外爺的書房伺候著,也沒聽說這話,倒好像是這兩日傳起來的。奶奶也不用多想,今兒奴婢訓斥了她們,看看還有沒有敢嚼舌頭根子的,若有的話,一並告訴二奶奶,這兩年府裏也沒發落過人,我看她們是越發放肆了,一個個都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似得。”

但凡侯門公府,最討厭的便是這鬧鬼傳言,若是流傳出去,讓百姓們議論開來,你縱然是個好人家,也成了藏汙納垢的,不然冤鬼怎麼不去別人家,專門找上你家了?所以青梅才說要讓秦書盈發落幾個人。

“嗯,鬼神之說不過是些沒知識的在那裏胡說八道,也不用和她們生氣。”夏清語倒安慰了青梅一句,接著和幾個丫頭們把話題岔開去,說了幾句後陸雲逍便回來了,夏清語一問,果然陸雲遙是這兩日聽見開海禁之事就要實行,所以再也坐不住,跑來找他老哥求助了。讓陸雲逍給了一顆定心丸吃,自然是歡歡喜喜回家去籌謀了,倒是把納妾的事暫時放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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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3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二章 豪賭

夫妻倆中午吃完飯,夏清語便出門往杏林館去。坐在馬車裏,白薇見她面有沉思之色,便輕聲問道:“奶奶是有什麼心事嗎?明明上午的時候還很開心,我看著太太對您也不似從前那般不喜了。”

夏清語沉聲道:“白薇,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剛剛嫁給陸雲逍,府裏就說鬧鬼,隻怕這個鬼是來者不善啊。”

白薇疑惑道:“鬧鬼和奶奶成婚有什麼關係?就是有人要使絆子,也不會用出這樣的招數吧?能有什麼用呢?”

夏清語看向她,悄聲道:“傻丫頭,難道你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實話說,如今的我和原來那個也的確是相差太多,保不準有那有心人就想利用這一點,來鬧點么蛾子呢。”

白薇還是不明所以,但夏清語也不再說,因自己低頭想了想,倏然間明白過來,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握了夏清語的手顫聲道:“奶奶的意思,是說……是說那些人故意弄出這個謠言,到時候隻說那個鬼……那個鬼是……是原來的奶奶,就能……就能把你定為……”

她不敢再說下去,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便覺著心膽俱寒手足冰冷。

夏清語點了點頭,果然就見白薇慌了起來,顫聲道:“那……那怎麼辦?奶奶……”

夏清語沉聲道:“別慌,之所以和你說這話,就是給你提個醒,若真是有人抱著這個心思,大概就要有人問你和白蔻的話了……”

不等說完,就聽白薇沉聲道:“奶奶放心,我就是死了,也絕不吐露一個字。不但我,就是白蔻,我也可以保證的。”

夏清語點點頭,淡淡道:“隻要我們三個不露破綻,別人想靠這個來定我的生死,我還真不怕她。這種事情匪夷所思。不是至關重要親密無比的身邊人,沒人能找出證據來的。”三年的風雨同舟生死與共,夏清語對白薇白蔻自然是再無疑心。

白薇用力點了點頭:奶奶說的有道理。借屍還魂?你說了算嗎?能拿出什麼證據來?人證是誰?物證呢?

這樣想著,便心下稍安了,但是旋即她的面色就又蒼白起來,吶吶道:“可是奶奶,除了咱們三個。您……您還忘了一個人,一個真正是至關重要的人。”

“你說陸雲逍?”

夏清語倒是一下子猜出了白薇所想,見這丫頭猛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們爺是個精明的。若是真聽見了這樣的風言風語,我想他心中大概是會猜出事情真相的。”

“那……那怎麼辦?”白薇也是這樣想的,一旦爺也開始懷疑奶奶是借屍還魂,不必別的。隻需要問一些從前的私密事,那奶奶就必定要原形畢露了。雖然夫妻兩個一直冷戰不休。可畢竟夏清語剛嫁進來時,兩人還是有過一段相敬如賓日子的,那些郎情妾意的時光中,他們兩個說了些什麼體己話。做了哪件私密事,隻有彼此了解,就是白薇白蔻也不可能知道。

“不怎麼辦。”夏清語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他若是知道了,那就正好看看是我在他的心裏重要,還是降妖除魔,殺了我這個妖孽重要。”

“奶奶。”白薇急了:“這太冒險,這是在賭,萬一輸了,就血本無歸,奶奶……”

“不然又能怎麼樣?”夏清語看著白薇:“白薇,就如同你說的,任何人,即便心裏有懷疑,他們也沒辦法證明,隻有你們爺,他隻要說兩句話,問兩件事,我就原形畢露了。不是嗎?”

白薇無話可答,她知道夏清語說的有道理,其實自己不也是這麼想的嗎?隻是這丫頭實在不敢想這個賭的後果,萬一爺接受不了這種事呢?那後果就當真不堪設想了。於是垂頭思索了一會兒,她便一把抓住夏清語的手臂,輕聲道:“奶奶,實在不成,咱們就離開,就像三年前一樣……”

夏清語不等她說完,便搖頭歎氣道:“傻丫頭,現在早已經不是三年前了。”

三年前她視陸雲逍為渣男,如今卻愛對方入骨入髓。三年前她隻是一個默默無聞浮萍般的女子,帶著白薇白蔻,天地之大,哪裏不能去?三年後她卻是名滿天下的神醫娘子,身後幾十個人依靠著她,她怎可能不發一言就一走了之。

白薇不說話了,兩眼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麼,忽聽夏清語淡淡道:“白薇,在你心中,你們爺就是這樣不值得信任的嗎?”

“啊?”

白薇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仔細想了想,她有些猶豫道:“奴婢倒是相信爺的,爺不是那尋常沒用的窩囊男人,奴婢倒覺著,爺即便是知道了奶奶的身份,也一定不會害奶奶的。”

“既如此,你怕什麼呢?”夏清語心裏也是信任著陸雲逍,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當局者迷,因為自己愛對方,所以就信任對方說過的每一句話,相信他身上有大無畏的高貴品質,不會被自己的來曆嚇得六神無主。

“哦!”白薇又一次愣住:是啊,既然自己也相信爺不是那些沒用的男人,那還怕什麼?

“可是……可是奶奶,咱們雖然相信爺,可畢竟不能進他的心裏看看他是怎麼想的,這……這終究不能確準啊。”

“那就確定一次唄。”夏清語微微一笑:“我這輩子,隻愛過你們爺一個男人,結果就愛的刻骨銘心。或許這一次,我可以檢驗一下自己的眼光,看看他是不是真值得我用盡全力的去愛。”

白薇不言語了,她承認夏清語這是一場豪賭,然而仔細回想過去種種,不知為什麼,這丫頭越想就越覺著奶奶說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這個賭,穩贏不輸。

白薇還是僅憑著自己的感覺來猜測,夏清語心中卻是有一些譜兒。她想起昨夜雲雨後丈夫看向自己的奇怪眼神,當時她沒在意,可此時因為這個謠言,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沒有過性事經驗的,就算是有,在這種事情上,每個人的風格也都不同。陸雲逍和夏清語就算後來交惡,但兩人床第間的感覺,應該不可能完全遺忘,那說不定自己昨夜就露出馬腳了,但陸雲逍卻是什麼都沒說。

雲逍,你的心裏究竟是怎樣想呢?你應該很容易就能猜出真相的吧?到時候,你是會因為借著這具身體認識我而高興?還是會因為得知這身體中住著另一個靈魂而恐懼,甚至生出殺意呢?

這樣想著的夏清語,心底竟然生出幾絲期待和興奮,就如同賭徒在揭盅之前,那種略帶忐忑的興奮,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樣的刺激,她一輩子大概也隻有這一次,不知道陸雲逍會給她什麼樣的答案。

夏清語和白薇在馬車中各自思量的時候,清雲院中,嬌蕊也正在問青梅:“這種傳言,各府裏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實話說,京城這些權貴,幾代傳下來,哪一家裏還沒有點這樣的傳聞?怎麼你就這樣生氣?”

青梅走出門外,看看四下無人,這才折身回來,拉著嬌蕊悄聲道:“你知道她們傳的鬼是誰嗎?”

“是誰?”

嬌蕊有些好奇,她知道普通的傳言青梅是絕不會生這樣大氣的,難道這傳言竟和爺有關?

“她們說,那鬼是大奶奶。”青梅臉色鐵青,不等嬌蕊反應過來,便恨恨咬牙道:“叫我說,這幕後必定是有人指使的,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我稟報給爺知道,剝了她的皮。”

“大奶奶?這從何說起?大奶奶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裏嗎?昨兒才嫁給爺,剛剛還聽我和她匯報賬目呢。”嬌蕊更疑惑了,心想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青梅冷笑道:“可不是就有那豬油蒙了心的,謠傳說大奶奶當日碰了頭,其實已經死了,如今的大奶奶,是借屍還魂的妖……”

不等說完,便被嬌蕊一把捂住了嘴巴,聽她怒斥道:“混賬,這種話也是亂說得的?”

青梅一把拿開了她的手,沒好氣道:“如何?你如今隻是聽我說呢,還氣成這個樣兒。想一想,若是你聽見那些小丫頭傳的有鼻子有眼兒,你得氣成什麼樣?”

嬌蕊臉色也是青白不定。好半晌,她才看著青梅道:“這都是誰在說?你有沒有教訓她們?尋常教訓不行,必須教訓的她們不敢開口才成。此事決不能讓老爺太太二奶奶還有咱們爺知道。”

青梅注目看著嬌蕊,忽然輕聲道:“嬌蕊,你在害怕?你怕什麼?你怕大奶奶真的是……”

“就算是又如何?我隻知道原先大奶奶在府裏時,爺身邊的丫頭沒一個好下場,可現在奶奶重新嫁回國公府,不但是萬家生佛的神醫娘子,連這大房裏的權力都毫不猶豫的交給你我,我們沒服侍她一天,她卻待我們以至誠。更何況,這種事情根本就是沒有影兒的,所謂的借屍還魂,全都是那些傳奇小說裏胡謅出來的,這世上誰看過真的借屍還魂?要真是借屍還魂,能連一點兒破綻都沒有?若有破綻,以爺的精明,會看不出來?所以這必定是謠傳。你說的對,這定然是有人嫉恨大奶奶回來國公府,所以想害她,又因為大奶奶改過從新,所以才想出這麼一個惡毒的法子,以為能三人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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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震怒

這番話嬌蕊說的又快又急。青梅心裏就明白她並非是沒有一點兒懷疑了。隻是就如嬌蕊所說,如今的奶奶就是妖孽又如何?她是個好的,這就行了,救了那麼多人命,連大陳能和北匈和談都可以說是她的功勞,更不用提她待自己兩個又是毫不猶豫的信任。原先的那位大奶奶,倒的的確確是人,可是怎麼樣呢?在府裏五年,她禍禍了多少人?也就是因為太太和爺攔著,沒禍禍出人命罷了。

兩個丫頭心裏其實已經是對這個謠言半信半疑了,隻是不敢往深裏想。此時她們心亂如麻,一心隻想著要怎麼震懾那些小丫頭,不許她們再把這謠言傳遍整座府邸,最後甚至是傳到老太君和老爺太太耳朵裏。

“怎麼樣?這半天出去,有沒有聽見點什麼風聲?”

許姨娘慢慢撥著茶盞的蓋子,輕輕吹開浮沫,一邊慢條斯理的問胭脂。

“暗地裏已經不少地方都傳開了。”胭脂緊走幾步來到她的身邊,小聲稟報道。

許姨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抬起頭看著窗外,淡淡道:“你沒有多嘴吧?”

胭脂笑道:“姨娘也太瞧不起奴婢,奴婢隻是稍微欲言又止的演了一下,那起小丫頭就以為奴婢說的也是這件事,便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許姨娘微微點頭,臉上露出讚許笑容,輕聲道:“你從來都是聰明的。我料著這麼點兒小事,你也不至於辦不好。”

胭脂道:“奴婢在姨娘面前。可不敢自認聰明。奴婢更沒想到白芷竟會這麼上道兒,姨娘都沒點撥她呢。她就知道利用這件事了。先前姨娘讓舞娘子去白芷那裏哭一哭,奴婢還不明白,想著這樣是不是有些太急了?反而容易讓人生疑,誰知那白芷竟是半點兒都沒懷疑,便任由她房裏兩個小丫頭做起了傳聲筒。”

許姨娘冷笑道:“她當年背主棄義,爬上了爺的床,後來又投靠了甄姨娘。如今奶奶回來了,雖然暫時還沒對她動手,隻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奶奶放過誰都不可能放過她,你看著她可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呵呵,不過是她笨,縱然有心下絆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做罷了。現如今,我現成的把柄法子教給她,若她還不懂把握,那便是無可救藥了。”

胭脂連連點頭道:“姨娘說的沒錯,這事兒對於白芷來說。大概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吧。隻是姨娘,此事咱們究竟是置身事外呢?還是要趁機落井下石?”

許姨娘半晌不語,然後喝了一口茶,方淡然道:“這事兒到最後。終究要看老太太老爺太太,最重要是爺怎麼處理。究竟鹿死誰手,實在難以料定。我們就先靜觀其變吧。不到最後關頭,也不要參與進去。若是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到那時。少不得再落井下石,將那女人一棒子打死就是。”

胭脂知道自家主子經過甄姨娘的事情後,越發小心謹慎,這借刀殺人的伎倆,也是運用的越來越純熟了。於是點點頭沒說話。忽聽許姨娘又問道:“如今府裏的流言,你看著還能不能找到源頭?”

胭脂小聲道:“奴婢今天走了幾個地方,如今還隻是在小丫頭們中間流傳著,隻是府裏上百個小丫頭子,她們都是年紀不大,又不怎麼懂得明辨是非,但凡傳話隻要新奇,並不去在意是從哪裏流傳出來的,所以雖然隻有大半日的工夫,這會兒要找源頭怕也難了。”

許姨娘微笑道:“這就好,總是要到這火燒的足夠旺時,再給老太太太太世子爺一個措手不及才好。若是讓白芷及早暴露了,對咱們也沒好處。”

胭脂輕聲說道:“是。姨娘放心,如今才過了大半日,等再過兩三天,這謠言四起,就更是亂的了不得,那時再沒人能追溯到源頭了。”

許姨娘又輕輕啜了一口茶,微笑道:“不是這麼說的,認真要追查,怎可能查不到?你未免也太小瞧了爺。我隻是盼著,這日子能晚點兒來,最好爺疑心後,就隻顧著去查大奶奶,最後夫妻反目,那才好呢。白芷除了漂亮和當時爬爺床時的賊膽,也沒什麼可取之處,留著她,既翻不了咱們的天,必要時還可以幫我們擋一擋明槍暗箭。”

她說完,便再度抬頭看著窗外,自言自語道:“我的爺,若是您聽到了這流言,對大奶奶起了疑心,您會怎樣做呢?妾身……真是期待的很啊。”

大奶奶當日碰牆的時候就死了,如今的大奶奶是借屍還魂的妖孽,所以才會性情大變,還把爺迷得神魂顛倒,竟然不惜賠上壽寧公府的名聲將她再娶回來。

這樣聳人聽聞的謠言幾乎是在一夜間就在壽寧公府底層的下人群中流傳起來。不過兩三天時間,便有好幾個人賭咒發誓說親眼看見了那個白衣女鬼,衝自己哭訴說她死得好慘,她才是真正的大奶奶,如今被妖孽占去了身體,自己卻隻能做個孤魂野鬼。

謠言愈演愈烈,終於連各個主子身邊的下人們,也都聽見了一些風聲。隻不過大多數懾於主子威嚴,是絕不敢在主子面前搬弄這種口舌是非的。

然而也總有一些例外,例如姑娘們身邊的貼身丫頭,和主子們朝夕相處,關係親密的很,把這個當新奇話兒偶爾提一句,試探試探主子的態度,這都是有的。不過陸府三位姑娘個個冰雪聰明,聽見這種話也隻是斥為胡言亂語,隻說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借屍還魂?從來沒看見過的,怎麼這樣容易就讓她們府裏趕上了?

姑娘們都是從小兒便學習詩書,有著“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堅定立場也很好理解。但也有人和她們比起來,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二奶奶秦書盈這些日子正滿腔憤怒地操辦著陸雲遙納妾之事,好在陸雲遙的心思全被開海禁的事兒給占據了,不似先前那般圍著她盡是討論紅袖樓那個賤人,讓她耳朵清靜不少。因這一日聽見自己的心腹丫頭春繡把近日府中流傳的謠言說了後,她便冷笑一聲道:“一群沒見識的混賬東西,活兒沒看她們幹多少,舌頭根子倒是嚼的歡快,敢情身上那把子力氣都是用到了舌頭上去吧?別說這世上從未聽說過這樣稀奇的事,就算是真的,那女人的身體讓人給占了去,她自己成了孤魂野鬼,那也是活該,我也隻有拍掌稱快的份兒。哼!她那會兒害人的時候,踩在我頭上的時候,大概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如今這個大奶奶,若身體裏真是另一個魂,我倒還很喜歡這個魂,最起碼寬厚知道分寸,又懂得尊重人,更不用提她的杏林館救了多少人,若是世上多幾個這樣借屍還魂的魂魄,或許倒還是好事兒,說不定到時候長生不老的藥都能做出來了。至於什麼妖孽不妖孽的,呵呵!紅袖樓裏那個把你們二爺的魂兒都勾去了的,那才是真正的妖孽,狐狸精,賤人。”

都沒容春繡多說,秦書盈便習慣性把話題給轉到那個令她恨得咬牙切齒的水幽蘭身上了。春繡也是陸雲遙的通房丫頭,如今水幽蘭若是抬回來,隻怕她日後更是連二爺的身都靠不上去了,所以此時她倒是和主子一樣,對那還沒露面的水幽蘭恨之入骨,轉眼間就和主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對水幽蘭討伐起來。

秦書湘也自然聽見了一絲風聲,不過她很謹慎的沒有跳出去在這裏參一腳。她很冷靜,知道既然傳出了這樣謠言,那就是府中有比自己還恨夏清語,還要急著對付她的人。既如此,就把對方當做一個問路的石子,探探情況也好,何苦要自己跳出去?說不定還會被人拿住了把柄,那自己的如意算盤可就要因為這一個不慎,便滿盤皆輸了。

終於,又過了三五日,到底這傳言傳到了朝雲暮雲耳朵裏,兩人心中也不由得打了鼓。隻是不管他們怎麼想,對陸雲逍的忠心才是他們心中第一位的事情,所以這天陸雲逍下朝回來後,兩人便把這事兒一五一十稟報了上來。

“混蛋。無恥。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陸雲逍當即就發了火兒,將自己最鍾愛的一本名家手書的論語集注都給狠狠摔在了地上,連朝雲暮雲都受了遷怒,陸雲逍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那些蠢東西沒見識,你們也和他們一樣嗎?借屍還魂?這麼荒謬的事,竟也跟著人傳?還好意思說到我面前來,你們怎麼想的?是把腦子都摳出來喂狗了嗎?”

“爺,爺,奴才們沒傳。奴才們隻是想著趕緊把這事兒和爺說一聲,這要真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爺不能不防備啊。就算咱們知道這種事兒是子虛烏有,架不住那些人傳的有鼻子有眼兒,而且奶奶的性情,確實和從前不一樣,所以這樣謠言最可怕的,別人不會聽咱們解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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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思慮

朝雲暮雲一番話總算讓陸雲逍冷靜下來,他本就是個沉穩的人,之所以剛才一下就出離憤怒,實在是因為朝雲暮雲稟報的這件事觸動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夏清語究竟是不是借屍還魂?這事兒別人或許隻是望風捕影的瞎傳,很大可能性就如同朝雲所說,幕後大概還有指使者,借著夏清語性情大變準備搞風搞雨。然而陸雲逍卻是十分清楚: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前後判若兩人的夏清語;雲雨時完全不同的感受;即使頂著同樣容貌但陸雲逍卻從不能將她和從前那個悍妻聯係起來的異樣;還有那種大陳從未出現過的神奇手術;那些聞所未聞的藥理知識和工具。所有的一切,在他經過認真的思考後,都指向那個最大的可能——借屍還魂。

但知道是知道,如果是從前,反常即為妖,陸雲逍也沒辦法接受這種事。然而現在,在再也無法逃避而不得不面對時,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不管這個身體裏是鬼還是妖,那都是他深愛不移的夏清語,是超過自己性命的存在,誰敢傷害她,不管是以什麼理由,那就是他陸雲逍不死不休的仇人。除非踩著他的屍體,不然任何人都別想傷害清語哪怕是一根頭發絲。

但是他可以接受這個借屍還魂的夏清語,也可以為了她和天下人為敵。可父母長輩能接受嗎?皇帝能接受嗎?一旦需要面對他們的逼迫。自己是不是隻有和清語以死殉情?這樣的結果未免太慘烈,陸雲逍一點兒也不想接受。所以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葬。瞞過天下所有人的耳目。

而朝雲暮雲今天向他稟報的話,竟然是把陸雲逍拚命要隱瞞壓製的事一下子揭了開來,讓夏清語的秘密有可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這無異於是觸動了陸雲逍的逆鱗,隻在那一瞬間,他甚至都對府中那些傳話的人動了殺機:誰敢用這種事來傷害清語,就別怪他要置其於死地。

也因此陸雲逍立刻就暴怒了。暴怒當中夾雜著一種深深的恐懼,他畢竟是人。不是神,人力有時而窮,他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但是陸雲逍也立刻就冷靜下來:憤怒和恐懼對此事沒有任何幫助,而且朝雲也說過。這事很有可能就是有人看到清語的轉變,所以想出來的一個陷害辦法。自己如果真的失了方寸,不但於事無補,大概還會露出馬腳,成為那幕後黑手的助力,最終讓清語和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中。

是的,冷靜,現在隻是謠言而已。

陸雲逍慢慢坐下來,腦子開始急速轉動:知道清語性情大變的人不少。但是會聯想到借屍還魂的,絕對不多。就算是我,之前也總是不肯往這方面聯想。直到新婚之夜,因為雲雨之事,才認認真真把此事梳理一遍確定下來。而清語和我的關係是最親密的,我也是通過最私密的閨房之事確定,如果是別人,即便他們想到了這個可能。他們又能用什麼來證明呢?

陸雲逍修長手指輕輕敲著桌子,這是他沉思時的習慣。

白薇?白蔻?

兩個和夏清語形影不離的丫頭猛然浮現在陸雲逍的腦海中:如果清語真是借屍還魂。那麼這兩個服侍了真正夏清語那麼多年的丫頭,是一定會發現破綻的。可她們和清語情同姐妹形影不離,所以,是說她們即便後來知道清語不是原先的那一個,卻依然接受了這個現實,並且慢慢被清語收服了嗎?

這兩個丫頭,會不會成為什麼變數呢?

陸雲逍認真地思考著,最後卻覺得問題不大:白薇白蔻對夏清語無疑是忠心耿耿的,除非有人威逼利誘,或許她們會吐露實情。但這個幕後黑手必定是在府裏,府裏還有誰能夠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威逼兩個丫頭呢?就算是老爺太太,在自己的強硬幹預下也不能夠這麼做,老太君更是不過問府中事情。利誘就更談不上,誰給她們的利益還能比得上自己和清語給她們的?這兩個丫頭沒有那麼蠢。更何況,隻要自己是堅定站在清語這一邊,一口咬定她就是真正的夏清語,那兩個丫頭若敢反水,就說她們是誣陷,他還真就不信了,兩個丫頭說的話,份量難道還能比自己這個世子爺更重?

陸雲逍越想越是放鬆,面上神色也漸漸和緩了,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方站定了問朝雲暮雲道:“這些謠傳,老爺太太知道嗎?”

朝雲連忙道:“老爺太太面前,這些下人們還真說不上話,能說上話的,都是最老成持重的人,想來也不會跟著望風捕影。不過二奶奶和姑娘們,說不定是聽見了一言半語吧,她們的貼身丫頭,言語間還是沒有多少顧忌的。”

陸雲逍點點頭,暮雲便上前道:“爺?要不要讓二奶奶好好整頓一下府裏,再這麼傳下去,影響可就越來越大了。”

陸雲逍眼睛微微眯起,朝雲暮雲服侍了他這麼多年,都明白這是主子動殺機的表現,登時駭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方聽陸雲逍淡淡道:“不用去麻煩盈妹妹,那些愛嚼舌頭的,就讓她們嚼著吧。我倒要看看,這一灘渾水背後,是誰在拚命的攪?如果真是有幕後指使的人在推動,我就讓她自己蹦出來。”

朝雲暮雲身上都打了個冷顫,知道陸雲逍心中必定是有了謀劃,於是一齊應是。這裏正要告退,忽聽陸雲逍叫住他們道:“是了,這些謠言都是怎麼說的?你們講給我聽聽,我倒想見識見識,是什麼人這樣有本事,能在國公府裏高來高去扮女鬼。”

朝雲和暮雲彼此對望一眼,不明白爺為什麼要問這個,但還是把聽來的謠言都如實告知。說完半晌不見自家爺說話,兩人也不敢再言語,又過了一會兒,方見陸雲逍揮揮手道:“行了,你們下去吧。”

“是。”

朝雲和暮雲鬆了口氣,連忙退出門外。這裏陸雲逍便想起前幾日新婚之夜時那小丫頭所說的見鬼一事。依照他當時的觀察,那小丫頭的模樣不似偽裝出來的,自己也讓嬌蕊青梅注意過,發現她除了清雲院,和外面幾個院子的丫頭幾乎沒有往來,問了人,說她向來如此,雖然伶俐,但個性有些孤僻,這樣人,要被收買也是不容易的。如此說來,莫非這府中,真是有個鬼魂在飄蕩?

“夏清語,是你嗎?難道真是你的鬼魂在作祟?”

看著窗外,陸雲逍忽然喃喃出聲,隻是這一聲夏清語叫出來,語氣裏卻無半絲溫度。好半晌,他才接著冷笑一聲道:“我知道,那次的事,是我冤枉了你,這是我的錯,你也算枉死。若你願意,我可以尋找高僧超度你,給你立墳塚,在你的墳前認錯懺悔,從此後春秋祭拜。畢竟我也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死,我不可能得到如今的清語,知道情愛的動人滋味。但是夏清語,我一點兒都不後悔當日對你絕情,因為除了冤枉你那件事,你的所作所為,我恨之入骨。若你今天化為厲鬼,是要來尋仇,破壞我和清語的幸福,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即便死後要入無間地獄,我也必要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此時天色已暮,太陽最後的一絲光線也終於消失。按照民間那些鬼怪誌異的說法,這正是陰氣大盛鬼魂出沒的時辰,陸雲逍既然肯定夏清語是借屍還魂,自然就知道真正的夏清語已經枉死。所以保不準還真是對方的鬼魂作祟,那麼此刻,自己說的這番話,她應該能聽到吧?如果從此後不再興風作浪,他一定會實現諾言,為其立墳供奉;但若是那個鬼魂執迷不悟,那就別怪他絕情到底了。

下定了決心,順便將後面的步驟又好好謀劃了一番,包括各種情況如何應對。不知不覺時間流逝,直到朝雲暮雲在門外說大奶奶過來了,他這才回過神來。

轉身一看,隻見夏清語手裏提著一盞燈籠進屋來,陸雲逍連忙迎上去道:“清語,你怎麼過來了?”

夏清語笑道:“我在房裏安排人擺飯,原以為你今晚有應酬呢,誰知白蔻恰好從杏林館回來,說路過二門時看見你書房亮著燈,我就奇怪,你既然在書房,怎麼不回去用飯?”

“因為想一些事情,所以出神了。屋裏已經擺飯了嗎?那咱們這就回去,再晚了就涼了。”陸雲逍說完,就牽起夏清語的手,很自然接過那盞燈籠,和妻子並肩出門,一邊對外面服侍的朝雲暮雲和兩個小丫頭道:“今晚我再不過來了,鎖了門後你們各自回家去吧。”

幾個人答應一聲,看著陸雲逍和夏清語出了院子,這才連忙進去將書桌略收拾擺放了一下,方鎖門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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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月下心聲

剛入夜,府中各處都是燈光,陸雲逍和夏清語提著一盞燈籠走在通往清雲院的石徑上,夏清語便四下裏看著,輕聲道:“我最喜歡晚上坐車,路上多是荒無人煙的山地曠野,忽然間遇上有人家的地方,看著那暖暖燈光,想象著那些亮著燈光的人家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心裏就會充滿溫暖和感動,那種感覺特別特別的幸福。”

陸雲逍笑道:“你去江南的路上,經常夜間做馬車嗎?那車夫的膽子倒真是大的很。不過還好,京城往江南的大路十分順直平坦,不然的話,很容易遇到山匪的。”

夏清語微笑著不說話,陸雲逍沒有對自己剛才的話表示好奇,倒似是用他的話在為自己遮掩,這個男人,他果然是察覺到什麼了吧?府裏的謠言越傳越烈,也該傳到他的耳朵裏了。

陸雲逍見夏清語不說話,便輕輕伸手過去攬住妻子的肩膀,輕聲道:“那清語現在看著這府裏的燈光,你還會覺得幸福嗎?”

“會啊,當然會。比起別處,壽寧公府裏的燈光更明亮哩。”夏清語抬起頭,看看遠處那些燃著昏黃燈光的房舍,伸手抓住了陸雲逍放在她肩頭上的那隻手,柔聲道:“更何況,這裏現在是我的家,天下間還有哪一處的燈光,能比自己家的更溫暖奪目呢?”

“沒錯,這裏就是你我的家。”陸雲逍的手臂略微收緊了力道:“清語,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一輩子愛你敬你護你,我決不允許你在我的羽翼下受一點傷害,如果有人要傷害你,除非是我死了。不然的話,我陸雲逍的報複,絕對讓她承受不起。”

“嗯,這種話啊,你不知道說了多少遍,我當然記得了。”夏清語眉眼都帶了笑:這是她看中的男人,看來果然是沒有看錯呢。

“嗯,你記得就好。”陸雲逍在夏清語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用怕,有我呢。”

“也不能隻讓你出力啊,我也說過,會和你風雨同舟的。”夏清語笑著道,話音未落,就見丈夫苦著臉道:“清語,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巾幗奇女子,可是你偶爾也要給為夫一點表現的機會好不好?如果什麼事還要你幫忙我才能搞定,這會讓我很沒有面子的,一旦我心裏難過,甚至開始自卑,那我就廢了,你忍心把我這樣一個棟梁之才給打擊的一蹶不振嗎?”

“啊,聽起來後果真的好嚴重啊。”夏清語拚命忍著笑,瞪大眼睛誇張道:“那就是說,為了保住你這個國家棟梁的自尊心,我就不能給你添亂助威,隻要老老實實坐享其成就好,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陸雲逍哈哈一笑,這樣的妻子實在太可愛,讓他怎麼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歡喜鍾愛之情,因四下裏望望,見周圍黑漆漆的也看不見個人,於是飛快摟過夏清語,在老婆唇上輕輕一咬,這才嘿嘿笑著直起了身。

“喂,你敢偷襲我?”

夏清語瞪眼揮拳,陸雲逍卻隻是笑得如同偷吃了公雞的大狐狸一般,一臉滿足。

書房離清雲院也不算很近,隻是此時兩人手牽著手,並肩走在這石徑上,心中都是最甜蜜火熱之時,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清雲院前。

來到院門處,陸雲逍正要邁步進門,卻被妻子輕輕扯主,他回頭不解看去,就見妻子仰著臉,正色問道:“夫君,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果然清語知道這件事了。

陸雲逍心裏輕輕歎了口氣,牽著妻子的手再度收緊,沉聲道:“不信。我隻信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你……沒有做過虧心事嗎?”夏清語輕聲問了一句,不管怎麼說,陸雲逍終歸是在當初冤枉了真正的夏清語,才導致她碰壁而死,這不能不說是一件錯事吧?

“我被人蒙蔽過,也做過錯事,但我沒做過虧心事。”陸雲逍輕聲但堅定的回答,見妻子臉色似是受到了震動一般,目光猛地看過來,他便坦然一笑,伸手替她掠了掠額前劉海:“好了,我們進門吧,再等會兒,飯菜真的要涼了。”

“好。”夏清語點頭,漾開一抹最歡喜開心的笑容,牽著陸雲逍的手跨過門檻:再怎麼愛這個男人,對他當日休妻的無情還是有些芥蒂的。雖然察覺到這身體的本尊貌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畢竟白薇白蔻不說,她就沒辦法了解多少。如今聽見陸雲逍這個回答,不知怎的,那些芥蒂竟盡數消去,這讓夏清語十分的開心歡喜。

回到屋裏,白薇白蔻和嬌蕊青梅已經擺好了晚飯,見兩人回來,嬌蕊便笑道:“爺和奶奶讓奴婢們好等,眼看再不回來,我們都商量著要把這飯擺去書房了呢。”

陸雲逍笑道:“你們也下去吃飯吧,我和你們奶奶不需要服侍,自己吃著倒更開心。”

嬌蕊等人便退下,這裏夫妻兩個用完晚飯,說了一會兒話,又就朝中最近的開海禁之事議論了一番,夏清語就將自己在現代時看的曆史小說中一些有關開海禁的方式方法之類說出來給陸雲逍聽。起先陸雲逍還不甚在意,但是越聽眼睛便越明亮,夏清語還以為自己這現代思想給了愛人莫大幫助,正想翹翹尾巴,就聽陸雲逍點頭道:“清語,你真是冰雪聰明,雖然這些說法十分奇特且想當然,不過當中還是有幾個給了我思路,隻要仔細考慮一番,一定會製定出更適合我大陳的海上政策,這真是太好了。”

這番話自然是誇獎,隻是夏清語一聽,什麼?原來我這些說法都很想當然嗎?隻是給他開闊了思路?具體的還要考慮大陳國情?喔,算了,別翹尾巴了。等到將來我把杏林館打造成大陳第一所綜合醫院時,再在這廝面前盡情得意吧。哼!就不信建設醫院的本事你也比我強。

這一個晚上夫妻倆一個芥蒂盡去,一個下定心意,雲雨之際自然是比平時更要歡暢激烈,酣暢淋漓的大戰了何止三百個回合?到最後夏清語感覺自己根本就是化成了一灘春水,不由推著還在身上蠢蠢欲動的陸雲逍,沒好氣道:“你再這麼弄下去,我明天不用下床見人了,你若不怕家裏人都笑話我,就盡興弄吧。”

這一說,陸雲逍倒是不好再廝纏,何況今日的確也是十分盡興。因從夏清語身上滾下來笑道:“好,那你記得欠著我一回,明晚再還。”

“還什麼啊?讓我欠著不行嗎?”夏清語懶洋洋翻了個身,眉眼彎彎看著陸雲逍,越看就越覺得丈夫真是豐神俊秀人中之龍。

“也好啊。”陸雲逍一挑眉:“不過咱們可得事先說好,這若是欠的時日長了,可要收利息的。”

“我踹死你啊,這種話你也能說出口?這……這樣事怎麼收利息?”夏清語咬牙,一腳輕輕踹在陸雲逍腿上。

“嗯,高利貸啊,欠十天就長一次利息,如此利滾利,滾雪球一般……”

陸雲逍不等說完,便見妻子眯了眼,旋即柔聲笑道:“還想利滾利滾雪球呢?那看來真要到我還不起的時候,就得想個法子一勞永逸了。夫君,你也不想你的某個地方……嗯?”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但陸雲逍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打了個冷顫,連忙陪笑道:“娘子大人饒命,剛剛小生是和你開玩笑的,這種事,怎麼可能算利息呢?是不是?”

“這還差不多,好了,睡覺吧。”夏清語占盡上風,滿足的躺平了身子,將一雙玉臂伸展開來,忽聽陸雲逍道:“是了,上次你離開時褪下的那對龍鳳鐲子,原來是被甄姨娘給吞了去,她還騙我說找不見了。後來這鐲子上有顆寶石掉了,前陣子我送去首飾店修,因為工藝繁瑣,所以今兒才說修好了。我料著這鐲子那賤人沒有戴過,就是不知道你心裏舒不舒服?若是不舒服,我就給太太吧……”

不等說完,便見妻子興奮地紅了臉,連聲道:“舒服舒服,有什麼不舒服的?那對鐲子很漂亮的,當初我可是猶豫了好久,才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腳褪下來的。”

對自己剛穿越後戴的那對龍鳳鐲子,夏清語的確是印象深刻。隻不過因為她是大夫,所以沒有戴手鐲的習慣,再加上那時自己要離府漂泊,戴上這麼一對東西隻會招禍,最重要的是:這據說是壽寧公府的傳家之寶,她實在是厚著臉皮黑著心腸也沒好意思貪汙。

如今聽說那鐲子還能重新回到自己手裏,不由得立刻就興奮了。即便平日裏去杏林館不能戴,放在床邊每天多看幾眼也是一種享受啊。

陸雲逍被妻子的貪婪模樣取悅了,連聲笑道:“好好好,你喜歡,我明天就去拿回來給你。母親看見你戴上這對鐲子,也會高興的。我覺著如今她對你真是印象很好,前兩日看見我,還囑咐我不能因為公事冷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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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魚道士

“若是你趕緊把大姐姐找回來,我到時候再幫幫大姐姐的忙,太太大概會更喜歡我。”夏清語說到這裏,想起下落不明的陸明珊,不由得就歎了口氣道:“也不知大姐姐如今在哪裏?怎麼找了這幾天還沒找到?她當日究竟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才會在我們成婚的時候過來啊?隻可惜老爺真是無情,再怎麼說,那是自己的骨肉,難道如今他午夜夢回時,就不想想這個女兒如今怎麼樣了嗎?是不是正被人欺壓的走投無路?這樣想著,他真的就能安心吃好飯睡好覺?”

陸雲逍歎息道:“莫要說了,我再努力就是,昨天方大人還找我,說是準備把人派去京郊看一看,大姐姐當日既能回來,住的地方無非就是京城裏和京郊,京城找不到,也隻有著落在京郊了。”

夫妻兩個說起陸明珊,心情不免沉重起來,因也沒有心情再多說,便彼此互相擁著慢慢睡去。

第二天,陸雲逍上朝,近日因為開海禁一事,朝臣們出策獻計,因為是戶部主持此事,所以戶部尚書和侍郎每天都要把調查來的情況和未來規劃在朝堂上提出來,供皇帝以及其他大臣們參考,務必要把皇帝心目中今年的頭等大事給做的盡善盡美。

待把今天的事情議完,已經是半上午,陸雲逍匆匆下朝,到衙門裏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麼事,便去找上司請假。

國舅爺要請假。那還能攔著嗎?更何況先前為了開海禁之事,人家連成婚都沒休息過,雖然那是二婚。還是原妻再娶,可也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就把人家為公奉獻當成理所應當啊。如今海禁之事已近尾聲,還不讓人清閑清閑?

所以兵部尚書大人絆兒都沒打一個,痛痛快快就準了假,還體貼詢問世子爺這半天假夠不夠?需不需要再給他幾天假?好好在家享受一下休閑時光。

陸雲逍如今的職位不低,先前出征之時,便是掛著兵部右侍郎的官銜。後來誰也沒想到和北匈能這樣快就和談了。邊疆戰事平息,依照皇帝的性格。本來是要把他立刻就調到戶部去,這小舅子在他心中就是大陳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誰知正要興高采烈的繼續“重用”小舅子,卻被皇貴妃娘娘給阻止了。皇貴妃娘娘話說的和氣:“皇上對逍兒的拳拳愛惜之心臣妾理解。隻是如今海禁雖是朝廷頭等大事,但戶部能員幹吏也不少,逍兒也不是就那樣不可或缺的吧?何況春水群島如今都收服了,皇上還有什麼值得憂心的?如今逍兒就要成婚,您還不給他點時間張羅張羅自己的婚事?等他婚事辦完了,那會兒開海禁之事大概也要正式向天下頒布,還不知有多少緊要事要做,那會兒皇上再用他也不遲。”

聽聽,這話是很和氣吧?可和氣歸和氣。皇帝陛下也聽出來了,人家皇貴妃這是對自己有意見了。也是,不能看著小舅子是棟梁之才就不管不顧壓榨個痛快啊。於是蕭關就暫時打消了讓陸雲逍去戶部的主意。反正一直以來這小舅子都是在六部中按需亂竄,真要用到他,打聲招呼就過去了,戶部離兵部也不遠嘛。

也正因為如此,陸雲逍就繼續在兵部做他的右侍郎了,這才能在滿朝上下都為開海禁忙碌的時候。偷得浮生半日閑,做一些自己的事。

當下離了兵部。先去京城手藝最好的百年老字號瑞金祥取了那對龍鳳鐲子,然後便揣著鐲子直奔城外而來。他今日是孤身出城,朝雲暮雲和跟著的小子們都被他早早打發回府裏去了。

出了東城門,陸雲逍便直往天鳳山而去,一路上隻見行人絡繹不絕,這都是往天鳳山白雲寺去進香拜佛的,白雲寺身為大陳皇室欽封的護國寺之一,向來都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往來不絕。

陸雲逍上了山,卻不是往白雲寺而行,而是拐進另一條崎嶇難行的山路,直往山背面而去。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隻見紅花綠樹之間,赫然展出一角飛簷。陸雲逍看上去對此處十分熟悉的樣子,在花樹間七拐八繞,最後來到一所道觀前。

大陳佛道兩教盛行,所以白雲寺香火雖盛,然而幾十裏外的龍祥山上青雲觀香火也不輸給對方,那也是護國道觀來的,大陳皇室顯然信奉的是“多個信仰多條路,佛道二家我誰也不得罪”之理,很是嚴格的一碗水端平了。所以民間佛道二宗都很吃香。

然而眼前這座道觀和它的同類們相比,卻實在是有些破敗狹小了,那兩扇大木門上甚至長了青苔,看上去稍微用力踹一腳,就能給踹散了架。

然而陸雲逍卻是鄭重的用手叩響木門,一邊大叫道:“魚道士,出來迎客,我知道你在,別裝死。”

觀裏沒有絲毫聲息,陸雲逍高聲冷笑道:“前些日子我成婚,你送了一副破字兒就堂而皇之混了酒席,吃完後還找下人拐了幾道菜打包帶走,這會兒想裝不在?哪有那麼容易?”

“哎呀呀,我道是誰?原來是國舅爺駕臨,哈哈哈,貴客臨門,小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道觀裏立刻響起了一陣朗笑,接著一個人影從觀內躥出,隻是閃身之間,已經將大門打開,然後一甩拂塵,唱了一句道號:“無量天尊,國舅爺別來無恙?”

“行了行了。”陸雲逍走進門,看向面前道士,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你是吃了千年何首烏還是要得道飛升了?怎麼原本的白發都變黑了?”

“呵呵,湊巧而已湊巧而已,我去年倒的確是弄了些好東西,偏偏你大婚之時我這一爐養顏丹藥還沒成,不然拿它做賀禮,隻怕就是要把酒席全部打包帶走,尊夫人也是願意的。”

“全部打包?你吃的完嗎?”陸雲逍哂笑一聲:“喂!你日後行走可真是要小心了,原本還有白發遮掩,如今連白發也沒了,走在路上真是很容易被人當做狐狸精的。”

“國舅爺說笑了,小道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便是瞎子,也不會將我和狐狸精那種邪祟之物相提並論的。”眼前道士俊美非常,偏偏一雙桃花眼中帶著幾絲玩世不恭的邪意,更為他增添了無邊魅力。

然而陸雲逍卻深知,這家夥面相如同一個少年,實際上卻是六十開外了,是真真正正一個隱世修行的妖孽道士。如果世間真有修真飛升之事,眼前這個毫無疑問,將來肯定位列仙班。

陸雲逍也是因緣巧合之下遇見這自號魚道士的邪異道人,不過此人雖邪,卻心懷磊落行事坦蕩,那些邪氣不過是遊戲風塵除奸懲惡,所以被殺氣浸淫出來的罷了,這倒是很對陸雲逍胃口。恰好這魚道士雖是修煉有成,卻貪戀紅塵,金銀財寶吃肉喝酒樣樣都愛,忽然間有一根合自己胃口的粗大腿出現,自然就抱上去了。不過兩人當真隻是神交,魚道士最多也就是去陸雲逍那裏摳些錢花,在合適的時候蹭幾頓飯罷了。

此時見陸雲逍竟主動找上門來,這魚道士心中也有些奇怪,正暗自琢磨著要怎麼問出口,這當中能不能再賺眼前這好朋友一筆,就聽陸雲逍開門見山道:“有沒有能對付厲鬼的法器?”

魚道士當即就是一怔,奇怪看向陸雲逍:“怎麼?你府上鬧鬼了?”

陸雲逍點點頭,魚道士見他面色鄭重,忍不住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黑發,疑惑道:“不對啊,五年前我才在你府中暗暗布置了陣法,冤魂厲鬼若到近前,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可能靠近?更不用提進到你府裏。”

“什麼?你在我府中布下了陣法?怎麼我不知道?”陸雲逍還真不知道,五年前那次是魚道士雲遊之前,跑去府裏找他伸手要錢,不過在府中逛了逛而已,這家夥就已經布下了陣法?

“天機不可泄露,本道士的陣法,你這凡夫俗子怎可能懂?”魚道士一臉大義凜然的說著,下一刻,一個荷包出現在眼前,隻聽陸雲逍冷笑道:“原來我是凡夫俗子,嘖嘖,我原本還想著把這世間最俗氣的東西給道長一些,如今一聽,倒真是慚愧萬分,道長仙風道骨飄然出塵,哪裏能讓俗世金銀染了銅臭……”

“能的能的。”魚道士立刻兩眼放光,一把拽下那荷包:“本道士心在五屆外身在紅塵中,最喜歡的就是這銅臭氣了,呵呵,沒有這銅臭氣,難道我去喝風飲露不成?有現成的大魚大肉吃著,好酒喝著,我去喝風?那不是傻子嗎?”

他一邊說,就打開荷包看了眼,然後便眉開眼笑的殷勤讓陸雲逍進屋,又吼著觀裏唯一的小道童給陸雲逍倒茶,卻聽陸雲逍正色道:“茶不用喝了,我想著,畢竟是五年前的陣法,這幾年府裏也修葺了不少地方,怕是有些破壞也說不定,總之,你給我一件對付厲鬼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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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狠絕

魚道士道:“什麼樣的厲鬼?要不要我上門幫你看一看?”

“不用。”陸雲逍搖頭,輕描淡寫道:“我要那鬼魂飛魄散,再也不能出現世間。你是修煉之人,萬一將來真能讓你走了狗屎運,渡劫飛升呢?豈不是種下了罪孽?”

魚道士悚然而驚:“什麼樣的厲鬼,讓你如此痛恨?竟然要對方魂飛魄散?”

陸雲逍默然半晌,忽地歎氣道:“我也不知道是真鬼還是假鬼,本來我倒是對她有一點愧疚,然而如今她要傷害我最愛的人,破壞我的幸福,那就休怪我無情了。就算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我也決不能讓她再出來禍害我的家人。”

“究竟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魚道士明顯還是個很愛聽八卦的,不過陸雲逍卻不可能將此事說給他聽,他之所以不讓魚道士去自己府上,並非全是為了不給對方添罪孽,最重要是怕被他看穿夏清語的來曆,萬一這家夥瘋魔了,定要收了清語體內那個魂魄,陸雲逍縱然武功高強,也未必能阻止得了,所以他寧可自己背著罪孽,也不肯讓魚道士親自出手。

於是當下並不說前因後果,隻是將丫頭們口中的傳言說了一遍。

魚道士是什麼人物,聽出這其中似是別有隱情,不過陸雲逍不說,他也就不再追問了。因便笑道:“聽你這麼說,這鬼也算不上是什麼厲鬼。呶,你把這把桃木劍拿去,若是那隻鬼要對你或尊夫人不利。隻要將桃木劍拿出來,她就不能近身,若是刺中她,則這隻鬼就會像你說的,魂飛魄散。”

“這叫桃木劍?”陸雲逍接過魚道士遞來的“桃木劍”:“這最多也隻能叫匕首吧?喂!魚道士,你可不能給我偷工減料的法器啊。”

魚道士讓他一句話氣得差點兒翻了白眼:“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這你都不懂?從我魚道士身上拿出去的東西,哪有凡品?再說這桃木劍也就是短了點兒。那也是劍,短劍,不是匕首。”

“不就是一截桃木嗎?”陸雲逍撇撇嘴:“怎麼就不是凡品了?別告訴我你這是王母娘娘蟠桃園裏的桃木做成的。”

“廢話,我還沒飛升呢。蟠桃園長啥樣我都沒看見過。不過這也不是普通的桃木,此乃昆侖山巔生長萬年的桃樹……”

“別瞎扯了,你欺負我沒去過昆侖山是吧?告訴你,我也讀過西域遊記的,昆侖山巔終年積雪,哪裏來的生長萬年的桃木?”陸雲逍毫不留情就戳穿了魚道士的謊言。

魚道士也不以為意,錢到手最重要。當下翻個白眼道:“反正信不信由你,你就把這把桃木劍拿回去,別說隻是一個尋常女鬼。就是黑白無常來索命,我保證你也能抵擋一陣子。國舅爺,咱們兩個相交這麼久。你什麼時候看見過我給你東西?這叫什麼懂不?不給則已,一給嚇死你。”

“嚇死我就算了,希望這桃木劍真像你說的那麼厲害,可以嚇退那作祟的厲鬼。”陸雲逍雖然和魚道士說笑著,心裏卻也知道他不會真拿沒用的假貨來糊弄自己。他心中牽掛著家裏,於是便站起身來。抱拳道:“好了,我這就要回去。今天多謝你了。”

“客氣什麼?”魚道士懶懶一笑,站起身來要送陸雲逍出去,卻聽對方道:“罷了,你不用送,留步吧。”於是他就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笑嘻嘻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不多送了,國舅爺慢走。”說完又朝偏殿吼了一嗓子:“行了童兒,不用多預備茶杯了,國舅爺走了,茶煮好了咱們自己喝吧。”

陸雲逍都走到院子裏了,聽見這一嗓子,也不由得搖頭苦笑,他卻也沒心情去和小氣的魚道士計較,匆匆離了這黑雲觀,徑自下山,展開身形往京城而去。

因為沒騎馬,所以這一來一回就用了大半天的時間,這也幸虧陸雲逍有功夫在身,不然的話要單憑雙腳,那怎麼著也要走一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府裏呢。

“爺回來了。”

看西角門的張婆子看見陸雲逍進來,連忙跑出來招呼,卻見陸雲逍點點頭,正眼也沒看她便往前走,走了幾步似是又想起什麼似得,回身道:“張媽媽,府裏最近有些傳言,說是有個鬼魂到處飄,你可曾親眼見過?”

張婆子一瞬間就嚇得險些癱坐在地上,連忙搖手道:“世子爺明鑒,老奴……老奴從不信這些謠言的,老奴也沒看見什麼鬼,這是壽寧公府,哪個鬼不長眼,敢來這裏撒野?”

陸雲逍微微一笑,點頭道:“很好,媽媽到底是府裏老人,果然見識不是那些蠢丫頭可比。不過既然沒看見鬼魂,這謠言卻是從哪裏來的呢?還是說?有人在裝神弄鬼?”

張婆子一言也不敢發,陸雲逍也不再理她,徑自離去。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張婆子才直起身來,看著陸雲逍已經走得沒了影子,倒是另一個曼妙身影從遠處跑過來,看見她便笑著叫道:“姑媽。”

張婆子打了個哆嗦,府裏鬧鬼,而且是真正大奶奶的鬼魂的事兒,她就是從自己這個侄女兒處聽來。此時看見小姑娘跑過來,不等她說話,就一把將她扯到屋裏,咬牙訓斥道:“你給我聽好了,日後再不許在府裏傳這些話,若是讓世子爺知道了,皮不揭了你的。”

那小丫頭沒想到自己滿心歡喜而來,卻換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登時就不高興了,噘著嘴道:“如今這府裏人人都在傳,連世子爺都知道了,可見到了個什麼地步,卻也沒見哪位主子禁管,偏姑媽這樣小心起來。”

張婆子氣道:“你懂什麼?剛才你從那邊來,就沒看見世子爺?他剛剛親口問我的。”接著將陸雲逍的話學了一遍給小丫頭聽,然後惶恐道:“你聽聽,爺這話什麼意思?說了是有人裝神弄鬼,這其中不定要牽扯到多少人呢,敢這樣誣陷大奶奶,我看那人是真活膩味了,你若還是不知輕重死活,將來讓世子爺當了出頭鳥給處置了,可別指望著我給你求情,憑心論,你姑媽我就是個看門婆子,這府裏是個人就能踩我一腳,我就有心救你,也到不了世子爺面前。”

那小丫頭是在三姑娘院子裏服侍的,平日裏也好和姐妹們議論各府中的八卦,最津津樂道的就是這些大宅門中的勾心鬥角,此時聽見張婆子這麼一說,登時就知道事情重大,於是連忙點點頭,小聲道:“姑媽放心,我曉得了,我也得和要好的姐妹們說說,千萬以後不要再提這個話頭。”

張婆子見侄女兒懂事,這才欣慰點頭,接著又問她來做什麼,聽說是來送點心給自己吃,更是心中熨帖,姑侄兩個又說了會兒話,小丫頭便離開了。

“老爺和太太還不知道這件事嗎?我算著日子,也差不多該知道了吧?下人們謹慎也有個度,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她們也未必敢瞞著。”

臨近端午節,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許姨娘換了輕薄春衫,手扶著胭脂走出院門,一面淡淡小聲問道。

“回姨娘的話,粉黛說這兩日府中傳言不似先前那般厲害了,二奶奶忽然就下手處置了幾個丫頭婆子,所以現如今竟沒人敢傳這個話兒,所以老太太太太老爺依然不知道。”

胭脂小心翼翼回答了一句,就見許姨娘猛然挺下腳步,微皺眉頭道:“怎麼會這樣?二奶奶不想辦法收拾那個即將抬進來的花魁清倌兒,還有心思管這檔子事?”

胭脂小聲道:“聽粉黛說,好像是爺親自去找了二奶奶,先前也透出話來,說這事兒是背後有人裝神弄鬼,小丫頭們聽說世子爺動怒,就都不敢傳話了。再加上二奶奶發落了幾個人,可不就是沒人說了呢。”

許姨娘身子一僵,好一會兒才冷笑道:“爺對大奶奶,倒當真是心比金堅啊,就這樣兒了,他竟是半點兒不懷疑。”

胭脂猶豫道:“姨娘,這也罷了,奴婢隻害怕……隻害怕爺會疑心到咱們頭上,自從大奶奶進門,爺就沒來過咱們這裏。”

許姨娘冷哼道:“若是疑心咱們,你們爺就不會不過來了,早衝來咱們這裏興師問罪了呢。也別說大奶奶進門後,就是她進門前,甚至就是在江南那會兒,你看爺還進過誰的屋子?”

胭脂默然不語,忽聽許姨娘又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隻是這事兒如今卻不是咱們推動的,你用不著做賊心虛,不然反而要壞事。”

胭脂點點頭,小聲道:“姨娘,那接下來怎麼辦?白芷那邊好像也沒了聲音呢。”

許姨娘冷哼道:“那個沒用的,我從來就沒指望過她能把這事兒做下來。沒關係,你看看什麼時候出去,再給那舞娘子遞個信兒,讓她按照我的說詞,看看在爺跟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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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虛情假意

“什麼?爺?”

胭脂嚇得驚叫一聲,旋即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左右看了看,幸虧周圍沒人,她便急急道:“姨娘使不得啊,爺那是什麼功夫,讓舞娘子去他身邊,不擎等著被他抓嗎?”

許姨娘沒好氣道:“你怎麼這樣笨了?舞娘子也是個高來高去如履平地的,離爺遠一點兒不就沒事兒了?到時候隻要高聲哭訴一番,你們爺就想抓她,難道就能抓得到?她沒有這點本事,敢攬下這差事?”

胭脂說不出話來,想了想又道:“隻是姨娘,如此一來,事情豈不是就鬧大了?”

話音未落,忽然反應過來,果然,就聽許姨娘悠悠道:“就是要往大裏鬧呢,白芷那邊,再想辦法逼迫一下,到時候她若是肯出頭,那邊再加上舞娘子用用心,把這事兒鬧得全府上下皆知,不怕傳不到老太太老爺太太耳朵裏,那時候爺縱然就是死了心要護住她,也要看老爺太太肯不肯答應。更何況,若是舞娘子用了心,他自己心中都生了疑慮的話,你以為他真能接受一個借屍還魂的妖孽或者鬼魂做妻子?”

胭脂歎口氣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家主子原本還是想借刀殺人,沒想到這一次借的刀實在是不鋒利,再加上也沒料到陸雲逍竟然相信夏清語到這個地步,以至於好好兒的計劃眼看就有不聲不響便失敗了的危險,所以逼得許姨娘不得不再燒這一把火,而這一把火燒下去,固然可以成燎原之勢。但能不能就此燒死夏清語,可就不得而知了。就怕燒不死對方,反倒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這些話胭脂不敢說。也知道許姨娘必定有考慮。主仆兩個沉默著來到後面廚房,來來往往的仆婦們看見她,都紛紛打招呼,接著廚房裏出來一個臉上疤痕交錯的醜婦,正拉著一個小男孩叮囑著什麼。看見她,便滿臉感激的跑過來道:“姨娘怎麼親自過來這種地方了?想吃什麼讓姑娘們過來告訴一聲就是。”

許姨娘微微一笑,看著眼前醜婦道:“咳嗽都好了?在這裏幹的還好?”

蓉兒彎腰恭敬道:“真是不知要怎麼感激姨娘,不是您,我哪裏到的了這裏?咳嗽過了年後就好了。隻我知道這地方是嚴格的,所以又將養了好些日子,如今一聲兒咳嗽也沒有,我這才過來的。廚房裏的人也知道我身世,雖然因為她回來,大家不怎麼敢和我說話,但暗地裏也沒給我使絆子,這就是好的了。”

說完便拽著那小男孩兒道:“二柱,快給姨娘磕頭。不是她說話,讓娘來這廚房中幫忙,咱們娘兒倆連年都熬不過去。”

李二柱心想我們能過年,那是多虧了漂亮姑姑給的柴禾煤炭。和她有什麼關係?他不喜歡許姨娘,總覺得對方即便是笑著,那雙眼睛也是鄙視他們的。哪怕擦著眼淚說同情娘親,也不見她拉過母親的手安慰。那種無形間就透露出的厭惡,瞞不過這聰明孩子的一雙眼睛。尤其是在有了漂亮姑姑的對比下。

不過李二柱很聽娘的話。聽見母親這樣說,便要上前磕頭,卻見許姨娘微微擺手道:“罷了,何苦難為孩子?看見你在這廚房裏過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我已經暗中關照過,素日裏你也可以拿些不要的菜葉子魚頭魚尾肉骨頭回去,這雖不是好東西,好歹能給你們飯桌上添兩樣菜,看看你們母子兩個瘦的。唉!我是心有餘力不足,但凡我有能力,說什麼也不讓那個李畜生如此欺侮你們。”

蓉兒擦眼淚道:“這已經很感激姨娘了,姨娘的苦楚,奴婢也是知道的。何況如今她回來了,姨娘的日子怕是就更加難過了。奴婢隻盼著您能長命百歲,哪裏還敢給您添麻煩。”

許姨娘歎了口氣,搖手道:“這些都不必去說它了,我今日就是過來看看你,看見你好好兒的,我就放心了。”

蓉兒心裏感激的了不得,自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忽聽廚房裏有人喊她幹活,許姨娘便道:“你忙吧,我病了這些日子,好容易如今好利索了,所以出門來走走,這會兒還要往琥珀白芷那裏去說話。”

蓉兒連忙送了許姨娘幾步,這才匆匆回身往廚房裏去了。這裏李二柱沒了母親禁管,想著先前園子裏看門的賀媽媽說過要給他一些碎布,讓母親給自己縫一個布球,於是便回身在門口對裏面忙著的蓉兒道:“娘,我去賀媽媽那裏了,她答應說要給我攢點碎布條子的。”

蓉兒正忙著,便頭也不抬道:“好了,你就過去吧,記著仔細謹慎些,莫要衝撞了人,看見主子們遠遠兒避開,來不及避開一定要磕頭。”

這些話李二柱天天聽,耳朵都起繭子了,於是答應一聲,便歡快的往園子裏跑去。

所謂的園子,便是壽寧公府的花園子,當日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布局建造,花園占地近百畝,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奇花異草水榭池塘樣樣俱全,甚至還有一個不小的湖,專門供著夏日裏泛舟賞荷花的。

因為這園子精美,因此府中人就覺著隻用來遊玩觀賞未免可惜了,加上東西兩府也有幾個女孩兒,所以就把女孩子們安排在了靠近園門一帶的幾座精巧屋舍內,如今幾位姑娘都住在這裏,秦書湘也從秦書盈那裏搬了出來,和姑娘們一起住在園中。

李二柱一路奔跑來到看門的賀婆子這裏,賀婆子是張婆子的嫂子,姑嫂兩個感情還不錯,所以知道先前夏清語給了李二柱銀兩的事,那銀子張婆子自然不敢交給夏清語,蓉兒隻盼著和人家不要有往來,卻不想想,這女人是誰?是世子夫人,是這府裏的大奶奶,給你錢你不要,那不是給臉不要臉嗎?這錢若是還回去,不但幫不到蓉兒,反而會讓夏清語更加對她懷恨在心。

但是張婆子卻也沒把這錢貪到自己腰包裏,她把這錢存在錢莊,心想什麼時候一旦蓉兒一家需要急用錢的話,再拿出來給她們,如此豈不是兩全其美?

也因此,賀婆子對李二柱就不像其它婆子丫頭那般避他如蛇蠍,那日回家時見幾個孩子玩球,這孩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賀婆子一時心軟,就答應了給他點碎布條子,回去讓蓉兒給他也縫一個。

此時看見李二柱過來,她就把櫃子裏這些天自己攢的一些碎布條子拿出來,包的小小的一個包裹,遞給了李二柱。

李二柱一看就興奮了,捧著那小小包裹叫道:“啊,這麼些,夠縫兩三個球了,謝謝賀媽媽,您從哪裏弄的這麼多碎布條兒?我們家連一個也見不到呢。”

賀婆子沒什麼本事,不然也不會混到如今看園門的份兒上,因此時看見李二柱那崇拜驚喜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虛榮的滿足感,於是笑道:“這東西不難弄,主子們做衣服做鞋剩下的,我和她們討一點,誰還會在乎?也算是我在主子們面前還有點臉面吧。你想要,下回再來找我,我再給你存一些。”

李二柱激動地小臉發紅,不住點著頭。又聽賀婆子道:“行了,這地方不是你能呆的,別衝撞了姑娘們,趕緊回去吧。”

說完領著李二柱出門,正要將他送出園外,就聽一陣咯咯笑聲傳來,賀婆子立刻慌了,連忙催促李二柱道:“快走快走,別讓姑娘們看見。這真是,先前二奶奶過來了,怎麼沒和姑娘們多說會兒話。”

李二柱也知道這事兒非同小可,嚇得小臉蒼白,轉身就要跑走,卻不料那堆假山石後已經有幾個人轉了出來,看見他,其中一人便喊道:“那個小子,你站著。”

這正是秦書盈的聲音,賀婆子隻嚇得血都好像凝了一般,心中隻後悔,早知道就不該讓李二柱來找自己,園門又如何?以為這地方主子們來往的不多,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碰巧了,今兒可不就是趕上了?

李二柱還想跑來的,可也知道自己人小腿短,真要是跑的話,未必跑的了,還惹惱了這群高高在上的主子,因隻好停下腳步,滿懷忐忑的轉過身,手足無措站在那裏,因為太緊張,竟把母親素日裏的囑咐全都給忘了。

秦書盈和陸明芳陸明綺秦書湘等人走上前來,看見這小孩兒呆頭呆腦的,心裏就有些不喜,因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就問賀婆子道:“這是哪裏來的孩子?怎的如此不知規矩?”

李二柱這才想起先前母親的囑咐,連忙上前跪下磕頭。賀婆子也小聲道:“回二奶奶,這是蓉兒的孩子,因為家貧,老奴可憐他,見他羨慕別的小孩兒有球玩兒,所以就給他攢了點兒碎布條子,是老奴糊塗,不該讓他往園子裏來。”

秦書盈原本以為是個剛入府做事的孩子,還想讓他跑趟腿來的。結果一聽是蓉兒的孩子,立刻便大失所望。沒好氣看了賀婆子一眼道:“你也是做老了事的,如今怎麼這樣沒分寸?今兒是遇上了我,若是遇上大奶奶,即便大奶奶如今不願意和你們計較,你讓這麼一個玩意兒出現在她面前,安的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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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投緣

賀婆子嚇得一個哆嗦就跪了下來,惶恐道:“老奴並不敢居心不良,二奶奶明鑒。實在是……實在是大奶奶……”她想說大奶奶對這孩子還好,可是又不知這事兒是不是夏清語有意為之,若是自己此刻說了出來,再壞了大奶奶的事兒,那還有自己的好兒嗎?

一時間,賀婆子左右為難。李二柱跪在那裏,小腦袋都嚇懵了,他也知道是自己闖了禍,連忙道:“二奶奶,都是……都是小的的錯兒,是我不懂事兒跑來這裏,您別怪賀媽媽。”

“呵,小小年紀還挺有擔當。”秦書盈冷笑一聲,有點惱火,她是當家主母,本來這些奴才就不被她放在眼中,如今聽這小孩兒竟敢幫著賀婆子開脫,這真是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

“二奶奶處置下人,有你插嘴的份兒嗎?”這種時候自然就是需要貼身丫頭挺身而出了,因春繡上前,正要訓斥李二柱幾句,忽然就聽不遠處一個聲音道:“咦?今兒怎麼人這樣齊?我不過是臨時起意想來園子裏逛逛,你們怎麼就得了信兒,都在這裏迎著我?”

春繡這話登時說不下去,而那幾個原本在旁邊笑眯眯看戲的女孩兒面上也都立刻堆了笑容,一個個小跑過去,挽了正走過來的夏清語笑道:“嫂子也不嫌害臊,哪個是特意在這裏迎你了?我們原本說和盈姐姐一起去你那裏,看看端午時還有沒有要添的玩耍的節目,誰知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陸明芳笑道:“我看倒也不一定是送上門,昨兒大哥哥帶著幾個小子過來給我們送東西,走的時候聽說他在這園子裏還發現了幾味草藥,叫我說,定是大嫂子你得了信兒。今日就要帶人來挖草藥的是不是?”

夏清語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我就像你們說的?你們大哥哥也不過是平時去杏林館的時候看了幾眼草藥冊子,就充起內行來了。他其實能認得幾味藥?況且園子裏又沒專人種藥,能長起來的,不過是尋常藥物罷了,我難道還特意帶著藥鋤背著筐來挖?你們也太瞧不起我。”

秦書盈這時也笑吟吟走過來道:“這話不假,我聽說如今大奶奶在江南和京郊都有專門的地用來種藥材,打理的很好呢。我真不知你是不是想把天下的醫藥生意都攬下來了。這杏林館如今在京城是如日中天不用說,難道藥材生意,你也要參一腳進去?”

“那都是阿醜留的好底子。如今杏林館裏有專門的人管這件事,我隻坐享其成。我們種藥材,原本就是想自己用,還真沒想到要去參一腳藥材生意。不過二奶奶如今提醒了我,或許將來種的多了,杏林館消化不了,那藥材生意我們也未必就參與不進去。二爺在這方面門路應該有不少呢吧?”

秦書盈笑道:“這倒是,大奶奶若是要用他,吩咐一聲就是了。”說完就見夏清語目光投向賀婆子和跪著的李二柱,她立刻想起李二柱的身份,心中不由得更是咬牙憤恨,暗道這個賀婆子太可惡。到底讓這孩子和大奶奶遇上了。若是惹了她生氣,連帶著把我也恨上。要奪回管家之權,看我怎麼收拾你。

果然,夏清語便疑惑道:“這一個老一個小的,犯了什麼錯兒?要在這裏罰跪?”

賀婆子此時早已是嚇得魂飛魄散,先前張婆子雖和她說過夏清語對李二柱不錯,然而事到臨頭,她卻隻想到這大奶奶的刻薄性子和對蓉兒的怨恨,隻覺著自己在這府裏的差事是做到頭了,一時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李二柱,他對夏清語的印象本就深刻,一聽見這聲音,不由得驚喜抬頭,一看果然是那位漂亮姑姑,立刻便如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大叫起來:“姑姑,都是我的錯兒,您和二奶奶說說情,讓她不要罰賀媽媽。”

秦書盈和幾個女孩兒身子一晃,險些沒絆個跟頭,她們剛才聽得清清楚楚:這是蓉兒的孩子。可這小孩兒竟然叫夏清語姑姑?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小崽子難道沒長眼?沒看出夏清語身份高貴?可就算沒長眼,你還沒長耳朵嗎?沒聽見剛才眾人的說話?

但是很快,更令她們詫異的事情發生了,就見夏清語看見李二柱,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又驚又喜的上前,親自扶著他站起來,還掏出手帕替他擦著臉上灰塵和眼淚,笑呵呵道:“原來是你啊,怎麼?你娘的病好了?所以能來府裏做事了?唔……這是……”她看向賀媽媽,心想這位不會就是這孩子的娘吧?年紀會不會稍嫌太大?就是老來得子也不是這麼個得法兒啊,嗯,也不一定,也許人家是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呢。

“這是賀婆子,在園子裏看門的。”秦書盈不等李二柱說話,便搶先回答,然後看著賀婆子道:“還跪在那裏做什麼?想讓大奶奶替你抱不平怎的?”

賀婆子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天運氣好,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連忙站起身陪笑道:“二奶奶說笑了,借老奴兩個熊心三個豹子膽,也不敢這樣想。”

一句話逗得幾個女孩兒都笑起來,陸明芳便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模樣?給你兩個熊心三個豹子膽,你吃得下嗎?”

“是是是,老奴保準就撐死了。”

賀婆子繼續陪著笑,這裏夏清語卻又問了李二柱一些事,例如他母親是在哪裏做事?他如今認沒認字,上沒上學等等。隻看得眾人都張大嘴巴嘖嘖稱奇。

那李二柱對著夏清語,就完全沒了對這些人時的緊張懼怕,脆脆的童音聽的人心裏舒服,一個個問題毫不猶豫答了,最後夏清語笑著道:“你今天晌午前往清雲院去一趟,正好小廚房裏白薇白蔻做點心呢,去了我給你幾包點心拿回去吃。”

李二柱這才有些猶豫起來,卻見夏清語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大不了咱們還是像先前那般,就當是你欠我的,等你長大了,再做點心還給我吃就好了啊。”

李二柱這才笑開來,小小人兒,也不知道這是逗著他玩,隻當做真可以等長大還,於是點頭脆生生答應了,夏清語便對身旁跟著的小丫頭春兒道:“你領他去認認清雲院的門兒,免得他到時候找不到,如果他沒事兒做,就索性在清雲院裏玩一會兒吧,你也不用回來了。”

春兒答應了,帶著李二柱離去,這裏秦書盈和幾位姑娘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看見夏清語看過來,才紛紛回神,心裏猶自疑惑。到底還是秦書盈聰明,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試探道:“大奶奶不認識這孩子?”

“不認識,隻知道他娘是在咱們家做差事的,去年冬天遇上,我還托人去你那裏傳信兒,說給他們家些柴禾和煤炭,你忘了?”

秦書盈這才想起來,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呢?因拍拍腦袋笑道:“看我,自己送出的人情都給忘了,虧你們還說我精明,這叫精明?不知不覺間就做了賠本買賣。”

女孩兒們都笑起來,秦書湘卻是這裏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便上前攀了夏清語的手臂笑道:“也沒見大嫂子對我們這樣好,怎麼獨獨對一個孩子這樣關照?那小廚房裏的點心,我們都沒份兒吃,就要送給他?”

夏清語笑道:“你們愛吃,晌午都往我那裏去,你們大哥哥今兒有事,不回來,我正愁吃飯不熱鬧呢。”說完又見陸明慧上前笑道:“嫂子和這個小孩兒倒是投緣得很,平時也沒見你對其他孩子那麼好。”

夏清語道:“平時又有幾個孩子能到我面前?再者,我和他確實是投緣,你們看他多大點兒?家裏又是清貧的很,然而卻很是有誌氣主意呢,這麼小的孩子,實在是難得了。”

秦書盈心想果然,她還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又或許,就是知道了,也特意這樣做戲給人看,向大家表示現在她是賢良淑德,再不是從前那個悍婦,這也說不定。

正想著,就聽陸明綺笑道:“大嫂子這樣喜歡孩子,趕緊自己生一個是正經,到那時,你親自調教著,怎麼還不比個奴才秧子強百倍?”

夏清語可不愛聽這種話,不過也知道這些小姐們是沒有什麼真正平等觀念的,就算是葉夫人,你看她每日裏念佛,殺一隻雞鴨都要念聲罪過,說著眾生平等,然而你要真把她和一個老媽子同樣對待,怕她不立刻和你翻臉呢?說到底,階級觀念在古代人的心中,那是根深蒂固的。

夏清語不喜歡,卻也不肯浪費時間做糾正,擺明了扭轉不過來,反而還讓人家覺得她是異類,這些天,府中自己是借屍還魂的謠言滿天飛,後來好像是陸雲逍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才讓這謠言消停了一些,她這會兒倒刻意給人家送把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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