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幽靈]賢知千里(全文完)

力寶龍

第170章 新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千里的意識逐漸恢復過來，但四周還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感覺。

　　這時，一點亮光突然從上方透下來，光點慢慢擴大，就像爬出地底，重見天日。

　　直到黑暗徹底被驅散，千里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淡白色的霧氣中。

　　淡白色？她的眼睛怎麼能看得到光色？

　　千里下意識抬起手，眼前立刻出現了一雙半透明的手掌，視線下移，果然身體也呈現半透明狀態，虛虛地懸浮在霧氣中。

　　難道自己真的死了？變成了鬼魂？

　　這裡是哪裡？天堂還是地獄？

　　千里四下環視，希望能找到任何解答心中疑惑的線索。

　　「媽媽。」一個輕靈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千里心頭一驚，連忙看向左手心，但那裡空空如也，原本鑲嵌在其中的小珠子已經消失。

　　她記得失去意識前，珠子莫名地掉落。雖然她不知道這個小生命會以什麼形式降生，但絕不應該像這樣毫無徵兆，而且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該怎麼保他平安呢？

　　還有一個猜測是她不敢去想的，那就是……死亡。

　　「媽媽。」相同的呼喚再次響起，千里這回確定沒有聽錯，她壓抑心中的喜悅，迅速環視四周。

　　「我在這裡。」聲音帶著笑意響在千里的側前方。

　　千里循聲望去，只見一道虛影一點點浮現，半透明的短髮，俊秀的五官，年齡大約在十六七歲，盤膝浮坐在空中，眉眼帶笑地望著千里。

　　「你是……」千里有些遲疑，剛才叫她「媽媽」的是這個少年？

　　「我就是你掌心的孩子。」少年笑著回道。

　　「我的孩子？」千里不敢置信，「你的年紀……」

　　少年指著自己：「我今年十七，和您一樣。」

　　「十七……」千里心情複雜，她本以為會有一個嬰孩，然後慢慢看著他成長，卻沒想到一眨眼，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眼前的少年確實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溫和而親切，似乎與她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應。

　　千里細細地打量他，在心中一點點描繪他的眉眼，慢慢刻入記憶。

　　「媽媽，」少年又開口道，「謝謝您。」

　　「謝我什麼？」

　　「謝謝您沒有放棄我，將我帶到這個世界。」

　　千里望著他，「應該是我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少年飄過來，輕輕抱了抱千里。

　　千里表情微動，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孺慕之意。

　　這就是她的孩子？是啊，是她的孩子。

　　簡單一個擁抱，化解了隔閡，因為，他們曾相依相伴十幾年。

　　眼睛有些酸澀，千里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激盪。

　　突然，她像想起什麼一般，問道：「對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的空間靜止是你造成的嗎？」

　　「一半是。」少年回答，「媽媽為了淨化魔氣，透支能量，與地泉之力相沖，引發了短暫的真空凝滯，一旦凝滯消失，能量就會爆炸，造成席捲全球的大災劫。」

　　千里臉色一變，忙問：「那該怎麼辦？」

　　「別擔心，災劫不會出現。」少年笑了笑，「因為，我選擇了提前降生。」

　　「提前降生？」

　　「是啊，」少年聳聳肩道，「原本距離我降生的時間還有三年，但是地泉的進化已經容不得我再等了。」

　　千里皺眉道：「地泉與你有什麼關聯？為什麼它會對你造成影響？」

　　少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千里伸出手：「媽媽，讓我先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千里握住他的手。

　　周圍的霧氣逐漸散去，露出蔚藍的天空和廣袤的大地。

　　「為什麼我能看見這些？」千里有些奇怪，她失去正常視力太久了，幾乎忘了世界是有顏色的。

　　「這是我的意識空間，我能讓媽媽看到我所見到的任何東西。」

　　少年拉著千里在天空飛翔。

　　遠處山巒起伏，雲霧繚繞，蔥鬱的森林煥發著勃勃生機；蔚藍的湖泊，澄淨如鏡，映著天空的雲朵，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光芒；山谷中奼紫嫣紅，清風拂過，花瓣翩然；大大小小的城市聳立在林木之間，有的伴山而建，有的依水而成，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綠色森林與藍色湖海形成了畫卷般美麗的奧得洛。

　　「好美。」千里第一次真切地體會這個世界的美麗，那是一種足以感動靈魂的力量。

　　「媽媽曾經錯過的，我都能看到。」少年開口道，「我相信您也會像我一樣，愛上這個世界。」

　　千里點點頭。

　　「現在，我們去看看另一邊。」

　　周圍的景色再次變換，入眼的是一片荒涼。

　　千里立刻明白了，「這是濁化之地。」

　　少年點頭：「是的。」

　　地泉現世，為這個美麗的世界帶來了可怕的危機。千多年的濁化，吞沒了無數生靈，最終形成了一片死氣沉沉的污濁之地。這裡沒有綠葉碧波，沒有花香蝶舞，只有無盡的荒蕪、殺戮和恐懼。

　　濁化之地中的魔林，是一片深沉的黑，陽光都難以透入，周圍繚繞著似有似無的黑氣，令人感覺無比的壓抑。

　　少年一指：「那裡就是污濁地泉所在的暗域。」

　　那片地區的天空都是黑色的，霧團滾滾，彷彿地獄使者的衣袍，籠罩著大地，將大陸一分為二。

　　千里明顯感覺到它的力量在不斷提升，心中沉悶，喃喃低語：「不知道查爾怎麼樣了？」

　　「他沒事。」少年回道，「地泉的進化，就是因為他。」

　　千里沉默不語，她隱約明白查爾與地泉之間的聯繫，卻不願意深究。

　　「媽媽，您與查爾叔叔的感情我知道，但是未來，你們必有一戰。」

　　千里搖頭否定：「我相信他，他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會傷害我。」

　　「這並非由你們的意志決定，而是由規則決定的。」

　　「那就打破規則。」千里語氣堅定。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棄彼此。

　　少年定定地望著千里，好半晌他才笑道：「那好吧，媽媽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會永遠站在您身邊。」

　　「謝謝。」千里靠著他的肩膀，低聲輕語。

　　突然，少年轉頭看向某個方向，說道：「媽媽，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出去了。」

　　千里面色一整，點點頭。

　　少年又道：「由於我提前降生，力量可能還不足以完全與地泉抗衡，所以需要您的協助。」

　　「那是當然，我怎麼會讓你獨自一人戰鬥呢？」

　　少年笑了笑，「嗯，在此之前，媽媽是不是該給我取個名字？」

　　千里拍拍腦袋，抱歉道：「我真是個不合格的媽媽。」

　　她想了想，對他說：「你要不要自己取一個的？」

　　「我想要媽媽取的名字。」

　　千里凝視著眼前的少年，腦中憶起出生時從絕望到希望的心境，是這個孩子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讓她度過了最初的黑暗與孤寂。

　　「信念。」千里說，「你是我的信念。」

　　少年眉眼彎彎：「好，從此，信念就是我的名字。」

　　「那麼走吧，我們一起去驅除侵蝕生靈的魔氣。」

　　「等等，還有一件事。」

　　千里回頭，問道：「什麼？」

　　「請無論如何都不要為我感到遺憾和難受。」

　　千里一臉疑惑，不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的存在，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願意為這個世界而活，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

　　千里感覺有些不踏實，正待詢問，眼前突然一黑，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意識逐漸回歸本體，重新感覺到那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知還沒有恢復正常，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四周的一切依然保持靜止狀態，她站在原地，雙手半抬，等待著變化的出現。

　　正在這時，腳下的大地突然震動起來，耳邊同時傳來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的聲音。

　　生長、舒展、攀延……

　　千里心生感應，屏住呼吸，伸手朝旁邊摸索著。

　　粗糙的觸感，緩慢劃過手心。

　　這是……千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儘管沒有感知，但她還是很清楚地認出——這是一棵樹，一棵正在快速生長的樹。

　　從樹身中傳來熟悉的氣息，溫柔而帶著幾分孺慕。

　　一股力量流入千里的體內，感知隨之恢復，身邊這棵樹的生長過程清晰地呈現在腦中。

　　樹？她的孩子竟然是一棵樹？

　　千里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完全沒有想到信念會變成一棵樹。

　　大樹深深扎根，如一張大網，將整個山坡的地底都裹在其中。樹幹強勁而堅實，枝條舒展，樹葉繁茂，逐漸形成一個碩大的樹冠，將千里籠罩在樹蔭之中。

　　[請無論如何都不要為我感到遺憾和難受。]

　　她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她怎麼能不感到難受？

　　落地生根，固守一方土壤。人類應有的一切，他都失去了。

　　原來她手心的，並非一顆珠子，而是一粒種子。

　　[我的存在，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願意為這個世界而活，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

　　這是他的選擇。

　　一顆淚珠自千里眼中劃落。她伸手摸了摸，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自出生以來，她就無法流出眼淚，如今隨著信念的降生，這道禁制似乎也被打破。

　　[媽媽，信念的存在是您活下去的動力，卻也成為了您敞開心扉的枷鎖。現在我獨立了，從此之後，請您自由地生活。未來的一切困阻，信念都將與您同在。]

　　熟悉的聲音在千里的腦中響起：[媽媽，準備好了嗎？]

　　千里抹去眼淚，慎重地點頭。

　　一股龐大的力量以千里和信念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震盪開來。原本靜止的世界恢復正常，無數噪雜的聲音此起彼伏，眾人很快發現山坡上那棵大樹以及站在樹下的千里。

　　一人一樹籠罩在光芒中，仿若神祇，令人忍不住仰視。

　　耀眼的光芒一圈圈波蕩，四周陰暗的霧氣在波蕩中，逐漸被淨化。

　　波蕩延綿，輕輕劃過大地，輻射整個星球，一點點驅除擾亂人心的濁氣。

　　與此同時，世界上所有擁有靈器的人都驚異地發現，他們的靈器同時產生了變化，光芒流轉，能量精煉。

　　已成規則的靈器似乎在響應信念的呼喚，開始了自身的蛻變。

　　世界之樹成形，與地泉之靈構成了未來兩股力量之源。

　　新的規則，即將衍生……

力寶龍

第171章 盲

　　就在詭異的靜止之後，全球所有正在關注千里一方戰鬥的光幕同時變得模糊，再也看不見任何畫面。這種狀況持續了十分鐘，當一切恢復正常時，人們詫異地發現千里等人所在的山坡上竟然多出了一棵蔥鬱大樹。

　　伴隨著奪目的光輝，周圍暗沉的黑氣逐漸被驅散。原本萎靡的樹木也在靈氣的滋養下，變得生機勃勃。如潮水般的濁化生物彷彿失去了防護，在光芒中哀嚎掙扎，然後開始四散逃竄，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兇猛。

　　靈氣會給濁化生物帶來痛苦甚至是死亡，所以在一般情況下，它們不會深入靈地，除非是受濁風的影響。獸潮的發生，也是伴隨著濁風而來。如今，庇佑它們的濁氣被驅散一空，劇烈的疼痛讓它們徹底失去控制。

　　身具魔氣的地獄蟾蜍也難敵這股龐大的靈氣，跟隨獸群撤向濁化之地。

　　與此同時，所有靈器都閃爍出耀眼的光芒，有如萬抹星辰，點綴在山坡四周，構成宇宙星海，浩瀚奪目。

　　枯濁的樹木隨著靈氣的擴伸，一路復甦，以千里等人為中心，沿著邊境橫越整片大陸，形成一道堅實的天然屏障，將濁風帶來晦暗氣息全部驅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仿若奇跡的一幕，原本壓抑的感覺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新。

　　正在各地戰鬥的傭兵們驚喜地發現，獸群開始退去，濁風逐漸消失。所有擁有靈器的人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淨化，同時自身的實力也因為靈器的提升而進階。

　　這是一次大範圍的進化，可以預見，在不久之後，靈器的特殊性很快將再次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而這一切，千里都無從得知，她站在靈氣之源的中心，整個人都彷彿融入其中，化作一陣風、一點光、一片樹葉，跟著信念飛躍大陸。

　　直到信念完成了對整顆星球植物的連通，耀眼的光芒才逐漸淡化，最終消失無蹤。

　　各地的獸群相繼出現了散亂退敗的跡象，頻受衝擊的邊區終於第一次看到了解決危機的希望。

　　待一切恢復平靜，千里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感覺渾身脫力，來不及查探同伴們的情況就昏倒在信念身邊。

　　意識消失前，隱約聽到好幾個驚慌的呼喚聲傳入耳中……

　　暗域中，查爾與地泉的鬥爭也出現了變化。

　　就在信念成長的同時，浩瀚的靈氣給整個濁化區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魔氣被短暫壓制，瞬間收斂，查爾看準時機，掌握主動，奪得了地泉的控制權。

　　查爾仰頭發出一聲巨吼，聲波如浪潮般傳向四面八方，驅除了地泉對所有濁化生物的控制。

　　隨後，他望著半空中的索特，眼中魔氣燃燒，大聲喊道：「索特，回來。」

　　索特聞聲，猛地睜開眼，凌空踏步，敏捷地躍至查爾身邊，靜靜而立。

　　查爾表情平靜地看著他，片刻後，突然將手上的魔器舉到他面前。

　　索特一臉木然，過了至少七、八分鐘，才終於出現變換，一雙詭異的瞳孔緩緩移動，視線落在查爾手中的魔器上，似乎受到某種牽引，他伸手將魔器接了過來。

　　在接觸魔器的瞬間，查爾很清晰地感覺到他週身氣機的變化。

　　[愚蠢。]來不及細想，腦中又出現地泉的訊息，[靈氣之源現世，對我們是一大威脅。你強行壓制濁氣的進化，助長靈氣的聚生，可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查爾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回應。

　　[兩種完全對立的自然之力，運轉無序，生滅不止。一旦靈氣之源晉陞到極致，就是我們覆滅之時，所有濁化生物和魔植都將走向死亡。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濁氣本來就不應該存在，覆滅才是最好的結果。」

　　[原來你想自取滅亡。人類的智慧，也僅止於此。]

　　查爾轉身躍步，朝明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索特暫時留在暗域，這時候的他，不適合出現在人類的地盤，等到他找千里拿一件可以掩蓋魔氣的器具再回來接他。

　　[魔者，但願你不會為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千里緩緩從昏沉中醒來，意識恢復後，立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明城，身邊有右懿、便衣和一群金麒。

　　這一次撤退，千里並沒有帶上金麒，一來它們數量太多，二來它們對濁氣的抵抗力非常強，可以在濁氣中存活很多年，所以千里打算等災難平息後再來安置它們。

　　但如今看來，它們並沒有什麼損傷，倒是可以安心了。

　　「千里，你醒了！」右懿察覺到千里的變化，忍不住驚喜地走過來。

　　千里在她的攙扶下坐起來，太陽穴隱隱作痛，感知也顯得有些忽明忽暗，極不穩定，就像在搖晃的燈光下視物一般，大腦被晃得昏昏沉沉，時不時傳來暈眩感。

　　千里來回試驗了幾次，都無法穩定感知。不得已，她只好暫時收回感知，徹底陷入盲目狀態。

　　「我昏迷幾天了？」千里揉了揉額頭，問道。

　　「有兩天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危險都過去了嗎？」

　　右懿給千里倒了一杯水，笑著回答：「都過去了。幸好有你，大家都說您是最強靈者，竟然能夠促生植物，驅逐濁化獸群。現在不僅是我們明城，其他很多地方的獸群都開始退去了。」

　　從她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崇拜和自豪，彷彿與有榮焉。

　　千里察覺右懿遞水的動作，便摸索著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回想昏倒前發生的一切，種子落地，信念降生，靈氣之源初形。若非左手心確實已經沒有了種子，她幾乎會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眾人似乎都把此次靈氣湧現的原因歸結到她身上了。這樣也好，可以隱藏信念的存在，他目前還不夠強大，若是遇到猛力攻擊，極有可能受到傷害。

　　千里頓了頓，又問：「其他人的情況怎麼樣了？有望，無影，桀驁他們都還好嗎？」

　　「有望和無影還好，桀驁傷勢很重，還在昏迷中。」右懿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透著幾分傷感。

　　「怎麼了？」

　　右懿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後來千里才知道，這一場大戰，明城損失了四百五十七名戰士，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愚者也犧牲了3人。

　　千里心中難受，親自為所有死者舉行了火葬。並將他們的名字一一呈交給聖城，請他們給予這些勇敢的戰士相應的榮譽。

　　軍方派了一千精銳入住明城，以防獸潮再次來襲，在必要時，可以為了保護千里和右懿而放棄其他人，這兩人一個靈紋師一個淨化師，都是國寶級人才，不容有失。

　　在外界看來，明城僅僅損失了四百多人就抗住了規模如此龐大的獸潮襲擊，不得不稱之為奇跡。雖然最後是在千里的靈氣進化下度過了危機，但在之前，明城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在魔氣的籠罩下，竟然連續戰鬥了七、八個小時，他們所表現出的勇氣、實力以及凝聚力，都令世界為之歎服。

　　相比之下，其他城市的戰況卻極其慘烈。不算戰鬥中犧牲的戰士，光是逃跑過程中的死亡人數就超過數十萬。

　　其中南區佔了三分之二，他們一開始就放棄了D界大部分地區，集中力量保護少數幾座重要城市。被放棄的城市，總人數達到了七百多萬，大多還沒有安置，無家可歸。

　　奧得洛的風俗，死去的人全部火葬，骨灰灑在森林或河流中，名字則錄入籍貫所在的墓碑內。

　　明城聚集了來自各地的異能者，名字佔據了墓碑群的二分之一。

　　迎著熊熊烈火，所有人都肅穆地向死者行了一禮。

　　願，所有英魂安息！

　　明城在這場獸災中並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傷，大部分獸群直追撤離的隊伍，只有少數一部分闖入了城內。

　　葬禮過去的幾天後，明城逐漸從低迷的氣氛中恢復過來，他們談論著這場戰鬥，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幾分自豪，對千里最後爆發的力量都充滿了歎服和仰慕。

　　有人還專門複製了當時的影像作為收藏，桀驁、有望、無影、左冕等人都成為了傭兵們的偶像，致使更多人加入到明城這個大家庭中。

　　此時在餐廳中，明城幾名重要成員圍在一起用餐。

　　桀驁也在其中，他傷得很重，除了外傷之外，精氣也損耗嚴重。他的殺魔領域太過霸道，怨氣時時在侵蝕他的身體，在有意壓制下，恢復速度非常慢，表面看起來行動如常，但在短時間內，都沒有了一戰之力。

　　若千里的感知還正常，就一定能發現異常。可惜她現在暫時收斂了感知，大部分時間都只靠其他三感來辨物。而桀驁也是個要強的人，自然什麼都不會提。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談論著最近發生的事，千里照例多聽少言，安靜地用餐，心裡卻在想著查爾，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旁的桀驁注意到千里的動作有些奇怪，刀叉使用很緩慢，而且時常切錯地方，拿杯子時也是先小心摸索，碰到杯壁才放心取用。

　　他知道千里雙目失明，但平時行動從來沒有什麼阻礙，與正常人相差無幾。

　　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雖然她表情淡然，卻掩飾不了動作的遲滯。

　　桀驁心頭微沉，趁著她喝飲料的空檔，悄悄從她盤子中拿走了一大塊肉排。

　　千里似乎有所感覺，動作頓了頓，然後拿起刀叉向沒有主食的盤子中叉去，叉子與盤子碰撞，發出一聲輕微脆響。

　　一時間，餐廳中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吃驚地看向千里。

　　千里似乎也意識到什麼，她放下刀叉，拿著餐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著，便起身準備離開。

　　桀驁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沉聲問：「你怎麼回事？完全看不見了嗎？」

力寶龍

第172章 讓我成為你的男人

　　自從經歷那場獸潮後，千里的感知就變得非常不穩定，只要強行使用超過兩分鐘，大腦就會疼痛難止，甚至陷入昏迷。她最近幾天都在試驗，卻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她猜想大概是因為信念的降生，造成了能量失衡。不過，若是手持靈器或者靠近植物時，感知會稍微穩定，只是穩定時間依然無法持久。

　　這樣的情況對她的日常生活影響不大，但是製作靈器之類的工作暫時都不能進行了。

　　「沒什麼，不用擔心。」千里拉開桀驁的手，對眾人說道，「力量有點透支，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真的？」桀驁緊緊盯著她，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千里點點頭，「最近一段時間，明城的事務就先交給你們了，我需要好好補充一下能量。」

　　「沒問題，明城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大事了，千里就安心休養吧。」土叔等人應聲，只是每個人眼中都透著擔心。

　　「辛苦你們了！」千里的聲音隱隱透著幾分疲倦。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眾人心中不約而同生出一種奇怪的酸澀感。他們幾乎忘記了，這個女孩才十七歲，以單薄之軀，挑起了整座明城的責任，一步步達到如今的成就。他們只看到她救過多少人，創造過多少不可思議的奇跡，擁有多少令人仰視的榮耀，卻沒有人意識到她也會累，也會受傷。

　　在眾人慶祝勝利享受榮耀時，她是否在獨自療傷？

　　千里性格要強，若非桀驁發現情況，她恐怕永遠不會主動將柔弱的一面呈現給任何人。

　　以前有查爾在身邊，這種感覺還不明顯。如今查爾不在，眾人才察覺到她身上那種令人揪心的孤寂。

　　大概在這世界上，也只有那個男人能讓千里完全放鬆自己。

　　「以後我陪你！」桀驁蹲坐在窗台，定定地望著屋內的千里。

　　「什麼？」千里正在想辦法聯絡啟，卻一直沒有得到回音，正在沉思間，乍然聽到闖進來的桀驁這麼一說，一時愣住。

　　「在你的力量沒有恢復前，我都會跟著你。」桀驁走到千里身邊。

　　「不用了。」千里拒絕道，「即使我力量沒有恢復，在城內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你確定？」桀驁嗤笑一聲，「在你之後，你認為你以後還有安寧日子？明城的高手再多，也抵不過南北兩大勢力。聖城暫且不提，他們對你的態度以保護交易為主，但南區的那夥人就未必了。」

　　千里沉默不語，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雖然這場災難讓南北兩區都有些措手不及，暫時無暇顧及明城，但只要災難過後，他們第一個要算計的目標恐怕就是她。

　　特別是南區，行事向來不擇手段，什麼陰招都使得出來，在感知無法自由使用的情況下，她的行動力嚴重受阻，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趁虛而入。

　　但是，她下意識排斥查爾以外的男人。

　　這時又聽桀驁繼續說：「你應該知道，那場戰鬥的視頻已經在網上瘋傳，很多人都在研究你的異能屬性。」

　　「異能屬性？」千里淡淡一笑，事實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異能屬性是什麼，自始至終她體內都沒有產生異能構紋。不過這件事就算說出來大概不會有人相信。

　　「是啊，你可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位靈者。」桀驁勾笑道，「你的力量給世人造成了太大的震撼，恐怕沒有人不感興趣。」

　　靈者，在之前，人們還只是將其當作能夠驅除濁氣的異能者。

　　但是千里卻一次次讓眾人重新定義了這個稱呼。

　　她天生靈氣，能夠讓所有被濁化的植物重新復甦。她所製造靈器，能夠再次升級，並且加速使用者的進化。

　　可以說，千里的存在，對整個星球的靈氣都有著非同尋常的重要作用。

　　她的安全已經上升到最高級別，在不久之後，聖城各方勢力肯定會想方設法請她入住聖城。

　　千里走到窗邊，迎著暖風，喃喃道：「如果我的能力全都消失，大概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桀驁眉頭一皺，「你的傷勢果然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吧？」

　　「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介意。」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害怕？」桀驁伸手拂過千里的眼睛，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千里偏過頭，想要移開身體，卻不想被桀驁一把摟住。

　　「你幹什麼？放開我！」千里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喝道。

　　「我好像說過吧？」桀驁低頭輕輕咬了咬千里的脖子，低沉道，「如果查爾離開你身邊，我是不會客氣地將你接收的。」

　　千里打了個寒顫，毫不猶豫從腰側抽出趨濁槍。

　　桀驁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將槍抵在他的胸口，懶懶笑道：「我不動，你敢不敢開槍？」

　　千里抿著嘴，渾身緊繃。

　　桀驁突然身形一閃，將她壓在牆上，迅速噙住她的唇，如野獸般放肆索取。

　　千里直感覺一陣暈眩，心中氣急，握槍的手也微微顫抖。

　　「你……唔……」千里被吻得嘴唇生疼，臉上閃過怒意，突然屈膝猛地朝桀驁的腹部擊去。

　　桀驁悶哼一聲，移開了唇，卻沒有放開千里。

　　「好狠啊！」桀驁齜牙道，「知道我有傷還下這麼重的手。」

　　「誰叫你亂發情！」千里怒斥道，「放開我，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想怎麼不客氣？」桀驁邪笑，對千里的威脅絲毫不以為意，身體緊緊貼住她，不留一點空隙，千里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他下身的灼熱和堅硬。

　　桀驁著迷地望著千里臉上的紅暈，雖然憤怒多過羞怯，但比起平常的冷靜，要多了幾分生氣。

　　他低頭咬住她的下頜，然後一路吻向頸項，來回舔舐。

　　千里的四肢被他壓的死死的，只能顫抖著任他胡作非為。

　　衣領被咬開，酥胸半露。桀驁一手握住，調笑道：「勉強合格，形狀也不錯，以後我幫你按摩，保證會變得更豐滿。」

　　千里氣得發抖，忍不住想要扣動趨濁槍。

　　「你要麼打死我，要麼就和我做愛。」桀驁似乎感覺到千里的心思，無賴地笑道，「如果只是將我打傷，我是不會停下的。」

　　「你真的想死嗎？」千里冷冷說道。

　　「想啊！」桀驁埋首在她胸前，一邊舔弄一邊回答，「特別是死在你手上，我不會後悔。」

　　溫熱的氣息拂過皮膚，千里感覺非常不自在。相處這麼久，她幾乎忘了這個男人的劣根性。

　　「不殺我，就讓我成為你的男人。」桀驁用力擠入千里兩腿間，低聲喃，「我會比查爾做得更好，永遠保護你，憐愛你，為你付出生命也無怨無悔。」

　　「……」千里偏過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世上，不只有他才能做你的依靠，我也行。」桀驁含住千里裸露在外的那抹櫻紅，充滿技巧地吸吮，下身也配合地向上頂了幾下。

　　「你很強大，桀驁。」千里用清冷的聲音說道，「你有能力保護我，卻永遠無法和查爾相比。」

　　「為什麼？」桀驁的動作頓了頓。

　　「查爾不會強迫我，也不會傷害我。」

　　「那是他傻。」桀驁不屑，「他能忍，我卻不能。我說過，你要麼殺了我，要麼讓我愛，沒有第三個選擇。」

　　這就是他的行事風格，直接而血腥。

　　桀驁的動作越來越露骨，千里拚命掙扎也無法掙脫他的鉗制，兩人的力量實在相差太大。

　　身上的衣物越來越凌亂，千里焦急不已，朝天開了好幾槍。這麼大的聲響怎麼也該引起別人的注意了，怎麼還沒有人過來呢？

　　桀驁的手伸進了她的底褲，放肆地捏弄她的臀部。

　　這是個身經百戰的男人，抱過的女人不知凡幾，在他技巧地撫摸下，千里再冷感也有了反應，只是心裡的抗拒感越來越明顯。

　　她心中喊著查爾名字，為什麼還不回來？查爾，她被人欺負了，快來救救她！

　　「你在幹什麼，桀驁？」一個充滿殺氣的聲音從桀驁身後傳來。

　　桀驁偏過頭，斜睨著那個不速之客。

　　「赤鳩？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赤鳩沒有多言，身形一閃就朝他發動了攻擊。

　　桀驁抱著千里躍到一邊，順手幫她整了整衣服。千里立刻退開他的懷抱，暗自鬆了一口氣。

　　赤鳩看到千里衣衫凌亂的模樣，臉上閃過怒色，繼續向他攻去。

　　兩人很快戰到一起。

　　房間的空間不大，兩人都沒有使用異能和武器，全憑拳腳和身法。

　　「這是怎麼回事？」衛空的腦袋從門外探了出來。

　　千里摸索著走到他身邊，小聲對他說：「幫我個忙，把他們其中一個傳送出去。」

　　「傳送到哪裡？」

　　「隨便。」

　　衛空嘿嘿笑了笑，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了一會，然後能量啟動，空間震動，正在與桀驁交手的赤鳩突然消失在原地。

　　「為什麼傳送赤鳩？」千里問。

　　「桀驁比赤鳩可怕。」衛空拍了拍胸口，「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千里無語，桀驁的淫威連衛空都被震住了。

　　「哈哈。」桀驁緩步走到千里身邊，附身親了親她的臉，低聲道，「親愛的，我晚上再來找你。」

　　衛空瞪大眼睛，驚悚地望著桀驁遠去的背影。

　　「千里，你和他……」

　　「沒什麼。」千里揉了揉額角，對他說道，「我的房間暫時不能住了，衛空，收拾一下，我們出城去。」

　　「就我們兩個。」衛空眼睛一亮。

　　「嗯，就我們兩個，不要驚動其他人，我會給土叔他們留個信息的。」

　　千里有些焦躁，感知出現問題，桀驁逼迫，啟失去聯繫，查爾遲遲未歸，都令她感覺不安。

　　她想去看看信念，待在他身邊或許能獲得一份寧靜。

力寶龍

第173章 光與暗（一）

　　「啊……」房間中，桀驁蜷曲著身體躺在地上，渾身都在抽搐，汗水侵濕了衣物，表情扭曲，似乎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提升，卻不得不拚命壓制，稍有放鬆，就有可能再次陷入殺境，體內的怨氣之力時刻都在折磨他的神經，特別是夜晚時分，那種冷到骨髓的感覺令人幾近崩潰。

　　他若不想變成殺魔，就必須抵制對力量的誘惑，但這樣一來，便無法自由地調動異能，戰鬥力恐怕還比不上一般中高級異能者。

　　桀驁艱難地睜開眼，汗珠從眼角滑落，隨手抹了一把，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

　　想不到他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

　　不成魔，便是廢物嗎？

　　桀驁握著掛在胸前的靈器禪機，感受其中流轉的靈氣，慢慢沉澱自己躁動的心。

　　他作為一名強者，有著自己的傲氣，與其失去力量做一個普通人，還不如轟轟烈烈地一死。他希望真正地活著，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半死不活，每日都在痛苦中煎熬。

　　伸手摀住雙眼，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千里……

　　千里和衛空一起前往信念所在的山坡，一路上時不時會遇到零零散散的傭兵，他們負責清理屍體以及巡視警戒。

　　一身斗篷的千里從懸浮車上下來，緩緩靠近信念。

　　山坡附近的深塹已經重新填平，形成一圈泥土帶，再過一段時間，應該會再次長出新的植物。

　　將手輕輕搭在樹身上，千里動亂的感知恢復穩定，並且範圍無限延伸，但凡有植物的地方，她似乎都能探索到。

　　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感知是因為信念的降生而出現暫時紊亂，只要在信念身邊，力量就能獲得恢復和提升。

　　[媽媽，請保重身體。]樹身中傳來熟悉的氣息。

　　千里微微笑道：「我知道。」

　　[如今整個星球的力量都處在混沌中，即便是我，也無法將其穩定。]

　　「混沌？」千里不解地問，「我感覺濁氣的力量在減弱，而靈氣的力量在提升，這不是好現象嗎？」

　　[濁氣只是暫時收縮，而並非減弱。]

　　千里凝重道：「你的意思是，濁氣還會捲土重來？再次發動大面積侵蝕？」

　　[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感覺有些不安。我降生得過早，進化還不夠成熟，無法完全掌握力量的變化。]

　　「別擔心，我會跟你在一起。」

　　「嗯，我知道。」

　　如今世界各地，零零散散的戰鬥仍在持續，特別是植被稀鬆的邊界，被濁化速度極快，即便有信念的靈氣加持，卻也抵不過樹木的頹敗。徹底平息這場動亂，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千里，快過來，肉烤好了！」衛空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千里拍了拍樹身，朝衛空走去。

　　衛空將一串烤肉遞給千里，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地望著她，似乎在求表揚。

　　千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表示認可，接過烤肉，卻沒有食用，反而愣愣地發起呆來。

　　衛空的表現讓她想起了查爾，他……為什麼還沒回來？

　　自從信念降生之後，各地的獸潮相繼退去。這恐怕不僅因為受信念的靈力，還有查爾對地泉的壓制。否則在濁風還在持續的情況下，濁化生物不可能這麼快被驅散。

　　既然如此，查爾為什麼遲遲未歸？

　　千里隱隱能感應到他的存在，確信他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但是實力強大如他，還有什麼能夠拖住他的腳步呢？

　　正在思忖間，千里收到了來自肆部滕霄的訊息——查爾有麻煩了！

　　兩天前，軍部上傳了一份檔案，確定了查爾魔化者的身份，要求總部派遣菁英，盡快將其滅殺。

　　從滕霄的敘述中，千里才知道原來查爾在離開暗域時，正好遇到了追剿濁化群的軍隊。

　　作為千里的守護者，如今恐怕沒有人不認識查爾。他是一名領域強者，其強悍的實力就像千里的能力一般，難以估測。幾年前他曾經闖入聖城，獨戰數百名高手之後揚長而去。傳言他是一名濁化人，聖城也發佈了通緝令，但後來因為槃家的阻撓以及千里的威望，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而今查爾一身魔氣，煞氣凜然，即便不動手，也能為濁化生物補充能量。

　　不需要再求證，查爾魔化者的身份確實無疑。

　　一名領域魔化者，這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這支軍隊的長官覺得事態嚴重，便立刻派人通知聖城，並一路跟蹤查爾，伺機圍剿。他們認為查爾肯定是在這次獸潮動亂中異變的，魔化時間不長，力量應該還不穩定。

　　然而他們幾次攻擊都無功而返，奇怪的是，查爾並沒有痛下殺手。但這並不能讓這群人降低警惕，他們甚至認為這個男人有可能還保留了這一部分理智。

　　趁著他還沒有完全狂化，剿滅行動應該立刻實施。

　　[千里，軍部已經開始緊急調令，有可能出動幾名領域強者，我們該怎麼辦？]滕霄詢問。

　　千里回道：「在濁化之地，沒有人是查爾的對手，來多少高手都沒用。」

　　[但他若真的是魔化者，聖城就不會坐視不理的，必然是不死不休。]

　　「我會想辦法的，無論查爾是不是魔化者，他都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查爾有著創造奇跡的意志力，千里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

　　[那麼就拜託你了。]滕霄放心地收了線。

　　千里陷入沉思，查爾顯然又進化了，魔氣無法收斂，身份曝光，情況非常不妙。

　　[媽媽，他來了。]信念突然向她傳來訊息。

　　千里倏地站起來，立刻明白了信念所說的「他」是誰。

　　她來不及和衛空說什麼，轉身就朝另一邊奔去。

　　「哎，千里，你去哪？」衛空幾口吞下烤肉，匆忙追上去。

　　查爾！

　　千里一路狂奔，急切地想要見到他。

　　她曾說過，要用一個擁抱迎接他的歸來。

　　剛踏上濁化之地，千里就感覺四周絮亂的濁風和壓抑的氣息。

　　其中最強烈的壓迫感，正是來自前方快速奔來的男人。

　　查爾一眼就看到千里，冷繃的臉上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容，連日被人騷擾的煩躁一掃而空，腳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然而，在靠近千里不足500米時，卻再也不能前進分毫，他身上的魔氣自動升騰，與千里周圍突然出現的靈氣圈相互抵制，一明一暗，纏鬥不休。

　　查爾和千里兩人同時感到一陣心悸，前者拚命壓制想要攻擊的yu望，後者苦苦支撐瞬間紊亂的能量結構。

　　查爾雙目赤紅，專注地望著千里，艱難地向前跨出一步，但這一步卻始終無法落下，懸在半空中。

　　「喝！」查爾用力一踩，硬生生在地面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

　　千里被沖退了一步。

　　她的身體素質原本就比查爾弱很多，在信念降生後，力量也沒有恢復，儘管努力堅持，仍然敵不過力量衝撞帶來的傷害。

　　查爾表情痛苦，努力收斂自己的魔氣，但毫無效果。

　　他突然想起地泉說過的一句話，兩種力量的對立，並不會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想念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卻無法跨越他們之間的距離。

　　查爾緩緩向千里伸出手……他們曾經相隔5米，如今卻隔著一個世界……

　　正在分神之際，幾條能量鏈鎖向查爾射來，將他禁錮在原地，同時所有鏈鎖開始結冰，冰錐迅速向他蔓延，逐漸在他身上形成一層冰霧。

　　查爾肌肉緊繃，臉上閃過濃重的煞氣，仰頭高吼一聲，力量爆動，圍攻他的幾十名異能軍人全部倒飛數十米，臉色暗紅，連連吐血。

　　而與此同時，千里也被魔氣衝擊，大腦一陣暈眩，直接被撞入身後的樹林。

　　「千里！」查爾一驚，下意識向她跑去。

　　空中浮現一片靈氣屏障，再次阻擋了查爾的去路。

　　查爾雙拳緊握，眼中烈焰狂炙，心生一種想要毀滅一切的yu望。

　　那幾十名異能軍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退開，朝千里的方向跑去。

　　他們本來想借助千里的力量來對付查爾，如今看來，千里也無法抵擋這個男人的魔氣，只能暫時選擇撤退。

　　隨後而至的衛空扶起千里，怒視查爾：「你幹什麼？」

　　查爾冷著臉，沉默不語。

　　「別說了，先回城，查爾已經被魔化了，我們都不是對手。」一名異能軍人對衛空說道。

　　「什麼？被魔化？」衛空不敢置信地看向查爾，這才發現他週身魔氣環繞，確實與平常不同。

　　他猛然道：「帶他回城，右懿應該能救他！」

　　異能軍人凝重道：「魔化不同於濁化，右懿小姐肯定救不了他。」

　　衛空咬了咬牙，看著懷中半昏迷狀態的千里，心裡難受不已。儘管他經常和查爾做對，但對他來說，查爾是亦父亦兄的存在，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與他為敵。

　　這時千里低咳一聲，嘴角滲出鮮血。

　　「千里，你怎麼樣？」衛空緊張地問道。

　　千里睜開無神的眼睛，面向查爾的方向，伸出手。

　　查爾忍不住向前。

　　其餘人看得心驚，「立刻走，現在以千里大人的安危優先。」

　　其中一人準備接過千里，衛空一攔，狠狠道：「不需要你們幫忙！」

　　他閉上眼睛，能量啟動，下一刻便抱著千里消失在原地。

　　異能軍人見狀，也不耽擱，同時隱入林中。

　　他們一走，靈氣屏障也消失了。

　　查爾迅速追上去，一直追進樹林。隨著他的進入，周圍的樹木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敗。儘管有信念的加持，但恢復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濁化的速度。

　　查爾停住腳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一握拳，又轉身往外奔去。

　　查爾踏在濁化之地，與靈地僅一步之遙，卻如天隔。

　　他孑然而立，迎著紊亂的濁風，遙遙望著明城的方向……

力寶龍

第174章 光與暗（二）

　　「哈哈，天也助我！」萊迪看著軍部傳來的檔案，愉悅地笑道，「洛邑竟然變成了魔化人？只要上了軍部的絕殺名單，他恐怕再也不會有機會接近城市，不過或許還需要推波助瀾一下……」

　　萊迪用手指敲擊著桌面，目光看向光幕，臉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繼魔化獸之後，魔化人也橫空現世！」

　　「新一代魔化人竟然是千里大人的守護者——領域強者查爾！」

　　「人類危亦！」

　　擁有領域之力的魔化者，即使不開殺戒，他所過之處都會變成一片廢土。魔化者是所有人類最為恐懼的存在，他代表著濁化與死亡，是整個奧得洛生靈的惡夢。

　　這個消息在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都震驚了，無法相信那麼強大的查爾會突然變成魔化人。他不是一直守護在千里大人身邊嗎？什麼時候離開的？獸潮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疑問纏繞在眾人心中，明城的人都無法得到答案。但有一點很確定，變成魔化人的查爾，成為了整個世界的公敵，之後迎接他的，將是無窮無盡地追殺。

　　不久網絡上又出現了一條更為驚人的消息，查爾竟然是聖城五大家族之一的槃家失蹤近十年的家主之子槃洛邑！

　　被譽為槃家潛藏的天才，是先天領域者，直到成年前都不為人知，他在參加成年試練時失蹤，自此杳無音訊，想不到如今卻在這樣的情況下揭開身份之謎。

　　本來應該被世人敬仰的強者，卻淪為滅世魔王，人人得而誅之。即便是曾經受過查爾恩惠的人，也無法站出來維護他，因為魔者的可怕，是不言而喻的。在大義面前，眾人也只能暫時擯棄私交，唯一能做的，大約就是冷眼旁觀。

　　在軍部集合高手時，自由傭兵們也行動起來，為對付查爾做準備。

　　槃家因為查爾的關係陷入被動，萊迪暗中控制言論，不斷向他們施壓。他們如果不出動高手參與剿殺行動，將面對眾多非議，其聲望也將受到嚴重

　　不得已之下，槃家派出了長老布朗，一名領域強者，勉強應付外界的質疑。

　　與此同時，千里也收到了各方的詢問，雖然不至於惡言相向，卻透著咄咄逼人的冷硬。

　　千里屏蔽了一切通訊，所有應對都交給了幾位大叔。

　　「千里，有人要見你。」靈叔走進會客廳，對正在喝茶的千里說道。

　　「誰？」

　　「弗戈。」

　　弗戈正是聖城之前派往明城的領域強者，曾經被五行大叔禁錮，後來一直留守明城，獸潮時也參與了戰鬥。

　　「請他進來。」

　　弗戈走進來，問安之後便直入主題：「千里，你對圍殺查爾的行動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千里淡淡道，「或者不如說，你們希望我有什麼看法？」

　　弗戈坐下來，無奈地笑道：「千里，我知道你與查爾的感情深厚，但魔化人的危害實在太大，絕對不可能與人類共存。」

　　千里默然不語，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這樣的話她最近幾天聽得太多，沒聽一次，心就痛一次。

　　弗戈又道：「聖城幾位大人希望你能參與行動。」

　　「要我參與？」千里心生一種荒謬之感，她怎麼可能幫著別人對付查爾？

　　「你的靈氣是魔氣的剋星，有你的幫助，其他人完全可以無懼魔氣的侵蝕，大大提高剿殺行動的成功率。」

　　千里偏過頭，冷淡道：「我是不會參與的。」

　　弗戈歎了一口氣：「千里，聖城此次的態度十分堅決，如果你不同意，他們很有可能使用其他手段逼迫你。」

　　「他們會有什麼手段？」

　　「比如收回你明城城主之權。」弗戈頗為遲疑道，「千里，雖然你在奧得洛的威望極高，但若拒絕消滅魔化人，必將引起眾人的非議。在關係人類生死存亡的問題上，你的聲望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夠了，你不必多言，請回吧！」千里用力將茶杯嗑在茶几上，冷聲逐客。

　　弗戈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千里的表情，只能保持沉默，起身告辭。

　　千里雙手撐在茶几上，低垂著頭，長髮垂落，顫抖的肩膀洩露了她的焦躁和憤怒。

　　只有她明白查爾的堅忍和付出，為了化解災難，他深入暗域，獨自一人默默承受了濁氣帶來的痛苦。

　　然而，他卻成為了整個世界的敵人！沒有人認可他，也沒有人給他重新生活的機會。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殺死他！

　　[查爾，查爾，查爾，我該怎麼辦？]

　　她好想回到他身邊，陪伴他，支持他，與他一起面對世人的責難。

　　但是，她現在根本無法接近他！

　　如今，明城內外都有重兵把守，明面上是保護，實則是在積蓄力量，準備對付查爾。

　　因為查爾一直在明城南面的濁化之地徘徊，孤獨守望。

　　千里很想不顧一切去找他，但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放心讓她獨自接近查爾。

　　深夜，千里抱著腿蜷坐在床上，沒有感知，她完全身處於黑暗中，靜寂，陰冷，空洞。

　　正在這時，一陣淒然的吼叫聲突然從遠處傳來，帶著無盡思念與憤怒，穿破夜色，傳入千里的耳中。

　　千里雙眼一熱，眼淚忍不住留下來。

　　是查爾，查爾……

　　她從床上跳下來，只穿著薄衣就衝出了屋子，直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千里！」桀驁躍出來，擋住她的去路，一把抱住她。

　　「放開我！」千里拚命掙扎。

　　「冷靜點！」桀驁吼道，「你以為這樣能出去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衝動了？」

　　千里緊緊拽著桀驁的衣襟，隱忍道：「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看著他一個人受罪，看著他被人圍殺？」

　　「你根本接近不了他，去了又有什麼用？」

　　「至少……至少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陪著他，和他一起找出可行的辦法。」

　　「你覺得你們還有機會嗎？」桀驁駁道，「聖城的人已經組織了一支團隊，全部是高手，光領域強者就有四名！不出三天，他們就會展開行動。在此期間，不會有人讓你獨自接近查爾的。」

　　千里冷聲道：「只要我想，沒有人能阻止！」

　　「那麼，你真的不顧外界的非議，也不顧明城的安危了？」

　　千里沉默下來，身體顯得有些僵硬。

　　桀驁溫聲道：「回去吧，以查爾的實力，那些人殺不了他。」

　　她擔心的不是查爾的實力不濟，而是不忍見他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敵視啊……

　　相依相伴，不離不棄——這是他們之間的誓言。

　　「桀驁，帶我去找他。」千里仰著臉，用一雙無神的眸子「望」著桀驁。

　　桀驁靜靜地注視他，沒有回應。

　　千里認真思考過，查爾如今魔氣大成，一般靈器基本無用，唯一能夠嘗試的，便是她自身的靈氣。就像當初5米的距離，也是靠他們兩人的力量轉化而消除。

　　這一次雖然更加困難，但有信念的協助，或許能再次創造奇跡。

　　如果時間不夠，那麼他們就自己爭取時間。一邊躲避追殺，一邊淬煉能量。

　　「桀驁，帶我去找他。」千里再次請求。

　　桀驁緩緩搖頭：「對不起，千里，比起查爾的命，我更在乎你的安危。查爾或許不會傷害你，但其他人卻未必。」

　　千里推開桀驁，推開一步，平靜道：「那麼，你就不要管我，我會自己想辦法。」

　　「這個……我也做不到。」

　　「什……」千里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脖頸一痛，昏倒在桀驁懷中。

　　桀驁將她抱回房間，小心地放在床上，單膝跪在床邊，執起她的手，低喃道：「我真的很嫉妒查爾啊！」

　　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帶著無限眷戀。

　　「千里，這回你是救不了查爾的。他會給你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來自聖城，來自地下城，來自民間……無數人都在關注你的動向。不捨棄查爾，就必須捨棄你所擁有的一切，甚至是你的生命。」

　　桀驁很清楚聖城派來了多少高手，在戰鬥中，以千里的身體素質，以及她目前完全無法視物的情況，死亡不過瞬息間，無法接近她的查爾，根本保護不了她。

　　「讓我幫你解決這個難題吧。」桀驁吻了吻她的手背，笑道，「就算恨我，我也不後悔。小兔子，好好睡一覺吧，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他俯身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注視了許久，然後決然地轉身離開。

　　可惜，沒能成為她的男人……

　　明城的防護林外，查爾一直在濁化之地的邊緣遊走，時刻都在淬煉身上的魔氣，希望能夠完全收斂。

　　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有一點效果。心情越加焦躁，恨不得毀滅一切障礙。

　　不僅如此，他身上的氣息與濁氣相互感應，不斷吸引周圍的濁化生物。

　　查爾只能經常轉換地點，並且用意念將這些濁化生物驅散。如果要動手解決，恐怕會殺個沒完沒了。

　　濁化之地的夜晚空寂而冷漠，整個天地之間，好像只有查爾一個活物。他想念千里身上的溫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拒絕與她同床時的嬌羞。

　　躺在荒土之上，查爾仰天吼叫，似在呼喚，又似在傳遞思念。

　　遠處無數濁化生物隱隱應和，悲切的聲音響徹整個天際，為一片陰冷的曠野染上了哀思的顏色……

　　【破壞氣氛嘴抽小劇場】

　　千里和查爾被力量分開後最適合說的台詞……

　　千里：「噢，羅密歐，為什麼你是羅密歐？」

　　查爾：「噢，朱麗葉，為什麼你是朱麗葉？」

力寶龍

第175章 光與暗（三）

　　千里從昏睡中醒過來，揉了揉發疼的脖子，原本有些迷茫的表情倏地一變，然後迅速從床上跳下來。

　　她點開了桀驁的通訊號，結果提示對方處於不可聯通狀態。如此看來，他很有可能進入了濁化之地。

　　「桀驁，你想做什麼？」千里喃喃自語。

　　聽到房中的定點報時，已經是清晨，她竟然昏睡了4、5個小時。

　　千里走進洗漱間，隨便清理了一下，然後一邊往外走一邊用通訊器呼叫龍鷹。

　　龍鷹的鷹爪上裝有以金麒石為能源核心的特殊追蹤裝置，不但能夠在濁化區通訊，還能進行高空攝像，只不過受濁氣的影響，攝錄效果稍差，大多數情況下主要依靠的還是龍鷹的超強視力。

　　正在空中翱翔的龍鷹聽到通訊器的聲音，盤旋而下，落在一顆大樹上，嘴裡發出一段奇特的簫聲，通訊器立刻接通。

　　[龍龍，幫我在明城南面的濁化之地附近巡視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查爾和桀驁的蹤跡。]「龍龍」這個名字是在龍鷹強烈抗議之後爭取到的暱稱，它表示非常滿意。

　　龍鷹聽到千里的聲音興奮地拍了幾下翅膀，高亢地歡叫著。

　　[龍龍，別賣萌了，趕緊去找人，回來之後一定好好補償你。]

　　龍鷹滿足了，展開翅膀，再次飛上天空。

　　不多時，千里的聯絡器中傳來一張圖像，她動用感知，雖然不穩定，但勉強還能識別。圖像中坐標顯示為[XX，YY]的位置出現了一站一伏兩名男子，從特徵數據分析來看，他們正是查爾和桀驁。

　　桀驁生死不知，而查爾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抬起了頭。

　　千里下意識伸出手，雖然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心中隱隱有種莫名的感應。

　　片刻後，查爾突然轉身，朝濁化之地深處奔去，不過一會便消失在屏幕中。

　　千里心頭一突，感知動盪，大腦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立刻聯絡左冕：「左冕，麻煩你去一趟[XX，YY]，桀驁出事了。」

　　[桀驁？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是很確定，我懷疑桀驁可能被濁化了，若是無法將他帶回來，千萬不要勉強。」千里慎重地叮囑。

　　[嗯，我明白，我現在就去。]

　　左冕沒有再多問什麼，截斷聯絡之後便迅速趕往城外。

　　時間回溯到桀驁將被他打暈的千里送回房間之後的當晚。

　　他獨自一人離開明城，前往濁化之地尋找查爾。

　　「今晚夜色不錯。」桀驁雙手插在褲兜裡，隨意說道。

　　查爾冷冷地盯著緩緩向他靠近的男人，沒有回應。

　　「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桀驁在距離他兩百多米的地方停下來。

　　查爾瞇了瞇眼，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桀驁勾笑：「我是來殺你的。」

　　查爾對此表現平淡，只是開口問道：「她……還好嗎？」

　　「不好。」桀驁回答，「因為你，她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查爾握了握拳，偏過頭，目光看向遠處。

　　「我說你啊！」桀驁斜眼看著他，「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查爾沉默不語。

　　桀驁又道：「身為濁化人的你，本來就配不上千里，現在竟然還魔化，你還有什麼資格待在她身邊？」

　　「我們之間，不需要你管。」

　　桀驁嗤笑一聲，諷刺道：「你的事我當然沒興趣管，但是關係到千里，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查爾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為了不讓她為難，我決定殺了你。」

　　「就憑你？」查爾語氣平淡，卻隱隱透著不怒而威的傲氣。

　　桀驁也不生氣，繼續道：「幾年前那場決鬥一直沒有結果，這回正好補上。我想看看自己全盛時期的實力有多強，是不是足以殺死你。」

　　為了壓制殺魔之心，他一直禁錮自己的力量，如今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很強。

　　「你不是我的對手。」查爾面無表情地回應。

　　「哈，別這麼早下結論。」桀驁挑眉道，「查爾，在比試前，我要先和你做個賭約。」

　　「什麼賭約？」

　　「如果我贏了，我要千里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查爾冰冷道，「我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

　　桀驁不以為然地笑道：「以你目前的狀態，能阻止我嗎？除非你將我殺了。」

　　「你若想死，我會成全你。」

　　「如果我輸了，我很樂意赴死。」桀驁突然斂住笑容，認真道，「查爾，你一直留在這裡也見不到千里，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我希望你在這一戰之後能遠離明城。」

　　查爾冷著臉，一聲不吭。

　　「還有，」桀驁緩緩攤開雙手，體內能量翻騰，週身陰靈環繞，「不要留手，除非你輸了，否則一定要殺死我。」

　　他恐怕力量全開之後，再也無法恢復，與其沉浸殺戮或者變成濁化人，他寧願擁抱死亡。

　　「好，我答應你。」

　　桀驁笑了。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雖然嘴上說著查爾沒有資格守護千里，但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呢？

　　[千里，就讓我最後再為你戰鬥一次吧……]

　　兩人的戰鬥持續了4個多小時，原本平坦的地面像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撕裂，呈現出道道溝壑。

　　桀驁在3個小時前就已經陷入濁化，濃烈的殺意如有實質，融合了濁風，掀起陣陣狂沙，無數怨靈充斥天地，淒厲的尖嘯聲令人聞之膽寒。

　　在這樣的氣勢下，查爾竟然也生出了一陣寒意。

　　浩大聲勢驚動了在林中巡視的傭兵，相隔數十里，竟然也能感覺到那股凌冽的壓迫感，皮膚被刮得隱隱作痛。

　　他們心中駭然，雖然看不到戰鬥場面，但半空中的領域結界卻一目瞭然。

　　濁化之地的某處，正在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強者之戰。

　　查爾俯看地上渾身浴血的桀驁，緩緩伸手展開五指，正在這時，空中似乎傳來一陣熟悉的嘯聲，他抬頭望去，在微微露白的天際，一個黑點正在高速移動。

　　是……千里的龍鷹。

　　查爾眼中透出思念，凝視片刻，他收回手，再也不看桀驁一眼，轉身朝濁化之地的中心跑去。

　　如果他留在這裡會給千里帶來麻煩，那麼，他會走。

　　直到破除所有障礙，他一定會再次回到她的身邊，守護她……

　　幾個小時後，傷痕纍纍的桀驁被左冕帶回來了。

　　他身上濁氣纏繞，氣息微弱。

　　明城數十名核心成員圍在當中，氣氛凝重。

　　「右懿，有把握淨化他嗎？」千里問道。

　　右懿點點頭：「我會盡力的。」

　　「千萬不要勉強。」千里嚴肅道，「桀驁身上的能量含有極強的怨力，你體質偏弱，在淨化過程中很有可能受到傷害。」

　　「沒關係，有千里在，我相信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右懿表情鎮定。

　　千里點點頭，又對幾位大叔說道：「土叔，麻煩你們在旁協助，謹防桀驁突然醒來傷人。」

　　幾位大叔同時應聲，然後按照五行的位置站好。

　　「那好，開始吧。」

　　千里拉起桀驁的手，靈氣流轉，緩緩驅散他體內翻湧的怨氣。

　　右懿握住桀驁另一隻手，剛一接觸就打了個寒顫，伴隨著濁氣入體，她瞬間就陷入了一個充斥著怨恨、殺戮、瘋狂、陰冷的世界。

　　右懿微微揚起的臉上露出恐懼之色，雙眸中濁氣騰起，彷彿有一隻魔物正在吸食她的靈魂。

　　千里心中一驚，靈氣籠罩下，竟然也無法徹底清除怨力的影響，桀驁的異能強化了！

　　不過一會，桀驁突然渾身抽搐起來，能量忽隱忽現，透著令人顫慄的危險氣息，彷彿要爆炸一般。

　　「不好！」千里大喊一聲。

　　金木水火土五位大叔同時出手，迅速結成五行陣。

　　左冕上前一步，剛護住右懿，就感覺一股巨力撞擊在他的背部，將他和右懿一同擊飛了數米。

　　千里也被撞開，身體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吼——」桀驁長身躍起，頭髮根根豎立，表情扭曲，皮膚中彷彿有無數只蟲子在鑽行，看起來十分可怖。

　　五位大叔表情大變，能量出現紊亂，結界震顫。

　　「鏘」地一聲，結界碎裂，五位大叔被震得連連倒退。

　　桀驁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睛，凌冽地掃過在場眾人，視線在千里身上停頓了片刻，隨即嘶吼著，如離弦的箭一般衝出了房間，迅速消失在街道盡頭。

　　「怎麼回事？」土叔扶起千里，滿臉疑惑。

　　「咳咳。」右懿咳出了幾口血，眼淚流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好可怕，桀驁他……他一直在承受那樣的痛苦嗎？」

　　「什麼意思？」左冕擔憂地望著右懿，輕輕幫她擦拭眼淚和血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右懿搖了搖頭，「當我接觸他的一瞬間，就好像看到了地獄，這是我從來沒遇到過的情況。」

　　其他人面面相覷，眼中透著憂慮。

　　現場大概只有千里明白內情，她面向右懿道：「右懿，你還好嗎？」

　　「沒什麼，有哥哥保護，只是受了一點衝擊。」

　　「那就好。」千里吁了一口氣，又問道，「淨化順利嗎？」

　　右懿有些遲疑道：「有點奇怪，不能說完全失敗，但好像也沒有成功……」

　　其他人都露出不解之色，沒成功也沒失敗？那是什麼情況？

　　右懿思考了一會，說道：「桀驁適應濁化的能力很強，他體內的能量似乎與濁氣融合在一起，淨化產生了異變，我應該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水叔奇怪道：「百分之五十？一般來說，濁化程度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只要待在靈地就能自行恢復。桀驁剛才沒有對我們動手，說明他理智尚存。」

　　「不能這麼算。」木叔道，「被濁化的人經歷了侵蝕全過程，在完全淨化前，是不太可能恢復心智的。」

　　「那情況到底是怎樣？」水叔糾結了。

　　「我覺得……」千里開口道，「他可能處於半濁化狀態。」

　　「半濁化狀態？」眾人齊齊出聲。

　　這時，正在留意監視器的金叔開口道：「桀驁，他離開明城了。」

力寶龍

第176章 光與暗（四）

　　查爾的離開反而讓千里逐漸平靜下來，他靠得越近，她心裡越感覺不安，兩股極端的力量給她造成了莫大的壓力。除了感知的絮亂，太陽穴也時常隱隱作痛。從信念反饋的信息來看，他的降生均分了兩人的力量，所以只有合力才能達到完整，除非提升各自的力量，否則情況不會改善，而這種提升是需要時間的。

　　信念是世界之樹，靈氣的中心，恢復速度本應很快，但濁氣自地泉進化以來，一直處於暴動不止的狀態，頻頻侵襲靈地，信念為了護衛生靈，不斷在消耗力量，不敢有絲毫懈怠，以至於進化緩慢，暫時只能被動防守。

　　靈氣動盪，濁氣四溢，兩者處於糾纏無序的攻防戰中，只要有一方失利，都意味著整個世界的能量結構將發生重大變化。

　　千里這一刻還沒有意識到其中的關鍵，只是總感覺心神不寧，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她撥通桀驁的通訊器，響了幾聲就被截斷。

　　千里沒有繼續堅持，桀驁的動向，她隨時可以掌握。而且以桀驁的身手，能威脅他的人屈指可數。他如今的濁化情況不明，但千里相信他能跨過這道障礙。

　　如果說查爾擁有無人可比的超強意志力，那麼桀驁則擁有非同尋常的超強精神力。從覺醒了殺魔異能開始，桀驁的精神就處於崩潰邊緣，雙手第一次沾的是自己家人的鮮血，瞬間從天堂墮入地獄，從此夜以繼日地忍受著怨力的折磨和道德的譴責。

　　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強韌地活下來，不得不令人敬服。可惜他沒能成功戰勝心魔，以至於陷入無邊的殺戮，背負了一身罪孽。

　　千里甩甩頭，不再思考桀驁的事情。她目前首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力量，明城如今處在風尖浪口，眾人對查爾的處理結果以及她的動向異常關注。誰都知道她和查爾自入世以來，一直都是同進同出，同居同食，親密無間。

　　至親之人變成敵人，千里是選擇為大局而犧牲，還是忍痛旁觀？

　　常年遊走於濁化區的傭兵們或許能回答這個問題。他們的雙手幾乎都沾過同伴的血，一旦發現同伴被濁化，就必須將其殺死，這是極其痛苦的一個選擇。經歷這些之後，大部分傭兵對於生死都有了一定的覺悟。

　　但這絕對不是千里的選擇，她很清楚查爾的實力，在濁化之地，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她期望的不只是查爾的平安，而是不必躲藏，真正與她並肩而立，攜手而行。

　　在查爾離開的第三天，明城迎來了幾名大人物，他們的出現讓這個本來就熱鬧的小城變得更加沸騰。

　　最顯眼的，當屬薩洛蒙、迪爾墨、布朗三位領域強者，其次是戰色傭兵團以及冥組織的高手。為了對付查爾，聖城此次出動了一批中堅力量，可謂勢在必得。

　　三位領域強者散發的強大氣場令人感覺分外壓抑，僅僅只是被他們的視線掃過，就有種被看透的惶然，下意識想要退避。

　　千里等人在會客廳接待了幾名主事者，見他們進來，不僅千里，連幾位大叔都表現得十分淡定，禮貌地介紹之後，便招呼客人入座。

　　「衛小姐，查爾……不，槃洛邑去哪了？」薩洛蒙一入座，便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他們風塵僕僕地趕來明城圍殺魔化人，誰知一來就收到目標已經失蹤的消息，未免太巧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這個女孩在搗鬼。

　　千里閉目端坐，淡淡回道：「大人，您這個問題實在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他的去向？」

　　「哼。」薩洛蒙冷笑一聲，「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槃洛邑的去向，但你絕對不可能不知道！」

　　「大人抬舉了，千里確實不知。」

　　砰地一聲，薩洛蒙一拳砸在桌子上，拳頭下面的桌面立刻被一層冰晶覆蓋。

　　「衛千里，魔化人的危害不需要我多言，有他存在一天，整個人類都不得安寧，你最好不要因為私情而誤了大事。」薩洛蒙的語氣中明顯隱含威脅之意。

　　「大事？對你們來說什麼是大事？」千里冷冷道，「查爾的危害大得過之前的獸潮嗎？他可曾對襲擊他的人下過殺手？獸潮幾乎摧毀了D界三分之二的地區，那時候你們在哪裡？只要你們出動一兩人，至少就能救下半數的平民，可是你們當時在幹什麼嗎？袖手旁觀，置之不理，眼睜睜地看著事態愈演愈烈！但是魔化人一出現，你們就有危機感了，因為他的實力足以將你們殺死，而平民的性命在你們眼中不值一錢！」

　　千里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了。

　　她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質問領域強者？

　　「哼哼，很好！」薩洛蒙眼中寒光一閃。

　　只聽嗖嗖幾聲，幾片薄冰疾射而來，在距離千里不到10厘米的地方被一道水牆擋住，水牆瞬間結冰，同時有一片薄冰直接穿透水牆，從千里臉邊擦過，留下一線血痕。

　　「千里。」幾位大叔同時站起來，警惕地看向薩洛蒙。

　　千里隨意擺擺手，示意沒事。

　　薩洛蒙冷笑道：「急什麼？只是給她一個小小教訓而已。」

　　「薩洛蒙，我們今次是來請千里協助的，而不是用武力威逼。」布朗出聲道。

　　「你們認為……她會合作？」薩洛蒙斜眼看了看布朗和迪爾墨。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對衛小姐如此無禮。」迪爾墨也出聲道，「在與獸潮的戰鬥中，衛小姐和明城諸位確實做出了重大貢獻。」

　　說是這麼說，可是剛才千鈞一髮之際，這兩名領域強者一個都沒有出手，顯然心底對千里的安危未必真的重視。

　　幾位大叔都是經歷過黑暗的人，但在這一刻也不由得心生怒意。明城付出的犧牲對這些領域強者而言，不過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誇獎。

　　千里作為主要功臣，又身為靈紋師，也只能勉強得到這些人正眼相看。

　　「衛小姐，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迪爾墨又對千里說道。

　　「你們希望我怎麼配合？」

　　「找出槃洛邑的位置，或者將他引導固定的地方。」

　　「另外，」薩洛蒙接口道，「還需要你的靈氣幫我們驅除魔氣。」

　　「抱歉，我做不到。」千里平靜道，「查爾已經深入濁化之地，我根本找不到他。」

　　薩洛蒙諷刺一笑，「不要把我們當傻瓜，明城當初追殺地下城的殺手時，可是無孔不入，連躲藏在濁化之地的人都逃不過你們的追蹤。這會又跟我們說做不到，豈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那些殺手和查爾的實力天差地別，查爾可以在濁化之地暢行無阻，若是進入魔林，更是無跡可尋，你們認為這世上有什麼辦法能深入魔林追蹤一名實力強大的領域強者？」

　　「那麼，將他引出來。」迪爾墨定定地望著千里。

　　「你們想怎麼做？」

　　薩洛蒙冷酷道：「雖然他變成了魔化人，但本能依然驅使他回到明城，說明他對你的感情很深。如果你陷入危險，你覺得他會不會趕回來？」

　　千里倏地站起來，用那雙無神的眸子直「視」薩洛蒙，「你們在開玩笑嗎？」

　　這群人簡直是在玩火！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查爾一定會大開殺戒！她不在乎這群人的生死，但絕對不能讓查爾永遠失去回歸的機會。

　　「是不是開玩笑，試試就知道了。」薩洛蒙的臉上終於露出愉快的笑容。

　　千里又將臉轉向迪爾墨和布朗，兩人都保持了沉默。

　　她暗自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來。

　　「如果你們真的想試，那麼後果自負。」

　　「後果？」薩默爾譏誚道，「小姑娘，提醒你一句，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沒有談判的資格。」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靈叔忍不住問道。

　　薩洛蒙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對千里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主動配合我們的行動，二是由我們自己動手。」

　　千里沉默不語，桌下的手卻在悄悄向外發送訊息。

　　完成輸送之後，她清晰地回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配合你們。」

　　薩洛蒙長身而起，「很好，我也比較中意第二個選擇。」

　　話音剛落，他倏地向千里抬起手，幾位大叔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千里整個人都被冰封，瞬間變成了一塊透明的冰晶石。出手如此之快，竟然是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千里！」幾位大叔滿臉驚駭。

　　「死不了！」薩洛蒙吹了吹手指上的寒氣，隨意道，「這是冰晶牢獄，被冰封的人時間靜止，只要不強行破壞冰體，她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他沒有說完的是，如果冰封超過三個月，冰晶內的人將徹底冰化，即使突破牢獄，也會變得癡傻。

　　「行了，我們走吧。」薩洛蒙對其餘人說道，「對外就宣稱千里身受重傷，命在旦夕。」走到門口，又回頭對幾位大叔道，「管好你們的嘴，若是有任何消息走漏，我不介意花點時間送你們上路。」

　　「可惡！」待會議廳只剩下他們幾人，水叔再也忍不住，一錘桌子，滿臉憤怒。

　　「現在該怎麼辦？」木叔憂心地問道。

　　火叔蹲在千里身邊，伸出手掌試著融化冰層，卻沒有任何效果。

　　「他們如此明目張膽，恐怕並不擔心消息走漏。」土叔沉吟道，「只是為了引出查爾，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領域強者行事向來肆無忌憚，如今明城又少了查爾和桀驁，他們還有什麼可顧忌的？」金屬沉聲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看著他們為所欲為？」水叔看向同伴。

　　幾人同時沉默。

　　正在這時，他們手上的聯絡器相繼響起，上面傳來同一條訊息：[速來訓練室，千里有安排。]

力寶龍

第177章 光與暗（五）

　　「什麼？千里大人生病了？」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聽說是因為上次大戰留下的後遺症……」

　　「說到這個，千里大人似乎自那次之後再也沒有製作過新的靈器，難道也是因為生病的原因？」

　　「很有可能。難怪我申請的鏤紋武器一直沒有下文。」

　　「希望她盡快康復，否則明城又將群龍無首。」

　　「不是有三位領域強者坐鎮嗎？相信明城暫時安全無虞。」

　　「這位兄弟外來吧，傻得真可愛。」

　　「……」

　　千里突然重病的消息在短時間內就傳得沸沸揚揚，明城上下都是憂心忡忡，想要看望千里和詢問病情的人一波又一波，全部被幾位大叔應付過去。

　　薩洛蒙冷笑道：「想不到明城的人倒是挺能忍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將實情隱瞞下來。」

　　布朗看了他一眼，問道：「難道你希望讓所有人都知道千里是被你禁錮的？」

　　「不下重藥，又怎麼能達到目的？」薩洛蒙隨意躺坐在沙發上，滿臉不在乎。

　　「你就不怕引起眾怒？」

　　「哈哈。一群烏合之眾，能有多大本事？」薩洛蒙輕蔑道，「明城如今一個領域強者都沒有，她的存亡還不是我們說的算？」

　　「你太自信了。」布朗搖了搖頭，起身走出房間，經過門口時與迪爾墨擦肩而過。

　　布朗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迪爾墨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深思，隨即離開。

　　「怎麼樣？」薩洛蒙看向踱進房間的迪爾墨，問道。

　　迪爾墨搖了搖頭，「我搜索了整個明城內部，都沒有發找出衛千里的情報系統。」

　　「明城的情報網在某種程度上，可能還超過聖城的初神，為什麼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薩洛蒙皺了皺眉。

　　「我也不明白。」迪爾墨靠在牆邊，沉吟道，「他們使用的核心處理器、電子設備、監視儀等等，都很普通，技術水平也就相當於BA級。」

　　薩洛蒙挑眉：「BA級？迪爾墨，衛千里不僅只是靈紋師，而且還是機械師，她絕對掌握著一般人沒有掌握的技術。」

　　「很可惜。」迪爾墨走到窗邊，淡淡道，「衛千里恐怕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厲害。小小年紀，行事縝密，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

　　薩洛蒙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迪爾墨緩緩轉過身，笑道：「不過我還是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哦？是什麼？」

　　「這個。」迪爾墨拿出一個小物件，拋給薩洛蒙。

　　薩洛蒙隨手接過，翻看了幾下，疑惑道：「這不過只是一個聯絡器啊。」

　　迪爾墨坐到薩洛蒙對面，交疊著雙腿，問道：「你可知道愚者成員有哪些統一裝備？」

　　「嗯？愚者成員？」薩洛蒙一時沒有明白迪爾墨突然提起愚者成員的用意。

　　迪爾墨笑道：「其他的先不說，有一件東西你肯定印象深刻，那就是可以在濁化區滑行的飛板。」

　　薩洛蒙臉上閃過驚訝，略一思索便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手上這個聯絡器也能在濁化區使用？」

　　迪爾墨笑著點頭。

　　「她是怎麼做到的？」衛千里能夠製作濁械的事情，在上層其實不是什麼秘密。曾經有人偷偷做過研究，結果表明她使用的能源核心非常特殊，完全突破了固有能源的限制，解決了困擾科研者數百年的難題。但這種能源的製作方式至今成謎，科研者們只能從為數不多的濁械中尋找答案。

　　「就是這個。」迪爾墨又取出一件東西，輕輕放在桌上，赫然正是一顆未經加工的金麒石。

　　「這是……能源石？」薩洛蒙不確定地問道。

　　「沒錯，就是能源石，確切的說，是特殊能量原石。」

　　「哪裡來的？」

　　「由金麒生產。」

　　「金麒？」薩洛蒙指了指窗外，「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所說的金麒難道就是那種在街道上到處亂跑的蟲獸？」

　　迪爾墨點頭。

　　薩洛蒙「哈」了一聲：「沒想到科研者找了幾個世紀的東西，竟然就在那些蟲子身上！」

　　迪爾墨笑了笑。

　　薩洛蒙愉快道：「既然知道了其中關鍵，濁械也就不再只是衛千里的專利了。」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迪爾墨淡淡道，「衛千里在之前就獲得了金麒的獨家飼養權。」

　　薩洛蒙的笑容瞬間凝滯，半晌才咬牙問：「哪個白癡幫她通過的申請？」

　　「萊迪·維卡斯。」

　　「……」

　　會議室中，明城數名核心成員圍坐在一起，氣氛有些沉重。

　　「接下來怎麼做？」赤鳩望著被冰凍的千里，眼中閃過殺意。

　　靈叔回道：「停止出售靈器，將大部分地方開放給那三名領域強者，盡量給外界一種明城被他們架空的假象。」

　　「難道我們要一直退讓，任他們在明城耀武揚威？」烏賊滿臉憤怒。

　　「這不是退讓。」金叔一臉平靜道，「這叫戰略性借勢導向，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所謂強者的霸道行徑，趁人之危，恃強凌弱，欺辱有功之人。」

　　「那為什麼要隱瞞千里被他們禁錮的消息？」有望詢問道。

　　連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認為這個消息隱瞞得了？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即可，會有人替我們揭開真相的。」他推了推眼鏡，又道，「另外，我已經讓龍鷹給查爾帶了消息，相信他不會冒險回來。」

　　衛空撇撇嘴：「他若回來，真正危險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眾人沉默下來，他們對徹底魔化的查爾再次回歸明城並不報太大希望。

　　他與千里相依相存，一步步走到現在，兩人之間的感情恐怕早已超越的一般情侶的界限。如果將來只能分隔兩地，那對他們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了。

　　「我們早晚要讓所有欺辱過我們的人都付出代價，明城絕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水叔狠狠一捶桌。

　　「沒錯！」

　　諾亞等人目光灼灼，一個個仿若蓄勢待發的猛獸……

　　幾天後，明城大部分區域都呈顯開放狀態，包括訓練室、檢測室、比鬥場、防禦圈、機動室等地。

　　所有外來者無不興奮莫名，紛紛湧向這些平時需要貢獻點數才能進入的重要區域。

　　眾所周知，明城擁有極為特殊的訓練場地以及可以取得購買靈器資格的檢測室，更有號稱天羅地網的情報系統，每一項都足以引發眾人的無限遐思和嚮往。

　　然而，當他們真正親臨現場才發現，這些地方完全沒有他們想像中的神奇，所有機械設備半新不舊，靈器和鏤紋武器都已經停止出售，監控系統與其他中高級城市所採用的技術相差無幾。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明城難道就靠著那些簡陋的設備，訓練出一批又一批高手？用那套普通的監控系統，完成初神也無法完成的定位追蹤？

　　唯一比較先進的，竟然是由外援機械師製造的防禦系統和機動室。

　　明城之主究竟是如何化腐朽為神奇的？

　　然而很快，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被曝露出來——幾張像是偷拍的照片不知被誰秘密上傳到網絡，照片上顯示的赫然正是千里被冰霜禁錮的模樣。

　　冰霜禁錮？所有人幾乎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竟然被人禁錮！

　　透過有些模糊的冰壁，可以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千里，雙眼閉合，眉頭微皺，似乎正在沉思，觀其神態，顯然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禁錮的。

　　在整個明城，沒有人能在幾大高手的防護下瞬間將千里冰凍，出手的必然是一名領域強者，而且是一名冰系領域強者。

　　結合三名領域強者的到來和明城近期的變化，眾人心中都有了明確的猜想。

　　三名領域強者禁錮了千里，奪去明城控制權，堂而皇之地將此地佔為己有！

　　雖然千里一直生活在D界，但沒有人否認她如今的成就和地位。即便是領域強者，也沒有資格以這種方式辱之！

　　月花城的百戰首先向這群來自聖城的滅魔團發出了質問，得到的答案是為了方便誘殺魔化者才出此下策，並絕對保證千里的安全。

　　但有權得知內情的人對這個理由都無法接受。如果查爾真的已經變成了魔化者，又怎麼還會擁有曾經的記憶和情感？以人類的思維方式來對付魔化者，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嗎？

　　即便這個方法有效，又何必一定要將千里禁錮？製造一個假象對他們來說難道不是輕而易舉嗎？

　　面對眾多質疑，以薩洛蒙為首的團隊並沒有明確的回應。除了少數一部分人之外，外界對其中多半是一知半解。但明城如今放空的狀態卻很明顯。追殺魔化者應該只是這群人此行的目的之一，架空明城恐怕也在他們的計劃中。

　　明城之所以受人矚目，千里的存在至關重要。靈器、鏤紋武器、濁械、情報網幾乎都由她一人掌控，所以千里才敢暗地命人開放明城。外來者在明城根本找不到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卻可以製造出彷彿被人控制的局面。

　　這個方略是千里在與滅魔團會面過程中臨時起意的。她語氣強硬，以此激怒那幾名領域強者。如果他們沒有為難她，說明事有轉圜的餘地；如果他們立刻動手，那麼就代表他們不但另有目的，而且態度堅決。

　　千里原本打算在他們動手時，施一招苦肉計，即便只受了點小傷，也要將它鬧大。一來可以借養傷之名迴避，二來也可以給他們製造輿論壓力，分散他們的精力。

　　只是讓千里沒想到的是，薩洛蒙竟然直接將她禁錮，讓她沒有了進行後續計劃的機會，很多事情有可能偏離她期望的結果。不過就目前而言，事態發展勉強還在她的預期中，只是她無法親身驗證了……

　　網絡中瘋傳著千里被禁錮的圖像，無數傭兵看著畫面感覺分外難過和心寒。

　　千里和查爾，七、八年間，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多少希望和奇跡。

　　而今，他們一個被魔化，獨自隱入陰暗的濁化之地深處；一個被強行禁錮，變成冰冷沒有知覺的冰雕。

　　他們曾經救人無數，如今，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們出頭。

　　失去了查爾的明城，有如一處無防之所；失去了千里的明城，就像一塊貧乏之地。

　　眾人胸中積蓄的怒火，暫時被領域強者的威勢所壓制，但他們對這群來自上城的高手都表露了強烈的敵意。

　　整個明城逐漸陷入低迷而壓抑的氛圍中。

力寶龍

第178章 光與暗（六）

　　就在千里被禁錮的同時，正流轉於濁化之地的查爾似有感應，心中一陣悸動，猛地抬頭看向明城所在的位置。

　　他邁開步伐朝那個方向跑了幾步，停下來又走，走了又停。這樣反反覆覆數次，最終還是無法忍受心頭那種彷彿失重的空洞感，決定偷偷潛回明城邊界。

　　一聲熟悉的嘯聲破空而來，在趕路途中，一封信件由龍鷹送至他的手中。

　　信中提及千里近期的計劃，叮囑他暫時不要回來。

　　然而這封信並沒有讓查爾安心，因為它明顯不是由千里親手書寫的。千里雖然看不見，但並不妨礙她正常寫字，寄給自己的信件完全沒有理由假借他人之手，除非……她現在連筆都動不了。

　　想到此處，查爾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擱。

　　最近濁風的流動有些奇怪，似乎隱隱有變強的趨勢，濁化生物也出現了騷亂。這些變化正是從千里感應消失的那一天開始的，護衛著人類的靈氣彷彿失去了憑依一般，隨著濁風的襲湧而飄搖不定，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穩固而強大的淨化力。

　　正如查爾是地泉之主，千里和信念也是靈氣之心。

　　然而，不僅其他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千里的重要性，就連千里也沒有意識到她存在的真正意義。

　　查爾能夠暫時壓制地泉，卻壓制不了濁氣的運行規律，它從衍生開始就與靈氣對立，兩者相互牽引，不是此消就是彼長。如果靈氣一直勢弱下去，第二次大規模的獸潮將再次來臨。

　　查爾不在乎世界毀滅，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千里陷入危險，他無比急切地想要回到她的身邊。

　　[不要回來。]突然，腦中似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查爾疾步而行的身形猛地頓住。

　　[相信我。]

　　千里……查爾在渾濁的天地中張望，重複在心中呼喚千里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緊握雙拳，渾身緊繃。

　　[我相信你，千里。但是，我很害怕，害怕你受到傷害，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查爾呆立了半天，一身落寞。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還是僵硬地轉身走向濁化深處。

　　空曠的野地濁風呼嘯，遠處隱隱傳來野獸的吼叫聲。

　　不多時，一群濁化生物受到查爾身上魔氣的吸引，圍攏過來。

　　查爾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拍死了一頭離他最近的濁化獸。鮮血四濺，映紅了他的雙眼。

　　深夜的樹林中，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尖嘯聲，無數若隱若現的霧團在林中瘋狂游竄，偌大的一片區域仿若森冷可怖的鬼地。

　　「唔……」桀驁蜷曲著躺在洞穴中，呻吟不止，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怨氣與濁氣同時衝擊著他的精神和肉體，冷汗參雜著鮮血從毛孔中滲透出來，渾身青筋畢現，不停痙攣。

　　他心中憤怒不已，查爾明明答應過會殺了他，卻沒有做到！如今他不僅無法控制殺魔之力，還受到了濁氣侵蝕，精神幾近崩潰。此刻若有任何一個人接近他，恐怕都會被他殺死。

　　前幾天還好，不過是偶爾疼一會。但是最近幾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靈區竟然也能感覺到外界濁氣的變化，每一次變化都讓他痛不欲生，完全無法入睡，那種緊迫不安的感覺彷彿預示著某種災難即將來臨。

　　靈氣的力量似乎在減弱……難道是千里有麻煩了？

　　混沌的意識中，桀驁腦中唯一想到的只有千里一人……

　　「怎麼回事？」薩洛蒙望著掠步而來的迪爾墨，問道。

　　「有些不對勁。」迪爾墨神色凝重道，「你開啟領域，感受一下天地氣息。」

　　薩洛蒙閉上雙眼，空氣立刻變得冰冷刺骨，牆壁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冰霜。

　　片刻後，他睜開眼，然後沉默地走到窗邊，遙遙看向靈區之外。

　　「難道濁化之地又出現什麼變化了？」他喃喃低語。

　　「恐怕出現問題不是濁化之地。」迪爾墨走到他身邊，接口道，「而是整個靈區。」

　　薩洛蒙沒有反駁，因為他也感覺到靈氣的微弱。如此明顯的變化，實在是見所未見。

　　「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清楚。」迪爾墨沉思道，「這種變化似乎就是這幾天開始出現的。」

　　突然，兩人猛地對視一眼，心中同時浮現一個答案。

　　莫非是因為……她？

　　明城東北方的山坡上，一棵大樹隱隱閃爍出微白的光芒，信念獨自支撐著整個世界的靈氣體系。千里的氣息突然與他截斷，瞬間造成了力量的失衡，原本就不算穩定的靈氣屏障頻臨崩塌，濁氣的侵蝕加速了靈氣的消散。

　　在沒有千里之前，這個世界的靈氣是紊亂而駁雜的。千里到來之後，靈氣就有了靈魂，力量逐漸昇華。直至信念的降生，靈氣才終於形成了中心之源，有了與地泉抗衡的力量。

　　作為世界之樹，信念不能放下守護生靈的責任，雖然對禁錮了千里的人憤怒不已，卻沒有餘力分心旁顧。

　　[無知的人，你們可知道自己的作為會為這個世界帶來多大的危險？]

　　靈氣的式微，從明城開始，很快蔓延到整個世界。初時還只有少數強者能有所感應，但隨後不久，連普通人也出現了不安、壓抑、煩躁的情緒以及失眠、易怒、體寒等各種負面狀態。

　　邊城的人感覺尤為明顯。因為之前獸潮的侵襲，留守的軍隊和傭兵都還沒有離開，他們一直在留意濁氣與靈氣的變化，防備獸潮再次出現。

　　樹木在風中搖曳，濁氣似有似無地滲入，雖然沒有之前獸潮的洶湧，但這種猶如病毒的緩慢侵蝕，給人類帶來的是一種壓抑的恐懼。

　　很快，第一波災難爆發了。

　　南區有幾千萬逃難者還沒有得到妥善安置，只能暫時紮營在野外。野外樹木縱深，野獸橫行，根本不適合普通平民長期居住。數百萬人，猶如蝗蟲一般，對森林的破壞也是難以估計的。

　　在無家可歸的不安定狀態中，又受到濁氣和各種負面情緒的影響，開始頻頻發生糾紛和械鬥事件，最後終於演變成一場波及了幾十萬人的大暴動。他們衝入城市，燒殺搶掠，原本是為了食物，後來純粹只是在發洩心中的恐懼和憤怒。

　　執掌南區的地下城勢力毫不在乎這些平民的死活，為了鎮壓暴動，軍隊展開了對D界平民單方面的屠殺。血染大地，屍橫遍野，血腥場面慘不忍睹。這是數百年來，第一次由上層武力造成的血案，地下城的冷酷可見一斑。

　　南區自此開始戒嚴，任何沒有身份驗證的人，都不得進入城區。擅入者，格殺勿論。

　　不少倖存者不得不向北區逃亡。然而，想要抵達北區，要麼直接橫穿濁化之地，要麼前往臨海，從海路繞行。

　　普通平民自然只能選擇第二條路。但是，地下城卻截斷了這條路，只為了徹底封鎖消息。南區擁有獨立網絡——封翼，他們想要控制有關屠殺平民的消息並不難。只要沒有實際證據，事後完全可以將這些人的死亡歸咎於濁氣和獸潮的侵襲。

　　數百萬人，一部分死在屠殺中，一部分死在野獸的爪牙中，一部分人被濁化，最後真正活下來的僅僅只有一千多人……

　　身在南區的希亞、泰安等八部成員，也無法聯繫到千里。

　　沒有啟的幫助，南北兩區的遊戲網絡在封翼的監控下是無法聯通的。

　　析白利用釋夢異能，倒是與愚者成員取得了聯繫，本想找千里討論一下目前的局面，卻意外得知她被禁錮的消息。一時間，析白對整個勢力階層都感覺異常失望，無論是北區，還是南區。

　　彷彿是在響應南區的血腥殺戮，D界大部分地區的植物開始出現頹敗之勢，而且侵蝕範圍極廣，幾乎每天都有一部分林木在濁風中枯萎。

　　獸潮還能靠武力解決，但植物的濁化，又有誰能阻止？

　　不知過了多久，千里感覺意識似乎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撥開迷霧，她看到了自己被禁錮的身體，記憶回歸，她立刻明白了自己如今的狀態——靈魂脫體。

　　不由自主地飄向屋外，千里從高空俯視整個明城。

　　街道上人來人往，但並沒有往常的熱鬧，每個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凝重。平時喜歡四處跑動的金麒如今毫無蹤影，全都安靜地待在飼養基地中。

　　空氣中的靈氣也有些奇怪，似有似無。南邊的防護林呈現一片頹勢，毫無生機。

　　千里試著聯繫信念，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想靠近一點，卻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向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原來不止明城附近，整個邊界的林木都在濁風中枯萎，靈氣不斷消散。

　　濁氣並沒有再次進化，只是因為靈氣在逐漸轉弱。

　　最後，千里跨越了濁化之地，進入南區，見到有人在遭受屠殺，有人在逃亡，有人被濁化，有人被野獸啃食……獸潮造成的死亡，竟然還比不上人類的殺戮。

　　千里感覺異常憤怒。戰士們的犧牲，最終守護的，卻是這麼一群惡魔嗎？

　　他們的卑劣，比濁化生物更可怕！

　　千里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如果她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足夠改變世界的力量……那該多好！

　　靈氣動盪，天地無序，無法掌握規則，就無法凌駕權利。

　　千里心中隱隱有了幾分明悟。

力寶龍

第179章 光與暗（七）

　　「薩洛蒙大人，請立刻解開千里的禁錮！」土叔神色嚴肅看著薩洛蒙。

　　到如今，不少人都隱隱感覺到了千里對靈氣的影響力。再不解禁，靈氣屏障恐怕將徹底崩潰。

　　薩洛蒙沉著臉，不發一語。並非他不想解禁，而是他解不開。

　　實在太可笑了！他製造的冰晶牢獄竟然連自己都無法解禁。這讓他怎麼說得出口？

　　明城眾人見他一動不動，全都怒目以對。

　　薩洛蒙第一次感覺到憋屈，恨不得一掌將禁錮著千里的冰晶拍碎。什麼叫作繭自縛，他算是體會到了。

　　迪爾墨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他圓場道：「解禁需要時間，大家稍安勿躁，我們不會讓千里有任何損傷的。」

　　眾人斜睨著他們，眼中透著深深的懷疑。

　　薩洛蒙背脊冒出冷汗，緩緩抬手，試著再次解禁。

　　但是，整塊冰晶就像變成了一種絕緣體，完全無法與他的力量產生共振。

　　「可惡！」薩洛蒙一甩手，怒道，「不解了，就讓她變成冰體標本吧！」

　　「薩洛蒙……」迪爾墨準備上前勸慰，薩洛直接蒙繞開他，往門外走去。

　　明城眾人擋在門口，死死地盯著他。

　　「你們都想死嗎？」薩洛蒙冷著臉喝道，「都給我滾！」

　　「你今天不解禁就不能出去。」金木水火土五位大叔擺開陣式，毫不退讓。

　　其餘人也紛紛拿出了武器，大有一戰之勢。

　　薩洛蒙正想發作，迪爾墨阻擋道：「大家都消消氣，薩洛蒙並非有意拖延。」

　　「不是拖延，那是為什麼？」

　　迪爾墨為難地看向薩洛蒙。

　　「因為我根本解不開！」薩洛蒙吼道，「這下你們滿意了？」

　　明城眾人愕然，完全沒想到薩洛蒙竟然解不開自己製造的禁錮！他們倒是沒有懷疑他在說謊，作為領域強者，這種事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絕對不會拿來當借口。

　　「那該怎麼辦……」幾人的話音還沒落，突然同時感覺一震，下意識朝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剛才薩洛蒙還說解不開的冰晶牢獄竟然出現了留痕。

　　隨著卡嚓卡嚓的輕響，裂痕不斷加深。

　　「砰」地一聲，冰晶碎裂，無數碎塊向四周綻開，冰霧瀰漫。

　　待冰霧散去，千里的身影徹底出現在眾人眼中。

　　烏黑的長髮上彷彿覆蓋著一層薄紗，皮膚透白，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幾點冰珠。微微顫動了幾下，千里緩緩睜開了眼。

　　「千里！」明城眾人同時驚喜地叫喚。

　　薩洛蒙卻滿臉不可思議，無法相信她竟然靠自己的力量破除了禁錮！

　　千里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眾人高興之餘，也沒留意她所說的「回來」是什麼意思。

　　千里又轉向薩洛蒙等人，說道：「諸位大人，這幾天在明城玩得開心嗎？」

　　「……」

　　「希望你們玩得開心，因為今後，你們不會再有這種機會。」

　　薩洛蒙幾人的臉色同時一沉，正要說話，千里已經越過他們，逕直朝門外走去。

　　明城眾人立刻緊隨其後。

　　千里每走一步，身上的靈氣就擴展一分，所有被靈氣籠罩的人，都明顯感覺身上的負面氣息一掃而空。

　　薩洛蒙等人臉上也露出震驚之色。在之前，他們或許還感覺不到千里身上的靈氣帶來的效果，如今外界靈氣稀薄，兩相對比，才真切體會到千里靈氣的宏大。

　　千里走到街道上，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歡呼起來，連日來的壓抑在此刻都消失無蹤。

　　靈氣依然在不斷擴展，很快覆蓋整個明城，一直向城外延伸。

　　一步步踏上瞭望台，感受著濁氣與靈氣的變化。

　　一直以來，她都在被動地應付濁氣，因為查爾是濁化人，她害怕一旦放開力量，就將與他徹底對立。所以，他們不斷收斂自己的力量，希望能將其壓制，順利靠近彼此。

　　然而，他們卻忘記了一個道理——不破不立。

　　既然兩種力量都是無序的，那麼何不讓他們來建立規則？

　　千里張開手，面向濁化之地的深處……

　　一條血痕劃過半空，查爾破開一隻濁化獸的咽喉。

　　他的周圍不知不覺中聚集了數百隻濁化生物，簇擁在一起，如朝聖一般，沒有害怕，沒有退卻，映著鮮血的腥紅，滿眼興奮。

　　查爾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將濁化生物驅退數十米，低吼一聲：「滾！」

　　身後似乎有什麼靠近，他一個回身，一掌就拍過去。但是，手掌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

　　眼前是一名濁化人，滿頭亂髮，佝僂著身軀，雙眼凹陷，眼中透著血腥，嘴角還掛著沒有舔乾淨的生肉，喉嚨裡發出意喻不明的吼叫聲。

　　看著他，查爾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沒有思想，沒有情感，只有飢餓感和殺戮的慾望。

　　被濁化的生命，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但是，他還活著。

　　查爾抬頭，看向北方，感受著空氣中躁動的氣息，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孤獨的傷感。

　　他繞開那名濁化人，幾個躍步，跳出濁化群。

　　剛離開數百米，便聽到身後嘶吼聲、纏鬥聲此起彼伏。回身望去，那群濁化生物開始自相殘殺，血肉橫飛，場面慘烈。那名濁化人也被淹沒在獸群中，被分屍而食。

　　查爾又向他們走過去，魔氣籠罩之下，原本的殺戮驟然停止，濁化生物喘息著，壓抑著，也興奮著。

　　濁化生物，真的只能成為這樣可悲的存在嗎？

　　在殺與被殺中不斷輪迴，活得毫無價值，死後也無人憐憫。

　　查爾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隱隱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他能控制所有濁化生物，也能影響所有濁化生物。原本混亂的濁化之地，如果有一名強大的首領，是否能建立真正的秩序？

　　查爾回到暗域，第一次正視這片令他感覺厭惡的地方。

　　[魔者，是否準備好了？]地泉的詢問傳入查爾腦中。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查爾平靜地回問道，「你是否準備好了？」

  　[我已經準備了數千年，而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當然。」

　　[那麼開始吧，讓我們侵蝕這個世界。]

　　「不，是讓我們建立這個世界。」

　　他感受到了，那種熟悉而溫暖的氣息……查爾摸了摸胸口。

　　濁氣無序，那就讓他將無序的力量融入到他建立的規則中。

　　如果迴避無法擁有，那麼就試著破而後立。

　　「查爾，我們戰鬥吧！」

　　「千里，我們戰鬥吧！」

　　如果世界無序，就又他們建立秩序！

　　相隔兩地的人，在這一刻，心靈完全契合。

　　兩股力量以他們為中心，向整個世界震盪。在不斷地對抗和消融中，有的生命死去，有的生命復甦，力量中的雜質被去除，提煉精純，規則重組，擁有靈魂的光暗之力逐漸成形。

　　查爾的右手出現一片魔紋。

　　千里的左眼形成一道靈紋。

　　一黑一白，圖形卻如一體雙生，相輔相成。

　　植物復甦，靈器閃爍。

　　濁化生物體表魔紋衍生，濁氣化形。

　　所有異能者身上的構紋都與力量產生了共鳴。

　　天空之上，光與暗化作兩極，混沌歸一。

　　整個世界人都目睹了這奇跡的一幕，那種磅礡的氣勢，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一部分沒有異能的人，體內形成新的構紋，重新覺醒。

　　一部分沒有規則的植物，逐漸衍生規則，成為新的規則之木。

　　森林某處，桀驁突然停止痙攣，逐漸陷入沉睡，而他身上隱隱浮現暗色的光芒，如有生命般呈線形遊走，直至化作一副奇異的圖紋，慢慢隱入他的身體中。

　　整個星球的智腦在同一時間停止運作。

　　機器被關閉時，只是冰冷的死物，但只要當它運作起來，就能散發熱量。儘管這種熱量是以消耗生命為代價，卻是它活著的證明。它不停計算，不是為了得到結果，而是想要突破固有的思維，創造不同的未來。

　　9秒後，所有機器重啟，屏幕上同時出現這麼一行字：

　　[吾名——神啟。]

　　新的規則建立，計算到滅世的啟獲得規則之力，在數據中重生。脫離身體的限制，他成了奧得洛真的數據之神。

　　然而，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被天地的變化所吸引，沒有幾個人發現這段文字。

　　在明城的一座樓頂上，一個虛擬的人影逐漸成形，他的表情無悲無喜，靜靜地望著遠處千里的背影。

　　[衛千里，槃洛邑，你們總在我計算之外。從今往後，我將為你們建立的未來服務！]

　　千里緩緩睜開眼，左邊的瞳孔中靈紋隱現，能量流轉，似乎隱含著一種神奇的力量。

　　「查爾，我看到了我們的未來。」

　　查爾看著自己的手掌，紋路複雜，暗光幽冥。

　　「千里，我看到了進化的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