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尼爾斯 -【葡萄成熟時】《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三十章

　　受驚的丁素情緒欠佳，不太想和謝一燃深入探討這個問題，於是拍著驚魂甫定的胸口，視線回歸顯示器上，淡定道：“我沒有心情不好。”

　　“拒絕交流是很明顯的心情不好。”

　　丁素：“我只想快點把工作做完。”

　　謝一燃坐直了身體，嘆了口長長的氣，滿是遺憾道：“你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可愛。”

　　丁素放下了鼠標，略帶慍氣的看向謝一燃，道：“頭兒，請問你，如果你正專心做的工作被突然打斷你會心情很愉快嗎？”

　　“哪項工作被打斷了？”

　　“我來之前說過，我正在做一份數據報告，你強行……”丁素說到此處時，謝一燃的眼神一深，她只得換了個詞，“你突然打斷了我的工作。”

　　“你是對體驗Zgame這項工作不滿？”

　　丁素：“沒有。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在我的安排下進行，我討厭不受控。”說到這裡，丁素無法再直視謝一燃了，只得移了視線，重新回到電腦顯示器上。

　　謝一燃長長“哦”了一句，道：“這好辦。把Zgame納入你的日常工作安排就好，每天下午六點以後是Zgame時間。你把你所有其他的工作事項都安排在六點前結束就好。”

　　丁素疑問：“六點是下班以後？”

　　謝一燃：“我並不想占用你的工作時間。另外，Zgame所有相關內容都必須保密，所以很抱歉，這部分時間你必須在我的辦公室度過。”

　　丁素：“我反對。”

　　“理由。”

　　“那是我的業餘時間，我要自己安排我的業餘生活。”如果每天下午六點以後還要和謝一燃朝夕相處，丁素真的一點對他保持距離的定力都沒有，可如果他們做的都是工作相關的事情，那丁素就只能繼續一廂情願下去了。

　　“業餘生活？什麼是業餘生活？”

　　丁素翻了個白眼，道：“交友、聚會、吃飯、逛街……戀愛，都是業餘生活。我不希望我的生活全被工作占滿。”

　　謝一燃很好學的聽完丁素對“業餘生活”的解釋，然後略作了一番消化，他問：“你談戀愛了？”

　　丁素震驚於他用談工作的語氣問她這樣的問題，羞憤道：“沒有。可是我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也不代表我不需要……”

　　謝一燃打斷她：“現在沒有就夠了。”頓了頓，他補充道，“明年1月份會有全國各大遊戲商共同參與的新游發布會，Zgame會在那個時候正式對外公布，你的這部分工作在1月份之前就能結束，到時候，你的業餘時間會全部還給你。”

　　談話到這裡，丁素有一種自己和別人討價還價勝利的感覺。而且，謝一燃的語氣也越來越壞，她怕他突然說一句“如果不想做就滾蛋”之類的話，於是果斷沒有再接話了。

　　結果，謝一燃卻真的語氣涼涼的說了一句：“如果你覺得Zgame對你來說不如你的業餘生活重要，那麼你可以退出這個項目，這是你的自由。”

　　他真這樣說，丁素瞬間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夠職業化了，於是誠懇的解釋：“我沒有覺得Zgame不重要，我也沒有想過退出這個項目，只是覺得突然有這樣一項工作要占用我的業餘時間我有些不適應而已，我會盡快把它加入我的日常生活中。”

　　謝一燃起身再度走回遊戲感應區，扔下一句：“隨你便。”

　　沈萬萬敲門的時候謝一燃正在玩冒險遊戲，大概玩得正起勁，他吩咐丁素去開的門。沈萬萬看見丁素時，嘴巴張大的震驚程度都能往裡塞下一個雞蛋了。就在門口，沈萬萬朝她遞了個眼色，嘴型道：“頭兒心情怎麼樣？”

　　丁素搖了搖頭，嘴型：“很差。”

　　沈萬萬的表情立刻耷拉下去，然後他就站在門口喊：“頭兒，過下一個案子啦。”

　　謝一燃暫時離開了辦公室。

　　接下來的時間，丁素的體驗很流暢，一面體驗，她一面截圖記錄著，因為清靜，工作效率很高。

　　沈萬萬再次出現在丁素眼前時，表情那叫一個苦不堪言。他拎著兩個保溫袋，一邊朝茶几走去一邊交代：“頭兒給你點的晚餐，他讓你等他一起吃。”

　　丁素看了眼墻上掛鐘，已經六點四十多，感覺了一下，確實餓了。於是她問：“你們還要開多久的會？”

　　沈萬萬：“看頭兒的心情吧，失落石林這個案子，張甲都快被罵得狗血淋頭了。我還沒見過頭兒心情這麼不好的時候。”

　　“是因為他對Zgame太重視吧。”丁素道，儘管謝一燃從不說，但丁素可以非常清晰的感受到Zgame對謝一燃的重要性。

　　沈萬萬搖頭：“說不上來，按理說，頭兒已經很久不關注每個案子的細節了，大概從《耀世》開始吧……哪怕是《耀世》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每個案子都參加啊。”

　　丁素：“現在頭兒每個案子都參加嗎？難道之前不是嗎？”

　　沈萬萬道：“可不是嗎！《子彈》上線後，好不容易研發組能休息一會兒，頭兒不知道突然哪根神經撘錯了……”話說到這裡，沈萬萬還特意往身後門口的地方看了看，確定謝一燃不在之後，他降低了音量，道，“研發組這邊的案子已經排得很滿了，就連一直做我們外包工作的CP公司也都排滿了。

　　之前他當然不是這樣，頭兒是工作室最懶散的存在，《子彈》是他的創意，可他從頭到尾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案子討論，除了剛成型時他給了幾點意見外，剩下的他幾乎沒插手。”

　　丁素同情的看向沈萬萬，想著要安慰他，她也面帶難色、發自肺腑的說：“我未來兩個月的下班時間也被排滿了。”

　　沈萬萬好奇：“現階段都是研發策劃要做的事情，你之前做的都是市場商務、遊戲運營之類的事，兩個月……你被排了什麼工作？”

　　“體驗遊戲。”

　　沈萬萬：“……”

　　沈萬萬的反應，丁素沒有想太多。

　　沈萬萬卻顯然多想了，走出謝一燃辦公室後，他立即給馮迪娜發了條微信，別的話沒說，就一句：頭兒對小素真是太變態了，簡直慘絕人寰。

　　馮迪娜回得特別快：怎麼了怎麼了，說詳細點。

　　沈萬萬直接回了段語音：“頭兒占用了小素未來兩個月的業餘時間，就為了讓她體驗遊戲，說得好聽是體驗遊戲，她又不是專業測試，體驗個什麼遊戲啊！”

　　馮迪娜回了個震驚的表情，又緊接著回了句：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小白玩家嗎？

　　沈萬萬：“狗屁。那根本都是藉口。要選小白玩家還不容易嗎？隨便找個玩家簽保密協議，比丁素這種半懂半不懂的小白玩家好用多了好嗎。”

　　馮迪娜回了一大排震驚的表情。然後是一句話：突然好期待劇情怎麼發展。頭兒這是幾個意思？

　　轉眼間，沈萬萬已經走到會議室門口，不用推開門就聽見謝一燃在裡面說：“……重寫。”

　　這兩個字對所有研發策劃來說都會立即產生“虎軀一震菊花一緊”的生理反應，沈萬萬就這樣愣在門口。緊接著，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謝一燃從裡面走了出來，經過沈萬萬身邊的時候，他停住，皺眉問了句：“叮囑過她要等我一起吃嗎？”

　　沈萬萬強行控制住了自己要露出震驚表情的慾望，狂點了幾個頭，道：“叮囑過了叮囑過了。”

　　謝一燃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丁素正在吃飯的時候，謝一燃進來了。她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謝一燃，因為嘴裡還在吃東西，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睛彎了彎，笑過，算是打了個招呼，又繼續埋頭苦吃。

　　謝一燃的聲音在丁素頭頂響起：“好吃嗎？”

　　丁素得空說話，誠實道：“很好吃。”不得不承認，沈萬萬他們這群吃貨還是很有品味的，點的這家川菜小館味道非常正宗，簡直讓人停不下來。

　　謝一燃又說：“那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丁素坐著，視線裡只看見謝一燃說完轉身就走了，她納悶的問：“頭兒你不餓嗎？”

　　謝一燃打開了遊戲機，悶聲回了一個字：“餓。”

　　“那你為什麼不吃？”

　　謝一燃語氣很平靜：“我討厭一個人吃飯。”他已經關掉了體感遊戲機，拿了手柄，點開了一款畫面十分血腥的遊戲，坐在高腳椅上玩了起來。

　　丁素的方向，他的背影挺直而倔強。

　　這讓她發散聯想到了許多——謝一燃在工作中的樣子和在生活中的樣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存在。

　　好像跟他越熟悉才越了解，工作中的他是良師，能指導她所有遇到的困惑，並用謝一燃的方式幫助她；可是生活中的他……

　　好像略幼稚了些。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丁素走到謝一燃身邊，極其順手的奪過他手中的手柄，按了暫停，然後又極其自然的拉過他的手腕，把他從高腳椅上拉了下來，拉到沙發上——期間內，丁素一直提著一顆心沒敢看他，令她意外的是，謝一燃竟然十分配合。

　　直到謝一燃在沙發上坐下，丁素才放下心來，她把他的那份飯打開，遞到謝一燃手裡，笑道：“我不是沒等你，我只是餓了，我吃得很慢，還是可以一起吃。”

　　謝一燃看著她，定定的，漂亮的眼睛裡把丁素眉眼彎彎的樣子映了個全，然後他說：“丁素，你現在的樣子很可愛。”

我是分身

第三十一章

　　隨著丁素每晚被定時召去謝一燃辦公室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不明群眾又都不知道她是去體驗Zgame。所以，Funworks內部關於丁、謝二人的八卦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好在參與八卦的都是自己人，八卦得也不算過分，表達的內容也特別有愛。比如——

　　“你猜他們誰先追誰的啊？”

　　“頭兒這種性格肯定不會主動啊。”

　　“可是丁素看起來好像也不是主動的人啊。”

　　“這種事哪能看得出來。”

　　“你們都說錯了，我作證，是頭兒追的丁素。”

　　“啊，真的嗎真的嗎？”

　　“不然你以為頭兒為什麼把小素喊去辦公室而不是去外面？這正說明，頭兒現在在追小素，只是還沒得手而已。”

　　“聽起來好像很合理，那這麼說頭兒和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

　　“之前的女朋友？”

　　“對啊，04年工作室年會那個姑娘，烈焰紅脣那個，我印象可深刻了。”

　　“我也記得那姑娘，很漂亮啊！不過和小素好像完全是兩個類型啊，頭兒換口味了？”

　　“那個應該早分了吧？我聽說07年的時候有人在機場看到頭兒和一個長髮飄飄的清純姑娘啊，不過聽說那姑娘比較胖，和小素也不是一個類型啊。”

　　“頭兒口味真廣。”

　　“……04年我還沒來。不過好像自從我進Funworks後，都從沒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見頭兒這麼多次啊，他上班突然這麼勤快簡直令人發指啊！”

　　“這都是——因為愛情啊。”

　　“……”

　　這些話他們並不當著丁素面說，但非當事人寧朵卻是真真切切聽到了的。第一次聽這個八卦她感到非常震驚，但她並不信，她見過謝一燃和丁素的相處畫面，謝一燃雖然對丁素諸多維護，但她不覺得那是愛情。

　　可當丁素頻繁的去謝一燃辦公室，而眾人討論得也越來越誇張離譜的時候，寧朵有些坐不住了。

　　她在Funworks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剩下的工作其實沒有必要非得在Funworks做了，她產一部的leader也反覆問過她為什麼不盡快歸隊，還有陸培，也是好心奉勸她：“謝一燃這個人，我不了解所以搞不定。如果你所有辦法都試過了，最終也還是不行的話……那就盡快回來吧。”

　　寧朵想在走之前再試一試，哪怕是微弱而渺茫的機會，她也不想放棄。

　　正好有份資料要親手交給謝一燃。

　　總監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張行威從裡面走出來，見到寧朵，他大概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溫和一笑，道：“找頭兒？”

　　寧朵點了點頭。

　　他走近了一些，低聲問：“需要我作陪嗎？”

　　寧朵回以一個美麗大方的微笑，道：“謝謝總監，不用了。”

　　張行威離開前鼓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寧朵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敲了敲門。

　　“請進。”

　　謝一燃的辦公室光線很好，陽光大片灑進來，十二月初的S市並不算太冷，他穿著深藍色的線衫，看起來很松的款式，卻同樣很好的修飾了他清瘦的身形和他白皙的皮膚，他從電腦前抬頭，微冷的目光落在寧朵身上，寧朵心一跳，強自鎮定道：“總監，你好。”然後邁步向前，遞上自己手中的資料，接著說，“這是《燃燒的子彈》所有市場費用的明細以及投放效果數據分析。”

　　謝一燃的視線已經回到顯示器上，語氣波瀾不驚：“這個交給阿威就好。”

　　寧朵：“之前因為費用的問題和總監鬧過不愉快，我希望這個誤會可以解開。”

　　“哦？有誤會要解嗎？”

　　寧朵鼓足了勇氣：“和您和丁素那次，有一些不愉快，那時我太自我，也太武斷，後來我做了一些努力，希望我的工作可以得到您的肯定。”

　　“你的工作阿威給予肯定就夠了。”

　　“可是……”

　　謝一燃的目光再度移回寧朵身上，只是神色已經比剛才更冷一些，語氣卻輕悠悠的：“……我和你的工作沒有交集，給肯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還是別費心了。”

　　寧朵胸口一澀，只覺得自己剛才似乎喝下一口難以下咽的東西，這讓她再發聲時帶著小心翼翼的哽咽：“總監，有一件事我見您第一面就和您說過，今天，我還想說——我希望加入Funworks。”

　　“不可能。”

　　“為什麼？”

　　“要聽實話還是聽假話？”

　　寧朵眼中倔強：“實話。”

　　謝一燃就看著她，表情裡毫無波瀾，不帶一絲一毫感情：“你企圖心、好勝心太強，對周圍的人虛情假意的時候多、真心的時候少，你很職業化，可你不適合我的團隊。”

　　寧朵極力控制了，可好像還是有點想哭的衝動，她繼續說：“這些我都承認，可我覺得，企圖心和好勝心也代表著一個人的上進，而且，能被你輕易看出來，也代表我從沒掩飾過自己的這些心理。”

　　寧朵說得流暢而真誠，謝一燃不得不抬眸重新打量她，然後他說：“所以呢？”

　　寧朵別開頭，伸手擦掉眼角些許濕意，道：“我從高中玩你做的第一款遊戲開始，就一直希望能在你的團隊工作，為此我做過很多的努力，我玩過你們所有的遊戲，在國外讀書時，我也一直沒有放棄，我找的實習崗位都和遊戲相關，我由衷的希望看到我的這些努力後，您能給我一個機會。”有些話寧朵其實很想說，但她最終沒有，她玩他做的遊戲，總覺得自己走進的是他的世界——斑斕、精彩、刺激、廣闊、美好的世界。而她，也想走進他真實的世界。

　　謝一燃聽完卻嘴角一彎，道：“謝謝你對Funworks的熱愛，我是個很堅持的人，一開始不接受，以後也沒有可能改變。”話畢，他又重新回歸顯示前，下逐客令，“好了，你先回去吧。”

　　“丁素為什麼可以？”寧朵問。一直以來，她的驕傲並不允許她把丁素太放在心上，可謝一燃拒絕她的語氣果決而殘忍，沒有絲毫解釋，她真的很不甘。

　　謝一燃蹙眉，道：“這個和你無關。”

　　寧朵：“如果說好勝心，丁素比我更甚，她永遠要做第一名，而且你說對人——她又有幾分真心對別人，她如果不是提防著周圍的人能夠一路順風到現在嗎？我知道我這樣說別人壞話很差勁，我也承認在很多地方我不如她，可我並不覺得你說我不適合這個團隊的那幾點是公平的。

　　就像你第一次在地下車庫拒絕我時說的一樣，你說你的團隊不要單身女性，可是為什麼丁素就偏偏例外？你明明就是雙重標準，為什麼……”

　　“打斷一下，我從沒說過我對你和丁素是公平的，我這個人就是喜歡雙重標準，有問題嗎？”

　　寧朵接不下話了。

　　謝一燃：“沒問題就出去吧。”

　　五分鐘後，正在和市場部同事開會的丁素接到了謝一燃的電話。她走到會議室外小聲道：“怎麼了，頭兒？”

　　“來我辦公室一趟。”

　　丁素放低聲：“我在開會。”

　　“什麼會？”

　　丁素聲音壓得更低：“和市場部同事的會，關於後續費用投放方向。”

　　“先出來。”

　　“是我主持的。”

　　“那先解散，我的事更重要。”

　　丁素無奈：“……等等，我過去。”

　　當丁素用一個爛俗的藉口恭送走幾位市場部同事時，她對謝一燃的憤怒值已經到達一個臨界點，她在內心拼命做著心理建設：他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

　　其實她也威脅不到他，和他相處了一個多星期，儘管大部分時候是兩個人各自玩各自的遊戲，但謝一燃總有各種辦法讓她意識到自己在他手下是敗將——而且是毫無還擊之力永無出頭之日的那一種敗將。

　　懷揣著忿恨的心理，丁素抱著會議資料直接去了總監辦公室。門沒關，丁素進去之後，謝一燃看也沒看她就說：“關門。”

　　被他當丫鬟使喚，丁素心下不爽，諷刺道：“頭兒有什麼事情非得關門說嗎？”

　　謝一燃就那股清淡閒適的語氣道：“那好，我們開著門說吧。”

　　轉念意識到自己的小脾氣太無聊太不職業化，丁素只得關上門。

　　“是Zgame的問題嗎？昨天的支線任務？”丁素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一臉認真的看著謝一燃。

　　謝一燃這才從顯示器上移回視線，定定的看著她，一副打量研究的神情，直到把丁素看得滿臉通紅頗有些要炸毛的趨勢，他才彷彿自語似的悠悠開口：“怎麼看都是一副智商不高的樣子啊。”

　　丁素：“……”

　　謝一燃收回視線，道：“好了，回去吧。”

　　丁素不可置信：“沒事了？”

　　謝一燃點點頭，劈劈啪啪的敲著鍵盤，很忙碌的樣子。

　　丁素忍無可忍：“謝、一、燃！”

　　謝一燃紋絲不動：“聲音可以再大一些。”

　　丁素氣極，從椅子上起身後，她想了半天才有些口不擇言的說：“晚餐別再指望我分你蝦餃了！”

　　謝一燃巋然不動：“今晚菜單沒有蝦餃。”

　　然後他視線平移落到丁素臉上，乾淨澄澈的眼神看著她，丁素被他久久盯著，感覺愈加不自在，只得為表憤怒同時掩飾自己的羞澀倉促丟下一句：“謝一燃你真討厭！”說完，掉頭就走了。

　　在丁素離開的地方，是謝一燃綻開的笑容，和著一室陽光。

　　——我是提前出生的“三二話”君

　　謝一燃帶丁素體驗副本失落石林，因為該副本的設定是起碼要五個人組隊完成，謝一燃一個人控制了四個號，然後丁素一個醫師號。

　　令丁素格外氣憤的是，謝一燃除了本人常用大號‘大樹’外，他的另外三個小號分別叫‘小草’‘小花’‘小蟲’。

　　“我們這是要組建森林一家人嗎？”忙中抽空嘲諷了一句謝一燃，丁素同時操作著自己的號走向石林深處，尋找隨機NPC‘石林道人’進入副本。

　　謝一燃在她身後提醒道：“不是森林一家人，是大樹底下一家人。”

　　丁素：“……”

　　結果還是謝一燃先找到的‘石林道人’，丁素的顯示器上很快彈出個對話框：【您的隊友‘大樹’觸發神秘入口，是否立即進入？】

　　丁素點了確定。

　　謝一燃一邊劈劈啪啪的操作鼠標鍵盤，一邊對丁素道：“來這裡接任務。”

　　丁素點開地圖找到謝一燃的方位，發現他的四個號分別在地圖上的四個地方，她問：“去哪裡接任務？”

　　謝一燃：“坐標212，557。”

　　丁素輸入坐標跑過去，找到任務NPC接了個【石林密道】任務，道：“頭兒你在幹什麼？”

　　謝一燃：“勘察敵情。”緊接著他說，“你站著別動，小蟲會去接你。”

　　丁素就真的站著沒動了。這是她和謝一燃一起做的第一個任務，丁素也偶爾旁聽過研發策劃討論會，她知道這個副本難度係數很高，不止考配合還考操作，副本裡總共有五個任務，通過前三個boss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成功擊殺第四個任務boss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四十，而最終通關獲得神秘武林秘籍的成功率僅有百分之十。

　　不過一會兒，裸裝的‘小蟲’出現在丁素眼前，謝一燃道：“跟隨。”

　　丁素就跟隨了。

　　再然後，丁素就覺得自己的經歷有些玄幻了。

　　不得不說，謝一燃的操作是神級的，丁素這種菜鳥醫師，起到的作用基本只是遠遠給幾位隊友加個血補個藍。但是她確實是一路順利完成了五個任務，最終拿到了屬於通關者的寶物——神秘武林秘籍。

　　副本打完時，丁素由衷道：“這副本做得很不錯啊。”然後她看見‘小草’‘大花’‘小蟲’紛紛下線了，而橘色短打裝的‘大樹’正以一副十分騷包的姿勢坐在失落石林的一塊大石上，畫面中周圍似乎有風，還吹起了‘大樹’手上的橘色腕帶，看起來倒是英姿颯爽。

　　就在這時，謝一燃突然輕聲說：“小樹，坐下。”

　　丁素依言坐下，由於‘小樹’坐得離‘大樹’很近，而Zgame裡男女角色坐姿設計的不同，女角色會微微側向一邊，所以從遊戲畫面來看，他們兩人看起來就像相依相偎著。

　　想到這個，丁素的臉不自覺的燒起來，也就在與此同時，兩人身邊突然若隱若現的出現一個人影，然後，聊天框的地區頻道裡出現一行粉紅色的字——

　　‘我是GM號001’：這位公子和這位姑娘可是坐在這裡談情說愛？

　　‘大樹’：沈萬萬，三秒鐘夠你消失嗎？

　　‘我是GM號001’：頭兒你別這樣，我就是來問你和小素晚上打算吃什麼？

　　‘大樹’：不用點我的份。

　　‘我是GM號001’：那小素呢？

　　丁素剛想作答，‘大樹’已經替她回答：她也不用。

　　‘我是GM號001’：哇，可以八卦一下你們打算吃什麼嗎？

　　謝一燃的方向傳來幾聲輕微鼠標點擊聲和鍵盤敲擊聲，再然後，透明的GM號就突然消失了。

　　丁素納悶扭頭看他，道：“頭兒，我沒有說我不吃晚飯啊。”

　　謝一燃卻起了身，俯視她，道：“收拾東西，帶你去吃飯。”

　　丁素：“啊？去哪兒？”

　　謝一燃抬手看表，微蹙眉頭道：“陪我去做個任務。”

　　丁素遞了個疑問的眼神，道：“什麼任務？”

　　“見一個人，”頓了頓，謝一燃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補了句，“或者是兩個，也有可能是三個。”

我是分身

第三十二章

　　原以為要見的是謝一燃遊戲圈的朋友，就像之前的周寂一樣。

　　丁素沒想到的是，謝一燃帶她見的，居然是他的家屬。

　　“我是謝婧，謝一燃的姐姐。”

　　裝飾豪華的酒店餐廳裡，妝容精緻但氣質十分慵懶的美麗女人朝丁素伸手。丁素微笑握過，也大方作自我介紹：“我是丁素。”

　　細看之下，謝婧和謝一燃長得並不像，如果要找姐弟倆的相似之處，那應該是同樣出色的外表和眉宇之間的那份倨傲之氣。

　　謝婧道：“我知道你，今天是我讓謝一燃帶你來的。”

　　丁素微訝，偏頭去看謝一燃，他的表情十分淡然，一點見到親人的喜悅和熱情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天真稚嫩的聲音開口道：“我是小哆，我是我舅舅的女朋友。”

　　這個自我介紹令丁素有些忍俊不禁，其實一開始就看到謝婧身邊眼睛很大很圓的小姑娘，小姑娘自我介紹完畢之後，眼睛一直直溜溜的看著謝一燃，然後說：“舅舅，你今年不來和我們過聖誕節了嗎？”

　　謝一燃表情未變，也不看可愛的小姑娘，轉而問謝婧：“你不是說他們也會來嗎？”

　　被冷落了的小姑娘扁了嘴，很委屈的撲進謝婧的懷裡，蹭了蹭腦袋後又像對什麼東西很不捨得很為難似的，從謝婧懷裡偷看謝一燃。

　　謝婧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道：“他們都多少年沒出過門了，這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們能安然無恙到達已經算是福大命大，而且就算趕過來，難保不被你氣死。”

　　謝一燃剛想接話，謝婧及時打斷他，同時把小哆推到謝一燃身邊，道：“你帶小哆去拿些吃的，最好別讓她傷心，不然你會後悔的，謝一燃。”

　　這一次謝一燃倒沒拒絕，小哆站在謝一燃身邊站了一會兒，大概終於確定了謝一燃不會推開自己，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牽了謝一燃的手，說：“舅舅我想吃湯包。”

　　謝一燃果然沒推開她，而是筆直的起身，然後長腿大步朝前走去，可愛的小姑娘喜滋滋的牽著他的手高興得好像要飛起來了。

　　丁素收回視線，看見的是謝婧目送他們離開的臉，眼神裡充滿慈愛。

　　不一會兒後，謝婧也回過視線，卻突然起身，笑著問：“丁素，可以賞個臉陪我去喝茶嗎？”

　　丁素詫異：“就我們嗎？”

　　謝婧對她眨了眨眼。

　　在一家裝修極有特色的茶餐廳就座，謝婧先就著菜單點了幾道食物，然後她便熟練的端過桌上的茶具，燒起水來。

　　丁素有些擔憂的問：“不用和頭兒說一聲的嗎？”

　　謝婧專心擺弄茶具，道：“不用，他急了自然會打電話過來。”

　　丁素小聲“哦”了一句，便安靜的不再說話了。也就在這時，丁素的電話響起——是謝一燃的打來的，她接通後，謝一燃的聲音幾乎立刻傳來：“你在哪？”

　　“在和……你姐姐喝茶。”

　　“讓她接電話。”

　　丁素把電話遞給謝婧，謝婧張口就說：“把我女兒照顧好，我會把你的……”看了眼丁素，謝婧接著說，“你的丁素照顧好。”

　　然後她徑自掛了電話。

　　等待水燒開的時間裡，謝婧抱臂靠向沙發，直粼粼的目光打量丁素，接著她問：“可以告訴我，你和謝一燃認識多久了嗎？”

　　“不到半年。”

　　“覺得我弟弟討厭嗎？”

　　丁素想不到謝婧會問這種問題，略作了一會兒思考她才答：“頭兒工作中很值得敬佩。”

　　謝婧挑眉：“哦？工作中的他值得敬佩，那麼，工作以外呢？”

　　“工作以外我們接觸比較少。”

　　謝婧點頭，此時水已燒開，她往茶壺裡倒水，一邊開始泡茶，一邊問：“你對我和我弟弟之間的事感興趣嗎？”

　　丁素沒有立即回答，可也就是這股猶豫令謝婧不禁微微笑了起來，她慢條斯理的給丁素斟了一杯茶，道：“我比我弟弟大四歲，我們小的時候，父母常在國外，很少有時間照看我們。謝一燃的成長過程，一直只有我參與其中。他從出生起就一直被我嫌棄，因為有了他之後，我獨享了四年的父母愛就被他分享了。”說到這兒，謝婧的表情有些迷離，連帶著她的聲音也透著一些這樣的意味，“本來就沒多少，還要被他分走，我對他一直是敵視的。直到他長到四歲多，我們發生了些事，我和他之間的關係這才緩和，後來，我就很疼他了。”

　　對謝婧滿腹真情實感的敘述，丁素感到很動容，她由衷道：“看得出來。”

　　謝婧笑著看她，喝過一口茶，問：“看得出來嗎？見過我們相處的人……包括我的丈夫，都一直覺得我和他關係很差。”

　　“你提起頭兒的時候，眼神裡是有愛的，這是不會騙人的。你們的相處模式並不能代表什麼。而且，上次頭兒過生日，他收到你寄給他的蛋糕時那種高興又失落的神情也是未加掩飾的，我能看出來他很在意你。”回憶著那天謝一燃的神情，丁素說，“我猜，他一定很希望你陪他一起過生日。”

　　謝婧笑：“這倒是，他以前的每個生日都是我陪他過的——直到我生完兩個孩子，不過，他以後倒不愁沒人陪了。”

　　謝婧這樣說，丁素怕自己被誤會，於是趕緊解釋：“那天是我幫他收了快遞，順便幫他過的生日。”

　　“不用解釋啊，我沒有誤會什麼。”

　　丁素這才放鬆神情。

　　哪知謝婧卻緊接著補了一句：“你喜歡我弟弟啊？”

　　丁素擺手，連忙說：“沒有沒有。”

　　謝婧看著她，一臉看穿的樣子，聲音幽幽的：“掩飾的手段真是低級啊……你在介意什麼嗎？怕我告訴我弟弟？為什麼怕？”

　　過了好一會兒，丁素才回話：“頭兒好像很排斥有同事喜歡他。”“同事”兩個字丁素語氣中微微作了強調。

　　“那得看是誰喜歡他，如果是他不喜歡的，當然排斥。但如果是他也喜歡的……”

　　“他不喜歡我。”

　　“你怎麼知道？”

　　丁素：“沈萬萬他們都說，頭兒之前的女朋友都是成熟穩重型的，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且，我自己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對我並沒有超出同事情誼的感情。”

　　謝婧笑出了聲，道：“你們這群小朋友啊……”喝了口茶，她又問，“你的同事們還說過他前女友什麼八卦，都說給我聽聽，我看下說得準不準。”

　　丁素：“長髮、幹練……漂亮、端莊……有氣質……之類吧。”

　　謝婧含著笑點點頭：“倒是說得很準。”

　　丁素的神情黯淡了下去，本來還抱著一顆不確定的心想像那只是沈萬萬他們腦補的八卦而已，現在謝一燃的親姐姐都這麼說，必然是了。

　　“不過，你沒問過謝一燃本人嗎？”

　　丁素搖頭，她怎麼敢問謝一燃感情上的事。隨即，她有些難過的說：“我和頭兒，還沒熟到交談這種事情的地步。”

　　謝婧震驚的語氣：“那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

　　“工作……打遊戲。”

　　謝婧再次笑出聲，而她好像也越來越高興，服務員已經上完菜，她也沒下筷子，滿臉興奮的問：“謝一燃會約你一起吃飯嗎？”

　　丁素搖頭，想了想，不確定的問：“一起吃外賣算嗎？”

　　謝婧：“……”

　　丁素誠懇的說：“我和頭兒還沒熟到可以互相約一起吃飯的地步。”

　　謝婧就這麼抱臂看著丁素，好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說：“你還真是我弟弟會喜歡的那一類型。”

　　丁素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

　　“溫和卻不懦弱、天真卻不愚蠢、老實卻不無聊，最關鍵是，憑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覺得你很有趣……”話說到這裡，謝婧看了眼丁素的表情，然後及時打住，轉而說，“至於你說的他的前女友，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你們同事描述的應該是我。這些年，謝一燃一直單身，從沒交過任何女朋友，我是他姐姐，想著他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闆，總被外界傳什麼Gay啊腦子有問題啊身體某方面不行啊的……我實在看不下去，這多影響企業形象啊……而他這個人又彆扭又討厭，也從不好好聽我話交女朋友，我這才偶爾在重要場合假扮一下不明身份的家屬，反正我家很早就移民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有姐姐，也就由著外界這麼去編愛情故事了。

　　等等……我想起他好像大學的時候交過一個女朋友，後來因為謝一燃為了遊戲不怎麼理她，她就找了別的男朋友，那女生特別有趣，還帶著新男朋友去找謝一燃炫耀，正好被我撞見，給我狠狠的說了一通，又哭著帶著她新男朋友跑回去了。”

　　丁素的神情隨著謝婧的講述反覆變化，到這裡，她腦中思緒已經百轉千回了。

　　謝婧看著丁素表情的變化，知道這姑娘是陷入思考中了，她這才停下話頭，轉而動起筷子，挾帶著笑意悠閑的吃起菜來。

　　好不容易丁素剛從思考中恢復清明，謝婧再度丟給她一顆威力炸彈：“你想知道謝一燃喜不喜歡你嗎？”

我是分身

第三十三章

　　《燃燒的子彈》公測在即，沈萬萬在大辦公室擊掌示意，在眾人圍過來之後，他道：“頭兒交代我收集大家信息，二十號一過，我們就出去玩一個禮拜。因為現在冬天，而且歐美辦簽證太久，我和頭兒訂的是去南邊，我在網上看了下，有個叫土濟島的地方不錯，這個季節那小島上風和日麗氣候宜人的，我們這次就去那兒了，那兒以前是美屬殖民地，聖誕氛圍也很濃，我們可以在島上過聖誕。”

　　眾人歡呼，有人問：“可以帶家屬嗎？”

　　沈萬萬白他一眼，道：“這個問題用得著問嗎？我們哪次出去玩沒帶家屬！這次我們最好說走就走，不墨跡。帶家屬的趕緊讓家屬請假去！”

　　又有人問：“這個季節南邊可以游泳嗎？”

　　沈萬萬不耐：“可以可以，明天下班之前大家記得把去的人數報給我，我去找旅行社。就這樣！”

　　“叫下產一部的寧朵吧。”張行威突然說，“這段時間人家也義務勞動了那麼久，這次就順便帶上她。”

　　有人附和：“是啊，小姑娘走得時候怪難過的，估計對我們也捨不得吧，喊上人家吧。”

　　沈萬萬：“好。”

　　傍晚的時候，丁素照常去總監辦公室，在門口敲了半天門才發現裡面根本沒人，怕謝一燃正在開會或者其他，丁素先發了條短信：頭兒，今天不用體驗Zgame了嗎？

　　發完短信，丁素最後再敲了一次門，這才邁步離開。沒走幾步，她的手機響起，是謝一燃打來的電話。

　　“頭兒？”

　　“忘了通知你，今天的體驗環節取消。”

　　“……哦。”

　　電話那頭停了好一會兒，就在丁素以為他就快要掛電話的時候，謝一燃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在機場。”

　　丁素愣了愣，急問：“頭兒你又要出差嗎？”問完又瞬間後悔起來，謝婧交代過她不要在謝一燃面前表現得太在意他。

　　就在丁素這麼想著的時候，手機裡突然傳來女音：“丁素嗎？我是謝婧。”

　　謝一燃略低的聲音在旁邊：“這是我的手機。”

　　然後是謝婧安撫他的聲音：“我和丁素說點兒悄悄話，別吵。”緊接著，她又對著手機說，“我和小哆今天就走了。”

　　丁素有些遺憾：“就走嗎？”

　　謝婧：“是啊，要回去準備過聖誕了。”

　　“頭兒……也要一起去嗎？”

　　謝婧笑：“就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忘了？”

　　丁素臉一紅。

　　謝婧接著說：“他不回去，你們工作室不是要去土濟島嗎？”

　　丁素：“是啊。”

　　謝婧道：“春節的時候我會回國，到時候再找你，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最後，謝婧又突然換了種語氣說，“要加油找男朋友哦！”

　　再然後……

　　電話就突然被掛了。

　　丁素在下一秒突然想起謝婧交代她的那段話。

　　她說：“謝一燃是我弟弟，我很了解他，對他真正喜歡並且上心的人和物，他的占有欲都很強。我生完兩個孩子之後，精力大部分都放在孩子身上，謝一燃這個幼稚鬼連自己外甥外甥女的醋都吃，到現在都沒把自己當他們的舅舅。

　　你如果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歡你，只有你自己有辦法，這些年我很少管他，我知道他在心裡對我疏遠了許多，已經很多事情不跟我說了。如果是我問他，他一定不會告訴我實話……不過也有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別懷疑，你認為工作中很值得敬佩的人在戀愛上沒有智商，用你們遊戲術語來說就是，他的天賦技能點都點在做遊戲上了，其他的事情他的感官都很弱。

　　你可以試試讓他知道你有其他很多的追求者。

　　或者來劑狠的，讓他知道你準備接受其中一個追求者。”

　　這種建議，丁素想著，覺得自己真的不拿手做，可她很仔細的回想過謝一燃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果說確實是有喜歡，那也只是一種上級對下屬的好感而已，至少，丁素從未在謝一燃眼裡看到其他的情緒。

　　難道愛逗她也算喜歡嗎？丁素不懂感情，她卻也不會自作多情。

　　儘管想知道謝一燃對自己到底有沒有些微的男女感情，丁素還是沒辦法像謝婧說的那樣用一些方法和手段去知道，她想著，順其自然就好。

　　難得在工作日早下班，丁素到家的時候陳覓還沒下班，她到冰箱隨便翻了點食物煮了吃，等待食物煮熟的過程，她順便了解了一下土濟島。

　　陳覓一回家就看見丁素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廚房正煮著東西，他關上門，眉頭已經皺起，道：“丁素，入冬了，不要坐在地上。”

　　丁素倒是很聽話的從地上起來，朝陳覓的方向吐了吐舌頭，繼續抱著筆記本電腦埋頭查閱資料。

　　陳覓揭開了正汩汩冒泡的煮鍋，同時關了火，然後洗手，打開冰箱，一通切切剁剁。待丁素資料查完的時候，陳覓已經穿著圍裙烹飪起來。

　　“我的亂燉……”丁素有些郁卒的看見自己剛煮的食物大亂燉被嫌棄的扔在一旁。

　　陳覓背對著她忙碌著，同時說：“這種一鍋亂燉很容易產生對身體健康不利的東西，不要吃。”

　　丁素趴在流理台上，由衷道：“我實在沒有做飯的天分。”

　　陳覓剛把一道蔬菜起鍋，端至她面前，他定睛看著她，道：“不會做飯，未來可以有兩種選擇，一，努力學會；二，嫁給一個會做飯的男人。”

　　丁素笑：“那我還是自己慢慢學會吧。”如果是嫁給謝一燃那種人……不學會做飯會被餓死吧？

　　陳覓轉身繼續忙碌，隨口問：“你要去旅遊？”

　　“是啊，我們的遊戲公測完就去。去那兒過聖誕。”

　　“是去哪兒？”

　　“土濟島。”

　　“地方不錯，也很適合這個季節去，去多久？”

　　“大概一周。”

　　陳覓停頓許久，突然問：“你們旅遊可以帶家屬嗎？”

　　丁素想也沒想，答道：“可以啊，很多同事帶家屬。”

　　陳覓突然停下手頭動作，轉身對丁素說：“我可以算作家屬嗎？”

　　丁素思考的時間很短，然後她笑著說：“當然可以，明天我就去和萬萬哥申請。”

我是分身

第三十四章

　　Funworks的旅遊名單是沈萬萬一手操辦，當他發現名單中有丁素的家屬時，他非常識時務的第一時間告訴了謝一燃。

　　沈萬萬發誓，他是出於好意才告訴謝一燃這件事的，他沒有絲毫好奇心是想知道自己老大在對待這種事情會是什麼態度。

　　雖然，他選擇了面對面和謝一燃說。

　　“丁素報了一個家屬。”

　　令沈萬萬感到驚喜的是，謝一燃果然立即抬頭看他：“家屬？”

　　沈萬萬歡快的答：“陳覓，二十七歲，在X行工作，交上來的護照上看不出什麼，去過的國家有挪威、瑞典、英國、德國……主要是些歐洲國家，還有……”

　　謝一燃打斷他：“為什麼是家屬？”

　　沈萬萬：“這個我問過小素，她說這個陳覓是她老家的大哥哥。”

　　謝一燃眼裡流露出困惑，他很輕的重複了一個詞：“大哥哥？”

　　沈萬萬高興的說：“嗨！什麼大哥哥啊，這都是年輕人流行的曖昧稱呼，小姑娘都喜歡把沒確定關係的男朋友叫做大哥哥，又沒有血緣關係，憑什麼叫大哥哥啊，真不誠實！”

　　謝一燃的眉頭很緩慢的皺起來，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目光瞬間變冷，在沈萬萬臉上定格後，他道：“沈萬萬，你現在這種語氣……”

　　沈萬萬得意的臉瞬間僵硬，他連連擺手道：“頭兒，你別誤會，我就是因為終於要出去旅遊，我很高興……我很興奮……我很喜悅而已。你千萬別多想啊，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邊說著，他整個人已經後退到門口，伸手打開門，他飛也似的離開了總監辦公室。

　　謝一燃停下手頭工作，身體一鬆，靠向椅背，在椅子上轉了幾圈，發現有些事情他還是很想知道之後，他伸手撥了個電話。

　　“頭兒？”丁素的聲音傳出。

　　謝一燃極其嚴肅的語氣：“來我辦公室一趟。”

　　丁素到謝一燃辦公室的時候，謝一燃反常的沒有在打遊戲，而是端坐在椅子上認真的看著她，彷彿等了她許久的樣子。

　　他的表情很沉重，讓丁素一瞬間提起心，很快在腦內回憶自己最近工作上的得與失。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丁素忐忑的坐下，不太確定的問：“頭兒，怎麼了？”

　　謝一燃認真的看著她，然後認真的問：“這次旅遊你要帶家屬？”

　　他太公事公辦，丁素也不由得正襟危坐，正色道：“是。”

　　“沈萬萬沒告訴你，所謂家屬一定必須是直系親屬或者是夫妻嗎？”

　　丁素詫異搖頭：“沒……沒人告訴我啊。”

　　謝一燃面無表情：“去土濟島一周的費用約合人民幣一萬八千元左右，這些費用都將由工作室承擔，如果是個不相干的人，憑什麼享用工作室的福利？”

　　丁素道：“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謝一燃表情更加凝重：“他是你的直系親屬？”

　　“不是。”

　　“那你們是夫妻？”

　　丁素趕緊搖頭：“不是不是。”

　　“情侶？”

　　丁素：“他就是我老家的一個大哥哥……”

　　“大哥哥這種稱呼聽起來很無聊。”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壞，丁素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話。她並不明白為什麼謝一燃會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但她明顯感覺到，對她“私自”帶陳覓出遊這種事，謝一燃很不高興。仔細想了想，好像工作室其他人是沒人帶陳覓這種身份的家屬出遊的。思及至此，丁素想了個周全的建議：“這樣好了，我帶的人，出遊的費用我交，不用工作室代付，這樣……可以嗎？”

　　謝一燃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最後他收回視線，非常冷淡的扔下兩個字：“隨便。”

　　《燃燒的子彈》公測非常成功。丁素懸了許久的心終於下落，而緊接著第二天，除了一位留守的同學，Funworks團隊就集體出遊了。

　　土濟島是一個在赤道附近的小島，出遊的前一天晚上，陳覓親自指導丁素收拾行李，連泳衣都是陳覓的建議：“連體的比較適合你。”

　　丁素有些害羞：“連體的好像是兒童款。”

　　陳覓神情卻很君子：“你的身材確實是兒童款。”

　　丁素：“……”

　　因為直飛土濟島的飛機只有香港機場有，第二天一大早，眾人在S市通往香港的碼頭集合，沈萬萬特別要求大家早到。

　　丁素和陳覓是到得最早的兩個。

　　接下來是程序組的同學們，因為Funworks大部分人此次出遊都帶家屬，所以出現的人都是成雙成對，馮迪娜到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問其他人丁素到了沒，在哪兒。

　　在人群中找到丁素後，她徑直朝丁素的方向走來，目光在陳覓身上流轉一番後，她的心裡簡直樂開了花。前幾天沈萬萬和她八卦頭兒對丁素帶家屬出遊的反應時，馮迪娜直恨自己沒能親臨現場，而此刻，她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家屬”——早知道他軟實力不錯，沒想到硬件也如此出眾。這讓馮迪娜不得不對未來七天的行程感到萬分期待。她笑了笑，忍不住和丁素開了個玩笑：“小素，這是新交的男朋友嗎？”

　　丁素搖頭：“不是不是，這是我老家的……”說到這裡的時候，丁素閃電般想起謝一燃那天說的“大哥哥”的稱呼很無聊，而他那天神情裡的一點點很討厭的情緒也很明顯，怕自己的稱呼引起不必要的猜測，丁素換了個詞，“……一個很好的朋友。”

　　陳覓微笑，溫和大方：“你好，我是陳覓。”

　　馮迪娜也熱情的做了自我介紹：“馮迪娜，丁素的同事。”

　　後來馮迪娜又反覆問了些陳覓其他的情況，從陳覓和丁素二人的交流來看，馮迪娜能明顯分辨出，丁素對陳覓的感情看起來更像是對表哥之類的，可這個叫陳覓的……

　　眼神裡那種關切又寵溺的意味……

　　接著，寧朵到了。

　　她的每一次出場總是帶著驚艷的，她皮膚很白，臉上別著大墨鏡，即使穿著非常樸素的衣服，仍然難掩氣質的出眾。她和張行威較熟，徐祝夏似乎也認識她，三人在一旁交談。

　　而沈萬萬到的時候，隊伍裡就只差謝一燃沒到了。馮迪娜站在丁素旁邊，遠遠的斥責沈萬萬：“沈萬萬，你是團長好嗎！不遲到你是能死嗎？”

　　沈萬萬大喊：“我冤枉啊！我打頭兒電話一直打不通，本來想直接去他家找他，等我好不容易快趕到他家，電話居然接通了，他說他先走了。”

　　張行威遠遠問：“先走了是什麼意思？”

　　沈萬萬道：“他昨晚就已經到了土濟島。”

　　眾人：“……”

　　還是張行威反應最快，直接下了指令：“那我們也快點出發吧，別讓頭兒等太久。”

　　五個小時的飛機，眾人終於踏上土濟島。

　　地接的導遊是台灣人，他讓大家喊他阿財。去賓館的一路上，他自我介紹了許久，他家是七十年代移居土濟島的，而他做導遊也做了二十年了，主要負責華人旅行團。

　　土濟島的陽光熱烈而直接，丁素第一次出國旅遊，眼裡充滿了對新鮮事物新鮮風景的喜愛，陳覓把水遞給她的時候突然說了句：“你現在的神情像極了剛來S市第一天的時候。”

　　他的聲音很輕，但彷彿透著一些很沉重的其他東西，令丁素不由自主轉過了頭看他，而他卻只是微微笑著回看她，道：“……其實才半年而已，你長大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觸動了丁素，她忍不住安慰他：“人長大是好事，開心點呀！”

　　她分明誤解了他話裡的意思，陳覓的樣子就有些無可奈何了：“我現在很開心。”

　　丁素倒是很識趣的轉移話題：“和我講講土濟島吧，雖然查了資料，但總覺得你一定知道更多。”

　　陳覓含笑點頭，接著便輕輕慢慢的講起了土濟島的歷史。從機場到入住賓館的一路上，丁素邊欣賞著土濟島極有特色的民居和美景，邊聽著陳覓好聽的聲音簡講述土濟島一些不尋常的歷史，只覺得這一趟旅行簡直就是天堂之行。

　　坐在丁素身後的馮迪娜和右後方的沈萬萬卻一路都交換著相同的神情。

　　——陳覓太強大了。

　　彼時謝一燃正在賓館前的一處沙灘上和幾個美國人打沙灘排球，因為一直想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所以對酒店門口的方位保持著關注。

　　他很快看到沈萬萬訂的那家旅行團的車在酒店門口停下，車上的人三三兩兩的下來，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挑出了那個穿著淺藍色T恤、長髮束起、身材略顯扁平的身影，他並沒有走上前去，而是遠遠的看著，看著她身邊那個和她穿同色T恤的男人為她戴上帽子，而她仰著臉笑嘻嘻的和他說了些什麼，看著他替她拎過行李兩人雙雙離開的背影。

　　手裡還握著排球，烈日下，謝一燃模糊的聽見有人在喊他發球，然後他順手把球一扔，離開了沙排場。

　　和他一起打球的美國人一路罵著髒話跑到很遠的地方撿球去了。

我是分身

第三十五章

　　分房的問題上，沈萬萬犯了難，出行前訂好的分房名單是這樣：丁素和寧朵兩個姑娘都單身，她們倆應該是住一個標間，而丁素家屬陳覓自然和沈萬萬住，謝一燃出行從來都是單人大床房的配備。

　　可是謝一燃並不滿意，他大手一揮，最後將分房名單改成這樣：丁素、謝一燃一人一間大床房，在酒店的頂樓，而寧朵則一人住一個標間，其他照舊。

　　最令沈萬萬覺得雷人的是，他和陳覓的房間居然被安排在二樓。

　　沈萬萬這麼對馮迪娜說：“頭兒這也太明顯了，絲毫不考慮我的感受啊！”

　　馮迪娜笑得樂不可支：“難怪他來得這麼早，就是為了訂這麼幾間奇葩的房間嗎？”說完，又是一通笑，“不行了我，我得告訴秦菲。”

　　沈萬萬制止她：“告訴秦菲等於告訴全世界，那多沒意思。”頓了頓，沈萬萬繼續補充道，“而且，頭兒更奇葩的事情你不知道，剛給完分房名單，陳覓和寧朵都紛紛要求換頂樓單人房，你猜怎麼著？”

　　馮迪娜推他：“賣什麼關子，趕緊說！”

　　“有人把頂樓的單間全訂了。不多不少，就訂了七天。”

　　馮迪娜一臉被雷劈中的神情：“頭兒到底打算怎麼做啊，總覺得這種情況是要出點什麼事情了。”

　　沈萬萬摸著下巴搖頭：“我關注的是……丁素會怎麼接招啊。”

　　身處八卦中心的丁素對這些劇情完全不了解，她此刻正在房間收拾行李，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好後，丁素推開通往陽台的門，這裡的陽颱風格是歐式，雕花的欄桿和有浮雕的墻體都讓丁素覺得新鮮而美好，當然，最令人心曠神怡的是陽台上的景致，土濟島並不大，就在這陽台上，美景都盡收眼底。

　　遠處蔚藍色的海在夕陽照耀下閃著熠熠之光，丁素閉著眼睛感受著周遭的氣息……

　　“要去環島游嗎？”

　　丁素著實嚇了好一大跳，立刻抬眼去看，謝一燃正以一個極其悠閑的姿勢雙手撐在隔壁陽台的欄桿上看著她。

　　“頭兒？”

　　謝一燃一眨不眨的盯著她，道：“你從這兒看，只是看到一個平面的土濟島，已經很美了對不對？”

　　丁素猛點頭。

　　“走吧，帶你去島上兜風。”話畢，謝一燃站直身體，走進他自己的房間裡，丁素遙遙聽見他補了一句，“門口等你。”

　　酒店門口停著一輛敞篷跑車，顏色騷包、車型也十分惹眼，謝一燃先行一步上前，打開車門朝丁素做了個十分紳士的邀請姿勢。

　　丁素上車，繫好安全帶之後才突然想起：“萬萬哥說半小時後在酒店大廳集合的。”

　　謝一燃一臉平靜：“我們不必。”

　　“可是……”頓了頓，斟酌了好一會兒用詞後，丁素才說，“……我帶的家屬在等我。”

　　謝一燃發動車子，淡淡道：“沈萬萬會照看他。”

　　車子開得飛快，離開酒店之後，就是筆直的馬路，道路兩旁種著高大的熱帶樹，如果不是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合適，樹蔭幾乎可以遮蔽整個天空。丁素起先還略有些忐忑的心在近處遠處美景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

　　這裡的陽光雖然熱烈，但氣溫並不高，海上的風從密布的樹林中漏過來，輕撫在臉上，和著島上清新的空氣，直叫人通體舒暢。

　　一路上其他車輛很少，偶爾有一輛車開過，丁素都會有一種特別的驚喜感。在拐過一處彎道的時候，迎面而來一輛敞篷越野車，車裡坐著兩個黑人，其中一個露著白牙朝丁素笑，還遠遠的說了句“Hi”。

　　那車都已經相距很遠，丁素才想起回人家一句“Hi”。

　　“做什麼事情都比正常人慢一拍真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情。”謝一燃幽幽的扔了一句。

　　丁素扭頭看他，因為高興，她不計較他的嘲諷，只說：“聽說島上住的居民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外國人。”

　　謝一燃挑眉：“誰說的？”

　　丁素：“網上的資料啊……陳覓也是這麼說的。”

　　謝一燃眉頭微皺，道：“真實的情況是，島上百分之八十的居民都是華人。”

　　丁素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道：“不可能吧？這兒過去一直是美屬殖民地啊。”

　　“成為美屬殖民地是二戰以後的事情，事實上，土濟島在二戰以前就一直是華人遍布的地方。所謂殖民地，稀釋的不過也就是百分之十的人口而已。

　　這兩年來，土濟島的華人比例應該更多了。”

　　丁素驚訝於謝一燃對此地的了解，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你怎麼知道？”

　　謝一燃十分輕蔑的語氣：“我第一次來土濟島是十歲，上一次是兩年前。”停了一會兒，他補了一句，“或者你以為我現在輕車熟路帶你環島是因為什麼？”

　　丁素由衷的讚美：“是因為您交遊廣闊。”

　　謝一燃道：“有的人覺得花三五天或者十天多的行程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和地區就是旅遊，其實，那不過就是‘去過’而已。

　　要了解一個全新的地域，像土濟島這種常住人口不到五萬的小島，一個月時間都太短。”

　　丁素驚嘆道：“頭兒，你每天那麼忙，哪裡有時間去那麼多的地方呆上那麼長的時間？”

　　謝一燃：“不是坐在辦公室工作才叫工作，《皇圖》的策劃案我是在火車上看完並且修改完的。”

　　這番了解令丁素對謝一燃的敬仰在一瞬間爆棚，從來不知道他除了工作之外還走過那麼多地方，一直以為他很自閉，除了玩遊戲沒有別的愛好，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間地點裡，他去過那麼多的地方，看過那麼多的風景。

　　“做遊戲需要想像力和創造力，這兩種能力都不是坐在家裡生出來的。”

　　丁素仰頭看著謝一燃，她很嚴肅認真的說：“我完全同意。雖然我的工作經歷非常少，但我知道，國內絕沒有其他公司會像我們工作室這樣，前一天遊戲公測上線，後一天就全員放大假出去玩，我知道，這正是因為我們有一個開明的領頭人。”

　　謝一燃嘴角一彎：“馬屁拍得不錯。”

　　丁素無比嚮往的語氣：“我也希望我的有生之年能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不同的風景，見更多不同的人。”

　　謝一燃抽空看她一眼，道：“這種絕望而虔誠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丁素偷覷他一眼：“我絕望嗎？”

　　謝一燃沒有回答，轉而說：“今年就要過去了，你可以列個明年的清單給我。”

　　“什麼清單？”

　　“你想去的地方。”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丁素不說話是因為她整個人的思維都已經被“你想去的地方”幾個字帶去遠方了，她趴在車窗上，看著土濟島的沿途風景，覺得自己的心撲騰撲騰的，跳得發疼，感覺就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車子停在一處靠海的地方，嶙峋的怪石令丁素想起幾個月前在S市海邊徒步那次，謝一燃先下了車，對丁素道：“上去看看。”

　　丁素也下車，跟上他的步子，海風從遠處吹來，丁素只覺得通體舒暢。她抬頭看向前方高高的礁岩，道：“我們真的要上去嗎？”

　　“是。”

　　丁素低頭掠了掠被海風吹亂的頭髮，看著自己腳上穿的涼鞋，有些為難的說：“我今天沒穿登山鞋。”

　　前面的謝一燃停下步子，轉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繼而朝他遞了一隻手，眉眼疏淡，語氣也無甚波瀾：“牽著我。”

　　丁素定定的看著他，然後把手遞給了他。

　　海邊的石礁確實不難爬，在謝一燃的牽領下，丁素很快和他一起踏上了海邊最高的一塊石礁上。海風不受絲毫阻隔的吹拂在丁素臉上，很輕柔，伴隨著海浪聲，彷彿天地間就只有她和謝一燃兩個人，丁素由衷的說：“這裡很美。”

　　“一直都是。”

　　“這裡不是景點，你怎麼發現的？”

　　“開車路過。”稍作停頓，謝一燃突然垂首看她，說，“想聽關於這裡的故事嗎？”

　　丁素疑問：“什麼故事？”

　　謝一燃淡淡道：“這裡曾經死過一對情侶。”

　　丁素神情略變：“殉情？自殺？”

　　謝一燃搖頭：“是失足落海。”話至此處，謝一燃還引導丁素的目光和他一起低頭看腳下，然後他幽幽的說，“就是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

　　兩人站的方位距離海平面有很高一段距離，聽完謝一燃的敘述，丁素心裡有些異樣，再低頭去看時，終於覺得自己站的位置很危險，於是她下意識的想要往後退。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謝一燃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往前一送，就在那一剎那，丁素嚇得尖叫出聲，能做的反應就只是死死的伸手抱住了謝一燃。

　　謝一燃回抱她，卻笑出聲來，聲音在丁素頭頂響起：“膽子真小啊……”

　　丁素在謝一燃的安撫下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剛剛被惡作劇了，有些氣悶，她退開謝一燃的懷抱，站直身體，道了句：“這個玩笑很無趣。”

　　丁素的視線裡，謝一燃表情未變，理所應當的語氣：“我覺得有趣就夠了。”

我是分身

第三十六章

　　從海邊離開後，謝一燃再度啟動了車子，車子一路向前，旁邊是土濟島被夕陽燒紅的海景，丁素高興的問：“頭兒，我們下一站是哪兒？”

　　“鎮上。”

　　“是去看土濟島的民居群嗎？”

　　謝一燃偏頭掃了她一眼，然後十分輕蔑的說：“不用一臉期待，九十年代初，政府為了重點支持土濟島旅遊業，已經對土濟島的民居做了全面翻新改造，你將要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沒有一點新鮮感的建築物。”

　　丁素雀躍的臉立即耷拉下去，早知道土濟島的民居群非常別緻好看，被謝一燃這樣一形容，丁素腦中瞬間腦補一排排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鎮房屋，然後興致就乏乏了。

　　“不過，土濟島土地私有，島民房屋所有權都在自己手上，二十年來，他們也自由的對房子進行很多改造，這些改造都非常有趣。”

　　丁素轉眼看了他許久，被他這樣一上一下逗著玩，她原想說些表示她不滿的話，可是他開車時的眼神專注認真，令他的側臉格外生動好看。

　　她突然就沒用的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沈萬萬打來電話的時候，謝一燃只和他說了一句話就把手機遞給了丁素。

　　丁素先說了句“餵”，那邊沈萬萬卻立刻大聲說：“我就說她還好好的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陳覓要跟你說話。”

　　聽到“陳覓”這兩個字，丁素內心很快泛起內疚感，緊接著，手機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丁素？”

　　語氣裡的小心翼翼和顯然的擔憂令丁素的內疚感更甚，她忙應：“是我。”

　　陳覓彷彿鬆了口氣，道：“什麼都記得，好像唯獨忘了提醒你辦全球通。”

　　丁素：“我也沒有帶手機。”

　　“你在哪兒？”

　　丁素抬眼看了周圍，道：“我們頭兒帶我環島游。”

　　陳覓：“……哦。”

　　“對不起，我都沒提前和你說。”

　　陳覓反而安撫她：“沒事，土濟島很美，你玩得開心點。”

　　“我馬上就回去。”

　　手機遞還給謝一燃後，丁素道：“頭兒，我們回去吧。民居明天也是可以……”

　　謝一燃沒有等她說完剩下的話，而是在土濟島寬闊筆直的沿海大道上直接剎了車，然後一個大拐彎，車子就逆轉了方向。

　　接下來的一路上，丁素沒敢再和謝一燃搭話，因為他全身都散發著“我現在心情不好別惹我”的氣場。直到抵達酒店後，車停許久，丁素已經解開安全帶而他還端坐不動時，丁素才弱弱的問了句：“頭兒，你不下車嗎？”

　　謝一燃就轉過視線靜靜的看她，也不說話，光是眼神就給了丁素無比巨大的壓力，丁素受不住，於是拉開車門，自己下車。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聽到謝一燃很低的聲音說：“你最好抽空了解下你和你的那位家屬真正是什麼關係。”

　　沒等丁素接話，謝一燃和他的車已經絕塵而去。

　　然而，謝一燃這句話對丁素造成的影響力卻是巨大的。

　　在酒店裡的自助餐廳，丁素找到陳覓和沈萬萬他們，沈萬萬嘴裡還含著食物，咕噥咕噥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等他吃完東西，語氣才算清晰了：“……下午你不在，你大哥哥都快急死了。”

　　陳覓笑了笑，很真誠的說：“沒有那麼誇張，我又不是第一次找不到你，只是覺得束手無策的感覺很糟，你不要有負疚感。”

　　沈萬萬一臉極其受用的表情，道：“覓哥，我要是女人我就嫁給你了。”

　　陳覓：“……”

　　丁素原想說對不起，陳覓的體貼卻讓她失去了道歉的機會，而沈萬萬這句話似乎也提醒了她什麼，後來，她的心神就很飄渺了。

　　你和你的那位家屬真正是什麼關係——這句話一直縈繞在耳側，令丁素整晚都有些心神恍惚。

　　從她第一次見到陳覓起，陳覓就對她這麼好了。天冷他提醒她加衣，天熱他會給她一瓶冷飲，他給她做飯，為她煲湯，在她例假的時候甚至給她買衛生巾。一直接受著他的好，卻從未想過，為什麼會這樣。

　　他為什麼會對她好？

　　丁素仔細回憶了自己對陳覓的感受，其實在S市第一次見他就對他有很分明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就像對家人，陳覓於她而言就像是姨媽家或者大伯家的兒子，讓她沒來由的覺得親切和信任。

　　她一直這樣想陳覓，以為他也像自己一樣。可是，在這段關係中，陳覓是付出的那一方，相較而言，丁素給予陳覓的好顯然少得可憐。

　　她是不是太過於坦然的接受別人對她的好而忽略一些其他東西？

　　丁素這股反常的情緒陳覓自然看得很明白。

　　晚餐過後，陳覓提議去海邊散步，丁素同意。酒店附近的海域閒人較少，兩人一路沿著海岸線行走，遠處的島上有不知名的生物傳來怪叫，配著海浪聲，倒也顯得和諧。走了一小段，陳覓才問：“怎麼了？”

　　丁素本來就想問清楚很多事情，她有些困惑的問：“我的某些感官是不是很遲鈍？”

　　陳覓笑：“‘某些’是指哪些？”

　　“感情。”

　　“感情包含很多種類，你問的是哪種？”

　　丁素偏頭看他，他的笑容彷彿神秘莫測，這一瞬間，丁素才發現，原來她一點也不了解他。收回視線，她有些嘆息似的說：“都不懂。”

　　“有人問過你我是不是在追你或者我們是不是在交往之類的話，是嗎？”

　　陳覓的敏銳和直接令丁素有些吃驚，她搖搖頭，又伸手掠了掠被海風吹亂的頭髮，道：“沒有。”

　　“那你想知道答案嗎？”頓了頓，陳覓補充，“關於我對你的感情。”

　　丁素步子一停，再度抬頭看他，最終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

　　陳覓又是笑，這個笑容丁素熟悉，是無可奈何的意味。他引導丁素繼續前行，然後他把視線投向遠方，很慢的說：“記得我養過的曼曼嗎？”

　　“任天真家那隻嗎？”

　　“對。你給我的感覺很像它……我是指，你給我一種小動物的感覺：乖巧、調皮、麻煩卻單純美好。那天我去接你，你坐在我車上，像只小鳥渴望飛翔一樣看著這個城市，我那時候就想，我要好好照顧你，幫助你飛起來。

　　你會問我為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弗洛伊德只說過人有潛在的戀母情結，他沒有針對我這種情結做過分析，可事實就是，我有熱愛照顧幼小的情結。

　　你大概要問我這種情結是不是愛情。其實任天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也常常陷入思考，到底是不是，結果是——”

　　話至此處，陳覓突然打住，垂首看丁素，她正一臉認真的回看他，他就笑了，笑得灑脫而自然，接著他問：“你很喜歡你的頭兒，對嗎？”

　　大概是廣闊的海空讓人全身心放鬆，丁素沒有絲毫據實回答的心理障礙，她點頭點得很乾脆。

　　“你能確認那是愛情嗎？”

　　丁素很果斷：“能。”

　　“那給我描述下你認為什麼是愛情吧。”

　　丁素想了想，斷斷續續的說：“和他在一起很快樂，總是忘記思考，忘記自己有腦子，每次回頭想想，覺得自己總是被他耍很懊惱，可我能確定，在當時，儘管被他逗著玩，我還是很快樂的。我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但唯一我可以確認的是，只要和他一起，我會很高興很高興，然後，就很想跟他在一起。”

　　陳覓長聲“哦”了一句，他問：“那麼，會有不快樂的時候嗎？”

　　“有。”比如今天，他把車開走前扔給她那句話的時候，“特別在意他的話，我以前很少揣摩別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個遲鈍的人，對別人的話反應遲鈍而已。可到最近我才發現，不是我遲鈍，而是因為我對其他人不在意。”

　　陳覓點頭，悵然道：“這點確實是，你心裡很少裝下這些人情世故，這是你身上很難能可貴的一點，對你來說其實是好事，不過，對身邊的人來說……卻未必了。”

　　後來兩人又一路聊了許久許久，大多數時候是丁素在說，陳覓適時的給意見，返回酒店之前，陳覓鄭重其事的對她說：“我從來不希望成為你的負擔，你只要知道，我天性熱愛照顧弱小，對你就像是對曼曼那樣、把我當做你的後盾和可靠的家人就好，至於你的愛情和你的愛人，你大膽的去追逐吧。”

　　然後陳覓把丁素送到了她的酒店房間，笑得落落大方的和她說了句：“晚安，明天見。”便離開了。

　　丁素回到房間的時候，心裡有鬆了一大口氣的感覺。並不是她的一廂情願，陳覓也只是把她當親人而已。

　　洗完澡吹完頭髮，丁素拉開陽台上的門，不由自主的先觀察了一下旁邊的陽台和房間，發現沒有絲毫燈光後，她有些失落。站在陽檯面向大海的方向吹了一會兒風，她返回了房間，躺上床，床頭電子鐘顯示時間已經快到凌晨一點了。丁素關了房間的燈，只留下一盞床頭燈，拉過被子，閉眼睡覺。

　　因為還沒有進入深度睡眠，丁素對周遭的聲音還是有反應，隱約好像聽見一連串不怎麼和諧的聲響……不過這都沒能使她從淺層睡眠中醒來。

　　令她瞬間醒來的是一句話——

　　“睡相真難看啊……”

　　丁素驚醒，睜眼就見謝一燃站在她床頭，雙手插在口袋，懶洋洋的低頭看著她。

　　丁素嚇得拉起被子，一聲尖叫，叫完才問：“頭兒……你……你怎麼……怎麼進來……怎麼進來的？”

　　謝一燃就懶懶的把目光移向陽台的方向。

　　丁素還是躲了躲，問：“頭兒……你怎麼……你找我有事嗎？”

　　謝一燃還是那副彷彿提不起力氣的模樣，從口袋中抽出一隻手，指著左邊胸口的方向，沉聲說：“我這裡很不舒服，睡不著。”

　　語氣中自帶的近乎天真的困惑令丁素禁不住心跳加快，她又往後縮了縮，不確定的問：“是睡姿的問題嗎？你睡覺壓著心臟了嗎？”

　　謝一燃就看著她，床頭燈微弱昏黃的光芒照在丁素臉上，他看了她許久，才說：“我想去海邊散步。”

　　丁素震驚：“現在？”

　　“是。”

我是分身

第三十七章

　　土濟島凌晨的氣溫並不低，怕海邊濕氣太重，丁素套了一件薄外套。身邊的謝一燃只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短袖T恤，看起來特別單薄。丁素走在他身旁，陪他走了一段路，也沉默了一段路，心裡有些忍不住想知道為什麼謝一燃這麼晚還要喊她出來陪她散步，於是她輕聲問：“頭兒心情不好嗎？”

　　此時海邊已經沒有行人，路燈在距離海邊很遠的地方，只有熹微的光投射過來，丁素說話的時候看著謝一燃，他則平視前方，表情一直沒有平緩下來。丁素的問題過後，他也沒怎麼變過表情，只悶悶應了聲：“嗯。”

　　他願意開口說話，讓丁素放鬆不少。她學著謝一燃的樣子，雙手抄進口袋，極耐心的問：“可以告訴我嗎？”

　　謝一燃面色不變：“告訴你有什麼好處嗎？”

　　“不開心的事情說給別人聽，一方面可以緩解自己一個人承擔的壓力，另一方面，也許別人可以安慰你。”

　　“我不需要安慰。”謝一燃說，語氣果斷又決絕。

　　拒絕的語氣多少讓人聽起來有些受傷，丁素體諒他心情不好，仍然溫聲說：“那好，我不安慰你，你儘管說，我只做聽的人。”

　　謝一燃緩步前行，說話慢條斯理：“別問我心情為什麼不好，你先告訴我，下午我提醒你的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下午他只和她說過關於陳覓的問題，因為才和陳覓本人溝通過，丁素答得很坦然：“有了，不用質疑我們的關係，他是我的親人，和爸爸媽媽阿姨叔叔外公外婆一樣的存在。”

　　謝一燃嘲弄的語氣：“真是虛偽啊……”

　　丁素不明所以：“為什麼這麼說？”

　　“他實際並不是你的親人，你說把他當親人，不過就是為了享受他對你的好而已，難道這不虛偽嗎？”

　　“虛偽嗎”三個字謝一燃說得格外慢，落進丁素耳朵裡時，就產生了一些並不算太好的化學反應，想到自己好心半夜陪他散步，紓解他糟糕的心情，他卻以這樣的語氣和態度對她說話。她有些氣憤，直言道：“頭兒，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傷人嗎？”

　　謝一燃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我早和你說過，覺得別人的話傷人要不就是太在意別人的觀點，要不就是被說中了。”話說到這裡，謝一燃停住步子，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向丁素，道，“你是被說中了嗎，丁素？”

　　受他影響，丁素也停下步子回看他，光線昏暗，她看他的表情很模糊，但她還是讀出了他臉上滿滿的嘲諷，丁素胸口鈍疼，定定的看著他，道：“不是。”

　　謝一燃彷彿也極有耐心似的：“好，我問你，陳覓和你有血緣關係嗎？”

　　“沒有。”

　　“請用你的常識去思考，像他這樣對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女人這麼好，最大的可能是什麼？”

　　“他有喜歡照顧弱小的情結。”

　　謝一燃頭一偏，笑了，笑得又諷刺又不屑：“照顧弱小？中國每天有多少弱小亟待照顧，為什麼偏偏照顧你？”

　　丁素只覺得這一次謝一燃不止嘲諷了自己，連帶著，陳覓也受了連累，她盡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道：“你非要我承認陳覓對我好是因為他對我別有所圖對嗎？”

　　謝一燃卻沒有接話了，而是轉身繼續前行，目光往海的盡頭撒去，極其冷淡的語氣：“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丁素卻沒有再往前走了，她在他身後遠遠的說：“那你一個人散步吧！”

　　謝一燃站定，轉身回頭看她，道：“這是惱羞成怒嗎？”

　　他一派閒適，卻輕易挑動她喜悲的樣子令丁素的憤怒值到達一個臨界點，她沒發覺自己的音量都提高了不少：“你永遠都是這樣，高高在上的樣子，你覺得自己說的想的一切都是對的，對，沒錯，你是我工作中的上級，在職場中你指導我很多，幫助我也很多，可是，你憑什麼干涉我的生活我的交友，你憑什麼曲解我和別人？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謝一燃沒說話，只是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他問：“丁素，你為什麼生氣？”

　　“你從不相信別人，不是嗎？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你認定的事情即便我說再多你也不會輕易改變。而我明知道你這樣，可是每次都會被你無心的話所傷，對，你說得一點錯都沒有，會覺得別人的話傷人無非兩種情況，不過，我並不是因為被說中而難過，我是第一種。我太在意你了，謝一燃。”

　　話說完，丁素轉身離開，又一波海浪過來的時候，她抹掉了臉上的淚。

　　謝一燃走在她身前截住了她。

　　他看著她，沉聲道：“剛才最後一句話我沒有聽清楚。”

　　丁素心裡很委屈，低著頭並不想答話，可是下一秒，謝一燃已經抽手落在她的臉上，他很輕很慢的動作，在她臉上劃過，然後他有些困惑的說：“你哭了。”

　　丁素退開一些距離，倔強的抬頭看他，光線昏暗，她只看得到他那對亮晶晶的眼睛，像兩顆剛浸過水後的完美寶石，泛著通透的水光。

　　丁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會吞下一口口水，這令她感到非常尷尬，明明在生氣，卻因為身體的自然反應而顯得弱勢，丁素的臉迅速火熱起來。

　　不過，剛才是尷尬，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超乎她的想像力了，謝一燃的手並沒有回到它原本該呆的地方，而是迅速貼在丁素臉上——這個動作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只來得及感受到自己發燙的臉正貼著一個冰涼的東西，而這種肌膚零距離相親的衝擊令她的臉越發灼燒。

　　“你的臉很燙。”謝一燃認真的說，這種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說“天很熱”一樣，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丁素的錯覺，她總覺得此刻的謝一燃正在微笑。

　　在丁素還發愣的時候，謝一燃的手在丁素臉上翻轉，換作手背貼著她，這間隙丁素回過神，想起自己在生氣，於是再度退開……只是顯然謝一燃的動作更快，他抽出另一隻手，貼在丁素另一邊臉上，牢牢按住，接著，就像惡作劇似的，他還雙手並用在她臉上使了使力，像捏玩具那樣捏了兩道。

　　丁素早在臉被控制住的時候就因為太過震驚而喪失了思考能力，再接下來的說話和動作完全是本能。“頭兒，你做……”

　　謝一燃沒有給她說完話的機會。

　　因為他捧著她的臉，很準確的找到了重點位置，以最快的速度俯身下去……

　　丁素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迫得仰起了頭，她睜著眼，思維一直沒有回歸正軌，脣部的感官變得空前敏銳，謝一燃好聞的氣息縈繞在她鼻翼，她覺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從他那邊度過來，盈滿她整顆心臟。

　　她忘了此前發生過的一切：生氣、委屈、傷心……

　　抬頭望向的天空，星空璀璨。

　　儘管思維盡失，但丁素能察覺到自己的心裡正“噗噗”的開出花來，就快開滿她整個身體……

　　她喜歡透了此時此刻。

　　謝一燃的親吻慢慢變成攻占，丁素的呼吸都變得艱難，心臟失重的感覺很強烈，她伸手抱住了他，很緊很緊，然後她閉上眼，暫時告別土濟島的夜空，被動卻滿心歡喜的承受謝一燃一切的攻城略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丁素覺得覺得自己嘴巴已經發麻了，謝一燃離開的時候，她還抱著他，而他的手也早已經從她臉上移到了其他位置，兩人身體貼得很緊，十分親昵的姿勢，丁素發覺自己的力氣好像被抽乾了，還好抱著謝一燃，她一時半會兒不打算鬆手，又實在覺得一直仰著頭看謝一燃很累，於是她暫時將腦袋放在了謝一燃的肩部，形成了一個標準的情侶擁抱姿勢。然後她啞聲道：“陳覓一直鼓勵我追求自己的愛情，他從來不想也沒有成為過我感情上的負擔……”

　　“不想聽這個名字。”

　　丁素手一緊，腦袋離開謝一燃的肩膀，想解釋什麼，不過腦袋很快被謝一燃按回原處，然後她聽見他說：“我不喜歡你和他在一起。”

　　彷彿被謝一燃的吻開了靈識似的，丁素的情竅瞬間變得通透，她發自內心的笑著問：“頭兒，你吻我是因為你喜歡我嗎？”

　　謝一燃的聲音也啞啞的：“不是。”

　　丁素羞憤，再度抬起頭，不過也再度被謝一燃按回原處，他說：“因為你秀色可餐。”

　　明明不是很甜蜜的話，可是謝一燃那樣的語氣，丁素都能想到他的神情，僅僅這樣，她已經覺得很足夠了。

　　這一晚的經歷太玄幻，美好得令她忍不住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而她一點也不想錯過這樣的美好，於是她閉上眼，任微微的海風吹在臉上，聽海浪有節奏的衝向沙灘，她只覺得自己短暫的人生中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身心都這樣舒服過。她由衷的說：“頭兒，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我是分身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的土濟島行程是去土濟島沙子最細、海水水質最好的月亮島游泳。沈萬萬是隊長，到得最早，他一個個的接待著團隊裡的每一個人，令他十分意外的是，謝一燃竟然到得很早。

　　而以他的八卦嗅覺和敏銳的感官來看，他分明發現了謝一燃深刻而巨大的變化。不為其他，他連咬吸管喝果汁的時候嘴角都是彎的。

　　沈萬萬湊過去，很小心翼翼的問：“頭兒昨晚睡得好嗎？”

　　謝一燃躺在沙灘椅上，嘴角又是一勾，笑道：“好。”

　　沈萬萬被他輕鬆的神情感染，直接的問：“頭兒今天很高興？”

　　謝一燃轉頭掃了他一眼，目光定格在他熒光綠的沙灘褲上，謝一燃皺眉道：“以後和美術討論時裝外形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參加。”

　　沈萬萬八卦的臉瞬間耷拉下去：“為什麼？”

　　謝一燃：“品味太差。”

　　沈萬萬：“……”

　　陳覓也到得挺早，昨晚和他住一間，沈萬萬也算和陳覓相處融洽，見他獨自一人，沈萬萬興奮的招手道：“這兒，這兒！”

　　陳覓行至沈萬萬身邊，才發現旁邊躺著的是謝一燃，他摘了太陽鏡，和沈萬萬打了個招呼。沈萬萬特別不識趣的問了句：“小素沒和你一起嗎？”

　　陳覓笑道：“一直沒見到她，好像不在房間。”

　　話畢，陳覓的目光便移向謝一燃，沈萬萬想起這兩人還不認識，於是趕緊說：“哦，我忘了介紹。這個是我們頭兒……我們總監，謝一燃。

　　頭兒，這是陳覓，丁素的家屬。”

　　謝一燃正愜意的喝著果汁，沈萬萬介紹完後，他極淡的看了一眼陳覓，極淡的說：“你好。”

　　陳覓卻道：“久仰大名。”

　　沈萬萬插話：“你聽說過我們頭兒嗎？”

　　陳覓笑得很溫潤：“小時候玩過你們頭兒做的遊戲。”

　　這個回答令沈萬萬的臉一僵，他訕訕的扭頭去看謝一燃，原以為他會很生氣，沒想到他仍然認真的喝著果汁，彷彿沒聽見似的。可就在沈萬萬以為他不會參與這個話題的後續討論時，謝一燃突然問：“陳先生玩的是哪一款？”

　　“《皇圖》。”

　　謝一燃就有些輕蔑的笑了：“哦，那是我小時候做的遊戲。”

　　沈萬萬抱著緩和氣氛的心理接話：“呵呵，我們頭兒做《皇圖》的時候十七歲。”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沈萬萬率先找到騷動源——原來是身著泳裝的寧朵出場了，她皮膚異常白皙，穿著一身極其性感的比基尼，胸前肌膚尤其撩人，沈萬萬看著忍不住自語道：“這可真是極品身材啊。”

　　寧朵就在眾人的目光洗禮下很慢的走到了謝一燃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她眼神清高，好像完全沒在任何人身上流轉過，可就在她要坐上椅子的時候，有個聲音很冷淡的說：“抱歉，這裡是我女朋友的位子，請換個地方。”

　　這句話過後，原本還默默欣賞著寧朵好身材的眾人，表情在一剎那變得格外豐富。連一開始離得很遠的馮迪娜都忍不住探頭朝這裡猛看，秦菲更是誇張，直接從自己的座位朝前走到了沈萬萬的椅子旁坐下，興奮的觀察著。

　　寧朵的表情被巨大的太陽鏡擋去一半，卻絲毫不難看出她此刻很尷尬——隱隱還有些受傷，她駐足的時間不長，彷彿只是一瞬，她便再次邁著修長潔白的腿朝更遠處走去了，背影挺直而孤傲。

　　寧朵一走遠，秦菲才焦急的問：“頭兒你是帶家屬來了嗎？”

　　謝一燃又端起果汁，悠閑的喝過一口才說：“嗯。”

　　秦菲語調都拔高了：“怎麼還不帶來給我們見見啊，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啊……”

　　謝一燃凝眉看她，又一一掃過沈萬萬和周圍眾人期待的臉，最後落定在低著頭卻好像在微笑的陳覓身上，不多久，他收回視線，看向遠方，道：“今天凌晨的事。”

　　眾人受驚：“啊……”

　　謝一燃：“哦，她叫丁素。”

　　眾人震驚：“啊？”

　　謝一燃的果汁喝完了，他招手喊來不遠處的服務員，那服務員跑了過來，謝一燃用英文說了句“再來一杯”後，眾人就瞠著眼看著他這一系列的動作，直到他問：“還想知道什麼？”

　　秦菲都結巴了：“那那那……那那那……”

　　謝一燃沒等她說完，淡淡道：“我們在海邊發過誓：要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怎麼樣，這個答案滿意嗎？”

　　眾人：“……”

　　服務員把果汁送來後，眾人仍然沒有散去，也沒人再問出下一個問題，情景好像在這一刻凍結了一樣，只有謝一燃喝果汁這一個動作在進行著。

　　所以，當在太陽下仍然羞紅著臉的丁素看見這幕場景時，她差點以為自己還身在夢裡，直到馮迪娜率先發現她，大聲喊了句：“小素。”而剛才還凝固的眾人都以光速動起來時，她才真切的感受到這是現實場景。

　　她伸手掠了掠頭髮，看到馮迪娜泳衣都包不住的豐滿胸部，她實在覺得自己的連體泳衣……其實是身材，真是太令人尷尬了。

　　在人群中搜索到謝一燃的身影，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裡是絲毫沒有掩飾的……那是情意？丁素不太確定。而她這麼走著，根本不知道前方前一秒曾發生了什麼。

　　謝一燃眼神示意她在他身邊坐下，丁素照做，沈萬萬張著嘴的表情太喜感，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她錯眼看見陳覓，他正笑著看她，她也朝他笑。

　　謝一燃抬頭看她坐下，很溫柔的聲音，道：“渴了嗎？”

　　丁素有些不習慣，再度掃了一圈眾人，終於發現異樣，問：“大家這是怎麼了？”

　　謝一燃微笑，遞給她自己剛喝過的果汁，說：“先喝這個。”

　　丁素接過果汁，也沒多想，張嘴就叼過吸管喝了起來。

　　眾人就：“哇……”

　　丁素被這齊刷刷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是有些好奇地問：“頭兒，大家怎麼了？”

　　謝一燃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然後突然伸手替她掠了一絲垂落在肩頭的頭髮，丁素被這種公開的親昵震得當場石化，圍觀眾人都發不出聲音了，卻聽謝一燃輕飄飄的說：“哦，我就是剛剛告訴大家，我們已經相互示愛並確立戀愛關係了。”

　　丁素一口果汁嗆住了喉嚨，忍得很辛苦才沒噴出來。凌晨發生的事情，她其實還有一些不真實感，在海邊她先對他表白，可明明他什麼表白的話都沒有說，只說了一句“以後你就是我的了”，不是“我喜歡你”、“我愛你”，也不是“我們在一起吧”、“我們交往吧”，而是強勢又自我的說她是他的了。

　　丁素沒有深究他的話，因為那一刻，他說什麼她都覺得是甜蜜的情話，而他太了解謝一燃的做派，他對女人向來沒有什麼溫情可言，她並不需要他說肉麻的情話，只這樣，於她而言就足夠了。

　　她卻並不知道，他會在這樣一個公開的場合公開的宣布兩人在一起的事情，她本以為……

　　“去游泳嗎？”謝一燃突然問，暫時打斷丁素的遙想。

　　再度環視了一下眾人，她先說的是：“大家……一定要這樣嗎？”

　　謝一燃就很體諒的換了個表情，頗嚴厲的說：“解散。”

　　眾人火速退散。

　　謝一燃又問：“去游泳嗎？”

　　丁素燒紅了臉，想到有些要問謝一燃的話也確實不太方便當著眾人說，於是點頭道：“好。”

　　謝一燃就先起身，手遞給丁素，丁素抬頭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周圍的人——大家都很配合的收回視線——然後她把手遞給了他。

　　走到距離人群很遠了，丁素問：“為什麼要告訴大家啊？”

　　“為什麼不告訴？”

　　“可是……”

　　“你的泳衣真沒情趣。”

　　丁素剛剛還困在怎麼戀情突然就昭告眾人的情緒裡，瞬間被謝一燃的點評拉回到了現實，她徒勞的想擋一擋身上並不突出的位置，謝一燃卻緊緊拉著她的手，誠懇的說：“我錯了。”

　　丁素抬頭：“啊？”

　　謝一燃看著她的眼裡滿是遺憾：“這好像跟泳衣沒關係。”

　　丁素羞憤：“頭兒你太討厭了！”

　　月亮島游泳的人很多，謝一燃拉著丁素到了一處人偏少的地方，丁素還是忍不住提起：“我還是覺得太快了。”

　　謝一燃：“什麼快？”

　　丁素：“我們……我們的關係啊，而且，昨天，昨天你根本沒有對我說過……”話說到這裡，丁素有些害羞，頭一低，下巴接觸到水面，溫溫涼涼的，她聲音也很小，“你都沒對我說過你對我的感覺。”

　　下一秒，丁素卻一聲低呼，因為一股大力從她的腰間穿過，有人在水中抱住了她，動作太突然，她鼻子以下部位被迫沉入水中，因為沒來得及，她吞了口海水，浮出水面的時候，她抬頭忍不住怒瞪始作俑者，道：“……我不想喝海水！”

　　“那給我喝。”

　　謝一燃的動作與聲音並行，幾乎是話音剛落，他的吻就迅捷而至，水的浮力托著兩人，沒多久，丁素就全身發軟，完全喪失行動力，幾乎是被謝一燃完全抱著在接吻。

　　好像在很偶然的瞬間，丁素手中接觸到的全是謝一燃實實在在的皮膚時，她才閃電般想到一件事——謝一燃沒有穿上衣嗎？

我是分身

第三十九章

　　受西方文化影響較深，土濟島的聖誕氛圍很濃厚，平安夜和聖誕節兩天Funworks所有人都是自由安排活動。

　　平安夜當天早晨，謝一燃起得很早，丁素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安逸的躺在她房間的陽台上喝著果汁欣賞海景了，如果不是她前一天晚上關了陽台上的門，她絲毫不懷疑謝一燃會直接走進她的房間，用他的方式喊她起床。

　　丁素梳洗完畢才行至陽台，謝一燃旁邊的小桌子上放著早餐，她從他身邊走過，想繞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謝一燃卻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坐這裡。”

　　他的眼神示意的是要她坐在他腿上。

　　丁素早晨剛洗過臉，原本臉色還略顯蒼白，這一下，她的臉瞬間漲紅，好半天才結巴的回：“……不，不要吧。”

　　謝一燃沒回話，只是手上微一使力，丁素就被整個拉到他懷裡，然後被他雙手緊緊扣住，他還及時說：“別亂動，這椅子承受不住。”

　　丁素很無奈的說：“非要這麼黏在一起嗎？”

　　謝一燃：“你不喜歡嗎？”

　　丁素剛想接話，謝一燃又補充了一句：“想清楚再回答，聽從你的心。”

　　丁素：“……”

　　“喝果汁還是喝牛奶？”謝一燃抱著她輕輕的搖著椅子，愜意極了的樣子。

　　“牛奶。”

　　“不好意思，沒有牛奶。”

　　“那果汁吧。”

　　“好，轉頭。”謝一燃淡淡的說。

　　丁素聞言轉頭，迎接的是謝一燃寶石般的笑意，他直直看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托在她後腦勺的手往前一送，丁素很快被滿含果汁味道的脣舌包裹，那種微甜、微涼、卻彷彿帶電的感覺令她瞬間沉溺，許久不曾清醒。

　　丁素不明白別的戀人是不是像她一樣，她也不清楚戀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是怎樣。大學的時候室友喜歡看偶像劇，印象中男主角和女主角如果要接吻，總是先深情對望很久，彼此都明確知道下一秒大概是要接吻了才會非常自然的過渡到接吻，而她和謝一燃之間，好像每次都是謝一燃沒打招呼也沒任何徵兆就直接吻過來，最關鍵的是，她竟然一點也不排斥，不僅不排斥，好像還越來越喜歡。

　　謝一燃伸手遞給她三明治，道：“吃完早餐去鎮上。”

　　丁素接過來就吃，腦子裡還盤旋著剛剛接吻時謝一燃與她身體相貼的觸覺，她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除了感受到他的心跳，還有一種陌生而刺激的觸覺，這種感覺令丁素想著都覺得羞澀。

　　而她吃三明治的時候太沉浸於這些聯想，以至於謝一燃的手指在她臉頰流連數次她都沒有察覺，直到他問她：“你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丁素竟然驚得咬到舌頭，痛得眼淚都出來了。謝一燃順手端來果汁遞到她嘴邊，她喝過一口，非常沒有底氣的否認：“哪有。”

　　“你臉很紅，眼神飄忽，看起來像是在想一些不健康的東西。”

　　丁素早該知道謝一燃的觀察力有多敏銳，她別開臉，想起一個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道：“頭兒，你以前都沒交過女朋友嗎？”

　　謝一燃輕聲“哦”了一句，然後說：“交過。”

　　“那你和她們也接過吻嗎？”

　　謝一燃語氣淡淡的：“你猜。”

　　丁素一點也不想猜，雖然謝婧曾經跟她說過謝一燃的感情狀況，但丁素這幾天一直覺得，憑謝一燃這種熟練的樣子，根本一點也不像感情經歷空白的男人。況且，謝婧也說過，她後來和他走得並不太近，對他的很多真實情況也不了解。也就是說，謝一燃也許交過很多女朋友，只是謝婧不知道而已。

　　想到這裡，丁素就有些悶悶不樂了，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於是她開始認真的吃早餐，不再說話。

　　三明治快吃完的時候，謝一燃突然說：“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自己喜歡男人，因為我發現，女人實在是麻煩而低智商的存在，和她們交流簡直考驗我智商的下限。後來……”

　　丁素仰頭看他，十分期待的樣子。

　　謝一燃就滿臉憂傷的看著她：“後來我發現，有些麻煩是我一秒鐘都不想管的，而有些麻煩是我一秒鐘不管就會一直掛心的。有一天，我發現我會因為別人的愚蠢而懲罰自己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喜歡的是女人。

　　回到你剛才的問題，你覺得我會和不喜歡的女人接吻嗎？”

　　“這種話聽起來一點也不美好。”

　　謝一燃卻很誠實：“可是你明明看起來快要哭了，難道你是在為自己的愚蠢常常麻煩到我而感到自責嗎？”

　　丁素忍不住笑了，覺得自己感動的點真的很低，她別開臉，說：“我不知道我給你帶去過麻煩。”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兩人從酒店離開的時候，正好碰見秦菲夫婦，他們也租了一輛車，遠遠的和謝一燃打招呼，秦菲很激動：“頭兒，你也要帶小素去鎮上過平安夜嗎？”

　　謝一燃略作思忖，車子驅動前他說：“不了。”

　　沒等到秦菲的第二個問題，謝一燃已經開車了。

　　“我們不去鎮上嗎？”

　　“不去。我忘記告訴你，今天到明天，鎮上的人會很多，島民喜歡狂歡，如果現在去鎮上，你將被人群包圍，然後困在葡萄酒和烤肉堆裡，直到第二天。”

　　丁素一臉期待：“這聽起來很有趣。”

　　謝一燃嘴角一勾，接著正色道：“先去做一件更有意義的事情。”

　　車子在土濟島極美的沿海公路上行駛著，一路美景令人目不暇接，二十多分鐘的車程過後，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島旁，坐在車上可以遠遠看見小島與公路只有一小段路銜接，通向小島的路前豎著一個小小的牌子，丁素下車走過去，一路直奔那個指示牌，還沒湊近，謝一燃卻一把拉住她，道：“沒什麼好看的。”

　　丁素已經可以隱約看到那個牌子上有長段的英文介紹，她還是有些好奇：“那是對小島的介紹嗎？”

　　謝一燃非常誠懇的說：“不是。”

　　“我還是想去看看。”

　　“島上景色更美，你非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嗎？”

　　丁素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只好被謝一燃牽引著往上島的方向走，走過看起來很短實則還挺長的一段路之後，兩人終於踏上島上的土地。就在這時，謝一燃突然停下，然後脫下鞋子，轉頭對丁素說：“上島要赤足，這是島上的風俗。”

　　丁素聞言，也脫了鞋，道：“你知道這座島的淵源嗎？”

　　謝一燃扶住因為脫鞋而沒站穩的她，道：“知道不多。”

　　“這座島叫什麼？”

　　“鳥島。”

　　“……這是開玩笑的嗎？”

　　“BirdIsland，以島上諸多鳥類棲息聞名，從上空俯瞰，會發現它真的很像一隻鳥，所以叫鳥島。”

　　邊解釋著，謝一燃已經牽著丁素緩緩朝島上走去，因為一路赤足，謝一燃都帶著丁素走大石路，到不太舒服的地方，他都會提醒她小心，這種細微之處的照顧，令丁素心裡特別踏實，只覺得一路上島，被他牽著，很安全。

　　島上開闊處有一處房子，尖尖的房頂上是一個象徵意義特別明顯的十字架。丁素有些意外：“那是教堂嗎？”

　　謝一燃沉聲“嗯”了一句。丁素發現，上島後，他的神情變得很莊重，也不再逗她，看起來格外神秘。

　　這是一座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教堂，裡面的椅子都很舊，墻上的彩虹窗也顯得很斑駁，但教堂正中央的十字架卻讓人不自覺的肅然起敬。丁素心裡有些怪異的感受，而旁邊的謝一燃則一路緊緊牽著她的手，直行至十字架前。

　　這時，謝一燃放開她的手，偏頭對她說：“下面的動作和我一起做。”

　　丁素看著他，被他的神情和眼神裡的虔誠感染，她只是點點頭。

　　謝一燃帶她做了一套並不複雜的動作，最後他雙手合十，閉眼。

　　丁素照做。

　　“我愛她，我願意和她共度一生，請祝福我們，阿門。”

　　丁素完全沒想到謝一燃會在此情此景裡說這樣的話，這種感受太過意外，可這教堂裡莊重的氛圍令她下意識的重複了謝一燃的話：“我愛他，我願意和他共度一生，請祝福我們，阿門。”

　　不是表白，而是宣誓。

　　離開教堂後，兩人一路沒有交談，謝一燃緊緊牽著丁素的手。回到脫鞋的地方，兩人穿上鞋，順著原路返回。就在謝一燃走向駕駛座的時候，丁素終於找到機會奔向路邊的指示牌，花了很短的時間，她找到了指示牌正文下方的中文介紹，上面這樣寫著：土濟島當地土人居民的風俗，赤腳走上鳥島的新人能得到天神的祝福，永遠在一起，一直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