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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聚財妻入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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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0:57:08
第5章(1)

    三個月後,太學成功的設立了,雖然還有好些房舍仍在興建,但已經可以召告天下,廣納四方才子。

    這三個月以來,陳仲似乎真的被甯維長公主制得死死的,也沒有再來煩沐煙藍,在朝廷也顯得格外低調,自然也不會再去干擾藺爾愷,讓後者能更能大刀闊斧的推動太學招生,以及其它政事。

    這一陣子,藺爾愷的人生好像整個都順利起來。

    他與沐煙藍的感情也是一日千里,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的男人會沉溺于美色便一蹶不振,便如沐煙藍,她的美麗,她的智慧,她的氣度,及她的手段,都讓他在在迷戀不已。

    只可惜她好像抓住了他的把柄,有時兩人情動時稍微親密一些,或是親吻或是擁抱,每每他想再更進一步,一句帶著促狹的“相敬如賓、相待以禮、正人君子”,就可以把他的欲望生生澆熄。

    他心中那個悔恨啊,他當初是鬼蒙眼了還是怎樣,要不怎會對妻子說出那種假正經的話?!

    當然,沐煙藍不可能讓藺爾愷真的就沉溺於溫柔鄉,先不說他不是那種人,再者談戀愛之外,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日上朝之後,她也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當初她要藺爾愷只捐一半的土地去興建太學,用意就在這裡。

    她親自查訪了土地四周的民家商號,瞭解當地的生活習慣及人口結構,此外,她也普查那些千里迢迢而來的莘莘學子們最需要的是什麼?最不適應的是什麼?凡此種種,同樣花了她三個月的時間。

    在她完成了這些訪查之後,她便開始動作了。

    利用在現代的工作經驗及學識,她在太學四周興建了許多房舍,井井有條的規劃出不同的生活區域,如住宅區、游憩區等等,比如她在風景優美、寧靜的湖畔興建了宿舍,以合理的價格租賃給一些遠方來的學子,或是不想住在太學裡的人,此外,也設立了商店街,購物吃喝都很方便;甚至還設置了大型車轎行,不僅提供馬車輿轎出租,還提供郵驛服務。

    這簡直是打造一個大學城了,當然,對沐煙藍而言,她在現代協助過多國的國土開發案,連首都的設計規劃甚至改造都做過,如今只是建設一塊小小的土地,如同吃飽睡覺那般自然。至於資金來源,除了她變賣了藺府一些無用的土地房舍之外,最主要還是那蘆橘的收成。

    她這才知道,蘆橘以往在京城不僅價高,且供不應求,當然她不可能一下子讓所有的蘆橘都進入市場打壞行情,反正蘆橘的佃戶都在京城之外,遠離了天子腳下,要操作很容易,所以她分批將少量蘆橘慢慢放入京城,其它大部分的收成則是用馬車運到天承國的四面八方,賺得盆滿缽滿。

    有了這個經驗,她更廣征佃農,在藺府京城內外其餘的土地種起各式各樣的經濟作物。

    這些事情,藺爾愷一點也不知道,倒不是沐煙藍不想告訴他,而是他忙著太學的事就分身乏術了,每日小聚的時候,她也不想提一些煞風景的事,久了也就忘了說。

    藺爾愷唯一知道的是,藺府寬裕了之後,時常施粥救貧、造橋鋪路,這等福國利民的事他也很贊同,所以從不過問,放手讓沐煙藍去做。

    就快到晚膳時間了,沐煙藍趕在藺爾愷之前先回府,她一日能與他相聚的時間也不過就是早膳時分和晚膳之前那一陣子,還有就是睡前兩人的溫存談心,她雖然同樣忙碌,卻也不想犧牲這私人的時間。 然而,就在她剛進府裡,椅子都還沒坐熱,一名眼生的隨從突然來到她面前,不懷好意地盯著她,臉上露出了詭笑,陰沉地道:“煙藍公主,看來你在天承國過得還不錯,難道你忘了族長的交代了嗎?”

    沐煙藍心頭一跳,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這府裡的門禁並不嚴格。”隨從冷笑回道。

    前陣子還是窮翻天的府邸,也是最近寬裕一些才加聘了人手,哪裡需要什麼門禁,根本連賊都不會想進來偷,他就是這樣混進來的。

    既然這人會提到族長,就表示他來自烈火族,沐煙藍仔細思索著原主的記憶,烈火族長沐焰是否真有交代煙藍公主什麼事,最後終於讓她想起來了,沐焰交代過原主要打探天承國的機密,但她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煙藍公主,對烈火族也沒什麼歸屬感,所以從來沒有執行過。

    況且原主個性怯懦,在烈火族中長相算是醜陋,烈火族皇宮內上至皇族下至宮女,沒有一個人對她好,不是百般辱駡欺淩,就是設計陷害,否則這種和親的苦差事怎麼會落到她頭上來?

    其實原本也知道她的父親並不期待她能找出什麼機密,送她來天承國主要也是想羞辱天承國,而探子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節骨眼冒出來,兩國又沒有交戰,他何須一副極需要她來打聽機密的模樣,著實可疑。

    “你是我沐景哥哥派來的人吧?沐景哥哥一向喜歡討好父親,現在兩國沒有交戰,還會想要我去打探機密,未免太心急了。”沐煙藍眯起了眼眸,腦海裡突然浮現沐景這個人,便試探性地問道。

    “你知道就好,我便是沐景少主的首席密探。”隨從一點也不敬她是個公主,反而態度囂張。“總之,查探機密是你的工作,天承國的皇帝不是將你許配給華蓋殿大學士藺爾愷了?他現在是朝中紅人,從他身上,應該能得到很多消息。”

    見她不語,他又道:“今日藺爾愷會帶征北大將軍胡大刀回藺府設宴,于情於理你必會同座相陪,屆時你好好打聽他們知道的機密,必對我們烈火族有所幫助。”

    話落,外頭突然出現了動靜,似乎是藺爾愷回府了,隨從反應極快的端起桌面上的茶盤,假裝要重新泡茶,便自在的往外走。

    果然,那隨從與藺爾愷及另外一名大漢在門口相遇了,隨從施了一禮,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便離開了,沐煙藍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跟著迎了上去。

    除了迎接藺爾愷回家,當然還有迎客,不待藺爾愷介紹,她便朝著大漢盈盈一禮。“胡大人,久違了。”

    便如那隨從所說,胡大刀還真的來了,先前她曾在天香酒樓前見過他,只是當時不知道他的身分,只知他是胡大人,現在與隨從的話一湊,她很快的拼湊出這漢子便是胡大刀。

    胡大刀也光棍的露齒一笑,詭異地看著沐煙藍。“嘿嘿,第一次見面時不知是嫂子,可是失敬了,今日特地來蹭一頓飯,嫂子不會拒絕吧?”

    藺爾愷也朝著她說道:“胡將軍半年回京述職一次,恰好距離上回也差不多半年了,每次回京都是他請我喝酒,最近府裡在你的掌理下寬裕了許多,所以我想也請胡將軍吃一頓。”

    沐煙藍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想到方才那個隨從的話,她的心一沉,面上卻是嫣然一笑。“那相公與胡將軍就快進來吧,我馬上讓人準備。”

    宴席擺開,有酒有肉,胡大刀看起來很是滿意,吃得津津有味,而藺爾愷平時晚膳並沒有多食的習慣,吃了幾口便輕啜起酒來。

    在旁服侍的隨從,赫然就是方才前來威脅沐煙藍的烈火族探子,當他端著菜肴進門,持著酒壺替眾人斟酒時,都會用餘光瞥一眼沐煙藍,彷佛在提醒她別忘了任務。

    沐煙藍卻是八風吹不動,慢條斯理的吃著晚膳,彷佛這桌宴席上其它人的談話,都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兩夫妻平常小聚的溫馨時閛今晚算是被胡大刀給擾了,但這個豪爽的漢子卻毫無所覺,兀自大吃大喝,滔滔不絕的和藺爾愷說著話。

    “老藺啊,你有沒有聽說,因為對烈火族的防線不需要拉得那麼長了,北疆的駐軍要調一半回京,直接併入京軍?”

    藺爾憤將酒杯湊到嘴邊的動作一頓,古怪的看了胡大刀一眼,沒有回答,接著將杯內的酒一口飲盡。

    胡大刀才不管藺爾愷有沒有反應,通常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模式就是一個講一個聽,他又逕自續道:“北疆無戰事,老子待在那鳥不生蛋的地方都閑得慌,已經上書給皇上,乾脆把我一起調回來算了。”說到這兒,他突然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沐煙藍,笑道:“橫豎北疆也不需要我鎮守了,烈火族也不知道我回來了,嫂子你說是吧?”

    沐煙藍緩緩的抬起頭,先看了看自家相公那彷佛有些遲疑的表情,再看看胡大刀那一臉八卦的模樣,淡淡一笑。“若是胡大人要回來,不知道是只有自己回來,還是會帶著親信呢?”

    乍聽像是隨口一問,但胡大刀卻是笑得更燦爛,掩飾過了眼中閃過的一道光芒。“當然是帶著親信,像我每回回京述職,都是帶著吳副將,若我調回,他也一定會跟著回來。”他開玩笑似的又道:“吳副將在你們烈火族,名氣可也不小呢!”

    天承國與烈火族過去可是連年征戰,而天承國的將領在烈火族名氣不小,不就代表著吳副將殺了不少烈火族的人?

    一般說來,以沐煙藍的身分,應該當場翻臉與胡大刀抗議才是,但是胡大刀的話著實說得滴水不漏,也沒有任何侮辱的字眼,還真讓人無從挑刺。

    而沐煙藍的反應,比胡大刀及藺爾愷,甚至在場所有人所想的都還要來得高竿,因為她無視了胡大刀半是玩笑半是挑釁的話,還能接著話尾說下去,“原來如此,所以這一次胡大人回京,吳副將也跟著嘍?”

    胡大刀有點佩服她的心性了,也順著回道:“那是當然。”

    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沐煙藍驀然轉向一直置身事外的藺爾愷,一臉認真地問道:“相公,你也見過吳大人嗎?是否像胡大人說的一樣,是個跟屁蟲呢?”

    聽到這個問題,才剛喝一口酒的藺爾愷忍不住噴了出來,幸好他頭轉得快,否則滿桌菜根本也不用吃了,接下來他一陣狂咳,自然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不過沐煙藍其實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維持方才淡然的語氣,“我猜啊,這個吳大人一定長得獐頭鼠目,所以常常易容裝扮,個性也乖張跋扈,所以喜歡威脅別人,相公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這次換胡大刀一口酒噴了出來,而且他喝的可是比藺爾愷大口多了,狂咳起來簡直把肺都要吐了出來。

    活該!沐煙藍不再理會胡大刀,看向了一旁等著斟酒,表情卻是無比奇怪的隨從。

    “吳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坐下來喝一杯?一直讓你斟酒,兩位大人都心虛不敢喝,全噴出來了呢!”

    那個隨從,也就是沐煙藍口中的吳大人,頓時雙手一抖,手上的酒瓶落在了地上,匡的一聲碎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吳副將震驚地望著她。“我自信沒有露出馬腳。”

    沐煙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方才那種虛應故事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換成了一臉的沒好氣。“你的問題出在邏輯不通。”她一時之間忘了這些古人根本不知道邏輯是什麼東西,但她的解釋倒是能讓他們明白,“第一,我方才問你,你是否是我大哥沐景的人,你可知沐景大哥五歲時就夭折了?你還是他的首席密探呢!在地府應徵的嗎?”

    烈火族一夫多妻,沐焰又好女色,有三十多位少主,吳副將自然不可能每個名字都記起來,所以隨便來一個沐景他就中招了。

    沐煙藍翻了記白眼,續道:“其次,連我都不知道胡大人今天會來,你卻知道,要麼就是胡大人太過飯桶,身邊隨便都能讓人滲透、把握行蹤,要不就是你打探秘密的能力比我強了。如果你這麼厲害,你自己去探查機密就好,又何必透過我?”

    她這個分析一說出來,不僅吳副將,連胡大刀都是一臉恍然,甚至藺爾愷的神情都微微一變,望著她的眸光滿是佩服。

    “最後最明顯的一點,方才胡大人進門時,你佯裝離去泡茶,向他行了一禮,你可知自己行的是軍禮?”沐煙藍有條不紊地說完,在場三個男人都是心悅誠服。

    “原來有這麼多破綻……”吳副將有些難過,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偽裝術十分高明,甚至還拿這個去騙過敵人呢!

    沐煙藍瞥了他一眼,突然輕笑出聲。“不過你也不必太難過,你被我看穿不完全算是你洩露的,有些部分是胡大人說的。”

    她方才反擊了一下吳副將,但顯然設計她的正主兒該是胡大刀呢!

    “我什麼時候說了……”胡大刀被她一指控,連忙否認。

    “胡大人,你不知我家相公在家中從不提政事的嗎?”唯一一次是她問他關於太學被陳仲刁難的事,他才稍稍提到了一些。她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你和他交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卻偏偏說個不停,豈不反常?而且胡大人自己說也就算了,偏偏還要拖煙藍下水,把話題引到煙藍身上,這種試探太明顯了。”

    這就是豬隊友最具體的表現啊!

    胡大刀苦笑了起來,吳副將也跟著苦笑,自己想試探別人,想不到早就被看穿,從頭到尾被當成猴子耍呢!

    “唉,嫂子果然機靈,就像老藺所說那般秀外慧中,不過老胡我可是要先聲明自己不是飯桶,烈火族人不可能滲透到我身邊的,可是藺大人一介書生,難免比較容易……唉,嫂子你也別怪我,我和烈火族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遇到烈火族人總是多疑一點……”胡大刀連忙告罪。

    沐煙藍正色道:“其實胡大人不必懷疑我,煙藍對相公的感情,天地可鑒,既然嫁進了藺家,我就是藺家人,相公是哪裡人,我就是哪裡人。”

    “娘子……”這無疑是當眾表明心跡了,藺爾愷一時動容,直勾勾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胡大刀和吳副將這些煞風景的在場,他一定會緊緊的抱住她,訴說此時此刻他有多麼感動,身為他的妻子,她簡直無可挑剔。

    可是他感動他的,沐煙藍卻不太領情,反而微沉了俏臉。“相公,我的心意是我的心意,但你配合胡大人試探于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許相公在家事上信任煙藍,可是一站在國家的立場,相公對煙藍究竟還是遲疑了。”她猛地起身,微微一福。“幾位大人慢用,煙藍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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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藺爾愷被罵得啞口無言,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這畫面彷佛三個男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弱女子,讓人彆扭極了。

    胡大刀狠狠的灌了口酒。“老藺,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試探……是我對不起你,把嫂子氣走了。”

    藺爾愷難以形容她離開時自己那種失落又愧疚的感覺,但他仍搖了搖頭,“不是你的問題,煙藍說的沒錯,如果我對她烈火族的身分沒有芥蒂,就不會答應讓你試探她。”

    胡大刀把杯子放下,難得的失去了喝酒的興致。“老藺,這陣子表面上陳仲的手段稍停了,但事實上他卻小動作不斷,有些謠言都傳到我們北疆軍隊裡了,只怕會影響到嫂子,你可要快些和她解釋清楚,重修舊好,免得事情越搞越大。”“我知道。”藺爾愷反倒喝了一大口酒,讓那熱熱辣辣的感覺穿過喉頭,可是這麼做反倒讓他心中的陰霾擴大了,只是他不習慣向人吐苦水,滿腹苦衷只能自個兒硬吞下去。

    沐煙藍一走,氣氛整個不對勁了,三個男人彼此看了一眼,齊齊歎息。

    這一晚,是藺爾愷與沐煙藍感情有所進展後第一次分房睡。

    沐煙藍顯然正在氣頭上,不願意多說什麼,藺爾愷也想給她冷靜的時間,便不去擾她。

    然而隔日,現實卻沒有給他們溝通解釋的機會,藺爾愷一上朝,便是三天不回府。

    陳仲或許是想著既然公開與藺爾愷撕破臉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開始了另一波的陰謀。

    朝中開始彌漫著一股謠言,烈火族趁著胡大刀回京述職的時候又開始蠹蠢欲動,似乎不顧和議想攻打天承國。這個謠言讓胡大刀回京沒兩天,又匆匆趕回北疆。

    這聽起來似乎與藺爾愷沒什麼關係,但是他的妻子可是烈火族的煙藍公主,於是藺爾愷莫名其妙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皇帝接見了他好幾回,他都要好說歹說保證沐煙藍乖乖的在家裡,自然不可能會是烈火族的奸細,才能暫時平緩皇帝的疑竇。

    藺爾愷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只要行得正坐得端,那些風言風語他可以扛著,不會讓謠言傷到她。

    可惜陳仲並不會就此放過他,傳聞越演越烈,烈火族已經在邊境屯兵了,胡大刀還不知趕不趕得回去,然而天承國境內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就傳到烈火族裡?果然,矛頭又指向了沐煙藍,若非她身分這麼高,有特殊管道能很快的將消息送出去,烈火族又怎麼知道趁著胡大刀不在時蠢動?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滾子匆匆地來到皇宮,經過了重重關卡,層層詢問,才終於讓他在華蓋殿見到了主子。

    “什麼事?”藺爾愷皺眉,心中一陣不妙。府裡的人從未如此緊急、如此失態的找來,一定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夫人……夫人被圍起來了!”滾子急忙說道:“刑部一位許大人帶著一群京衛,說什麼奉命要請夫人到刑部去談一談,但明明是抓人來了!夫人被堵在太學那附近,正僵持著,我就連忙來皇宮找大人了!”

    “煙藍去太學做什麼?她不是都好好的待在府裡?”此時謠言正盛,她四處亂跑做什麼?

    滾子有些迷糊地道:“好像是我們藺家在太學附近有些產業……”

    “算了。”藺爾愷見滾子也搞不清楚,二話不說立刻起身,帶著滾子疾步走出宮殿之外。“離許大人去騷擾煙藍,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滾子急急的帶領著方向。“這裡,東南門,我們有馬車在外頭等!”

    藺爾愷與滾子匆匆上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便來到太學,但出乎藺爾愷意料的,馬車一個拐彎,往旁邊諸多新建的房舍而去。

    他一路掀著車簾,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免納悶驚歎這附近環境的變化。

    井井有條,功能分明,他問了滾子其中幾家正在整修的店面,滾子都能說出些所以然來,雖然不清楚滾子怎麼那麼瞭解,但他卻察覺了似乎以太學為中心,方圓數十裡內的建設都是針對太學而建的。

    究竟是誰有這種魄力與能力,能想出實用性這麼高的建設方式?他只修了一座太學就絞盡腦汁,他暗忖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拜訪這個人,這簡直是都城規劃的良好範本啊!

    不過現在他無暇顧及這些事,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沐煙藍身上。當馬車停下,他不待車夫前來服侍,逕自與滾子下了馬車。

    落入眼前的畫面,正是沐煙藍及幾個府裡的奴婢,被某個官員帶著一群京衛給圍在了路中央,圍觀的百姓都躲得遠遠的,而藺爾愷來時,恰恰那位許大人已然失去耐性,正要強行帶走沐煙藍。

    “住手!”藺爾愷走了過去,擋在沐煙藍身前。“你想對煙藍公主做什麼?”

    沐煙藍看著眼前這雖不雄壯卻很可靠的背影,芳心震動了一下。

    沒錯,她仍在生他的氣,雖然理智上可以理解他對於家國大事的堅持,但情感上卻無法接受他愛國愛到傷了枕邊人。

    畢竟天承國這個鳥地方根本沒有給過他什麼,反而讓他成了一個窮哈哈的死公務員,榨幹他所有的利用價值,天天替國家做到死,還要被丞相給欺負,她可是一點都沒有好感,所以她告訴胡大刀藺爾愷是哪裡人她就是哪裡人,並沒有很明白的選邊站,就是這個道理。

    許大人看到藺爾愷出現,莫名心虛了一下,但隨即又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道:“藺大人,我這次是奉旨請煙藍公主到刑部協助調查,可不是無理取鬧。”

    藺爾愷沉聲問道:“奉誰的旨?”

    許大人有些遲疑,而後皺眉回道:“是奉刑部劉侍郎的旨。”

    “劉侍郎又是奉誰的旨?”藺爾愷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這……”許大人傻眼了,他哪裡會知道?反正聽說刑部要抓沐煙藍,他就自告奮勇帶人來了,除了貪功之外沒有其它理由。

    藺爾愷肅起面容,厲聲斥責,“我前日才稟告皇上,關於近日的謠言皆為不實,只怕是有心人刻意散佈,要打擊我天承國的士氣,怎麼你就做了幫兇?”

    “我……我沒有。”許大人被藺爾愷的氣勢驚退了一步。

    “皇上已經派人在查謠言的源頭,而你刑部居然還奉旨要抓煙藍公主?究竟劉侍郎就是主謀還是共犯?”藺爾愷大喝一聲,那凜凜正氣讓四周群眾都偷偷叫好。

    “不是的!劉侍郎一定是被陷害的!刑部……刑部一向公正,我回去問清楚!我回去問清楚!”說完,許大人連那些京衛都不管了,屁滾尿流的轉身就逃。

    藺爾愷冷冷的瞪著其餘色厲內徑的京衛們,連帶頭的都跑了,他們還裝生猛裝個什麼勁,自然是一整隊的人馬走人,不過許大人可以不要面子,但他們還需為京衛的面子撐住場面,在藺爾愷銳利的目送下整齊離去,那可比針刺還痛苦。

    終於,一場莫名其妙的爭端結束了,沐煙藍長籲口氣,這世上還是有智慧解決不了的事,如同今日遇上刑部這等無賴,幸好有她英勇的相公當街救美,才沒讓她被許大人抓去。

    而且依剛才藺爾愷與許大人的對話,似乎背後還有其它的陰謀?

    “相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心結都先暫時放一邊,沐煙藍擔心地問道。

    藺爾愷定定的望著她,卻沒有回答,他以為她乖乖的待在府裡,但她似乎天天往外跑,而她在外頭做的所有事,包括她為什麼在這裡,在做些什麼,他一概不知。

    他很生氣,氣她從不告訴他她的所作所為,更氣自己因為公事忽略了她。

    “在你問我之前,我還想先問你究竟在這裡做什麼!”

    回到了藺府,男女主人之間奇怪的氣氛,讓下人們都閃得遠遠的。

    藺爾愷將沐煙藍帶回房裡,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個女人,這個明明聰慧卻總是在小事上犯傻的女人,在這種風頭上,他極力的在朝中替她闢謠,她卻不停的做一些會令人誤解的事。

    “今日起,你便在府中好好待著,別出去抛頭露面。”他略帶冷意的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以往他說話雖非熱情如火,但平和的語氣中總能讓她感受到溫暖,可是今天不一樣,她很明顯的感受到了憤怒、氣惱,以及一種說不上來的失望情緒,而且他的用詞,狠狠的刺在了她的心上。

    “抛頭露面?藺爾愷大學士,麻煩你解釋一下什麼叫抛頭露面?難道你覺得女人就該關在家裡到老死,一點自主的權利都沒有?我以為你是這個時代的異類,想不到你居然也有這種八股思想。”

    這是身為一個現代女性完全不能接受的觀念,她自信聰明才智都不輸給藺爾愷,她也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在這個時代闖出一片天,而他卻因為一些古老過時的觀念要抹殺她所有的努力?

    藺爾愷不懂八股思想是什麼意思,卻不妨礙他理解這一定不會是一句讚美的話,烈火族人原就心性自由,他早就猜到她會有情緒,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反應這麼大,可是現在不是能讓她鬧脾氣的時候。

    他沒有任何妥協的硬聲道:“我們藺府傳承百年,你身為當家主母,不好好在府中主持事務,卻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如果不是我問過府中長工,還不知道你如此不安於室。你知道別人如果成天看到你四處在城裡遊蕩,會怎麼想?你在刺探什麼?你在收集什麼訊息?更有甚者,你是個外族人,在京城裡根本一個人都不認識,連訪友的理由說來都牽強!”

    “如果沒有我出門抛頭露面、不安於室,我們這府裡的人早就全都餓死了!你只顧國事,忽視了家中所有人的需要,你不照顧他們,我照顧不行嗎?”

    沐煙藍氣炸了,簡直想搖搖他的腦袋,問問他究竟了不瞭解真實情況,靠他的理想、靠他的清廉,就能養活一大家子人嗎?

    “那是你的自以為是!我自認沒有虧待府中任何人,藺府也不會因為沒有你的抛頭露面而倒下!”

    藺爾愷自認是個好主人,從不打罵虐待下人,他先前忽略了府中情況,是因為下人們聯合起來不讓他知道,可是當他知曉家中蕭條的景況之後,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在整頓,還替府中聘請了足夠的人手,協助她理家,她不能無視他的用心。

    然而她卻想岔了,他的說法彷佛在告訴她,以前藺府沒有她的時候,還不是屹立不搖,她所謂的照顧,只是她自己這麼認為而已,府裡的人有沒有感謝她,她不知道,但他顯然並不感謝。

    連在古代資源這麼貧瘠的地方,她都有辦法經營起自己的事業,她可是十分引以為傲的,想不到這些驕傲的成就,他不認同就算了,還跟著別人一起打壓她。

    若是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她的確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覺得他會瞭解她、支持她,結果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

    “所以你認為,我為府裡付出了這麼多,我反而還錯了?”她氣得發抖,索性把話攤開來說,“藺爾愷,你知道嗎?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體,一個平等的生命,你熱衷國事,追求政事上的成就,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業,也想從中獲得成就感,憑什麼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

    “因為現實就是如此!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是烈火族人,還如此大張旗鼓在外招搖,萬一被人抓到把柄,我很有可能保不住你!”他稍稍吐露了一些,但朝中真實情況卻是比他所說的還要嚴峻得多。

    烈火族,又是烈火族,她的靈魂穿越到這個時代,附到什麼人身上,是她可以決定的嗎?而且她這陣子的表現,還有這麼長時間與他相處,他難道真的還對她心存懷疑?!

    沐煙藍氣到昏頭,有些口不擇言的道:“我是烈火族人又怎麼了?是少了一隻眼睛還是多了一雙手?你不信任我,只因為我是烈火族人,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了!在你的家國主義裡,外族就是奸細,外族就是不可信任的!”

    見鬼了她才不相信有這種排外思想的天承國,會有多進步、會有多開明!

    藺爾愷也動了氣,雖還能維持住冷靜,但語氣已經沒有任何討論的餘地,“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對外族人並沒有偏見,只是最近謠言四起,我要你避嫌,所以你這陣子都不准出去,我會叫人好好看著你!”

    “藺爾愷,你要把我關起來?”沐煙藍難以置信地叫了出來。

    回應她的,只是砰的一聲關門聲,她急急追了過去,但那扇房門卻已經打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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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0:57:50
第6章(1)

    藺爾愷這反省的心思不時浮起,他是否對沐煙藍太嚴厲了?畢竟烈火族是個愛好自由的民族,她也是個外向的,現在只能關在房裡,她應該非常不開心。可是這樣的心思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他不認為自己是保守到不准妻子出門,他只是擔心她受到傷害,何況陳仲現在顯然就是針對她在散播謠言,他也很清楚陳仲的目的。

    甯維長公主仗著皇太后的威儀,逼得陳仲不能也不敢再納妾,但陳仲對沐煙藍已是迷戀至深,絕不可能放手,在明著不可能得到她的情況下,他就來暗的。

    所以藺爾愷才要限制沐煙藍的出入,或許他說話用詞較為強烈,個性也剛硬不折,才會到最後演變成一場爭執,仔細想想,兩人當時的情緒都很激動,根本討論不到一個點上,他們都在為自己的立場爭論辯駁,落得兩敗倶傷,沐煙藍到現在還不願意和他說話,可見她氣得不輕。

    藺爾愷心事重重的參加早朝,但即使心不在焉,他也發現陳仲一系的人馬,皆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他,連一些平時稍微親近他的大臣們,也都是欲言又止,甚至閃躲他的注視。

    藺爾愷馬上警覺起來,只怕陳仲又要出招了,而且這次的招數估計已經事先和諸位大臣溝通過了,唯獨將他蒙在鼓裡,而讓大臣們沒有一個敢站在他這邊的,應該是攸關國家興亡的大事,他想陳仲又要在烈火族的事情上加油添醋了,只是這次他不知道找到了什麼新題材。

    果然,氣氛沉凝的大殿中,陳仲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裡——“皇上,臣有事上奏。”

    皇帝微微皺眉。“奏。”

    陳仲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噙著一絲幾不可見的詭笑。“皇上,臣掌握精確消息,藺大學士先前為太學捐地,獲得皇上表揚,事實上卻是在為自己謀取利益!”

    藺爾愷臉色微變,卻是帶著些許茫然,他完全不知道陳仲這般信口開河的底氣何在,但既然敢在皇上面前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代表著陳仲應該握有什麼證據,而且是連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證據。

    太學捐地能謀取什麼利益?藺爾愷苦思不解,但想到前幾日他是在太學附近將沐煙藍從許大人手中救出……會不會與她有關?

    陳仲又開口了,“啟稟皇上,太學附近方圓數十裡的土地全為藺府所有,而藺府在其上開設了許多店面並租賃房舍,向那些不辭千里前來求學的學子們賺取了無數的金銀,既然藺大學士一向以清廉自詡,那麼他藺府開發這些土地的銀兩何來?

    又為什麼要貪取學子們的金錢?此外,據臣瞭解,主要處理主持這些賺錢項目的,便是烈火族的煙藍公主,這實在很難不令人懷疑,是否是煙藍公主與烈火族之間有什麼利益輸送,烈火族再利用煙藍公主在京師斂財,運送到烈火族之中,讓他們有足夠的財力整兵備戰,進攻我天承國?”

    陳仲將一冊文書交給太監,讓其呈給皇上。“皇上,臣已調查清楚,藺府在太學附近開的車馬行,近來的確有多次將貨物遠送外地的紀錄,請皇上明察。”

    皇帝翻看著文書,臉色越來越沉重。“藺爾愷,你怎麼說?”

    直乎其名,代表皇上已經很不滿了,藺爾愷在這短短時間內,已將這件事的各項疑點想個通透,雖然他不知道沐煙藍在做什麼,但他仍相信她並沒有做出不利於天承國的事。

    先前對她烈火族身分有著疑慮,所以放任胡大刀去試探,那也只是一念之差,不代表他真的覺得她就是奸細,一定會出賣他、出賣天承國,骨子裡,他仍是信任她的。

    於是他沉住了氣,上前一步長揖,恭敬回道:“皇上,關於太學附近建設的資金來源,的確是由煙藍公主處理,這件事臣會回去調查清楚,三日內必給皇上一個答覆。”

    皇帝陰著臉,但仍是微微點頭,算是勉強給了藺爾愷一個面子。

    “此外,臣有話說。”藺爾愷直視著陳仲。

    他平時不愛與人爭辯,可不代表他言語遲鈍,真要比較辭鋒,他自信能說得陳仲抬不起頭來,以前不吵,是為了顧全大局,現在都被人指著鼻子抹黑了,再不吵就是白癡了。

    “陳相,下官請問,在太學周圍開設店家,我們藺府不開也會有人開,賺錢的事那是各憑本事,能夠賺得到也是我們有生意頭腦,請問在我們天承國開設店鋪,犯了哪條律法?”

    他朝著陳仲走了幾步,語氣更見犀利,“相府在外也有各種生意,同樣賺取錢財,怎麼你相府開得,我們藺府就開不得?如果要用這種理由問罪于我,陳相是否同罪?”

    陳仲的笑意微微收了起來,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也不能答,至少藺府開設的都是正當生意,賺的是正當錢,但相府有許多花樓賭場甚至是見不得人的項目,那可是只能放在檯面下的。

    瞧著陳仲退縮,藺爾愷的氣勢漸漸淩厲。“下官再問陳相,即便我藺府在太學附近開設了無數店面,我們所有店面的帳目都可以公諸於世,所有稅款也都如實上繳,此舉同樣是益於我們天承國,不知這又是犯了哪條律法?”

    這一點,他是很相信沐煙藍的,因為他看過她做的帳,可是比原本藺老做的帳要清楚且有條理太多了,她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搞鬼,也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

    藺爾愷又再逼近一步,陳仲本能的退後,此時藺爾愷的氣勢到達最高點,“如果陳相有空,不妨到你所謂斂財的太學附近街坊去看看,那裡規劃整齊,功能齊全,生活方便,相信對於所有前來就讀的莘莘學子融入京城大有幫助,足以做為京裡其它區域建設的表率!”

    陳仲被逼得一時語塞,好像自己才是被質詢的那一個,一股不甘心,令他硬著頭皮又擠出話來,“但你小小藺府,需要那麼多銀兩做什麼?以前還那麼窮,最近居然寬裕起來,這不是很有蹊蹺……”

    藺爾愷想都不想就截斷了他的話,“那你大大相府養那麼多妻妾,就不花錢了?不知道相爺府裡的銀兩都從哪裡來?要不要來比比兩府誰家花得比較多?”

    說到錢,陳仲就心虛了,完全不敢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一副欲辯無言的猙獰樣,然而他突然像想到什麼,臉上的戾氣漸漸化成一道詭譎的笑。“藺爾愷,你辭鋒如此尖銳,究竟是想掩飾什麼?”

    藺爾愷心頭一動,頓覺不妙,全身的警戒提到了最高點。

    此時,殿外突然傳來禮官太監尖銳的提報聲,“急報!關外急報——”

    依天承國律例,只要是攸關國家興亡的大事,即使是在早朝如此莊嚴肅穆的場合,也可以隨時打斷進來通報。

    皇帝聽到這等敏感時機竟有急報,不由得微微心慌,他大喝道:“宣!快宣!”

    不一會兒,一名身著戎服的將領快步走了進來,他無視四周百官,直到大殿之中,很快地行禮後,急急說道:“皇上,烈火族對我北疆庾、羨兩城發動突襲,幸好胡將軍及時趕回,堪堪擋住了烈火族大軍,然倉促之中只怕不敵,兼之軍緇不足,請京城支援!”

    烈火族進攻天承國邊界,在鏖戰十天十夜後,胡大刀因為倉促應戰而敗,後續大軍又來不及支持,只好放棄庾、羨兩城,退守南方,形成僵持之勢。

    雖然藺爾愷在朝會上以一人之力壓制了百官的議論,也暫時平息了皇帝的怒火,但這場敗仗激起了京城人們的同仇敵愾之心,所以不管沐煙藍究竟是不是奸細、有沒有做出危害天承國的事,只要她是烈火族人,免不了成為眾人撻伐的對象。

    尤其當某些有心人又在這鍋熱燙的油上再添一把火時,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關於煙藍公主是烈火族奸細,裡應外合害本國戰無不勝的胡大刀將軍輸了首仗的謠言,已然成功煽動了京師百姓們的愛國之心。

    在戰敗傳回京師的第三天,眾人苦等不到任何捷報,那種沉甸甸的心思像暴風雨前凝滯僵硬的氣氛,終於在某個似乎再次戰敗的小道消息流傳之後,百姓們爆發了。

    約莫百多人包圍了藺府,朝著藺府揮動棍棒與鋤頭,大聲叫駡著要藺爾愷將沐煙藍交出來,喧鬧聲穿過了重重院落,直達藺府深處沐煙藍的房間。

    這麼反常的情況,沐煙藍自然注意到了,而她也觀察到小紅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心生疑竇。“小紅,外面是怎麼了?”

    紅原就是個不太會掩飾情緒的人,突然被這麼一問,她頓時就慌了,不僅手足無措,說話也支吾起來,“夫人,外面、外面那是……沒什麼事啊!”

    “明明如此吵鬧,你卻說沒什麼事,究竟想瞞著我什麼?”沐煙藍有些動氣了,她被軟禁了這幾天已經極度不爽,但她忍住沒有爆發,因為她不想向藺爾愷示弱,當然,他也沒有來向她說明什麼,可是現在顯然出事了,府裡上下卻仍然要瞞著她,她不願再忍耐了。

    她不理會小紅的阻攔,走出房門,但因為長工侍衛們都被調去前門守著,讓她很順利的來到了藺府大門前。

    由敞開的大門,她看到了無數的百姓在外頭怒吼叫駡,似乎是想捉拿她,彷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然而這麼多人卻沒有一人沖進來,只因為有一個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站在門口,擋住了所有的人。

    那是她的丈夫,藺爾愷。

    “……交出烈火族奸細!交出烈火族奸細!”

    “藺府包庇賣國賊!藺府包庇賣國賊……”

    藺爾愷冷冷地看著百姓起哄鬧事,卻一直沒有開口,因為他觀察到眾人之中,有幾個帶頭的人似乎別有意圖。

    於是他朝著身旁顫巍巍的藺老交代了一句,待藺老退去,他才大喝一聲,“住口!全都聽本官說!”

    在說話的同時,他抬手摔破一個瓷瓶子,匡的一聲脆響,果然震懾了眾人,讓場面暫時冷靜了一些。

    “你們口口聲聲說煙藍公主是奸細,是賣國賊,誰有證據?”藺爾愷冷冷的環視眾人。

    百姓都是被煽動而來,誰有什麼真憑實據?而那些帶頭鬧事的,早就被藺府的侍衛暗中拿下,少了他們,誰又敢當出頭鳥。

    藺爾愷問出那個問題,便是要確認已沒有人會再繼續煽動,有心人想利用百姓,他便掐斷動亂的根源。

    “好,既然你們沒有證據,那麼我再讓你們評評理。我藺府多次施粥救人、造橋鋪路,這些都是在煙藍公主嫁入我藺府之後,由她主動做的,你們有多少人受過她的恩惠、吃過她親手舀的粥,如今在證據不明的情況下,又憑什麼來指控她是奸細,要來捉拿於她?!”

    百姓們的本性畢竟還是善良的,有許多來領過善粥,甚至因為藺府造橋鋪路而得到方便的人們,不由得低下了頭。

    藺爾愷不著痕跡地看著圍在百姓外面的官兵,照理說他們應該是來平息這場暴亂的,但自始至終沒有人出面,反而像是刻意將百姓趕到藺府門外似的,這種拙劣的手段,也只有那個人做得出來了,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拿那個人沒辦法。

    “還有,就算本官把煙藍公主交出去又如何?要交給誰?她畢竟是公主的身分,如今還是大學士夫人,誰敢私自處分她?沒看到官兵圍在外頭,誰妄動就準備抓誰!”藺爾愷將平亂的責任自然而然的推給了官兵。

    百姓們這才發現官兵還真的圍了過來,更不敢亂來了。他們雖然人多,但真的數一數也就百來個,萬一官兵真的要圍捕,還是有辦法的,即使可以乘亂逃走,那也要逃得走啊!

    藺爾愷心知差不多了,軟硬兼施之下,百姓們已經失去了鬥爭的心,於是他揮了揮手。“天承國還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們快些散去吧,否則真要惹怒了官兵,本官都保不住你們!”

    方才他叫藺老交代幾名長工著便服混進人群,如今他都撂下話了,那幾名長工率先離開,群眾以為有人散了,自然很快地跟著散去,而那些裝模作樣的官兵,面面相覷後,悻悻離去。

    這場危機,就在藺爾愷三言兩語之間解除了。

    當藺爾愷揉了揉眉心,疲憊至極的轉身要回府時,赫然發現沐煙藍站在庭院,幽幽地望著他。

    不得不說,即使心中對他有怨,但他方才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與風采,確實讓她心頭顫動,五味雜陳。

    他防她,卻也保她;他限制她,卻也守護她。

    兩人對視許久,皆是不言不語,彷佛那壓制著的愛情、牽絆著的怨念,交織得難分難解,導致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藺老關上了大門,驅散了四周下人,將偌大的庭院留給了兩人。

    先是藺爾愷長籲了口氣,正色道:“烈火族破壞了和議,與我國交戰了。”

    沐煙藍微微瞪大了眼,終於知道這陣子奇怪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不過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擋在你面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寧可自己承受這麼多壓力與批評的唯一冀望。

    但沐煙藍又如何不知道現在的他肩上有多重?她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是那種躲在男人背後不敢出聲的女人,她堅定地道:“我可以出面!我可以向百姓解釋,甚至到天承國的廟堂之上向君臣解釋,我不是奸細!”

    藺爾愷卻沒有任何動容,而是凜著臉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陳仲要的就是她出面,她若出面,陳仲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留住她,屆時她會受到什麼對待,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會讓她冒這種險,也冒不起這種險。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繼續留在府裡,直到風波過去。”藺爾愷硬著聲道。

    “你要繼續關著我?”沐煙藍有些灰心,她不是不配合,但她並不想蒙受這種不白之冤,一直躲著,彷佛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事似的,不僅像是默認了自己奸細的身分,更對他的仕途有莫大的打擊。

    她想要回自己的清白,她想證明自己的無辜,但他卻不給她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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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0:58:20
第6章(2)

    “你聽我說。”沐煙藍定定地直視著他,“不管是誰在我頂上扣了烈火族奸細的大帽子,你讓我和他對質,讓我證明自己的清白,你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但是你若有了閃失,受了傷或是下了獄,我便要費更大的力氣救你,甚至是救不出你,我不認為這樣比較好。”藺爾愷心意已決,轉身欲走。“此事就這麼決定了,再無討論的餘地!”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樣就要走了,他究竟是不相信她的能力,還是不相信她的清白?

    她覺得心越來越痛,還帶著一些酸楚,讓她說話都快使不上力了。

    “藺爾愷!”她叫住了他。“你將我軟禁在府裡,又在百姓面前替我說話,甚至承諾要保護我,是因為你愛我嗎?”

    如果他承認愛她,那麼她可以無視那些軟禁的手段以及懷疑的言語,自欺欺人的相信他對她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於愛。

    愛?這個字如同大石般重重敲擊了藺爾愷冥頑不靈的腦袋,也讓他感受到無比沉重,如果他對她的欣賞,對她的迷戀,對她的愛惜,對她的保護,就是愛情的話……那麼他該死的真愛她!

    藺爾愷沒有回頭,沒有見到她那哀莫大於心死的悽楚眼神,他逼自己要鐵了心,不被她的溫情打動。她太聰明了,聰明到可以掌控他的心情,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他愛她,她也影響不了他。

    可是現在,不是他屈服的時候。

    “……我們是夫妻。”

    他疲憊的語氣,讓沐煙藍的心都碎了,她沒有多說什麼,就這麼看著他走了。

    因為是夫妻,所以他保護她只是出於義務,她對他或許很有吸引力,但那遠遠不及愛。

    至少遠遠不及她愛他,是嗎?

    半個月後,北方邊境終於傳回新的戰情,胡大刀率領的邊軍再一次戰敗,那些烈火族人彷佛很清楚胡大刀的行軍佈置,各個擊破,也虧得胡大刀用兵靈活、經驗豐富,才沒有造成重大傷亡,僅僅再一次退守庾、羨兩城之外。

    這一次不能算大敗,但也足夠打擊天承國人的信心了。原本因為藺爾愷過去清廉名聲及正直行事而支持他的人,也紛紛有了怨言,當然這很明顯是把戰敗的低迷轉移到對烈火族人的怨恨上,讓自己的情緒有個出口,即使有人很清楚沐煙藍根本是無辜的,她這次也遭殃定了。

    而且這股風波也延燒到了廟堂之上,惹得皇帝很是不快,再加上陳仲抓緊時機不斷進讒言,皇帝原想捉拿煙藍公主,可是在藺爾愷力挽狂瀾下,皇帝有些鬆動,令人想不到的是,陳仲居然也替煙藍公主說話,謂其畢竟是前來和親,不宜輕易殺之,不如遣回烈火族,一方面下烈火族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斬斷所有疑慮。 皇帝同意了,但藺爾愷卻陷入了掙扎,他知道陳仲絕不是好心,他對沐煙藍的企圖此時已是昭然若揭。

    “藺卿,朕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派人將煙藍公主送回烈火族,另一個,就是將你和煙藍公主一起問罪,從此卸下大學士的身分!”

    殿之上,百官肅靜,只有皇帝含怒的大喝仍在殿中回蕩著,美人與權位,聰明人都知道怎麼選,但一向剛正不阿的藺爾愷會選哪一樣,眾人都在等著看。

    藺爾愷心中百轉千回,忽然他抬起頭,緊緊盯著陳仲那無恥的老臉得意洋洋,他下了一個決心。“臣即日便將煙藍公主送回。”

    此話一出,雖在眾人意料之中,卻也在想像之外,畢竟他們這陣子感情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裡,只是對男人來說,終究還是權位比較重要,煙藍公主美麗又如何?留這等禍水在身邊,只是阻礙自己的前途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哪日若藺爾愷重新受到皇上重視,要何等美女沒有?

    聞言,陳仲幾不可見地露出一抹笑意,不過他的反應並未逃過藺爾愷銳利的雙眼。

    退朝了,這一場風波看起來算是暫時平息了,但藺爾愷非常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另一方面,被限制在藺府不得出門的沐煙藍,完全不知道這些事,因為她忙著應付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甯維長公主這次是祉高氣揚前來,今日陳仲上早朝之前與她殷殷懇談,告訴她他會想辦法讓藺爾愷將煙藍公主送回去,以展現他已斷了對沐煙藍的妄想。

    她聽到這個消息自然大喜,掐准了時間來到藺府,現在朝會裡皇上應該已經對藺爾愷提出了要求,她就是想看看沐煙藍那張美麗臉龐上的光采消失。

    因此,她對沐煙藍也沒有什麼保留,一來便擺出了長公主的氣派,坐上了藺府的主位,左右各站了一名隨從,衣飾華麗無匹,然後她拉著沐煙藍東聊西扯,一下諷刺這藺府一如往常的寒酸,一下又嫌棄沐煙藍的衣著趕不上時代,幾乎把眼中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批評了一遍。

    終於,她染得黯紅的朱唇微彎,進入了正題,“煙藍公主,本宮今日是特地來向你道別的。”

    “道別?”沐煙藍的忍耐力已經到達極限,由於被限制在藺府中,許多資訊都是封閉的,她根本不知道甯維長公主在說些什麼,她還想著,如果長公主再繼續廢話下去,她不介意施點手段趕她出去。

    “是啊!你不知道你要回烈火族了嗎?”甯維長公主瞧她色變,笑得更加得意。“邊境又戰敗了,外頭對於藺大學士包庇你的不滿是越來越強烈,今日陳相應該會向皇上進言,將你送回烈火族……其實你被懷疑是奸細,理應押入大牢用刑的,但陳相心軟,會替你求情讓你回烈火族,免去你生命之危,你該感謝我們才是。”

    “不需要丞相貓哭耗子,我相公也會保我無事。”沐煙藍心中有些茫然,但表面上仍十分鎮定。

    “是嗎?要是皇上極力要求藺大學士送你回烈火族,否則就要撤去他的官位拿你們問罪,你認為他會怎麼選擇?選擇你這個只會拖他後腿的女人然後鎖鐺入獄,還是選擇光明無量的仕途?”

    陳仲早就向她面授機宜,所以她很清楚事情會怎麼演變,而她用她的想法去推斷,只要不是個笨蛋都會知道要怎麼選擇。

    藺爾愷不但不是個笨蛋,甚至很聰明,而且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賞識,雖然這次的事情對他在皇上面前的印象有著重大打擊,但只要他識相點,至少還是能保住現在的地位。

    就在長公主成竹在胸的打擊著沐煙藍時,藺爾愷也早就下朝,恰恰回到了藺府,他一踏進正廳,看到的便是甯維長公主得意忘形的逼問著沐煙藍,而且問的正是他難以啟齒的問題。

    看來陳仲真是陰魂不散,回到府中了都還有他的陰謀,他原想今日心平氣和的與沐煙藍溝通,看來是泡湯了。

    甯維長公主一眼就看到了表情凝重的藺爾愷,不但沒有論人是非當場被逮到的羞愧,反而益發高興起來,她故意揚高音調道:“唉呀,這不是回來了嗎?煙藍公主,你大可當面問問他,美人與權位,他究竟選擇了什麼呀?”

    沐煙藍定定地望著藺爾愷,她見他第一時間沒有反駁,心就沉了一半。其實她隱約猜到他會怎麼說了,但她還是壓抑著胸口的悶痛與不安,正視著他的眼,輕聲問道:“皇上真的要你送我回去,否則就要撤了你的職,再拿我們問罪?”

    藺爾愷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吐出了一個字。“……是。”

    “你怎麼決定?”沐煙藍撫著胸口,等待著他給她一記重擊。

    “我……”藺爾愷深吸了口氣,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副大事化小、息事寧人的態度淡然道:“我明日便派人送你回烈火族。”

    沐煙藍嬌軀微震,要不是甯維長公主在這裡,要不是她靈魂是個受過教育、見過世面的現代女性,只怕她現在已經忍不住要哭鬧崩潰了。

    這算什麼?喜歡她的時候又吻又抱,不需要她的時候又棄如敝屣,這種被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輕慢對待,大大打擊了她的自尊,也在她還留有最後一絲希望的愛情上,倒下了一盆冰水,讓她冷到了骨子裡。

    見到藺家夫妻倆似乎要鬧翻了,甯維長公主更是歡快,一種自己得不到夫君喜愛,也樂見別人得不到的扭曲心態,讓她更進一步的煽風點火道:“煙藍公主,人人都說藺大學士氣節極高,清廉自守,但本宮看來也不過爾爾嘛!你不是一直認為自己嫁了個好丈夫,還在諸多官夫人面前耀武揚威嗎?事實證明,藺大學士也只是個戀棧官位的小人啊!”

    藺爾愷冷冷地瞪視著寧維長公司,不悅地道:“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甯維長公主以為自己聽錯了,傻眼回問“藺爾愷,你說什麼?”

    藺爾愷沉著臉,直言道:“我說,滾出去!這裡是藺府,不是相府,我不歡迎你”

    “你……你竟敢驅逐本宮?!”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甯維長公主聲音都拔尖了起來,就要發起公主脾氣。

    可是藺爾愷卻是豁出去了,這種追到別人家來罵人的潑婦,有什麼值得人尊重的?虧她還是個公主!

    他對於這天承國的一切熱情,早就在這場陰謀之中磨得心灰意冷了。

    “我在朝廷上連陳相都敢罵了,還怕你一個長公主?你厲害就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狀,我不在乎,現在,滾!別讓我叫人來趕你!”他索性伸手指著大門,彷佛怕她迷路似的。

    甯維長公主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認真的,那氣勢更是震得她不敢再說什麼。她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他若真找人來趕她,場面就難看了,光是別人說三道四就足夠讓她再也不敢出門。

    她今天是來嘲笑別人,可不是來自找丟臉的!

    “哼!藺爾愷,今日一切……本宮記下了!”撂了一句一點都不狠的狠話,甯維長公主帶著護衛有些狠狽的離去。

    大廳裡剩下夫妻兩人,沉凝的氣氛並沒有因此舒緩一些,突如其來的安靜反而更顯得滲人。

    沐煙藍始終盯著藺爾愷,她要看出他對她究竟有沒有一絲絲的真心,即便是在他罕見動怒趕走了甯維長公主,她仍是目不轉睛,他畢竟是失控了,不是嗎?但他失控的背後是什麼樣的心情?是與她分離的自責,還是瘡症被揭的遷怒?

    “你真的要送我回烈火族?”她幽幽地問,隨即又苦笑搖頭。“我真傻,你不是早就說了嗎?其實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對我是否一點留戀也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如果沒有,他何必搞得裡外不是人?如果沒有,他如何在做下這個決定後,同時豁出去做出另一個可能丟了他性命的決定?

    只是這個決定,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不適合告訴她。

    他只能默默吞下一切,根本無法正面回答,因為他對她的心,也無法讓他說出違逆真心的事。

    “你就當我真的戀棧官位好了。”他只能這麼說,天承國內的情勢越來越不明朗,只有她回烈火族才是最安全的。

    他的回避,讓沐煙藍忍不住動怒了,“你真的認為我會相信你戀棧官位那種鬼話?陳仲要陰你,讓皇上逼你做選擇,你就真的選了?”

    “為人臣,自然要忠於國君……”藺爾愷試圖解釋,卻顯得很蒼白。

    她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忠個屁!你忠於他,他有善待於你嗎,要不然怎麼會逼你做這種殘酷的決定?若是選擇我,陳仲就能輕易的把你抹黑成奸細;但你選擇了官位,馬上落人口實,又成了戀棧權位,你任人如此擺佈卻毫無辦法,寧可放手讓我們夫妻分離……我真的很想問,我們的這段婚姻,對你有任何意義嗎?”

    意義?那自然是有的,而且是刻骨銘心的在意。他也是在賭,用如今的分離賭未來的重逢,雖然他的贏面看起來不大,而且充滿危機,可是他敢說,他極為重視她,所以即使要送走她,他也隻字未提仳離。

    他只能把一切都攬在身上,只要她好好的。

    藺爾愷歎了口氣,把所有苦楚深埋在心中,“是我的錯,畢竟是我過去對陳仲一再讓步,讓他有機可乘,才導致今天的結果。”

    表面上看上去,他仍是那麼平靜,殊不知內心早已千瘡百孔。

    但就是這種平靜,讓人更加生氣,沐煙藍看不穿他的心,只覺得自己被他的冷情傷透了。

    他明明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偏偏要擺出這種姿態?她好想痛打他那顆冥頑不靈的頭,讓他清醒點,讓他用一個男人的身分,而不是一個臣子的身分,來面對兩人之間的問題。

    “然後呢?我走了,你繼續做你的臣子,皇上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陳仲想害你就害你,看你不順眼就使個計把你眨到天邊去,你沒有招架之力,你就這麼甘心受人擺佈?”沐煙藍忍不住大罵道。

    藺爾愷臉色凝重,對她的質疑卻是無言以對。因為這股子窩囊,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更糟的是,他所受的種種不公平對待,還是源自他忠於的天承國,這等於把他一直以來的信念完全推翻。

    他的無言令她相當失望,他為什麼不回答?是心虛嗎?是默認嗎?還是對她的指控無動於衷?

    這時候的她,怒火累積到了極點,終於大爆發,口不擇言地罵道:“藺爾愷!我看錯你了!你剛正不阿,你清廉自守,讓我把你當成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但今天你的所作所為,全都顯示著你是個懦夫!是個任人揉捏都不會反抗的懦夫!”

    藺爾愷痛苦的閉上眼,把懦夫這兩個字吞入腹中,他想,這兩個字足以日日夜夜鞭笞著他,讓他深刻的記取這個教訓,還有這個他明明愛極了,卻又要推開的女人。

    “你明日就走吧,我會讓藺老和小紅跟著你。”他淡淡的一句話,像是替今日的交談做了結語,她的所有指控、所有反抗,都沒有用。

    沐煙藍恨恨地一咬牙。“好!我走!藺老和小紅你不想照顧,我來照顧!你就不要後悔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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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爭執過後,藺爾愷一臉平靜地踏出了大廳,所有下人好奇的遠遠打量,卻都看不出什麼異狀,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書房,默默地將門關上。

    一眼望去,一張寬大的桃木桌,上頭的文牘都是攸關天承國運作的大事;滿櫃的書藉,除了經史子集外,都是治國的經典;一張太師椅,在他累的時候,會在上頭稍事歇息,然後那個可人兒會端著她所謂的下午茶進來,和他談天說地;還有那扇窗,因為朝著西方,冬寒夏曬,他一向少開,可是卻是正對著他們的臥房,他偶爾能見到她的倩影經過,所以就再也沒有關起來過了……

    突然間,藺爾愷閉上了眼,雙手緊握,胸膛不住地起伏著,那股鬱悶之氣在胸口卻是憋不住了,他低吼一聲,上前先翻倒了桃木桌。“什麼文牘!什麼政事!天承國都如此待我了,我再兢兢業業有什麼意義?因為一個小人唆使,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的破壞我的名聲,阻撓我的理政,甚至逼走我最愛的女人,我還辦什麼公?還要做什麼清官?”

    他連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接著,他又將書櫃上的書全翻了下來,甚至失控地撕毀了《治國方略》、《資治通鑒》等書,雙眼都泛紅了。

    “最是無用讀書人,最是無用讀書人,果真千真萬確!如果我身懷絕世武功,一招就能把陳仲那種卑劣無恥的傢伙打死,而且還沒人敢來報仇,豈不痛快?哈哈哈……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啊——”

    他滿腹經綸、胸羅萬有,但有志難伸,還被栽贓嫁禍,沐煙藍問得誅心,受制於人,他甘心嗎?當然不甘心!如今為了平反這個不甘心,他卻必須捨棄身邊所有一切,來換得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有多麼不公平?

    太過激動,他微喘著氣,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他痛苦的用手抱著頭,一絲不苟的頭髮都被他撥亂了,可是一樣是坐在這個地方,再也沒有人來聽他說話,與他分享,那美好的兩人時光,一去不復返。

    滿腹的怨、滿腹的苦,他究竟能找誰訴說?

    遺憾、失落、空虛、苦楚,幾乎壓垮了他所有理智,他本能的向窗外看去,他知道她會在房間裡,可是明天之後,便再也沒有那道倩影了。他走了過去,大力的關上窗,沒有了她,他還期盼看到什麼?這扇窗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思念及追悔罷了。

    “對,我就是個懦夫,結結實實的懦夫!”藺爾愷痛苦的將手握成拳,用力捶著窗框,甚至用額頭撞著牆,希望這樣能發洩他的憤恨於萬分之一。

    即使是個懦夫,也有忍耐到極限的時候。他平時為了顧全大局,犠牲了太多,現在連最愛的女人都犧牲了,他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他恨陳仲,也恨皇上,更恨那朝堂上口口聲聲為國為民的每一個人。在這個國家裡,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他要敲破這虛偽的假像,他要反擊了!

    敲得手都腫脹流血,藺爾愷卻毫無所覺,直到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一塊白布擦著他的血跡。

    “大人,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來的人是藺老,老態龍鍾卻能結結實實的抓住他。

    藺爾愷看到是他,胸中那口氣像是突然泄光了,他無力地倚著牆,沉痛地低下頭來,五官都糾結在一起。

    “這些年,你承受得太多了,老爺要求你清廉自守,但你卻忘了,老爺也曾經說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人可以沒有傲氣,但必不能失了傲骨,如果任人百般欺淩你還不還擊,那你就不配當我們藺家的子孫。”藺老像是勸他,卻說得針針見血。

    藺爾愷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眶雖然還泛著紅,卻冷靜了許多。至少在這府裡,還有藺老懂他,如果說他還有誰可以信任的,就只有藺老了……

    可惜他最愛的女人,最後卻是含恨而去,不知道有一天她明白了真相,會願意原諒他嗎?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藺爾愷有些不確定了,他轉頭,茫然的目光像是越過了藺老,直直地看向了那扇緊閉的窗。

    窗外,就是沐煙藍所在。

    藺老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勸道:“煙藍公主或許說話有些重,但那是因為你太過保護她了,讓她什麼都不知道,誤解了你,她有足夠的聰慧,手腕甚至不輸給你,但你自以為是男人就要挑起一切,蒙蔽於她,老奴以為,這一次你錯了……”

    “但也來不及了……”藺爾愷苦澀一笑,沉痛地道:“藺老,煙藍就麻煩你送到烈火族了。”

    藺老微微皺眉。“你真要這麼做?可是這樣你可能……”

    “我有我的辦法。”藺爾愷站直了身子,方才一陣發洩,也算是讓他重新整理了一回心情,現在的他,沒有後退的可能,只有前進了。“藺老,你到邊境後,順帶替我捎一封信給胡大刀,我……也該做些事了,讓那些忘了我手段的人,重新回想起來。”

    他的表情終於恢復了往常的沉穩,卻又比過去多了一絲狠辣。

    “如果就這樣讓人看扁了,我還有什麼資格做藺家的子孫呢?”

    藺老再次長歎口氣,看了看這滿室瘡痍。

    這天承國,只怕要變天了!

    隔日一早,一輛樸實無華卻堅固舒適的大馬車駛出了藺府。

    或許是藺府遠稱不上豪奢,跟著馬車的隨侍也非常簡單,十名侍衛策馬旁從,一名馬夫,再來就只有馬車裡的煙藍公主、侍女小紅,及管家藺老。

    馬車行進的速度很快,像在躲避什麼,一日之內就離了京師,上了官道,三日後,官道就到了頭,接下來一日的行程,將會是一大片密林,出了林子後才會有再有官道通往各大城鎮。

    馬車一入林,速度並沒有減緩太多,顯得有些顛簸,原本就心煩意亂的沐煙藍被震得暈頭轉向,什麼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藺老,我們究竟在趕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藺老卻是皺著老臉,眯眼看向卷起的車簾之外。“我們在趕的是一個生機,只希望大人的猜測是錯的……”

    沐煙藍眼下雖然滿頭漿糊,卻也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可疑之處,正想繼續問下去,馬車卻狠狠一抖,接著整個車身歪了一邊,裡頭的人驚呼一聲,幸好沐煙藍及時抓住椅架才沒有摔倒。

    但小紅就慘了,差點一頭栽出馬車,還是藺老超常發揮用拐杖攔了一攔,她才沒掉出去,只是撞得七葷八素是免不了了。

    “發生什麼事了?”沐煙藍有些驚慌地問。

    “夫人,不知怎地,枯葉下居然有個洞,馬車陷進去了。”車夫在外大聲回道:“車裡頭沒事吧?”

    “沒事。”沐煙藍扶了扶額,心想最近真是夠倒楣了,這種事都能讓她遇到。“我們先下車,讓你們把車扶正吧!”

    才剛麼說,藺老突然臉色一變,用拐杖擋住她。“等等,別下車!”

    “什麼……”沐煙藍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外頭傳來慘叫聲。

    “低頭!”藺老一反平時的氣若遊絲,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用拐杖讓兩女趴伏下來。

    緊接著,沐煙藍聽到馬車外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像是有人不斷用弓箭射擊一般,她再怎麼沒經驗也知道自己受到攻擊了。

    “夫人,你和小紅待在車裡,這車外頭是用鋼板加固過的,十分堅固,不會有危險的。”藺老很快地交代一句。

    接著,沐煙藍睜大了雙眼,極為訝異地看著藺老用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敏捷動作,飛身出了馬車,隨即是一陣兵器交擊之聲。

    沐煙藍心急如焚,卻也知道自己的確不能出馬車,否則就拖了外頭那些侍衛還有藺老的後腿,但藺老那麼老了,雖然他方才的姿態顯然是個武功高手,她仍是不放心。

    如雨般的箭聲停止了,她偷偷地揭起車簾往外偷看,赫然發現藺府的侍衛們及藺老與一群黑衣人戰得正火熱,尤其是藺老,身形翻飛招式淩厲,過去那顫巍巍、弱不禁風的形象彷佛作夢一樣,簡直一招倒一個,十步殺一人,雖然對方的人數是己方的數倍,卻取不了優勢。

    沐煙藍抽搐著美麗的臉蛋。“小紅,藺老一向這麼生猛嗎?”

    小紅也看呆了。“我、我不知道……”

    不一會兒,前來襲擊的黑衣人被殺了大半,剩下的傷的傷、逃的逃,藺老也不追趕,回到馬車旁,搭住車底,只手一抬,竟然就把陷入洞裡的馬車抬了起來,四個輪子穩穩地回到平地上。

    車裡的兩個女人齊齊嚇了一跳,就是不知道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的,還是被藺老的力大無窮給嚇的,接著她們看著藺老抖著身子,邊咳嗽邊進了馬車。

    “夫人、小紅……你們還好吧?”

    你就再裝吧!沐煙藍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地道:“馬車一路趕路,還用鋼板加固,顯然藺爾愷早知道會有人來劫殺吧?而把藺老你這個絕世高手放到我身邊保護我,代表敵人的勢力一定不小,才會讓藺爾愷如此看重,我來猜猜……其實也不用猜,一定是陳仲,對不對?”

    藺老一臉無辜,他可沒說,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沐煙藍見藺老默認了,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藺老,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你就把一切都告訴我吧……包括你的身分,還有陳仲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藺老深深地盯著她,想到臨行前大人崩潰的模樣,以及接下來大人所要面臨的危機,他吐了口長氣,終是幽幽地說了,“老奴確實是藺家的管家,當年被藺老太爺所救,感其恩德便投身藺府,貼身保護藺老太爺,老太爺去世後,便保護老爺;老爺去世,便轉而保護少爺,也就是現在的藺大人。若非老奴鎮著,大人如此與陳仲作對,陳仲大可找一個殺手暗殺大人就好,也不會有後來兩人旗鼓相當之勢了。”

    沐煙藍一聽,頓時緊張起來。“那不就代表著,現在藺爾愷身邊沒有人保護他?陳仲連我都要殺了,一定不會放過藺爾愷的!”

    她猛地欲站起,頭差點撞到車頂,幸好小紅眼明手快,把她拉回來。

    但是沐煙藍哪裡還坐得住,她急急催促著藺老道:“藺老,你快回去保護藺爾愷,快!你馬騎快一點,三天內就可以回京城了!”

    藺老眯著眼問道:“我回去了,你這裡怎麼辦?”

    “我……我沒關係的,他們來過了就不會再來了,藺老,你快回去吧!我怕事情遲了會有變……”

    她的著急,藺老全看在眼中,他霍地笑開來,露出僅剩的幾顆牙。“夫人,你很愛大人吧?”

    驟然被這麼一問,沐煙藍頓了一下,隨即堅定的點頭。“對,我愛他,尤其是我現在知道了他為了我,幾乎是不顧生命危險,我……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他付出了那麼多?”

    “如果是這樣,那我更要跟著夫人了。”藺老搖了搖頭。“夫人是大人最重要的人,大人才會不顧生死也要保護夫人,萬一夫人出了什麼事,對大人而言可能是比死還難受。”

    沐煙藍突然感受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痛,正是為了藺爾愷,她先前那樣誤解他,他卻一句都不解釋。“我……我真有那麼重要嗎?那為什麼他要送我走?我可以幫他的!”

    “因為他要反擊了。”藺老對太瞭解大人了,他過去的剛直不阿,只是秉持父親遺志,不想對同儕施手段,但現在這個國家、這個君主、這些臣子,將他逼到這個地步,他真要反擊起來,只怕這個朝廷危險了,所以他才很放心地讓大人自己面對一切,聽命前來保護夫人。

    “陳仲先前放出烈火族的謠言,就是要逼大人送你回北方,這樣他才有機會在半途攔截你的車駕,陳仲不會殺你的,只要護送的人全死了,誰知道你去了哪裡?陳仲對你的誓在必得,不是那麼容易澆滅的。”藺老耐心地解釋。

    沐煙藍是聰明人,一聽就懂了。“因為有藺老在,藺爾愷索性將計就計把我送走,一方面讓我遠離京師,另一方面,他也要在京師動手反擊陳仲,甚至是促成這一切的人……我怎麼會現在才想通?我、我臨走前,還向他說了那麼重的話,說他受制於人卻無法反擊,說他是懦夫……”她怎會這般口不擇言,藺爾愷所受的委屈,讓她都要鼻酸。“其實他才不是懦夫,他是最勇敢、最有擔當的人啊!”

    “夫人放心吧,大人絕頂聰明,早就安排好一切,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全身而退,夫人也要相信大人。”藺老命令馬車繼續前進。“我們已經回不了頭了。”

    沐煙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接著沉靜下來,好半晌,才抹去了眼角那幾乎要溢出的眼淚,堅決地道:“對,我也要相信他,我們的緣分不會到此為止的,他要搞得天翻地覆是嗎?好,我陪他玩!”

    陳仲除了派人去攔截沐煙藍的馬車,朝廷上他也不死心的想打擊藺爾愷。

    願意將人送走,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心虛的證明,橫豎大夥兒都清楚煙藍公主只是個用來陷害藺爾愷的代罪羔羊,明理的人不會這麼追根究柢,送走煙藍公主安撫了百姓,到這裡就會不了了之了,但陳仲卻不然。

    他召集了一群自己的親信官員,準備在早朝上好好參藺爾愷一本,坐實了他與烈火族有掛勾的謠言,欲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地,然而出乎陳仲意料的是,隔日的早朝,藺爾愷居然缺席了。

    “藺大學士為表清白,送走煙藍公主後,便向朕辭去了官位,而且藺大學士將太學附近的土地全數送給了國家,以示他的忠誠及清廉,朕認為藺大學士風骨赫赫,既然他做出如此大的捐獻,也已然不在朝廷,以後朕不想再聽到批評他的聲音。”皇帝一番淡淡的言論,為這件事下了定調。

    其實他哪有自己說的那麼體貼臣下,只不過是怕麻煩,不希望這件事再延燒下去,藺爾愷願意自己走,還捐了一大筆土地錢財,他還得了利,自然開心。

    如此便能看出君王無情了,藺爾愷一手將頹敗衰弱的天承國治理到現在這般興盛,皇帝卻只是因為怕麻煩,二話不說就准他走,甚至他若不走,皇帝也會施壓讓藺爾愷致仕,用強制手段奪取他的財產,說不定真的就遂了陳仲的意,直接安個罪名讓其下獄算了。

    藺爾愷果真看得很清楚,先一步為自己鋪好了後路。

    陳仲等人準備了好幾天的奏摺,如今都沒了用處,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難受得令人想吐血,當然,他們也可以不依不饒繼續告藺爾愷的狀,但他們也清楚皇上的性子,要是惹得皇上發怒,他們自個兒也要遭殃。

    而且縱使陳仲還想來陰的,藺爾愷卻不再給他機會,如今偌大的藺府已經空無一人,藺爾愷也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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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另一方面,在距離北方胡大刀帶領的邊軍駐軍之地約三百裡外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應該待在前線的胡大刀,卻是喬裝易容而來,坐在一個茶棚內,與眼前的一位儒生喝著酒。

    這個儒生衣著簡樸,頭髮束得整整齊齊,長相說不上俊秀,可是目光炯炯有神,五官剛毅正直,給人一種睿智機謀的印象。

    胡大刀猛然喝了口酒,咂巴了幾聲,感歎道:“幸好你還記得帶酒給老子,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連像樣點的酒都沒有!”

    “在茶棚裡喝酒,你也算是妙人了。”儒生輕笑道。

    “京裡的酒,老子可是想念得緊啊!要不是咱們正與烈火族交戰,拿不到他們族裡的好酒,老子哪裡需要千里迢迢的來接你,只為喝你從京城帶來的酒?”胡大刀像是怕喝不到似的,把整個酒壺搶了過來,只替自己斟滿。

    儒生搖了搖頭。“省點喝,否則你真得等到拿下烈火族,才能再解你的酒癮了。”

    胡大刀皺了皺鼻子,一臉不忿。“說到這個老子就悶,老子在戰場上打過的仗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從來就沒有這麼難打過,老子往東突襲,他們就在東邊等我;老子往西,他們就在西邊設伏,簡直陰魂不散,這烈火族什麼時候變這麼聰明了?”

    儒生無視他的氣急敗壞,好整以暇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所有的行軍佈置都像被烈火族看透了一般?”

    “是啊是啊。”胡大刀直點頭。

    “還有,即使你用密信通傳的軍令,同樣都像是被破解,讓你手腳難伸?”

    “你怎麼知道?”

    儒生雙眼一眯,口氣微冷地道:“這並不難猜,當初烈火族還沒有動作,京裡就已經開始謠傳烈火族蠢動;當烈火族只是試探性的集結軍隊,京裡便傳言烈火族要攻過來了;等烈火族真的攻了過來,京裡居然一天就收到了消息,哼哼,這京裡的消息倒是一向都比邊境還要快呢!”

    聞言,胡大刀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你的意思是……真有奸細?”

    儒生若有所思地看了胡大刀一眼,胡大刀頓時恍然,肅容馬上轉成苦笑。“你不能怪我懷疑煙藍公主,現在全國都懷疑她啊,而且要不是她是奸細這件事比真的還像真的,哪裡能搞得整個朝廷烏煙瘴氣,還害得你連官都丟了,她從你這裡問不出來,搞不好去偷翻你的文牘呢?你說,她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咱們天承國兵力的底細?”

    那儒生,自然就是藺爾愷了,他定定地望著胡大刀,末了深沉一笑。“那你就試試看好了,你不是抓了幾個烈火族的勇士,就當疏忽放幾個回去,反正反間計你也不是沒用過,而且你的軍中一定也有奸細,級別還不低,才能和烈火族互通機密消息,此人若不揪出來,軍心難安啊!”

    胡大刀眼睛一亮。“你說的沒錯!嘿!你現在這模樣,倒真像個狗頭軍師了。”

    藺爾愷不理會他的調侃,但當胡大刀提到沐煙藍時,他臉上顯然散發了一種思念與眷戀,即使加以掩飾,也難以令人忽視。

    胡大刀上下打量他,方才一瞬間的緊張,也因為有藺爾愷在,好像變得沒什麼好緊張的了。“老子有了你幫忙,終於又可以爽快的打勝仗了!”

    藺爾愷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眼神卻看向伊人所在的遙遠北方。“這一次,我要做的可不僅僅只是打敗烈火族而已。”

    沐煙藍回到烈火族已經有五天了,這些天來,她徹底的感受到什麼叫做眾叛親離。

    照理說,她是公主,烈火族長沐焰最小的女兒,還為了族人遠嫁天承國,應該受到眾人擁戴才是,然而她這幾天所受到的待遇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先不說她這等在中原算是傾國傾城的長相,在烈火族是醜到不能見人,皇族一向視她為恥,不想承認她是一位公主,既然主子們都這樣對她了,下人自然有樣學樣,對她呼來喝去不說,私自扣下她的食物錢財配給,如此惡奴欺主,居然都沒有人管。

    在沐煙藍的印象中,原主在族裡就是個可憐蟲,只能做個沒聲音的存在,不然就是被打罵喝斥的分,有了這種惡劣回憶,如今親身體驗,讓她對烈火族的皇族更沒了認同感。

    其實這是個很不錯的民族,民風自由開放,民心爽朗開闊,願意接受新事物,就是烈火族的皇族一代傳一代,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做派,著實令人敬謝不敏。

    這一日,沐煙藍終於被父親召見,她雖是不解這一輩子沒和她說上十句話的父親究竟找她做什麼,卻不得不去。

    說是說召見,但下人卻把她當成犯人一般,粗魯地拉到了皇族的議事廳中。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上位那個威風凜凜的男子,要她叫他一聲爹?這人可是從沒對她好過,還把她送到中原欲羞辱天承國,這聲爹她還真叫不出來。

    而在沐焰眼中,她這樣的反應卻是正常,她就是天生膽子小,突然被找來就嚇傻了,他皺著眉頭,嫌惡地道:“煙藍,你這次去天承國,還嫁給了華蓋殿大學士,探聽到了什麼?”

    沐煙藍心忖,果然是為了這件事,她的腦筋很快地一轉,裝作一副怯懦的模樣。“女、女兒不懂……”

    “本族長怎麼就生出了你這個笨蛋!”沐焰極沒耐心地摔破了一個酒碗。“我問你,中原的陳仲和你聯絡過嗎?”

    “陳仲……是那個丞相嗎?他為什麼要和我聯絡?”她的眼底幾不可見的光芒一閃。

    “因為本族長知道你沒用,一定探不出什麼消息,所以就找了別人合作。”

    他很少這麼詳細的解釋,但因為和他對話的是個蠢材,還是個膽子極小的蠢材,他根本不怕她知道太多,勉強耐著性子,黑著臉道:“這陣子本族長得到的消息都是陳仲暗中透露的,否則你以為憑我們怎麼可能打得贏胡大刀帶的兵,而且還是屢戰屢勝?”見她一臉茫然,他不耐地揮了揮手。“算了算了,問你也沒用,陳仲告訴我,胡大刀與你的丈夫藺爾愷是好友,你只要告訴我,胡大刀與藺爾愷有沒有與什麼比較特殊的人接觸過?”

    “什麼特殊的人?”沐煙藍表面上故作呆傻的問,但其實她內心震驚不已。

    原來是陳仲那個混蛋!他居然為了得到她,勾結烈火族,讓輿論逼得她必須與藺爾愷分離,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只為了讓她落單以便他中途攔截?罵他混蛋都是抬舉他了!

    見她這般不長進,沐焰的口氣越來越煩躁,“就是感覺很聰明、很神秘的那種人,胡大刀最近不知怎麼了,聽說延用了一個神秘的軍師,居然在我們已經有了線報之下還能打贏我們,簡直奇了!那個軍師一定得先除掉!”

    軍師……會不會是他?沐煙藍還來不及細思,外頭突然傳來急報——

    “族長!族長!有俘虜從胡大刀的軍隊裡逃回來了,一共三個,說有重要軍情稟報!”

    沐焰瞪大了眼。“快叫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三個形容狼狽、混身血污,還有一個斷了只手的人被帶了進來,他們一見族長立即跪下磕頭,痛哭流涕地形容自己是多麼辛苦才逃回來的。

    “行了行了!”沐焰板起了臉。“你們只要告訴本族長,你們在天承國的軍中聽到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

    “有的!有的!”其中一人急忙說道:“我們見到胡大刀與一名像是讀書人的人在談話。”

    “話裡好像說到什麼葫蘆穀、流沙窪之類的地方。”另一人附和道。

    “葫蘆穀、流沙窪?”沐焰詫異地重複一遍這兩個地名,接著又問“那名讀書人生得什麼模樣?”他雖是問著三人,眼光卻看向了一臉怯弱的女兒。

    第三人仔細回想,說道:“生得很一般,不過看起來挺有氣勢的,頭上綁著方巾,身上穿深藍色儒服……”

    有說跟沒說一樣,沐焰正要張口罵人,沐煙藍卻低叫了一聲,“啊!我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她,沐焰顯得最為急切,連忙催促道:“你快說!快說!”彷佛她不快點說,下一瞬間就會忘記似的。

    沐煙藍像是被眾人的注視嚇到了,小聲地道:“那好像是藺爾愷推薦給胡大刀的一名智者,說是什麼……呃……足智多謀只是沒有參政,端是軍師之才。”

    她後來說的那句文謅謅的話,憑原主是說不出來的,所以當下沐焰就信了。

    “那個人說了很多我聽不懂的東西,不過我知道一些……”沐煙藍突然起了一個心眼,只是表面看起來仍是可憐兮兮。“那個人很喜歡女色,胡大刀送了很多女人給他,他在藺府住了幾天,就換了好多個女人呢!還有,那人酒量特大,胡大刀拿了一壇酒,都是那人一個人喝完的,一喝了酒,話就多了……”

    沐焰笑道:“喜歡女人和酒?那就好,就怕他什麼都不喜歡,喜歡女人的話,本族長送給他,要幾個有幾個;喜歡酒的話,本族長也給他,要喝多少有多少,最好黃湯下肚把所有機密都說出來,哈哈哈……”

    沐煙藍假意地拍了拍胸脯,艱難地笑了一下,彷佛很害怕,又有些雀躍自己幫上了忙,然而在她心裡卻是冷笑不止,就憑這幾個蝦兵蟹將,還是逃回來的,能看得到胡大刀那個神秘軍師才真是有鬼了,而且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又出現了這麼奇怪的情報,這幾個俘虜像是莫名其妙的當了一回探子,她總覺得既視感很強,該不會胡大刀那王八蛋又在試探她了?

    她可沒忘了胡大刀拍著胸脯得意洋洋的說的那句話——他胡大刀可不是個飯桶,他的身邊不是那麼好滲透的啊!

    因為一名連軍中都沒幾個人看過的神秘軍師,胡大刀終於贏了幾場勝仗,這一日他大開宴席勞軍,不過宴席的菜色倒是丟給幾個副將去處理,他只負責吃喝玩樂。

    席開,一般軍士在軍帳外吃喝,副將以上的則到軍帳內飲宴,一共約十數人。

    酒是一壇壇的上,肉也是一大碗公一大碗公的端上來,軍人當久了自然會變得豪邁,連飲食也是相當粗獷。

    諸位副將終於見到了這位神秘的軍師大人,紛紛上前敬酒問侯,然而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神秘的軍師大人便是突然在京城消失的藺爾愷。

    畢竟平時胡大刀回京述職也只帶著吳副將,其它副將是認不得幾個大官的長相的。

    一一回禮後,菜也差不多上完了,藺爾愷低頭正要用菜,赫然發現自己桌面上的酒罈是別人的兩倍大,杯子甚至不能稱做杯,應該叫做碗公,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能喝了。

    瞧著藺爾愷表情古怪卻不說破,胡大刀也覺得好笑,他自然聯想得到藺爾愷的酒量被無端放大的可能原因是什麼,便故意問道:“咦?這宴席的酒是誰準備的?你們倒是知道我們的軍師大人愛喝酒了?”

    在胡大刀的軍營裡,從來不會有人搶功勞,於是一名副將笑道:“將軍,是李副將準備的,他說軍師大人不知道喜歡什麼,要我們先多上一點酒,換上大碗,今日務必讓軍師大人盡興。”

    胡大刀看向李副將,大笑道:“你倒是機靈啊!”

    “謝將軍誇讚,軍師大人現在可是我們的軍神,想不到軍師大人真的愛喝酒,末將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李副將笑得曖昧。“將軍,我們款待軍師大人的可還不只這些呢!”

    “哦?”胡大刀來了興趣。“快快快,不管你準備了什麼,統統送上來!”

    藺爾愷偷偷瞪了胡大刀一眼,這不是整人嗎?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這李副將倒是清楚得很,估計該是某個女人猜到了反間計,才會誇大其詞,變相地來整他。

    如果真是這樣,這場戲無論如何他都要配合的演下去,他不由在心中苦笑。

    李副將出了軍帳,不一會兒,領進來幾個穿著黑袍的人,那黑袍一脫,幾名濃妝豔抹的女子赫然出現。

    “噗!”藺爾愷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

    胡大刀一臉的橫肉先是不停抖動,之後噗哧一聲,捧腹大笑起來,給了藺爾愷一記彼此心領神會的調侃眼神。

    “不知軍師大人好不好這一味?”李副將眨了眨眼,把兩個最漂亮的推到藺爾愷身邊。“去!你們負責服侍軍師大人,一定要讓大人盡興!”

    胡大刀不好女色,李副將自然沒有準備,免得砸了自己的鍋。

    兩女千嬌百媚的在藺爾愷兩旁坐下,不停地獻媚,讓藺爾愷渾身雞皮捏瘩都冒起來了,但表面上他仍得擺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沒錯……李副將能猜中在下的愛好……在下倒是受寵若驚……酒和女人,吾生平最愛啊——”那女人玩得真狠啊!

    至於胡大刀,早就藉故轉過身去笑到全身發抖,卻是不能太誇張,免得拆了藺爾愷的台,只是這樣憋著,好痛苦啊!

    藺爾愷左擁右抱,還被大口喂著酒,不知怎地有種失了貞操的感覺,原來那些服侍客人的青樓女子心中是這般感受,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摸別人,還是被人摸了。

    一群人言笑晏晏,又有軍妓陪酒,席間好不快活,不過這話題聊來聊去,居然就聊到了最近的行軍佈陣安排。

    李副將說道:“軍師大人當真神機妙算,短短一個月竟讓我軍奪回了庾、羨兩城,接下來若是軍師大人還有什麼妙計,我等一定馬首是瞻!”

    來了!胡大刀與藺爾愷對視一眼,前者索性打蛇隨棍上,說道:“是啊,最近這些行軍佈陣的奇招可都是咱們軍師的功勞呢!”

    李副將恭維地又道:“末將等人也很想知道軍師大人還有什麼奇招可出,殺得烈火族措手不及呢?”

    藺爾愷神秘一笑。“接下來就要決戰了,可以說嗎?”

    “當然可以說,在場的都是本將軍的心腹。”說這句話時,胡大刀環視了眾人一眼,唯獨在李副將身上多停了那麼一瞬。

    在眾人起哄下,藺爾愷心忖終於能擺脫那兩個俗不可耐的女子了,但還得硬著頭皮抓她們兩把,方才起身,要來一枝細杖,他持著杖,在地上畫起了地形圖。

    “這裡是葫蘆谷,葫蘆穀有前後兩山谷,前穀叫空山窪,後穀叫流沙窪,中靠一細峽連系,這細峽是最好伏擊的地方,只要將烈火族的軍隊趕入葫蘆穀,每到入夜,空山窪會起瘴氣,在下會先制好除瘴的藥,五個時辰之內都不會有問題。”

    “軍師大人還會製藥啊,真是多才多藝!”李副將拍了一記馬屁。

    “咱們這軍師可是多才多藝,不僅除瘴藥,刀劍外傷的金創藥他制得比別人更好,甚至還有在床上用的極樂散,用下去可是極樂啊!”胡大刀笑得古怪。

    眾人跟著笑了,笑聲裡不無下流的味道。

    李副將見話題扯遠了,連忙又道:“軍師大人,服下除瘴藥之後呢?”

    “服藥之後,我們便可以遊擊方式削弱烈火族的兵力,並事先在細峽設伏,在下也探好了流沙窪內流沙分佈的情形,可以事先佈置,待烈火族逼不得已要從細峽退入流沙窪……”

    在他的解說下,眾將聽得是佩服萬分,慶倖軍師是自己人而不是敵人,否則一不小心真會被他陰死。他的計畫天衣無縫,如果能完整執行,成功的機率很高。

    但前提是,能“完整執行”啊!在場眾將點頭如搗蒜的同時,李副將熱切的表情泛過一絲冷笑。果然這軍師幾杯黃湯下肚就什麼都說了,有酒有女人有恭維,男人最放鬆的時候,還守得住什麼秘密呢?

    說完長篇大論,宴席也到了尾聲,胡大刀拍了拍手。“好了,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女人也抱了,你們回去好好休息一晚,詳細計畫的執行日期,本將會再通知你們。”

    眾將吃飽喝足,紛紛起身離開了軍帳,但陪著藺爾愷的那兩個女人卻是萬分希冀地望著他,希望他今晚能收了兩人入帳。

    胡大刀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是李副將的好意,軍師大人就收了吧?”收你個頭!藺爾愷面無表情地看向胡大刀那充滿調笑的大臉,接著他居然做出了一個令胡大刀驚訝萬分的決定。

    藺爾愷驀地回頭,朝著兩女一笑。他平常並不常笑,這一笑,男性魅力便表露無疑,迷得兩女春心蕩漾,連忙乖巧地起身,自己先穿好了黑袍。

    “走吧!”他伸出手,一手摟著一個,就這麼走出了軍帳。

    胡大刀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驚歎著搖頭,然後又是點頭。“厲害!有種!老子就看你之後怎麼向嫂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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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由於李副將懂得用好酒與美女巴結軍師大人,之後便得到了無數的好處,甚至欲決戰葫蘆谷時,胡大刀派了李副將的人去設伏,這等於是把最簡單卻又功勞最大的事交給了他。

    其餘副將自然嫉妒又羡慕,卻也只能暗自悔恨,誰教他們沒有人家消息靈通,大腿沒有及時抱好。

    到了決戰那日,依藺爾愷的計畫,他們會佯敗,之後將追兵引入葫蘆穀,由於要配合瘴氣的時間,故而藺爾愷還提了一個夜襲的行動。

    果然一切十分順利,天承國大軍在胡一刀帶領下,在半夜三更突襲了烈火族的營地,然而烈火族卻似早有所覺,居然早已整兵備戰,待夜襲大軍一到,立刻反擊。

    胡大刀不愧是天承國用兵第一人,一見情勢不對,當機立斷撤退,但沐焰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自然是銜兵追擊,一連追了上百里。

    “族長,再過去約五十裡就進入葫蘆穀的範圍了。”一名斥侯小兵對著沐焰說道。

    沐焰冷笑道:“這次胡一刀可要失算了,他要誘我軍入葫蘆穀,那我就入葫蘆穀,那瘴氣的解藥我也拿到了,到時候在兩穀之間的細峽,設伏的人會臨時造反,就看是誰被坑殺在葫蘆穀了!”

    葫蘆谷就在前方,而胡大刀的軍隊很快的隱沒進了山谷。

    然而沐焰不知道的是,在他全力追擊胡大刀的同時,烈火族大後方防禦空虛,那個他口中的“神秘軍師”,帶著吳副將,領著另一隊大軍,直擊烈火族大本營。

    由於精英全派了出去,剩下的兵力不到原本的五分之一,在吳副將大軍的打擊下,兼之藺爾愷神出鬼沒的用兵,摧枯拉朽的橫掃了烈火族的殘兵,直接打入大營。

    前哨拔除,再來就容易了,由於胡大刀將烈火族精英大軍拖在葫蘆谷,藺爾愷便長驅直入烈火族的腹地,破了城門,攻進皇宮。

    也是沐焰太過相信自己的奸細,因此被施了一個反間計後,便被胡大刀利用瘴氣拖在了葫蘆穀,先不說胡大刀故意讓奸細拿到的除瘴藥是假的,那藥還有麻痹人的功效,至於在細峽設伏等著造反的李副將,那就慢慢等吧,等到胡大刀解決了沐焰之後,就輪到他了。

    藺爾愷佔領了皇宮後,並沒有浪費時間,抓來幾個宮女問話,很快就知道沐煙藍居住的地方。

    他將招降的事扔給了吳副將,自己則是策馬奔向沐煙藍所住之處。

    她是個公主,但是當藺爾愷來到她在皇宮裡的住處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前這座破到快倒的宮殿是一個公主住的?

    他下了馬,正要進去,恰恰見到一名宮女邊罵邊拿著個託盤走出來。“囂張什麼?等族長打了勝仗,你沒有了利用價值,馬上把你丟回貧民區去!還說要設宴?誰敢赴你的宴啊?真的自以為是公主了,居然叫我送菜來,真是……”

    聽到宮女的抱怨,藺爾愷面色一寒,一步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宮女抬頭正要罵人,卻看到一身戎服的陌生人,嚇得驚叫道:“你是誰?”

    藺爾愷並沒有和她囉唆,只是比了個手勢,在暗處護衛他的人,立刻現身捉住了那名宮女。“污辱我妻,該死!”說完,他看都不看那名宮女一眼,逕自進入那破爛的宮殿。

    宮殿的外觀雖破敗,裡頭倒還算是窗明几淨,正廳的桌上擺了一些簡陋的酒菜,而他朝思暮想的沐煙藍則是在聽到腳步聲後,慢慢地抬起頭,直到兩人視線交會。

    他們沉默著,平復著久別重逢的震撼,也思考著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不得不說,身著戎服的藺爾愷極去了文人酸氣,顯得瀟灑率性,令沐煙藍的芳心狠狠震動了一下;而藺爾愷也為她如空谷幽蘭般的氣質而傾倒,久久無法回神。

    好半晌,沐煙藍莞爾一笑,似是一點也不意外他的出現。“藺大軍師,等你很久了,不知美人與美酒如何啊?坐下來讓為妻的請你一頓,好好聊聊?”

    在烈火族出征號角響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日會與他相逢,雖然她的心緒仍然不受控制的被他牽引了,但她自信掩飾得很好。

    “果然是你……”藺爾愷苦笑,大大方方的在她旁邊坐下,讓她斟了杯酒。

    “我被你整慘了。”

    他也不意外她能預測到他的出現,從她配合他的反間計開始,兩人之間就如同有條隱形的線,各自拉著一邊,以方便他們配合著對方的力道,這種默契的產生自然而然,甚至他們都本能的認為對方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即使對他又怨又嗔,但看到他無奈的表情,也忍不住調侃道:“那是你們自作自受,還讓胡大刀弄了一個反間計,又要來試探我?簡直愚蠢到不行,幸好我裝傻替他證實間諜的話,才掩飾了過去。”

    他歎了口氣,彷佛自己真的委屈。“是啊,你裝個傻,我就喝酒喝到差點吐,抱著我不想抱的女人……”

    “嗯?抱著你不想抱的女人?”沐煙藍的眼睛陡然眯起,說他喜歡女人,他還真抱了?抱到什麼程度了?看來她得找個機會好好問問胡大刀或吳副將。

    藺爾愷見她表情不對,立刻正色道:“我想抱的女人,在這裡。”

    這男人一向正經八百,但將正經八百用在這種調情的地方,殺傷力卻是加倍,讓她的心動搖了一下。

    但她可不願就這麼原諒他先前對她做的一切,於是她微微地將臉一沉。“女人玩夠了,你才想到要來救我了?”

    “我不是來救你的。”他很認真地望著她。

    沐煙藍差點沒把桌面上的一盤菜朝著他砸過去,他不是來救她的,那是來觀光的嗎?

    在她發嗔的前一刻,他又道:“我藺爾愷的女人,有足夠的勇敢與智慧,需要我救嗎?”

    她微微一征,思路完全被他打亂了。“那你還來做什麼?”

    “我來完成你的心願。”他道。

    沐煙藍一臉茫然,除了還在現代時她曾許過一個中樂透的心願,她還許過什麼心願?

    藺爾愷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表情略帶沉重,畢竟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我要證明,我不是個懦夫,你不希望你的男人受制於人,那我就讓自己成為一方霸主,再沒有人可以命令我。”

    她懂了,也有些後悔,當時在氣怒之下的口不擇言,果然還是深深影響了他。

    她並不是真的認為他是個懦夫,只是不滿他屈服於旁人的壓迫,選擇犠牲兩人的未來。

    雖然後來她明白了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但那種被人丟棄的屈辱感,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那場離別前的對話,傷了他,也傷了她。

    沐煙藍沉默,沉澱了一下心情,才有心思消化他所說的話。“你想成為一方霸主……”她細細咀嚼話中含意,刹時美目圓睜。“你該不會……”

    “我決定拿下烈火族。”藺爾愷帶著無比的自信,接下她的未竟之語。“以後烈火族的族長就是我!”

    她卻急得跳腳。“你……你這不是叛國嗎?你這榆木腦袋,一心只想為天承國盡忠,居然願意叛國?!”

    “我已經不再是天承國的子民,在你離開之後,我辭去了大學士的官位,將所有財產上繳,皇上對我沒有一絲挽留與憐惜,我對這樣的統治者已心灰意冷,何況,我又不是攻打天承國,何來叛國之說?”他的目光有著一絲冷意,語氣也難掩失落。

    “你辭職了?”為什麼他會去做什麼神秘軍師,為什麼他會拋棄一切,沐煙藍終於恍然大悟。

    那明明是他最珍惜的國家,最珍惜的職位,最珍惜的聲譽,卻是為了她,他被逼到了絕境,寧可統統不要,以換取她回到他身邊。

    他做了這麼多,都是為了她。

    “你用這麼劇烈的方式表達你的不滿……但你真的放得下天承國?”她還是不敢相信。

    藺爾愷看得出她有一絲愧意,終是淺淺一笑,笑得迷人。“留在烈火族重起爐灶,不代表我就拋棄了天承國,天承國大亂將起,我還是會適時出手的。你放心,已經錯了一次,我不會再錯第二次,讓你為難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她卻很清楚,只差一步,她就要拋開矜持、拋開顧忌,投入他的懷中,不過最後一絲理智讓她仍繃著臉,嘴硬地道:“所以你已經一無所有了,烈火族也還沒到手,你就這麼認為我會重新接受你?”

    “你會。”他想都沒想就回答。“你和我一樣,認定了就絕不會輕易罷手,否則你不需要暗中説明我。”

    這不是甜言蜜語,卻比甜言蜜語還動人,沐煙藍水眸盈盈如波地直盯著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動容卻表露無遺。

    這男人以前的正直都是裝的嗎?她怎麼都不知道他這麼會說話,這麼會打動人呢?

    他自然感受得到她心情的波動,眸光也不由得放柔了。“我現在唯一的顧慮,只有你的感受,只要你開口,我可以放了沐焰,還有所有你在意的人。”

    如果他要登上王位,勢必要先宰了沐焰,還有支持沐焰的人,但沐焰是她的父親,而支持沐焰的也都是她的親族,若是因此造成她的陰影,他可以網開一面放逐這些人。

    即使這會影響日後他的君權,甚至對他的統治造成威脅,造成無窮的麻煩,但只要她一句話,他便會為她做到。

    沐煙藍真的折服了,這個男人為她拋棄、犠牲了太多,現在還為了顧忌她的感受,這麼重要的事都可以視若無睹、忍氣吞聲,若她再感受不到他的愛意,那她就是真正的呆子了,他愛她,結結實實的愛她,只是他從來不說。

    她搖了搖頭,綻放了一個美麗奪目的笑容。

    “你放心吧,我對沐焰沒有任何感情,烈火族的皇族對我也只有欺壓沒有照顧,你滅了他們,我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藺爾愷也察覺她對他敞開了心扉,這些日子以來的抑鬱,終是日出雲散。“那麼,你等著我的成功吧,屆時,你再沒有任何藉口拒絕我了……”

    他的笑容撩撥得她的心小鹿亂撞,她明白他暗示的不只是與他重逢這件事,還有更深入、更曖昧的含意……

    原來,葫蘆谷前穀的空山窪,瘴氣雖是定時出現,但隨著季節不同,還是會有不同的變化,比如現在的時節,只要午後太陽一過,瘴氣就會慢慢彌漫,接下來八至十個時辰左右,會形成霧氣一般的迷瘴,直到隔日破曉才會緩和。

    胡一刀利用此一特點,將烈火族困在空山窪三日,之後等到了午夜,又刻意在他們發現除瘴藥沒有用,狼狽不堪逃離的時候,將其引到與原本設定不同的道路上。

    埋伏在細峽的李副將,在黑夜迷瘴之中,自然也看不出下方通過細峽的人馬是誰,以及原本該走在天承國軍隊設定路線的人馬是誰,待大軍出現,便召集自己的人馬猛攻設定路線上天承國一方的人。

    直到一陣箭雨過去,太陽漸漸出來了,李副將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殺錯了人,而當他直覺不妙想要閃人的時候,一把亮晃晃的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李副將,這次可多虧了你,沒有你做的好奸細、造的好反,我軍哪能在葫蘆穀大勝呢?”胡大刀那殘酷的笑臉,在初升的太陽下,顯得有些猙獰可怕,李副將立刻嚇破了膽。

    一切,完全沒有脫出藺爾愷的計算。

    不過沐焰也不是易與的角色,在這樣的夾攻與挫敗之下,他居然還有辦法突圍而出,帶著約數千人的軍隊逃離,只是十萬精兵信心滿滿的前來攻打,最後卻是落得大敗而歸,剩下幾千人也跟全軍覆沒差不多了。

    沐焰花了一個月,躲躲藏藏又迂回前進,當他好不容易逃回烈火族時,另一件事實又深深打擊了他,他的烈火族被佔領了,北方這偌大的土地,將再也沒有他立身之地。

    而當他站在城門外時,他悲哀的發現,裡頭傳來的歌舞之聲,居然是在準備新任烈火族族長的登基大典。

    烈火族已經被藺爾愷佔領了,他用強勢的兵力鎮壓眾人,擇日稱王。

    當然,反對的聲音一定有,但藺爾愷不知為什麼採用懷柔拉攏的手段,或許條件真的不錯,所以有些烈火族的舊皇族隱忍下來,偷偷聯繫了所有可以聯繫的力量,準備適時起事。

    登基大典採用的是中原形式融合烈火族傳統,藺爾愷身著龍袍,但所接受的卻不是玉璽,而是一支超大號的狼牙,這便是烈火族族長的信物。若是在天承國內,應該先祭天、祭祖,但在烈火族,則是由巫師向天祝禱一番後,藺爾愷就等於天授君權,他族長的位置就定下來了,然後族長便可開始宣揚自己的偉大,並頒佈新的命令。

    用句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就職宣言,藺爾愷雖是沒有民意基礎,但到了這個階段,有一大部分的百姓也會接受有了新的族長,畢竟舊族長沐焰並不是個廉政愛民的好族長,而一般百姓要的是穩定和平富足,誰能給予,他們就認定誰,太過高層的動盪其實不幹他們的事。

    所以當藺爾愷由巫師手上接下狼牙之後,他高舉狼牙,早先埋在原本烈火族百官裡的暗樁們,就鼓動歡呼起來,形成了熱鬧的假像。

    “本族長上任後只要求一件事,就是要你們完全的忠誠。”藺爾愷威嚴地望著一干烈火族臣子。“只要你們宣誓忠於本族長,那麼本族長保證,將帶領你們建設新的烈火族,百姓安和樂利,國力蒸蒸日上!”

    “我等願效忠藺族長!”比較機靈的臣子此時已跪拜下去,約占了在場人數的三分之二。

    之前當藺爾愷揭開自己原是天承國大學士身分的時候,引起過一陣騷動,比較有見識的官員,也大多聽過藺爾愷在天承國的清廉名聲以及剛正作風,比起沐焰那簡直領先了幾千萬裡,所以對於臣服於他這件事,抵觸倒是不大。

    “很好。”藺爾愷此時拉起坐在身側的沐煙藍。“今日,本族長便宣佈將立煙藍成為我們烈火族的族後,以後掌理後宮,母儀天下,立後大典擇日進行!”

    想不到新任族長居然這麼快就宣佈族後,而且還是原本皇族瞧不起的煙藍公主,有些官員忍不住譁然。

    但也是有聰明的又是一拜,大聲喊道:“我等支持族後娘娘!”

    但是,忠於沐焰的人還是有的,尤其是沐姓皇族,看到原本屬於自己本家的最高權力象徵就這麼被外人奪了去,甚至連那個不起眼的蠢女人都能當上族後,居然還有人拍手叫好、俯首稱臣,心中那股不甘與怨恨怎麼也壓不住。

    “哼!我們不同意沐煙藍當族後!”一名沐姓王爺怒聲說道。

    “對!除非族後由我們決定,否則我們不會承認!”另一名沐家的王爺也附和道。

    “還有,你得向我們保證,不會動搖我們的地位,每月的封賞還要加倍,我們再考慮是否效忠於你!”另一名沐姓官員也開口,仗著己方人多,倒是有些萬夫莫敵的霸氣。

    “是啊!是啊!我們要廢後!封賞加倍……”一群沐姓皇族跟著起哄。

    由於先前藺爾愷採用的懷柔手段,讓他們覺得他是顆軟柿子,他們倒是囂張起來,不太把藺爾愷當回事。

    藺爾愷的臉色波瀾不興,淡然地看著他們鬧,直到聲音小了一點,他才揮了揮手。“本族長不需要向你們保證什麼,也不受任何威脅,方才鬧事的,全給本族長拿下!像這種不忠的臣子,本族長不要!”

    此話一出,侍衛便將這群人圍了起來。

    “藺爾愷,你真敢對我們動手?!”首先起釁的沐姓王爺陰沉著臉。

    “直呼本族長名諱,你好大的膽子!”藺爾愷只是瞄了他一眼,像是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死活。“帶下去!還敢頂嘴的,直接砍了!”

    如此強硬的手段,讓場面有瞬間的凝滯,但是在藺爾愷身邊的沐煙藍,卻看得有些目眩神迷。

    以往她瞭解他的,都是正直剛毅、溫文儒雅的那一面,想不到當他擁有了帝王的威勢,變得霸道果斷時,散發出的男子氣概卻更加吸引她。

    侍衛就要將那名沐姓王爺帶下去時,後者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那怪笑襯著猙獰的表情,更顯得詭異。

    “你以為贏了?你想降服我們?藺爾愷,急著稱王,你就註定了失敗!”說完,他突然大吼一聲,“族長何在!”

    隨著他這聲大吼,大殿外突然傳來兵器交擊之聲,接著一群身著烈火族王爺家將衣服的親兵們沖了進來,領頭的赫然是這陣子消聲匿跡的沐焰。

    大殿上那些沐姓親族,很快跑到沐焰的身後,加入親兵的行列。看這準備周全的樣子,就知道沐焰早就和大殿裡一些沐姓親族聯合起來,要在這天擒殺藺爾憤。

    “藺爾愷,本族長被你騙得好苦啊!”沐焰用刀指著藺爾愷,目光中的恨意毫不掩飾。“居然使計讓本族長兵敗葫蘆穀,損兵折將近十萬人,本王今日便要為他們報仇,以慰那些無辜犠牲的英靈!”

    藺爾愷一點都不驚慌,像是對他的到來早有預感一般。“你認為你辦得到?”

    “哼!別以為本族長不知道,你引走我烈火族大軍,帶來的兵馬不過是天承國邊軍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你現在可是站在本族長的地盤上,只要本族長一聲令下,你和你身邊那個背叛本族長的賤女人都要人頭落地!”沐焰恨極地說道。

    想不到藺爾愷更是氣定神閑了,甚至給沐焰的回應只是抬了抬眉。“你大可試試。”

    “好!”沐焰露出捧笑,他的大仇終於得報,他的地位也再沒有人可以動搖!

    “給本族長殺——”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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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0:59:39
第8章(2)

    然而令人傻眼的是,響應這聲殺的,卻只有那幾個沐氏的皇親貴族,原本殿上該支援原族長的侍衛們,刀口反而都轉向了包含沐焰在內的這群人。

    “你……你們要造反?!”沐焰不敢相信,自己皇宮的侍衛,居然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背叛他?

    “你不用疑神疑鬼了,現在族長是我,他們都是我的人,自然要殺你。”藺爾愷冷笑道:“你才是真的造反呢,沐焰!”

    侍衛之中,一名塊頭顯然比別人大、威勢也比別人強的傢伙,突然往前一步,揭下了那幾乎蓋住半張臉的頭盔。“嘿!沐焰,還認識我吧?咱們在葫蘆穀那場仗,可還沒打完呢!”

    “胡大刀!”沐焰倒抽了口氣,如果說他方才看到自己人都被掉了包,只是有些膽寒,現在看到胡一刀,就是完全的喪氣了。

    “給本族長拿下!”藺爾愷喝道。

    胡大刀怪裡怪氣地一笑,馬上朝前揮了一刀,與沐焰戰得如火如荼,而其它的沐氏皇族死的死、逃的逃,很快就束手就縛。

    直到胡大刀將大刀架在沐焰的脖子上,把他像條死豬般拖出大殿時,還聽得到沐焰大聲的怒吼——

    “本族長不服!本族長不服啊——”

    這道聲音遠去,大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藺爾愷冷冷地環視剩下的烈火族臣子,就算原本有些異心的,在見識過藺爾愷的手段後,也紛紛打消了念頭,完全不敢再有逾矩的想法。

    這個新任族長簡直神了,他們一下就明白,先前藺爾愷的懷柔手段,只是要降低沐氏皇族的戒心,甚至利用他們將沐焰引出來,這可是比四處抓人要來得有效率多了。

    此時,大殿外頭突然傳來慘叫聲,中間還摻和著哭聲及吵鬧聲,那一聲聲的慘叫,就像擂鼓一下又一下的擊打在這群臣子身上,稍微有點經驗的都知道,這是在砍頭啊!方才拖出去的人,立即就被砍了頭,足見這新任族長也是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人。

    兩次的攻心之計,讓這群臣子再也不敢小看藺爾愷,甚至都有了隱隱的敬畏之心。

    不過藺爾愷並不在乎他們的反應,因為他有自信自己的計畫不會失敗,他只是定定地看向了沐煙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低語,“我說過我會成功的。”

    “好吧,你贏了。”沐煙藍也佩服他的用計,比起她的手段風格是細膩,他則是大膽,把天捅破一個洞都不怕的大膽。

    “所以,你沒有理由再拒絕我了。”他說。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沐煙藍不知道想到什麼,臉頰不自覺微微泛紅。

    她的反應讓藺爾愷很滿意,他神秘又曖昧地笑道:“今天晚上,你會知道的……”

    沐煙藍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從烈火族皇族裡最卑微最可憐的公主,搖身一邊成了掌握實權的族後。

    以前那些對她囂張跋扈的宮女們,現在對她都恭敬無比,只要她一記眼神,彷佛隔天她們就會被砍頭似的,每個抖得跟篩糠一樣。

    就如今日族長登基大典結束,她們準備了一大桶撒滿花的熱水讓她沐浴,總讓她覺得似曾相識,所以她看她們的目光也很古怪。

    就因為這記古怪的目光,那些宮女們只差沒跪下來求她饒命,讓她簡直哭笑不得。

    直到沐浴完畢,她們替她套上一件又輕又薄、若隱若現,完全能展現她窈窕身材的裡衣時,她終於知道這是在搞什麼鬼。

    “這是誰安排的?”她沒好氣地問。

    一名宮女嚇得花容失色,邊發抖著邊回道:“是小紅大宮女交代的。”

    小紅竟成了大宮女?沐煙藍覺得好氣又好笑,索性把這群受命于人的宮女給遣走。她早該想到的,也只有小紅一天到晚想著要把她“包裝”得很可口,送到藺爾愷的床上,站在這個角度,藺爾愷真該頒個最佳忠誠獎給她。

    沐煙藍來到銅鏡前,打量自己這身“戰鬥服”,即使她已經習慣自己的外表,但看著鏡中那嬌豔欲滴、性感撩人的尤物,她實在忍不住再次驚懸。

    像這樣的女人,沒有男人不喜歡吧……她正這麼想著,突然從銅鏡中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

    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自然就是藺爾愷了,他眼中的欲望是那樣的赤裸裸,尤其她這身衣服顯然刻意引誘,哪裡有男人忍受得了?

    終於,沐煙藍與藺爾愷的視線在鏡中相遇了,她不知怎地突然害臊起來,嬌靨泛紅更顯得香甜可口,而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視線下漸漸發熱,弱柳扶風,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他不發一語,只是上前一步,由背後抱住她。

    她的嬌軀狠狠一顫,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那個……那個胡大刀說,天承國的國政現在已被陳仲把持,你與胡大刀都成了頭號通緝犯,聽說胡大刀在你相助下打勝仗,行文回京居然還被問罪,所以他不打算回天承國了,要和你在烈火族混 ……”

    “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提胡大刀嗎?”藺爾愷在她耳邊呢喃,順帶輕輕咬了她晶璧小巧的耳垂一口。

    他自然聽得出她想轉移話題,但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不會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鏡中的她欲語還羞,藺爾愷愛煞她這番模樣,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頸側,大手悄悄地滑入她的衣襟。

    沐煙藍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挑逗的畫面,當他的大手深入到她最敏感之處時,她覺得自己腿都軟了,只能無力地向後靠在他身上。

    他要的就是這個反應,大大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虛榮感,她身上的香氣簡直快逼瘋他,而她沉浸于情欲的美麗,也讓他愛不釋手。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那輕薄誘人的戰鬥服已被他褪下一半,銅鏡中的畫面香豔至極,他的手越來越大膽,而他的吻也在她背上遊移著,她知道自己快守不住了。 就這樣便宜他嗎?其實沐煙藍心裡已經願意了,只是以前總是她挑逗他,在男女互相勾引之間占上風,現在他只是小試身手,自己居然就屈服了,她總覺得不甘心。

    迷亂之中,她突然按住他欲解開她衣帶的大手,用微啞卻調情意味十足的嗓音說道:“相公……別忘了你是正人君子,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待之以禮……”

    “去他的相敬如賓,去他的待之以禮。”他粗聲粗氣地道,現在叫他停下來,哪有可能。“我不是正人君子,我是一族之長,只曉得蠻橫霸道,我現在就要你,誰都阻止不了我!”

    他將她轉過身來,用唇封住她那可惡的小口,大手也撫上她的香臀,揉呀揉的,突然狠捏了她一把。

    沐煙藍吃痛地叫了一聲,這記銷魂的吻也自然停止,她橫了他一眼,這一眼,幾乎要勾走他的魂。

    他輕而易舉的抱起她,她真不知道他這文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接著他將她放上了大床,老大不客氣地將她剝了個精光,隨即快速褪去自己的衣服,俯身而上。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怎麼,銅鏡的位置居然能清清楚楚映照整張大床,讓沐煙藍能看到兩人交纏的模樣。

    都到這個地步了,她幾乎要棄守,她望著他剛毅有型的五官,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這是她的丈夫啊!以前覺得他欠缺霸氣及果決,現在他都有了,簡直比她理想中還完美。

    當藺爾愷深陷在她的美好,就要成就好事時,他突然開口道:“我說過……你今晚逃不掉了……”

    接著,便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嚶嚀呻吟之聲,烈火族最醜的公主,卻在這個銷魂的夜晚,開出了最美最嬌豔的花。

    在新任族長藺爾愷的帶領下,烈火族迎來了新的盛世。

    或許就如沐煙藍所說的,他不甘受制於人,也不該受制於人,當他直接坐上最高位,雷厲風行的實施一連串的新政,三個月之內便使得烈火族原本窮困的情況大幅改善,原本對這個外族族長有些芥蒂的烈火族人,基於其開放的民風,也很快的接受了這個新族長。

    只要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誰當族長又如何?更不用說藺爾愷把天承國的戰神胡大刀都給帶進了烈火族,使得邊防無憂,烈火族內得以快速發展,許多族裡的特產及名物也漸漸開始引起四方注意,他國商人紛紛前來進行貿易,使得商業也大為繁榮。

    相較於烈火族井噴式的發展進步,相鄰的天承國就沒那麼樂觀了。

    少了藺爾愷這樣的領軍大臣,陳仲重新把持朝政,把一些當年藺爾愷推動的政策及改革全數推翻,換上自己的政見,在其短視近利之下,不僅國力銳減,國庫虛耗,朝中原本忠誠正直的大臣紛紛求去,換上的全都是貪官佞臣,朝政之烏煙瘴氣可見一斑。

    甚至在胡大刀打贏烈火族的消息傳回朝廷後,原是舉國歡騰,但陳仲不知怎地說服了皇上,讒言胡大刀與烈火族勾結,才會在贏面全無的情況下取得勝利,若是胡大刀班師回朝一定是個陰謀,說不得馬上就會造反。

    如此離譜的說辭皇帝居然信了,不封賞也就罷了,竟不明就裡的問罪胡大刀,欲令其主動回朝受審入獄。

    胡大刀是傻子才會聽話,一氣之下也叛了天承國加入烈火族,少了威鎮北面的大將軍,天承國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天承國要不是有祖先的余蔭撐著,早就滅國不知幾百次了。

    這一日,在藺爾愷處理完國事,正與心愛的族後沐煙藍一起賞花時,侍衛長急忙前來通報,還將一卷文書交給了藺爾愷。

    “啟稟族長,宮外有一少年,帶著幾名護衛,說要見族長。該少年取出這卷文書說是信物,要我們交給族長,說族長一定會見他。由於少年談吐氣質不凡,不似平常人家,護衛們不敢做主,便找上臣。臣不敢怠慢,立即前來稟報。”

    藺爾愷拿到那卷文書時,心頭已是一動,慢慢展開來看,頓時雙目一亮,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請那位少年來這裡,本族長立刻接見。”

    “是。”侍衛長很快的退下了。

    沐煙藍也瞄見了他手上的文書,納悶地道:“咦?這不是你的筆跡嗎?這文書是你寫的?”

    他有些緬懷地笑道:“這是我當年教導天承國太子趙綸的手書,用來做教材的。”

    “哦——”她點了點頭,憑她的聰慧,很快地把事情串了起來。“要見你的那位少年是趙綸?天承國早已與你不共戴天了,這時候來找你……只怕天承國已經大亂了?”

    “你倒是聰明。”藺爾愷本能的舉起了手,想捏捏她的鼻,但想想這樣太不莊重,又放了下來。

    沐煙藍可是瞧見了,她反過來捏捏他的鼻子,嬌笑起來。

    他那拘謹的性子一時半刻是改不了了,他不吃她豆腐,那她吃他的呀,誰教這位族長大人白天和晚上是兩個樣,偶像包袱重得很,她不戲弄他幾下心有不甘啊!

    藺爾愷無奈地搖搖頭,此時侍衛長將少年領到花園外,聽到了通傳才將人帶進來。

    “太子,別來無恙?”由於是私下接待,藺爾愷並沒有拘禮。對他而言,趙綸是個很好的學生,師生感情很不錯,他不希望因為兩人立場的改變,而讓那些俗套更拉遠了彼此間的距離。

    趙綸原本還有些拘束,但見到藺爾愷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和,也放下心來,年輕俊秀的臉上顯露了一絲激動,眼眶跟著泛紅了。“老師……我、我……”

    藺爾愷微板起臉。“慢慢說,控制你的情緒,為師是這麼教你的嗎?”

    “是,老師。”趙綸幾個深呼吸,稍微緩和一下心緒後,才面有難色地道:“老師,其實我是偷偷來的,我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找你,但若是老師不幫我,我也找不到別人幫忙了。”

    藺爾愷一聽就懂了。“是陳仲?”

    “對。”趙綸並不奇怪他能夠猜到,陳仲的野心一直很大,也只有父皇那昏庸懶散的性子會放任他。“父皇……父皇被陳仲軟禁起來了,現在陳仲就住在皇宮,所有父皇發下的旨意與命令,其實都是陳仲假父皇之意所為。”

    他越說,面色越恐懼。“同時我還發現,我所住的東宮也受到了監視,所有侍衛都換了一批,從小帶我長大的蔡公公跟我說,陳仲只怕想篡位了,他一定是想自己當皇帝,可是若要名正言順登基大統,他必須先除掉我這個太子,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蔡公公用計騙開了那些侍衛,將我打扮成小太監逃出宮,還給了我好些銀兩,可是、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我想救父皇,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朝中盛傳老師幫胡將軍攻下烈火族後,就自立為族長,原本父皇暴怒要再發兵把你也打下來,但因為胡將軍也反叛……呃,也加入烈火族了,所以這件事才暫時作罷。”

    趙綸水汪汪的雙眼直視著藺爾愷,完全顯露出對他的依賴。“我只能試著來找老師,我唯一想得到的可靠的人,就只有老師了……”

    沐煙藍靜靜地聽完,也替趙綸覺得可憐。這個孩子若在現代,頂多就是個喜歡打籃球,回家襪子書包亂丟,愛玩電動,偶爾與父母頂嘴,唯一的壓力只有考試的中二青少年,但生在了天承國,又不幸成為太子,背負的可是一整個國家的壓力。

    藺爾愷雖然早就心裡有數,但也忍不住重重地歎了口氣。“太子,天承國是我的故國,陳仲也是我的敵人,要幫你自是義不容辭,只是烈火族並不富裕,且現在正是發展的時候,要興兵、要進行各項複國計畫,都需要大筆資金,對於烈火族而言,暫時負擔不起,而我現在身為烈火族族長,也不能草率答應傾烈火族之力來相幫,那就是自私了。

    “雖說現在這個時機天承國正亂,見縫插針最是有利,但當我們實力不夠時,輕率出手無疑是以卵擊石,所以現在你只能隱忍,蓄積實力,等我們有了足夠的資金與人力,便可以徐徐圖之……”

    趙綸是個懂事的孩子,身為太子也被教得很早熟,自然明白藺爾愷的意思,烈火族與天承國一向不友好,現在戰事方定,若是以族長的私人理由再興兵,那對藺爾愷、對烈火族都是很不利的,他點點頭,難過地道:“但是父皇還在陳仲手裡……”

    “只要太子還在,陳仲稱不了帝,就不會殺死天承國的皇帝,他還需要脅天子以令諸侯呢!”藺爾愷斷定,卻也有別的顧慮。“只不過我們蓄積實力的時間也不能太久,誰知道陳仲會不會想出其它辦法,比如抹黑你這個太子,讓自己名正言順的稱帝……”

    也就是說,現在進不得,退也難,等又不是最好的方法。

    沐煙藍驀地遺憾地說道:“這麼說起來,可以即時反攻是最好了,主要的原因就是缺錢,只可惜當初相公你把財產都捐給了天承國朝廷,否則我們還能潛回去取得大筆資金……”

    藺爾愷頓了一下,忽然挑了挑眉,搖頭苦笑。“其實也沒有全捐,像是京城外那些貧村的佃地,因為那些土地不值什麼錢,藺老又告訴我你花了很多功夫在上頭,我當時就想送給你做為你的資產,便讓藺老把那些地契房產帶在身上……”

    沐煙藍一聽,心頭一跳。“你是說城外那些佃地還在?基本上京城外的土地全都在?”

    “是啊,怎麼了?”藺爾愷見她表情不對,也面露狐疑。

    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沐煙藍突然露出嬌笑,摸了摸趙綸的頭。“孩子啊,你有救了,你的國家有救了!”

    從來沒人對他做過這麼親昵的動作,趙綸不由得一呆,心中一陣溫暖,但卻也因為她的話,原本的苦瓜臉像是活了起來。“師母,趙綸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老師當初捐財產土地是為了脫身,那些資產看起來價值高,但沒有一些經營手段與經驗,很快就會沒落了,事實上他留下的這一半,才是真的值錢啊!”她興奮地解釋道:“那些貧地,我早就讓佃農們改種一些耐旱高價的作物,如蘆橘、甜瓜等等,當初不想打壞京城裡這些作物的行情,所以只有少量在京城出售,大部分我都安排銷售至外地及各個國家,如今算起來也有幾期的錢沒去收了,要是取回來,那可是一大筆錢,再建一個烈火族的軍隊都夠了!”

    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她的內心也感到甜滋滋的,想不到當初藺爾愷雖是忍痛送走她,卻仍是想好了她的後路,把財產送了一半給她,只是她回烈火族沒幾天就被沐焰軟禁起來,之後又是戰爭又是一片混亂,藺老一直沒機會告訴她這些事情。

    趙綸聽得雙目發光。

    藺爾愷更是興奮地抱住她。“太好了!煙藍,多虧了你,天承國有救了……”

    但下一瞬,他又發現自己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甚至是在趙綸面前,真是太不倫不類了,他又硬生生的收手,擺出一臉莊重。“咳!我是說,煙藍,你做得很不錯……”

    沐煙藍好氣又好笑地望著他。

    連趙綸都是一臉古怪,忍不住道:“老師,沒關係的,我可以當作沒看到。”

    “你本來就什麼都沒看到。”藺爾愷認真地對著趙綸道。

    趙綸也認真地點點頭。“我什麼都沒看到。”

    “很好。”藺爾愷只手握拳。“既然有了資金,那麼反攻便勢在必行了,雖說百姓會苦一陣子,但至少情勢會在我們把握之中。這一次,我要讓陳仲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天承國……也該起死回生了!”說完,他朝著兩人一點頭,大踏歩而去,像是要去做什麼豐功偉業,刻不容緩的感覺。

    沐煙藍與趙綸看著他離去,不由得滿頭黑線。

    “趙綸,你這個老師也未免太假辦了。”

    “師母,假辦是什麼意思?”

    “呃,我說了假辦嗎?你可以解釋成很做作,自以為形象很好,但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的確,老師真的很假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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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1:00:00
第9章(1)

    果然,收回了那些貧地作物所賺得的利潤,多到令藺爾愷咋舌,這不僅僅足夠重建一個烈火族軍隊,重建兩個都夠了,他也有了資本開始進行報復計畫。

    近日,天承國內謠言滿天飛,說新任烈火族長原來就是以前的華蓋殿大學士藺爾愷,所以胡大刀才會投奔烈火族。

    消息傳回,自然有人罵兩人叛國、不忠,但多數比較明理的人,認為朝廷虧待了藺爾愷,逼得他妻離家毀,而且天下人都知道藺爾愷是被奸人所害,留在天承國只有死路一條,他能夠統治烈火族,代表他有本事,是天承國留不住這樣的人才。

    兼之陳仲的暴政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百姓就越發感念當年藺爾愷主政時的安和樂利,積怨也就更深。

    就在某一天,烈火族的軍隊突然再次侵擾天承國邊境,而且還是胡大刀領兵,打的旗號就是滅陳仲,救皇帝!

    這下天承國的百姓都懂了,藺爾愷哪裡是叛國,他佔領烈火族,就是為了擁有反擊陳仲的力量,現在他要來消滅陳仲這個奸臣,救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

    由於許多人在市井散佈這樣的想法,似乎刻意在對抗對藺爾愷不利的謠言,久而久之,大家都相信了藺爾愷的人格,反而對陳仲更加厭惡,有的邊城甚至完全不抵抗,烈火族的軍隊一到,馬上開城門迎接。

    沐煙藍也女扮男裝,帶著藺老悄悄潛回天承國的京城,當然,這個任務是她自己請纓的,藺爾愷原本大力反對,但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堵住了他的嘴。

    “這件事,除了我,還有誰能辦得最好?”

    藺爾愷只好答應她,不過他是親眼看到她裝扮成個大醜男,身邊都是武功高強的高手後,才願意放人。

    沐煙藍的任務,便是在天承國開始炒地皮。

    因為地價一漲,便會帶動其它物價上漲,此時又是戰時,在百姓收入銳減苦不堪言的時候,很容易就會造成通貨膨脹,加深百姓對朝廷的怨恨。

    確實,只有沐煙藍懂得如何最快達到這個目的,也只有她能將有限的資金靈活運用到對一個國家產生經濟威脅的程度。

    內憂外患之下,天承國大亂,許多民兵揭竿起義,當然眾人不會知道,不少大型民兵團的團長,都是以前胡大刀的副將。

    就這麼鬧了一整年,天承國已是千瘡百孔,與其說百姓對朝廷不信任,不如說百姓對陳仲不信任,而且這種怨氣已經累積到了極點。

    終於,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風雲變幻的氣氛,已然在天承國的天空上,隱隱攪動。

    天承國京師——

    “咦?老劉,你要搬家了?”

    “老李啊,再留在京師,我全家都要餓死了,聽說烈火族的族長是以前的藺大學士,那裡現在可繁榮可熱鬧了,我決定帶著全家投奔過去,總比一起死在京師得好,我相信藺大人一定會收留我們的!”

    “有道理!老劉你等等我,我帶全家和你一起去!”

    天承國鄉野間——

    “大棒子,你穿得一身精神,是要出遠門啊?”

    “不是的,王伯,聽說咱們天承國的太子趙綸終於聚集了自己的軍力,與朝廷軍杠起來了,太子起義軍已經勝了好幾場,如今陳仲倒行逆施,我決定去加入太子起義軍推翻陳仲。”

    “說得好!太子起義軍要去哪裡參軍?我叫我兒子也加入——”

    就這樣,天承國之間出現了各種風言風語及謠傳,戰事屢戰屢敗,統治階層失了民心,而這就是藺爾愷想達到的目的。

    相反的,天承國越亂,烈火族就越興盛,原本該到天承國做生意的商人,或者是家財萬貫想保有自己財產的富豪,統統前往烈火族,一時之間,藺爾愷的名聲高漲,烈火族人瘋狂擁戴他,更有無數新崛起的貴族,為了要討好藺爾愷,在立族後大典之前,送來了許多美女的名冊,希望能納入族長後宮,讓自家勢力能扶搖直上。

    “反正我在烈火族就是個超級大醜女,應該也有不少人覺得我配不上你,所以他們才會送上這麼多美女名冊吧。”在族長寢宮的大廳裡,沐煙藍見藺爾愷看那些名冊看得好奇,忍不住打趣道。

    藺爾愷闔起名冊,準備交給她。“全交給你處理吧,看你是要丟掉或燒掉,我都沒意見。”

    “真的?”她翻了翻名冊,露出一抹奇妙的笑容。“其實你挑幾個進後宮,我不介意的。”

    “你有這麼大度?”藺爾愷懷疑地覷著她。

    “當然,如果你喜歡,全收了也沒關係。”沐煙藍有些挑釁地賊笑睨著他。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這個質疑簡直是對男性最大的侮辱,他正了正臉色,又把名冊拿了回來,隨手翻了翻,突然停在某一頁上。“就這個好了,工部大臣呼魯的女兒呼瓏,名冊上說其美如明珠,圓潤光華,勇敢過人,讓她來見本族長。”

    “呼瓏嗎?好。”這名字取得真是有深意,她在心中竊笑著,哪裡不知道他故意捉弄她,想看她吃醋,她偏偏就要按兵不動,到時候看是誰捉弄誰。

    她馬上喚來宮女,讓她去通傳,接著便和藺爾愷在寢宮談天說笑,不到半個時辰,呼瓏已經在宮門外等待。

    “快快讓她進來,族長欽點的呢!”沐煙藍笑道,還覷了一臉狐疑的藺爾愷一眼。

    不一會兒,宮女領著一名女子進來了。

    當藺爾愷看清了這名低頭而入、羞人答答的女子後,頓時傻眼了,手中的茶杯差點掉下來。

    這、這……美如明珠?圓潤光華?

    “民女拜見族長。”呼瓏行了一個宮禮,偷覷了一眼氣勢不凡卻又帶著文人儒雅之氣的藺爾愷,心中小鹿亂撞。

    藺爾愷笑容都僵了,呼瓏是小鹿亂撞,他可是大象亂撞啊,看看這呼瓏的體型,差不多有他的兩倍大,腰粗膀圓,一身的肉,那大腿比他的腰還粗,那黝黑的肌膚,粗糙厚實,都可以拿來磨光刀劍了。

    真的不是他以貌取人,但呼瓏在名冊上被稱讚得美不勝收,而沐煙藍這等傾城之姿居然是醜陋無鹽,一時之間他覺得他的認知都被顛覆了,這呼瓏……果然糊弄啊!

    “好……”藺爾愷面有難色地強笑了一下。“聽說你是個勇敢過人的好女孩兒……”

    呼瓏羞澀一笑。“先前民女的父親被野牛攻擊,還是民女一拳將牛擊倒救了父親,之後民女還一個人將牛扛回家,讓全家人加菜呢!”

    這下不只藺爾愷吞了口口水,連沐煙藍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呼瓏,內心一陣欽敬。

    一拳打死一頭野牛,還一個人將牛扛回家,果然勇敢又武力過人啊!

    藺爾愷清咳了兩聲,極力保持臉色的正經。“今日傳你進宮,便是要讚美你的勇敢精神,等會兒宮女會帶你下去領賞,你便可以回家了。”

    呼瓏一聽,不免有些拽氣,她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入後宮呢!“謝謝族長。”

    待宮女將呼瓏帶走,藺爾愷擦了擦額際的冷汗。

    沐煙藍則是老大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怎麼樣?族長大人,這位呼瓏姑娘你不滿意,要不然另一位……牡丹姑娘如何?牡丹可是花中之王呢!”

    “我還知道牡丹是花朵裡最大的,只怕這位牡丹姑娘的體型不會輸給呼瓏太多。”他瞪了她一眼,一下子全明白了。“你一定知道烈火族的審美觀如此特別,才會這樣捉弄我,對嗎?”

    “所以你還是比較喜歡中原女子嘍?”她突然眯起眼來,口氣有些酸溜溜的,“是啊,我聽說你在胡大刀軍營中當軍師時,李副將帶來了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你喝酒,之後席散,你就左擁右抱的將兩個美人帶走侍寢了。”

    “誰說的?”藺爾愷心頭一動,卻是面不改色。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族長大人你手段真高啊,想必是弄得那兩位美人欲仙欲死,才會讓李副將一直認為你真的好女色,沒有察覺你這假軍師的反間計。”

    沐煙藍越說,臉色越古怪。

    “我可沒有亂來!”他正色地道。

    “你沒有亂來,那你是怎麼搞定那兩個美人的?”她皺起小臉,有些氣呼呼地問。

    藺爾愷簡直啼笑皆非,她這吃醋的模樣簡直迷死人了,有她這樣的尤物,他怎麼會想去碰那些庸脂俗粉?

    “你想知道我怎麼辦到的,今天晚上本族長可以讓你知道。”藺爾愷說起調情的話,居然還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沐煙藍想不到他竟在這時候調戲她,先是一愣,接著也不懷好意地詭笑起來,兩人就這麼各懷鬼胎地笑著。

    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看她不好好榨幹他,讓他說出實話來絕不甘休!

    天承國皇宮——

    偌大的大殿上,該是站滿文武百官,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森然的氣息在這寬闊的空間中彌漫,反而有種晦暗不明的感覺。

    天承國已經大亂了,正直的官員早就在爭鬥中失敗下了位,上位的全都是貪官污吏,一幫蠢材,遇到國家動亂的時候,提出來的建議都是損人利己,毫無用處,陳仲一氣之下,解散了朝會,之後就再也沒開過了。

    百姓接連造反,百官逃避責任,甚至多有棄官而逃的,陳仲坐在大殿的龍椅上,眼神空洞地看著殿外,此時的皇宮一片寂靜,但他知道這只是假像。

    說不定什麼時候,太子趙綸的起義軍就會攻進來,又或者是藺爾愷、胡大刀率領的烈火族軍隊,他越想越害怕,越覺得這張龍椅坐起來是那麼令人不安,令人膽寒。

    過去支持他的官員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用來斂財的生意,也幾乎全部關門,現在的他,比當年藺爾愷仍在時還要貧窮匱乏。

    原來他並沒有成功,至少,他到現在都還不是皇帝。

    “不行!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還能東山再起!”突然間,陳仲頓悟了,與其坐在這張龍椅上長籲短歎,不如保留實力,反正皇帝在他手裡,國庫也由他控制,他還有大好機會。

    腦子裡這麼想著,身體已經有了動作,他一路沖出大殿,連平時坐的華麗轎子也不坐了,所有迎上來想問安的宮娥太監們都被他揮到了一邊去。

    他直沖到皇帝的宮殿外,命人駛來一輛馬車,把皇帝五花大綁塞了進去,又讓馬車開到了皇宮的金庫,利用皇帝的權杖打開了大門,將所有他帶得走的金銀財寶一股腦兒都搬進馬車。,

    接著,這輛馬車低調的出宮了,旁邊策馬護駕的十幾名親衛全都是宮中好手,也都是他最信任的,這點勢力仍是太弱了,但是他擁有了無數的錢財,還有了皇帝在手,等天承國的局勢穩定下來,不管誰奪得帝位,甚至是趙綸入宮接任大寶,他都可以再將皇帝帶回天承國,逼其讓位,而且還名正言順。

    然而,陳仲或許是囂張慣了,他不認為有人敢擋他的馬車,當馬車來到京城的明德城門外時,居然被城衛攔住了。

    “下車,所有出入京城車馬皆需盤查!”守衛似乎不認得這輛馬車,盡忠職守地道。

    “混帳!你不知道這是丞相大人的車駕嗎?還不快讓開!”一名親衛怒喝。

    “非常時期,就算是丞相大人也需要下車盤查。”守衛見親衛個個兇神惡煞,吹了一聲號角,接著一群城門守衛牢牢地將馬車及一群親衛圍了起來。

    如果硬要突破,這群守衛必然打不過陳仲武功高強的親衛,但現在陳仲要的是低調,他慍怒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了出來,“全給本官散了!本官奉皇上之命,有急事待辦,若是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唯你們是問!”

    守衛卻是冷笑道:“說奉皇上之命就是真的嗎?我們也是奉皇上之命守著城門呢!”

    馬車裡的陳仲又氣惱又無奈,索性取出皇帝的權杖,伸出馬車的車窗,搖晃了一下。“見此令如皇上親臨,你們還不快滾開!”

    守衛不在乎地道:“你說皇上的權杖就皇上的權杖?我怎麼覺得那是假的。”

    “大膽!”陳仲氣壞了,誰有那麼大狗膽,居然敢跟他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這麼說話?他再也忍不住下了馬車,但人才剛下車,便發現他的親衛隊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制伏了,而且圍住馬車的也不只是一隊城門守衛,而是人山人海的軍隊,城牆上甚至站著一排拿弓箭對準馬車的弓兵,幾乎是天羅地網地將他的馬車圍了起來。

    剛才那個與他對嗆的守衛,赫然是胡大刀軍隊裡的吳副將。

    當藺爾愷、胡大刀及趙綸從人群中走出來,甚至連沐煙藍都在場,陳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陳仲,你是要束手就縛呢,還是頑強抵抗然後很難看的被抓起來?”胡大刀沉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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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8-15 11:00:20
第9章(2)

    陳仲突然間像瘋了似的狂笑。“藺爾愷、胡大刀,你們這群叛徒!背叛天承國投奔烈火族,現在居然回過頭要抓唯一還留在天承國的本相?哈哈哈,你們來抓啊!屆時史書會還本相一個清白,你們全都要遺臭萬年!”

    藺爾愷冷冷地看著他。“佔領了烈火族是我們的本事,倒是你,你以為沒有人知道皇上在馬車裡嗎?綁架皇上那是唯一死罪,真正該死的是你!”

    由於這裡是城門口,除了藺爾愷帶來的大軍外,還有群眾遠遠的圍觀,甚至不乏官員權貴,他們聽到藺爾愷的話,都是一陣譁然,隨即叫駡聲四起,都是在討伐倒行逆施、不忠不義的陳仲。

    陳仲見狀,老臉陰沉了下來,也不想再掩飾什麼了。“藺爾愷,你既然知道皇上在馬車裡你還敢攔我,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宰了皇上?”

    “你想對我父皇做什麼?!”趙綸心驚地叫了出來。

    陳仲的冷笑更甚。“做什麼?沒想做什麼,只要你們讓出一條路來,讓我過去,我可以饒過皇上一條命。”

    藺爾愷深深地望著他。“陳仲,當初你軟禁皇上,後來太子逃了,你失去了殺太子的機會,無法名正言順的篡位,便挾天子以令諸侯,搞得天承國民不聊生,天下大亂。如今你綁架皇上,掏空了皇宮金庫,想逃至外國,難道還想伺機東山再起?”

    陳仲瞪大的眼中瞳孔一縮,他不敢相信藺爾愷居然就像在一旁看著他一般,對他的所作所為瞭若指掌,這一刻他真的有些怕了,他不知道原來自以為隱密的作為,原來早就在他人掌握之中。

    “藺爾愷,我真的小看你了,或許我會有今日,就是輸在這一點,當初我就應該殺了你!”陳仲咬牙道,他已不再辯解,因為那麼做沒有意義,並不能為他解圍。

    他雖知錯,卻不認輸,突然回身探入馬車,一手抓住個東西猛地往外一拖,一條人影就這麼被他拖下馬車,重重的摔在地上。

    “父皇!”趙綸紅了眼,雙手緊握。

    陳仲居然將皇上捆得像顆粽子,而這顆粽子現在還昏迷不醒。

    “你們全都讓開,否則今日我就與皇上同歸於盡!”陳仲面色猙獰地道。

    太過靠近馬車的人,全都本能的退開一步,他們也許不認同皇上的作為,但他畢竟還是當今聖上,沒有人敢拿他的性命去賭。

    胡大刀卻像沒有看到一般,反而上前了一步。“陳仲,你真要拿皇上威脅我們?”

    “你退後!退後!”陳仲大喝道。

    胡一刀搖搖頭,把手上的大刀放下,亮出雙手讓陳仲看到,足下卻是不著痕跡地接近。“我只是想和你談談條件,你看,我把武器放下了,現在手上沒有刀了,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就在兩人之間只剩幾步距離的時候,胡一刀突然撒出一把白粉,撒得陳仲一頭一臉,之後他便退開一大步,邊拍去手上殘留的粉末。“好了,搞定!”

    陳仲臉色大變。“胡大刀,你這是什麼東西?難道你下毒……”

    “嘿嘿,極樂散你都不知道,還想跟人在皇宮裡混啊?”胡大刀邪笑著。

    陳仲打了個冷顫,隨即眼神變得迷亂,臉色變得茫然,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

    “啊……美女啊……好多美女啊……你們都是來陪本相的嗎?”他邊說著下流的話,邊摸著自己的身體,接著還解開衣帶,很快的,他全身上下只剩一條褲衩,露出了那松垮老邁的身體。

    這時候藺爾愷突然捂住了沐煙藍的眼睛。“別再看了,傷眼。”

    沐煙藍反正也沒有看下去的興趣,她在現代隨便上網找一張猛男照,也比陳仲裸露百倍,而且還養眼,不過她想到了一件事,拉下了他的手,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杏眼圓瞠,嬌嗔道:“極樂散是吧?我懂了,你果然沒有碰她們,但你應該大飽眼福了吧?”

    “我沒有。”藺爾愷故作一臉茫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

    沐煙藍還想說什麼,卻被藺爾愷打斷,“好了,別再看了,上去幾個人將陳仲拿下!另外,解開皇上身上的繩索,讓馬車載著皇上回宮。”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著,接著一臉嚴肅地對沐煙藍說道:“我很忙很忙,有事之後再說。”話落,他便帶著胡大刀,頭也不回地去處理善後了。

    沐煙藍沒好氣地瞪著他的背影,一肚子悶氣卻發不出去。

    倒是一旁的趙綸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對著沐煙藍道:“師母,你說的對極了,老師真不是普通的假掰啊!”

    天承國丞相陳仲的叛亂終於平息,皇帝看著自己眾叛親離,自己重新寵信的陳仲造反,而那個被他逼出京師、認為叛國的藺爾愷,卻是唯一一個傾力幫助太子,奪回天承國大統的人。

    皇帝因此心灰意冷,第一次朝會後便宣佈讓太子繼位,甚至在百官面前承認了自己過去太過憊懶,導致小人篡政,忠臣出走,他更大大讚揚了藺爾愷的忠勇仁義,即使對方成了烈火族的族長也一樣。

    因為這麼一著,藺爾愷與煙藍公主竟是莫名其妙成了天承國的偉人,然而兩人卻婉拒了所有賞賜,準備擇日回到烈火族,在他們心中,烈火族人熱情開放,對藺爾愷也是真心擁戴,已經是他們真正的家了。

    只是他們明明只想在臨行前好好的在天承國的京城漫步,卻因為藺爾愷實在被太多人認出來,一出門就像現代天王巨星現身一般,百姓一擁而上,即使能摸到他一下都好,逼得他不得不稍加打扮,把臉塗黑穿上了布衣,看起來像個歷盡滄桑的苦力,才避過百姓耳目。

    不過沐煙藍就沒那麼多顧忌,畢竟她給天承國人的印象就是貌醜又粗俗,與真實的她形象實在差太多,只是她如果打扮得太亮麗,走在藺爾愷這個苦力身旁反而顯得很奇怪,所以她也穿上了一襲素色布裙,稍稍壓抑了一下豔光四射。

    兩人談天說地,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侶,很久沒有這麼悠閒的感覺了。

    來到天香酒樓前,兩人突然停步,沐煙藍嘻嘻一笑。“相公,這裡可是我們初遇的地方呢!”

    藺爾愷也想到了那次往事,他親眼看到她坑人,忍不住失笑。“這裡可不是我們初遇的地方,藺府的新房才是。”

    她嬌悄地瞄了他一眼。“你說成親的時候?那時候你可是連揭我的蓋頭都懶,是否因為煙藍公主是出了名的貌醜,所以你才一點興趣都沒有?”

    “為夫豈是那種人?”他苦笑搖頭。“那時兩國方才戰停談和,你被送到天承國顯然有政治上的因素,你對我而言是完全陌生,我自然無法與你太過親近。”

    “但是你後來卻願意在天香酒樓的門口為一個陌生的女子出頭……”沐煙藍促狹地望著他。“一樣是陌生女子,為什麼差那麼多呢?”

    藺爾愷一時語堂,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當初會在天香酒樓下幫助沐煙藍,主要是他欣賞她的機智及大方,但與她出眾的容貌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只怕是有吧,他自己也無法否認,當時他見到她的驚豔,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驚豔只是一時,他後來與她的相處,讓他知道了她是多麼特殊的女人,即使她長得平庸醜陋,他也會愛上她的。

    兩人打趣時,一名公子哥兒正好晃過了天香酒樓門口,一眼貓到站在門邊的沐煙藍時,頓時眼睛一亮,揮手讓自己的隨從跟上,便囂張的來到她面前。

    “就是你這女人!幾年前訛了本少爺幾百兩,今天終於讓我逮到了吧!”

    來人又是劉文仲,他的祖父在藺爾愷被陳仲逼退後,見朝廷風向不對,就聰明的告老致仕了,所以劉家現在只是平凡人家,但因為劉豫的人脈猶在,家底殷實,劉文仲仍然囂張地當著他的京城公子哥兒。

    他今日認出了沐煙藍,就不打算放她走了,即使他這幾年又納了幾名小妾,但都比不上沐煙藍美貌,更別說有她那股靈性與氣質了。

    且劉文仲自然沒認出來與沐煙藍並肩而立的男人是誰,他嫌棄對方寒酸,皺著鼻子揮手道:“你可以滾了,這個女人,本公子要了!”

    沐煙藍與藺爾愷對視一眼,都覺得啼笑皆非,難道這位劉公子又想第二次栽在他們夫妻手上嗎?

    “劉公子,當初我與你打賭,可是人證物證倶在,你豈可血口噴人說是訛詐呢?”沐煙藍搖搖頭。

    “哼!本公子說是訛詐就是訛詐,那藺爾愷與胡大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你以為還會有人來替你出頭嗎?還不快隨本公子回去!”劉文仲色眯眯地打量著她。

    沐煙藍好氣又好笑地道:“劉公子,不如我們再打個賭,賭你今日絕對帶不走我。如果我贏了,你再輸我三百兩銀子;如果你贏了,我不僅跟你走,還倒輸你三百兩,如何?”

    劉文仲有些遲疑,他朝著隨從使了個眼色,幾人立刻分散開來,有的進了酒樓,有的鑽入了四周巷弄,不一會兒,他們又回到劉文仲身邊,皆是朝著他搖搖頭。

    沒有任何達官貴人在附近嗎?那還有誰救得了她?劉文仲探明了四周情況,馬上有了底氣,有美人投懷送抱又有錢賺,這種必贏的打賭幹麼不賭?

    “好!本公子跟你賭!”他搓著手,笑得淫蕩,彷佛沐煙藍已手到擒來。

    沐煙藍搖了搖頭,淡淡地朝她身旁的藺爾愷道:“相公,你擦把臉吧,不然你娘子都要被人抓走了。”

    藺爾愷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更是同情地望向了劉文仲,這姓劉的紈褲誰不好惹,一天到晚來惹她,是嫌自己錢太多嗎?劉豫有這種孫子,劉府的沒落指日可待啊!

    藺爾愷取出一塊白布,將臉擦了乾淨,劉文仲越看越奇怪,只是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面熟,此時圍觀的群眾之中,有人大聲叫道:“是藺大人啊!藺爾愷大人在這裡!”

    “這位是藺大人?那大人身邊的就是煙藍公主嘍?”

    聽到第一個叫聲,劉文仲已經將藺爾愷認了出來,臉也綠了一半,但再聽到第二個叫聲,他差點腿軟跪下,自己這究竟是惹到什麼人啊?

    藺爾愷與沐煙藍現在可是京師裡的傳奇人物,他竟想強擄煙藍公主?不被百姓拿石頭砸死才怪。

    在他覺得背脊一涼的同時,他發現四周百姓看他的眼神已然變得不善,甚至有些連吃飯的傢伙,什麼鍋碗瓢盆扁擔鐵鏟都抄到了手上,慢慢的朝他圍了過來,連天香酒樓的廚師都拿著菜刀兇神惡煞的靠近。

    劉文仲頓時嚇得涕淚橫流,直接跪下向兩人磕頭了。“藺大人、煙藍公主,是小人錯了,小人該死,請饒恕小人!”他往自己臉上劈劈啪啪連打了幾個巴掌後,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獻上。“這……這是小人所有的銀兩,請、請大人與公主收下,以後小人不敢再亂來了。”

    他膽顫心驚地望著兩人,就怕他們不饒過他,他就完蛋了,相信連他祖父來也救不了他。

    藺爾愷若有深意地朝沐煙藍點了下頭,表示完全交給她處理。

    沐煙藍並未接過他手上的銀票,淡淡說道:“你打賭輸給我們的,就抵你在京師裡賑濟三日,以後可別再行事不端了。”

    劉文仲一聽,馬上點頭如搗蒜。“這容易,小的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說完,他收起銀票,一溜煙地跑掉了。

    藺爾愷與沐煙藍相視一笑,對著四周百姓一陣道謝後,便繼續往前走,但還是能聽到後頭傳來的議論紛紛。

    “傳說不是煙藍公主貌醜又粗俗嗎?明明煙藍公主像天仙那麼漂亮啊!”

    “也只有那麼漂亮的公主配得上藺大人了!”

    “我家那婆娘啊,要是有煙藍公主一半的氣質,我就祖墳冒青煙了。”

    走著走著,沐煙藍忍不住別過頭一看,她那一向以嚴肅形象展示于人的相公,嘴角居然默默地揚了起來,她打趣道:“你很得意嗎?自己的妻子可是受到眾人讚揚呢!”不用說他,連她自己都有些得意。

    藺爾愷點了點頭,但隨即卻又搖了搖頭。“這也算幫你在天承國雪恥了,不過我同時也慶倖幸好你在烈火族是個大醜女。”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他頓了一下,豁然大笑。“上回你的美貌在眾人面前展現了一下,就惹來了陳仲覬覦,搞得天承國差點亡國,你若在烈火族也這麼驚黯眾人,本族長也怕江山不保,不過自從見識過了呼瓏與牡丹,本族長相信烈火族應該還算穩固。”

    沐煙藍不依地輕捶了他一下,他難得放開胸懷地朗笑著,那燦爛如陽光的面容,讓她的目光完全捨不得移開,芳心小鹿亂撞。

    這是她的相公啊!比起以前的嚴肅剛直,現在的他,更令人心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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