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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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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0: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遇
  
  次日晨,柳素娥寅時三刻就從大炕上爬了起來。見翠姑睡的正香,她便輕輕替翠姑掖了掖半舊薄被,又推了推一旁的柳月娥,低聲道:「月娥,我先去鎮子上送貨,翠姑要是醒來,你替我照顧照顧。」
  
  柳月娥揉了揉惺忪睡眼,哦了一聲,叮囑道:「大姐,路上小心!」
  
  柳素娥應了一聲,輕手輕腳麻利的穿好了衣裳,在院子裡打了水,洗漱畢。又將大缸內的田螺和魚撈出來,放在墊了破布麻草的背簍內,收拾停當,天色也才剛麻麻亮。
  
  張氏每日都起的很早,這會子也從屋裡出來,幫著柳素娥收拾:「去的路上可要小心,我讓成子跟著你去,你又不肯,娘心裡還真是放心不下呢!」
  
  柳素娥洗了洗手,輕笑道:「娘,我會小心的。我都這麼大人了,有分寸。」言畢,蹲下身背好了背簍,道:「那我先走了,翠姑就麻煩娘了。」
  
  「哎,快去快回。」張氏一路送到了門口,目送著柳素娥往村口去。
  
  天還不曾大亮,路上也沒什麼行人,倒也清淨。
  
  晨風習習,更是叫人神清氣爽。
  
  柳素娥一路走走歇歇,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就到香滿樓。
  
  香滿樓開門早,門口有幾個夥計在灑掃,正好就有昨日領著她上樓的小夥計。
  
  那小夥計一見是柳素娥,一改昨日傲慢態度,輕輕一笑道:「這不是昨日賣菜方的小娘子嗎?你是來找柳掌櫃的?」
  
  他態度好,柳素娥自然態度更好,一時笑吟吟道:「是,有勞小哥幫忙請一下柳掌櫃,我是來送田螺和魚的。」
  
  「好,你在門口等著,我這就上樓去請。」那小夥計丟了手裡的掃帚,一溜煙兒上樓去請柳掌櫃。
  
  柳素娥將背簍放在地上,抬手揉了揉發酸的肩膀。一個多時辰的腳力,腳下早就起了水泡,這肩膀怕是也磨破了。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那趙明達。
  
  昨兒傍晚之事,不知道他會不會記仇?若是明事理之人,必定不會記仇。可這趙明達性子怪異,保不齊他就會記仇,不收他的田螺和魚。
  
  柳素娥暗暗捏了捏袖內的文書,好歹當時是簽了合同的,若是他們不肯收,就照著合同找他們索賠。
  
  正想著,那柳掌櫃卻笑呵呵的出了門,快步迎了上來:「素娥啊!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柳掌櫃好。」柳素娥見柳掌櫃面上表情很好,心也松了松,笑吟吟道:「我是怕田螺不新鮮了,早送過來,你們好做菜。」
  
  柳掌櫃聽了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一面吩咐道:「良子,把這田螺和魚送到後廚去秤一下,秤完了去告訴賬房先生,讓他把賬給算了。」
  
  「好嘞……」方才的小夥計應了一聲,提起背簍就去了後廚。
  
  到此時,柳素娥的心才徹底的落進了肚裡。看來趙明達並沒有記仇,是她想多了。
  
  不過想想他那種傲慢無禮,目空一切的態度,她還是對他產生不了一點點的好感。
  
  「素娥啊!進來喝口茶吧!趕這一程路,你一個女娃兒,還真是叫人佩服。」柳掌櫃眼中帶著些憐憫,道:「先進來坐坐。」
  
  柳素娥感激的道了聲謝,跟著柳掌櫃進了香滿樓。
  
  此刻是晨起,香滿樓一樓食客並不多,只有三三兩兩過路的前來吃飯。
  
  柳掌櫃叫人端了茶水過來,又特意的給拿了兩個肉包子:「這麼大早就過來,肯定沒吃東西吧!先吃兩口包子墊吧墊吧,回去的路上也不會太餓!」
  
  柳素娥哪裡好意思吃人家的東西,她是來賺錢的,臨了還吃人家包子,多不好。
  
  她紅著臉忙推辭道:「柳掌櫃,這包子我不能吃,您還是拿回去吧!我是來送貨的,送完就走……」
  
  那柳掌櫃慈祥一笑,只道:「你也別多想,這包子可不是酒樓的東西,是我家內人做的,我帶了幾個過來。」他輕歎一口,眼神有些哀傷,喃喃道:「我以前也有個閨女,可惜還不到十三,就給病沒了,她要是長大成人,也是你這個年紀……」
  
  柳掌櫃似乎不忍提起,本來精明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眼底分明有幾分氤氳,卻又生生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柳素娥聽了方知他有這般傷心事,一時也一臉難堪,慌忙擺手道:「柳掌櫃,真是對不住,讓您想起傷心事了。」
  
  柳掌櫃卻輕歎一口,轉而又面帶笑容,將苦澀藏在嘴角道:「沒事,都過去了。」一面又將包子推給柳素娥道:「所以我看見你總會想起她來,心中難免有幾分憐憫。快吃吧!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素娥哪裡還敢再推辭,只能拿著包子胡亂啃了幾口,口中苦澀異常,總覺食不知味。
  
  人生事誰又能說的明白,所以還是要時時刻刻懂的珍惜才行。
  
  吃完了包子,那賬房先生也算好了賬,
  
  田螺一斤十五文,魚則是一斤十文,這一次柳素娥總共賣了八百三十五文錢。
  
  「你數好,出了門我們可就不認了哦!」柳掌櫃把錢交給了柳素娥,笑吟吟的玩笑了一句。
  
  柳素娥也不數,只貼身收了起來,感激道:「柳掌櫃真是見外了,您還能少我的啊?」
  
  一番說笑,柳素娥見街上人也多了,便告辭道:「柳掌櫃,那我先走了,過兩日我再給您送貨過來。」
  
  柳素娥前腳出了店門,那柳掌櫃後腳就上了三樓雅間。
  
  趙明達正背著手站在窗邊,定定看著走在大街上的柳素娥,看著看著,不覺輕輕一笑。
  
  想想柳素娥執著的模樣,還真是覺得這個人傻的好笑……
  
  五兩銀子不肯要,偏偏要起個大早,步行好幾里地來送貨,累死累活也不過賺幾百文錢……
  
  他是真不懂這樣的人。
  
  輕輕搖了搖頭,柳管家已經進了廂房,笑眯眯道:「少東家,那田螺按照你的吩咐,給每斤多算了五文錢。」
  
  「嗯!」趙明達轉身點了點頭,嘴角還掛著一絲絲笑意。
  
  柳管家看在眼裡,笑著問道:「少東家今兒心情不錯呀!是不是昨兒傍晚見了老婦人……」
  
  趙明達不語,只輕歎一口道:「在我這裡是老婦人,可在外人眼裡還是個姨娘。」語畢,他回身坐在了鋪著紅色絨布的桌邊,端了茶碗,沉聲道:「母親的病請了好幾個大夫,吃了好些藥都不管用,你再給我尋覓幾個出色的大夫來……」
  
  「行,我再去托人打聽,看看哪裡有高明的大夫。」柳管家雙眉微蹙,猶豫道:「不過咱家那位大夫人可是給您說了親,就今明兩天,就要去相看姑娘了,您這邊……」
  
  「我都說過了,我不娶,誰要娶就娶吧!」趙明達表情一冷,有幾分不耐,擺手道:「你去照看店裡吧!」
  
  柳管家見如此,也不好再勸,只能歎著氣出了門去。
  
  趙明達放了茶碗輕歎了一口氣。
  
  他是姨娘所生的庶長子,自小兒一直跟著親娘長大。可反倒是大了,父親卻硬是把他親娘給送到趙家的田莊子去,讓他跟著嫡母過日子,美其名曰為了他好,讓他能有個好出生。
  
  他就不懂了,既然嫌棄他母親是個使喚丫頭,為何還要和她母親在一起?還要生下他?
  
  生下了,卻又要分開他們。
  
  趙明達心煩意亂,想著自己母親一直病著,自己又不能在床邊侍疾,這心裡就直冒火。
  
  再說柳素娥出了香滿樓,一路在鎮子上溜達了一圈兒,發現還真是有美食一條街。只是這美食一條街檔次太低,左不過幾個麵攤子,幾個包子攤,或是賣些糕點之類的小攤位。
  
  她細細的打聽了一下,在這一片弄個小攤位,只每月交二十文的保護費即可,別的費用一概沒有。
  
  雖然這二十文有些肉疼,可相比那些鋪面高昂的租金,倒也不算貴。
  
  最主要的是這美食一條街比較繁華,來往商客也多,遇到趕集的一天,更是人多。若是做好了,還真是能賺銀子。
  
  只是她要賣什麼呢?
  
  這古代資源有限,就那麼多東西,想做什麼都做不出來……
  
  不過她不是有空間嗎?不是還有個小書仙嗎?回去問問小書仙,看看她有什麼鬼點子。
  
  正想的出神,卻聽耳畔一聲冷笑聲,帶著些嬌媚,卻又叫人聽的難受:「喲……這不是那個夾著尾巴回家的柳素娥嗎?」
  
  柳素娥面上一冷,已經知道這是遇到誰了。
  
  還真是出門踩狗屎,沒看老黃曆啊!
  
  「幾天不見,我看你倒是逍遙的很……」周如花故意挽住了一旁吳明澤的胳膊,明豔臉龐上滿是惡毒,眉峰微挑,嗤笑道:「不過我看你回了娘家,還不是一樣灰頭土臉?還背著個破背簍……不會是……不會是吃不上飯,來討飯了吧!」
  
  柳素娥只裝聽不見,不理睬周如花,大步往前走去。
  
  對待這樣的人,她是真的一點點口舌都不想浪費。
  
  那周如花見柳素娥不理睬她,當時惱了,挽著吳明澤的胳膊撒嬌道:「爺,你瞅瞅她這是什麼態度……」
  
  「柳素娥,這才幾天啊?怎麼?你就裝不認識人了?」吳明澤對柳素娥猛然間提出的和離還有些耿耿於懷,畢竟夫妻一場,他是真沒想到她會那麼絕情,毫無留戀的離開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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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挨打
  
  晨光暖暖,照在柳素娥的面上,鬢角的碎髮隨風輕揚。她目光透著冰寒,不屑的回身看了一眼吳明澤,淡然道:「我認識你嗎?我怎麼記得我不認識你?」言畢,兀自回頭,邁步準備離開。
  
  那吳明澤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又憤懣。額上的青筋也跟著鼓了起來,一把甩開了周如花的手,死死拉住了柳素娥的胳膊,怒聲道:「你說啥?這才幾日,你就說你不認識我了?」他恨的咬牙切齒,眼神仿佛一把刀子,從柳素娥身上刮過:「你帶走了我的女兒,你還說不認識我。柳素娥啊柳素娥……你還真是狠毒。」
  
  狠毒?柳素娥仰天一笑,揚起臂膀毫不留情甩開了吳明澤的手,厲聲道:「我狠毒?」她定定望著吳明澤,冷然道:「看來你果然是上年紀了,連腦袋都不清楚了。狠毒二字用在你和你母親身上還差不多吧!你母親她老人家可是絕對能擔得起『狠毒』這兩個字的。」
  
  「你說什麼?」吳明澤恨得簡直想將柳素娥一把捏死,眼內冒火道:「分明是你自己不好,你還賴我母親。你這個賤女人,別不知好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兩人這般爭吵,周邊自然聚齊了一眾看客。
  
  那吳明澤的酒樓也在這一條街上,一開始還顧忌顏面,並不敢大聲叫駡。可到了後來,完全破罐子破摔,毫無顧忌的破口大駡起來。
  
  此地正好離香滿樓不遠,香滿樓的幾個小夥計也跑過來看熱鬧,見是柳素娥和個男人吵架,當中有個好事的便跑去找了柳掌櫃。那小夥計慌慌張張的跑進店內,卻正好一頭撞上了剛下樓的趙明達。
  
  趙明達臉色一沉,就要問個緣由,這小夥計便將柳素娥和男人吵架的事兒說了一遍。
  
  趙明達聽後只是搖了搖頭,便邁步上了樓去。倒是柳掌櫃上了心,巴巴的跑去瞧。
  
  「……吳明澤,我和你沒什麼話好說。那一日你我之間已經兩清,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別故意找茬……」柳素娥眼見著圍觀者眾多,也不想鬧騰出事情來,邁開步就要走。
  
  那知吳明澤看不慣柳素娥這種冷漠態度,加之一早上起來和周如花喝了幾盅酒,酒壯慫人膽,更何況他本就是個愛打罵人的。見柳素娥不屑於和他說話,心中的氣陡然間升騰起來,一把拉住柳素娥的胳膊照著柳素娥的面頰劈面就是一巴掌。
  
  柳素娥沒想到他會當眾打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右邊臉頰上火燒火燎的疼。
  
  這一巴掌下去,那周如花也是嚇了一跳,繼而卻又得意起來,照著地上啐了一口,罵道:「活該……」
  
  周邊看熱鬧的人本以為只是吵嚷兩句,可誰都沒料到吳明澤會動起手來。一個男人當街打女人,不管他有沒有錯,別人都會更同情這個女人。
  
  理所當然,柳素娥成為眾人保護的對象,一時都過來指責吳明澤,讓他住手。
  
  「哼!你們可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我媳婦,我打我媳婦天經地義,你們管的著嗎?」吳明澤打完了柳素娥,得意洋洋的拉扯著柳素娥的胳膊,眼底閃著炫耀之色,道:「女人不聽話就是要打……」
  
  話音還未落,面上卻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極脆,驚得眾人幾乎都張大了嘴巴!
  
  「混蛋,誰是你媳婦?你閉上你的臭嘴。再多一句話,就不是這一巴掌這麼簡單。」柳素娥赤紅著眼睛,一手還懸在半空中。方才那一巴掌幾乎用了她吃奶的力氣,現在虎口處還一陣發麻。
  
  她這輩子最是見不得打女人的男人,只有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打女人……
  
  吳明澤壓根沒想到柳素娥會打他這一巴掌,從前他打柳素娥,別說是一巴掌,就是十下、二十下,她也不敢還手。
  
  周如花已經嬌滴滴的撲在吳明澤的身上,一手捧著吳明澤的臉,嬌聲道:「呀……口角都流血了……」一面拿出帕子替吳明澤擦臉,回身對著柳素娥破口罵道:「你這個潑婦,竟然敢對爺動手……你……你吃了豹子膽了……」
  
  「爺?」柳素娥冷笑,她一使勁掙脫開了吳明澤的手,目光冷冷道:「他是你的爺,可不是我的爺……」言畢,撿起地上的背簍就準備走。
  
  她可不想和這兩個瘋子再攪和在一起。這一刻,她真是慶幸當時自己那麼果決從吳家脫離出來。若是不脫離,現在還不知道何種光景呢!
  
  「你這個賤貨。」吳明澤一時也懵了,見柳素娥要走,這才反應過來,起身一伸胳膊,照著柳素娥的後腦勺揪住了柳素娥的頭髮,兩個眼睛瞪得溜圓,眼底冒著火星子,一把就將柳素娥扯倒在地上,拖行道:「你敢打老子……老子今兒就讓你見點血……」
  
  柳素娥只覺頭皮一陣生疼,她本能的伸手捂住了頭皮,可還是疼的幾乎昏死過去,她恨恨道:「吳明澤,你個畜生。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卻言而無信,你快放開我……」
  
  此刻她已然沒有了還手的餘地,心裡只恨出門沒帶把刀子,若是帶了刀子,她一定毫不猶豫給這個畜生一刀,結果了他。
  
  那吳明澤只得意的哈哈笑了兩聲,定定看著狼狽不堪的柳素娥,揚眉道:「咋樣?才知道我的厲害吧!不是不認識嗎?你不是不認識我嗎?你給我叫一聲爺爺我就放開你……」
  
  周邊的人也有幾個看不下去的,都過來拉扯吳明澤。
  
  可吳明澤身高馬大的,加上手裡又扯著柳素娥的頭髮不放。他們一拉扯吳明澤,柳素娥就要跟著疼一次,這些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叫他爺爺?柳素娥只想啐他一口……
  
  正想著如何反擊,卻見人群中擠出一人來,一身棗紅色直裰,灰色馬甲,原來是柳掌櫃。
  
  柳掌櫃見柳素娥被拖行在地上,不由皺著眉勸道:「吳老闆,你這又是何必呢?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偏要和一個小婦人動氣?她若是得罪你了,容她給你賠個不是……」
  
  柳掌櫃並不知道柳素娥和吳明澤的關係。從前柳素娥只在家中操持,從來不跟著吳明澤拋頭露面,這條街上的人,幾乎不知道她就是吳明澤的媳婦。
  
  吳明澤素日裡就看不慣香滿樓的人,同為開酒樓的,可他們吳家酒樓生意就沒有香滿樓的好。
  
  見是柳掌櫃勸,他不由挑眉道:「柳掌櫃,這裡可不是你們香滿樓的地盤,我看……還輪不到你來管閒事吧!」
  
  柳管家本想當個和事佬,可沒想到吳明澤這般不給面子,讓他下不來檯面。
  
  他柳景才在這一條街,那也是有些頭臉的,被人這般挑釁,他如何能忍,一時也急紅了眼,上前就要掰吳明澤的手:「我怎麼管不得?這位小娘子是我們香滿樓的客人,我身為香滿樓的大掌櫃,肯定有權利去管她的事情。」
  
  柳素娥知道柳掌櫃是一片好心,可她不想讓柳掌櫃捲進來,只忍了疼道:「柳管家,你別管我,我和這畜生之間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就好。橫豎還有個衙門呢!他還能治死我不成?」
  
  柳管家見柳素娥額上滿是汗水,疼的直咬牙,心情更是沉重,呵斥道:「你快放開她……你這樣拽著會出人命的……」
  
  「她教訓我媳婦呢!柳管家莫不是連我家事都要管吧?」吳明澤撇著嘴得意一笑,目光中滿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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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1: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改觀
  
  趙明達背著手站在窗邊靜靜的看著樓下發生的一切,心中也是滿腹疑惑。
  
  想起那日柳素娥說過的話,說她獨自撫養孩子,可方才明明聽見吳明澤高聲叫嚷著是她夫君,莫非……她是被休之人?
  
  可若是被休,為何夫家又不養活孩子?而是讓她一個弱女子養活孩子?難道這孩子非夫家所生?還是和離?
  
  想著柳素娥為了自己的女兒,執意讓他道歉的模樣,這心裡便說不出的壓抑。
  
  樓下柳素娥被吳明澤揪著頭髮,一時掙扎了好久才勉強站起了身子。
  
  柳素娥心中暗罵,這狗皮膏藥,貼上還真是揭不下來了。她偏要揭下來不可,哪怕流血也要揭下來。
  
  她扯著自己的頭髮,生生往後一拉,疼的她直冒冷汗:「吳明澤,你若是再這樣,小心我口無遮攔。」她目光一淩,提醒他道:「別忘了和離之時咱們說過的話,你食言我必不會遵守約定。到時候我說出些不該說的,你後悔……只怕再也來不急。」
  
  她口中的約定便是指他們吳家酒樓用變質食材,用水兌酒這些醜事。
  
  那吳明澤聽後,酒氣也登時也消了下去,人也跟著醒了大半,揪著柳素娥頭髮的手不由緩緩鬆開。
  
  柳素娥只覺頭皮一陣輕鬆,方才那種刺啦啦火燒火燎的感覺慢慢消散。只是早上梳好的頭髮,現在已經被吳明澤抓的完全散開,如黑漆漆的瀑布一般,落了一肩頭。
  
  柳掌櫃雖然聽不懂柳素娥話中的意思,但是看著吳明澤鬆開了柳素娥,不由也松了一口氣,急忙上前詢問道:「素娥啊!你沒事吧?」
  
  柳素娥不想讓柳掌櫃看到她這般狼狽模樣,忙抬手將頭髮攏起來,在後腦勺隨意綰了個髻,尷尬道:「讓柳掌櫃見笑了,我沒事。」
  
  「沒事就好……」柳掌櫃點了點頭,又擺手道:「各位還是散了吧!都散了吧……」
  
  這些看客多少知道柳掌櫃有些威望,看了兩眼,便也各自散去。
  
  到此刻,柳掌櫃方知這柳素娥竟然是吳明澤的內人。從前他只知道這吳明澤已經成家,只是從未見他續弦的妻子拋頭露面過。
  
  柳素娥綰好了頭髮,這才抬頭,冷冷橫了吳明澤一眼,厲聲道:「你我說好了橋歸橋路歸路,既然已經簽了和離文書,又何必如此為難與我?」她眉峰微挑,對上了周如花得意的眸子,厭惡道:「還有你,為人妻就該有個為人妻的樣子。挑唆夫君和從前妻子吵架,你這是想讓你夫君丟人還是想讓自己無臉?周如花,我告訴你,此事僅此一次,若是遇上二回,定不是今天這般光景。撕破臉皮誰都會,只是屑與不屑的問題……」
  
  「還有……」柳素娥烏黑的眸子定定望著周如花,唇角勾了一抹冷笑,道:「你最好是能生個兒子出來……生了女兒出來,只怕你比我還慘……」
  
  「你……」周如花嬌媚的臉兒登時猙獰,兩眼死死盯著柳素娥,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
  
  柳素娥並不理睬周如花臉上的驚恐,冷冷的撇了撇嘴,再不去看這對狗男女一眼。只撿起地上的背簍,對著柳掌櫃道謝道:「多謝柳掌櫃施以援手,素娥謝過了。」
  
  「別這麼說,我只是看不慣罷了!」柳掌櫃聽了柳素娥這番言辭,心中也明瞭了幾分,想必是和離後,這吳明澤氣不順,故意找茬為難。
  
  男人活到如此份上,卻也能稱作敗類了。
  
  柳掌櫃鄙夷的看了一眼吳明澤和周如花,對著柳素娥溫言道:「要不……先去我們酒樓洗洗,你這般模樣,回家只怕……只怕父母也會擔心。」
  
  柳素娥想想也是,出來時候好好的,回去時候卻頭髮散亂,張氏還不擔心死。
  
  「那就謝謝柳掌櫃了。」柳素娥道了謝,看都不看一眼僵在一旁的吳明澤和周如花,挺胸邁著大步隨柳掌櫃去了香滿樓。
  
  吳明澤看著柳素娥離去,額上的青筋跟著又跳了幾跳,右手不覺握成了拳。不過才離開幾日,她就恍若變了個人似的。
  
  尤其是那眼中的不屑和冰冷,仿佛看一坨狗屎一般……
  
  周如花被柳素娥那句話氣的臉色發白,一時跺腳,垂淚道:「爺,你聽聽那賤人說的話……她是咒我不好過呢……」
  
  吳明澤心裡本來就有氣,聽周如花還在發牢騷,心中更是憤懣,一巴掌甩過來,正好打在了周如花的臉上:「你給我住口……」
  
  周如花先是一愣,飽滿的紅唇張的仿佛能塞下一個大棗。半響,才捂著臉嚶嚶哭出聲音來,一面拉扯著吳明澤的胳膊,極力喊道:「爺……你打我……」
  
  吳明澤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厭惡,一用力,甩脫了她的手,大步往酒樓去了。
  
  周如花挨了這一巴掌,本來心中委屈,想著吳明澤能軟語安慰,誰知竟撇她而去,一時間更是哭的大聲,半條街都能聽見她的哭嚎聲。
  
  吳明澤幾乎氣死,這不是誠心給他丟人嗎?方才和柳素娥的事情已經夠丟人了,現在她竟然還這樣放了老聲的哭,心中對周如花更是多了幾分厭惡,吩咐酒樓內的夥計道:「你去告訴她,讓她馬上滾回家去。」
  
  柳掌櫃聽見周如花的哭聲,對著柳素娥道:「聽見了吧!方才那女人也挨打了,算是給你出氣了。」
  
  柳素娥不屑一笑,只道:「他無情的時候可不是一巴掌的事情,比這個狠毒的時候還多著呢!」
  
  柳掌櫃聽後,心中對柳素娥更是多了幾分憐惜,想她從前日子必定過的十分艱難。可憐這麼好一個女娃兒,竟遇人不淑,遇上這等豺狼虎豹,可憐,可惜啊……
  
  上了三樓空的廂房,柳掌櫃吩咐人給柳素娥打了水,讓柳素娥洗漱一番。
  
  柳素娥坐在妝台邊,對著銅鏡看自己方才被打的臉,頰上清晰可見五個指頭印。尤其是頭皮,現在還火燒火燎的疼。
  
  她暗暗咬碎了銀牙,心中發誓,若是吳明澤再這般刁難她,她必定也不能讓他好過。
  
  不過今日事情真是多虧了柳掌櫃,若不是柳掌櫃,現在她都不知道多狼狽呢!
  
  柳掌櫃又差人送來了一碗茶水,讓柳素娥壓驚。柳素娥怎好再吃人家的茶,忙下樓去謝過柳掌櫃。
  
  腳步才從廂房邁出,卻正好與對面廂房走出來的趙明達不期而遇。
  
  四目相對間,柳素娥忙垂首問好。心道,既然人家是這酒樓的少東家,今天柳掌櫃幫忙,少不得也得謝謝這個少東家。便福了一福,感謝道:「多謝少東家借給我廂房洗漱。」
  
  趙明達站在門口處,目光靜靜盯著柳素娥,半響才懶洋洋道:「竟然是你,恕我眼拙,方才還真是沒瞧出來。」
  
  話一出口,他又覺自己太矯情了,方才明明從樓上一直看著她的舉動,還說沒瞧出來……
  
  可柳素娥聽著他說這些話,卻覺得他是不是記仇,語氣聽著不善。
  
  「瞧沒瞧出來我都要謝謝少東家,下次送來田螺,我送少東家一點,不收銀子,權當感謝。」柳素娥抬起頭,示好的笑了笑。不管他是不是記仇,她只想做好自己。
  
  趙明達見她眼眸清澈,臉頰上依稀還能瞧見方才被打過的痕跡,倒也可憐見的。想了想,臉上的表情也鬆弛了下來,只揚眉道:「我們香滿樓是不會差你幾文錢的,田螺該是多少還是多少,你的感謝我收著就是了。」言畢,背著手邁步往樓下走去。
  
  柳素娥一愣……
  
  他這是……
  
  難道是覺得她太窮了,送不起田螺?還是……不屑要她的田螺?
  
  想了想,始終也想不明白,最後只能歸結為他太怪咖,普通人理解不了他的心思。
  
  不過他不記仇就好。
  
  柳素娥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下了樓,這才聳了聳肩,關好房門下了樓去。
  
  樓下柳掌櫃正和趙明達說著話,柳素娥不便打擾,只能立在一旁等他們說完話。見那趙明達出了店門,她這才過去謝過柳掌櫃。
  
  柳掌櫃讓她不必介懷,兩人說了幾句,柳素娥方拿了背簍出了店門。
  
  門口停了一輛榆木馬車,細看之,正是昨天傍晚那輛馬車,馬車夫正是慶寶。
  
  柳素娥看了一眼慶寶,臉上悻悻然。那慶寶道也不以為意,只盯著柳素娥道:「上來吧!」
  
  上來?柳素娥一驚,定定望著慶寶,遲疑道:「你……你是說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慶寶橫了橫濃眉,撇嘴道:「你不是要回柳家溝嗎?正好順路,送你一程。」
  
  順路?昨兒個他們就說有急事,看來是事情還沒辦完吧!
  
  再往車裡瞧,依稀還有個人影子,應該是趙明達吧!
  
  昨天她那樣強硬的讓人道歉,今天怎好意思坐人家的馬車。
  
  柳素娥輕輕笑了笑,尷尬道:「還是不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話音未落,卻聽車內一個冷冷的聲音:「不識好歹……慶寶,咱們走……」
  
  「好嘞!」那慶寶撇了一眼柳素娥,便打馬往前去了。
  
  柳素娥看著車馬行遠,這心裡方反應過來。
  
  這人,也太奇怪了……
  
  不過通過此事,她對趙明達隱隱的改觀,他應該不是別人口中那般惡劣之人……或者,是面冷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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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說媒
  
  清晨的太陽明媚而不灼熱,清風帶著絲絲涼爽,像淘氣娃娃的小手一般,從張氏的臉上拂過。
  
  張氏帶著翠姑在後院喂豬喂雞,柳二河一早就帶著柳月娥他們姊妹幾個上了地,家裡只剩下她們祖孫二人。
  
  翠姑小臉泛著健康的紅色光澤,頭上戴著一頂泛黃的破草帽。這還是張氏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專門給翠姑遮陽用的。
  
  「姥姥,你說娘這次回來會給我買糖吃嗎?」翠姑還惦記著昨晚上柳素娥說過的話,說今兒上鎮子上,回來給她買糖吃。
  
  張氏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翠姑,柔聲道:「會的,你娘說給你買,肯定會買的。」
  
  「那等買回來,我給姥姥吃。」翠姑甜甜的笑著,目光微動,靜靜看著張氏。
  
  柳家的生活氛圍要比吳家好很多。雖然有胡氏和崔氏搗亂,但是柳二河一家人和睦,對翠姑也極好,翠姑自然潛意識和柳家人親近。
  
  張氏將豬食桶子拿起,輕輕撫了撫翠姑的頭,欣慰道:「翠姑可真乖,還惦記著姥姥。姥姥是大人,大人是不吃糖的。」
  
  翠姑聽了,登時撅起了小嘴,眨著大眼睛道:「不對,大人也吃糖。在我們家,奶奶和小姑就經常吃糖。小姑還說小孩子不能吃糖,小孩子吃糖會掉牙齒,可她自己就能吃。」翠姑想著在吳家的經歷,不覺皺著眉將嘴巴高高撅起,一臉的小委屈。
  
  張氏聽著不由滿腹辛酸,也難怪自己的女兒和那畜生過不下去,連孩子都不肯好好對待,還能對誰好?
  
  張氏拉了翠姑的手,軟語安慰道:「翠姑啊!在姥姥家,翠姑想吃啥,家裡只要有,翠姑都可以吃……」
  
  話音剛落,便聽一聲略刺耳的輕笑:「喲,弟妹這是哄著翠姑玩呢?」
  
  張氏一聽是胡氏的聲音,本來還和悅的表情,登時沉了三分,抬眸道:「大嫂來了,有啥事兒嗎?」
  
  言畢,張氏將豬食桶子放在了一邊,拉著翠姑的手道:「翠姑,姥姥先去給你洗手,洗了手咱們喝粥去。」
  
  胡氏知道張氏這是不願意和她說話,她也不惱,只撫了撫鬢角,對著張氏笑道:「弟妹,我帶了個人來,有事要和你說。」一面又四下張望一番,詢問道:「素娥呢?咋不見素娥?」
  
  張氏聽胡氏問起柳素娥,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旋即遮掩道:「素娥上山去了,說是去拔豬草。」
  
  胡氏就怕柳素娥在家,聽柳素娥不在家,這才松了一口氣,呵呵笑了兩聲:「素娥這丫頭還真勤快呢!」
  
  張氏見胡氏說話有些不對勁,她可是從來都不肯費口舌誇柳素娥的,心裡不由起了疑,橫了胡氏一眼:「大嫂有啥事就說,說完了我還幹活呢!」
  
  「弟妹,你咋這態度!弄的好像仇人一樣,好歹咱也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來。」胡氏撩了撩眼皮,旋即神秘一笑,拉了張氏的胳膊殷勤道:「你跟我來,咱們去堂屋裡說話。」一面又扯著嗓子喚道:「瑞娥,你帶著翠姑出去玩一圈,我和你二嬸子有話說。」
  
  柳瑞娥和柳木娥應了一聲,跑過來要拉翠姑去玩。翠姑見狀,嚇得急忙躲在了張氏身後。
  
  柳瑞娥臉色一沉,三分不喜七分不耐,撅著嘴道:「娘,她不跟著我去。」
  
  胡氏心中暗暗罵道:「柳素娥的這女兒也和柳素娥一樣貨色,都是吃裡扒外的白眼狼。」面上卻堆滿了笑容,笑眯眯道:「翠姑,跟著你三姨去玩好不好?」
  
  翠姑搖了搖頭,怯怯道:「我三姨去地上幹活了,還沒回來呢!」
  
  童言無忌,翠姑眼中只有一個三姨,就是柳桂娥。可按照柳家姊妹排下來,柳瑞娥確實是三姨。
  
  胡氏聽後不由冷笑一聲,揚眉看著張氏道:「弟妹啊!不是我說你,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這按照年紀排,我家瑞娥可不就是她三姨嗎,她咋還說她三姨下地幹活去了呢?」
  
  張氏不語,只拉了翠姑溫聲道:「翠姑,你要是不想去玩,你就跟著姥姥吧!」
  
  柳瑞娥聽了,撅著嘴冷哼一聲,拉了柳木娥憤憤然出了門去。
  
  胡氏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卻又馬上掩去,只賠笑道:「翠姑才來,還不習慣和她幾個姨出去玩。不去便不去吧!讓她在家玩吧!」一面挽了張氏的胳膊道:「弟妹,咱們上堂屋去,堂屋還有人等著咱呢!」
  
  張氏神情淡漠,不情不願的跟著胡氏走:「屋裡是誰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是天大的好事,保證你聽了心中歡喜。」胡氏死拉硬扯將張氏拽進了堂屋。
  
  堂屋梨木方邊坐著一人,此人生的五短身材,肉鼓鼓的包子臉,一雙小眼睛十分精明有神,望向張氏的時候,立刻擠出一個笑容,殷勤道:「哎呀!老二家的,你可是來了。」
  
  張氏目光先是一驚,繼而又訝異的掃了一眼胡氏,定定道:「這不是朱大娘嗎?」
  
  「啊!就是朱大娘啊!」胡氏拉了張氏坐在了朱媒婆對面,笑嘻嘻道:「朱大娘可是有正經事兒和你說呢!」
  
  張氏面色晴暗不明,心道,這朱媒婆莫非是來給月娥說媒的?月娥剛過十四,鄉下人及笄早,雖說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她並未透出風去給柳月娥說媒啊?
  
  正暗自想著,那朱媒婆卻殷勤道:「老二家的,我來是給你家素娥說親的。你家素娥不是和離了嗎?正好我這兒有個人家,和你家素娥挺相配的……」
  
  張氏一聽,眉心倏然一跳,目光定定望著朱媒婆,追問道:「朱大娘是要給我家素娥說親?」
  
  胡氏也坐在了一旁,笑眯眯道:「弟妹,你不會是高興傻了吧?朱大娘就是給咱家素娥說親來了。」她目光閃著星芒,解釋道:「素娥如今和離了,一個人過日子也不容易,她人又年輕,咱總不能耽誤她下半輩子吧?」
  
  張氏還有些恍惚,素娥這才和離幾天啊?咋可能這麼快就有給她說親的?思來想去,心中也明白過來,一定是胡氏想把柳素娥嫁出去,這才找的朱媒婆。
  
  張氏心中有些憤懣,女兒才回來,就算說媒,也得等過個一年半載吧!要是此刻就說了人家,別人還以為她女兒是不是早就私底下有了人,這才迫不及待從吳家脫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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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2: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不嫁
  
  屋內一時沉寂,張氏一手輕輕撫摸著翠姑柔軟的頭髮,沉吟道:「大嫂,素娥是和離了不差。可她才和離沒兩天,親事……我看還是再緩一緩吧!」
  
  胡氏捧著桌上的水碗喝了一口,眼底透著三分不喜七分不耐,擺一擺手道:「弟妹你還真是天真,要是再緩一緩,錯過了好人家,到時候你哭都來不急了。」
  
  言畢,她忙給朱媒婆遞了個眼色,那朱媒婆會意,笑吟吟道:「就是,這戶人家可是極難得的!家境兒好,又沒孩子沒拖累,素娥去了就是正頭奶奶。」
  
  張氏不言語,心中卻冷哼一聲,若是真有那麼好,還能輪得著她家素娥?只怕早就巴巴的留給她家瑞娥了吧!再說了,自己的女兒如今什麼境地她還是很清楚的。和離了還帶這個拖油瓶,那就那麼容易找人家?誰會那麼傻,替他人養孩子?
  
  胡氏見張氏不言語,知道張氏必然是心裡存疑,眼珠子一轉,便笑呵呵道:「弟妹,我知道你咋想的,你肯定是覺得這人這麼好,咋就能看上咱家素娥對吧?」她語氣難得的和軟,慢聲道:「不瞞弟妹,這錢家少爺從前也成過親,可那錢少奶奶也是個沒福氣的,嫁過來不到三年就給病沒了。」她搖搖頭,歎氣道:「說起來這錢少爺也是個常情的,竟然硬生生守了三年,眼看著年紀也大了,也沒找個合適的。」
  
  胡氏輕咳了兩聲,給朱媒婆遞了個眼色,朱媒婆便接茬道:「是啊!我也是看著素娥這丫頭樣貌兒周正,脾氣秉性又好,最難得是從前嫁的吳家也是我說的媒,這也算是我和她的緣分吧!有了好人家,我自然是先惦記著她。」
  
  張氏依舊一臉冷漠,說起第一樁親,她這心裡就憋氣。不過也不能怪朱媒婆,她畢竟是說媒的,這是她的營生。要說怪,也只能怪崔氏和胡氏冷漠無情。
  
  「姥姥,為啥要給娘說親呢?」翠姑仰著頭猛不丁的問了一句,眼中閃著疑惑,道:「娘在這個家不好嗎?為啥要給她說親呢?娘說親了,那我呢?」
  
  「你娘不說親,翠姑放心。」張氏皺著眉,掃了一眼朱媒婆,回絕道:「朱大娘,我家素娥才和離,我還是那句話,緩個一年半載再說。謝謝您老人家的好意,只是這親事我不能答應。」
  
  胡氏一聽急了,登時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惱火道:「我說弟妹啊!你咋這麼不識好歹呢?人家朱大娘可不是給人胡亂說親的人,你好好想想吧!你總不能養活素娥和翠姑一輩子吧?」
  
  「一年半載我還是能養活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張氏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道:「再說了,素娥也是大人了,她的親事自然由她自己做主,我說了不算。」
  
  「可娘也是答應了呀!難道娘的話你們也不聽了?」胡氏橫著眉站起身來,氣的在原地打轉。
  
  張氏摟緊了翠姑,也不示弱道:「娘那邊我會去和她說。總之,這親事我就是不答應。」
  
  胡氏聽了登時氣的捶胸,揚著眉冷笑道:「張蘭花,我說你是腦袋不開竅啊還是咋地?素娥嫁過去可是正頭奶奶,幹啥都有人伺候著,多好的事兒啊!多少人想攀還攀不上呢!你咋就不答應呢?」
  
  張氏不理睬,只輕輕嘟囔了一句:「大嫂看著好,就讓瑞娥嫁過去唄……」
  
  「啥?」胡氏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張氏,在地上啐了一口,叫嚷道:「張蘭花,你別不識好歹。我家瑞娥那是啥樣人?將來找個好的那肯定是不費事的。可你再瞅瞅你家素娥,她可是和男人和離了!你搞搞清楚,誰更不好嫁出去。」
  
  胡氏聲音尖利,嚇得翠姑哇一聲哭了起來,以為胡氏又要和張氏吵架。
  
  張氏忙安撫翠姑:「翠姑不怕……」一面也氣呼呼道:「大嫂,你有話說話,別嚇壞了孩子。總之我就一句話,我家素娥不嫁,除非素娥她自己答應嫁,否則我是不會給她做主的。」言畢,她掃了一眼一旁漲紅了臉的朱媒婆,緩聲道:「朱大娘,你看我還有活要幹……你……」
  
  朱媒婆明白張氏的意思,這是要下逐客令了。她臉皮再厚,也坐不住。便忽地一下起身,沉著臉道:「行了行了,你忙你的,我走了。」
  
  言畢,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土,邁著小碎步往門口去了。
  
  胡氏見狀,又氣又惱,跺著腳罵了兩句,左不過罵張氏不識好歹,是個沒腦子的人。罵完了,急忙追著朱媒婆去了。
  
  張氏也不氣惱,她照著門口啐了一口,罵道:「混蛋東西,分明就是想害我女兒,還裝好心……」一面又去安慰翠姑:「翠姑不哭,沒事了……」
  
  朱媒婆說媒無數,何曾受過這樣的白眼。出了柳家門,就沖著地上啐了一口,大罵道:「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給她說媒她還不樂意呢!真以為自己閨女還是黃花大閨女呢?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棄婦罷了!」
  
  胡氏快步追上,挽了朱媒婆的手,陪笑道:「朱大娘,我那弟妹就是個傻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這家裡可不是她說了算的,我回去和我婆婆說,一定把這門親事給說通了。」
  
  朱媒婆眉峰一挑,眼角的褶子下透著得意,冷哼一聲道:「你可是比她精明多了,再怎麼說,錢家那也是大門大戶。就算人家錢少爺有啥缺陷,那也是有錢人,往後她嫁過去,你們柳家都要跟著沾光呢!那是多少好處?總好過他們臭出力幹活的強。」
  
  「那是那是……」胡氏哈巴狗似的應了幾聲,又陪笑道:「真是難為您跑一趟了。」
  
  「我倒是沒什麼,反正這門親事人家要是相看上了,一準兒給你許多好處。我聽錢家老夫人說,相看好,就先給二十兩做為謝禮呢!」朱媒婆眼裡直冒小星星的,道:「給了二十兩,咱倆二一添作五。」
  
  胡氏聽了更是上心,二十兩……嘖嘖嘖,果然是大手筆。
  
  她心裡暗暗謀劃,一時又和朱媒婆說了許多好話,二人方散了各自回家。
  
  胡氏一到家中就怒氣衝衝的去找了崔氏,崔氏正挨著窗坐著,手裡拿著一件寶藍色粗布上衣,正照著亮兒縫上面的盤扣。見胡氏風兒似的跑進來,心知肯定是說媒碰了釘子,又來找她訴苦。
  
  果然,胡氏一進門就抹著眼淚哭了起來:「娘,你說這弟妹腦子是不是不好使了?這麼好的親事,她愣是不答應。」
  
  崔氏不言語,依舊行針走線,半晌才道:「這事兒也怨不得她不答應,素娥才和離,馬上就找人家,別人難保說閒話。」
  
  胡氏撇一撇嘴,拿了個梨木小杌過來,坐在了崔氏邊上,橫著眉毛道:「娘,今兒朱媒婆可是說了,她想給輝子說周家莊楊三爺家的姑娘。這楊家聽說還有個田莊,雖然產出不多,可日子過的也是比咱們家殷實多了!」她目光微動,沉聲道:「那楊家姑娘聽說生的模樣周正,求親的人不少。要是給咱家輝子說成了,這體面的聘禮是少不了的!」她拽著崔氏的胳膊一晃,央道:「娘,輝子可是您看著長大的,您可得幫幫他。他若是能娶了楊家姑娘,那楊家姑娘的陪嫁肯定也不少,將來還能幫襯著咱家發家呢!」
  
  崔氏別好了針線,臉上稍有難色。畢竟柳素娥現在已經長大了,也是為人母的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再不似從前那麼好擺佈。這兩回的交鋒她也看出來了,和她硬碰硬壓根就不行,肯定會被碰回來,非得想個法子才行。
  
  「這事兒也急不得,還是慢慢想個法子吧!」崔氏端著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素娥現在這麼精明,硬碰硬肯定不行,弄不好還得傷了咱們……」
  
  「那我倒是有個法子。」胡氏眼珠子一轉,心裡早就算計好了,她就不信這柳素娥能不嫁。
  
  「啥法子?」崔氏知道胡氏心眼子活絡,但是有時候又太蠢,怕她壞事,先問清楚再說。
  
  那胡氏撇著嘴輕輕一笑,起身貼著崔氏的耳朵道:「素娥她是厲害沒錯,可您別忘了,她可是孩子的娘……」
  
  「你是說……」崔氏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擺手道:「不行不行,翠姑雖說不是咱老柳家的孩子,可到底也流著咱柳家的血……」
  
  胡氏卻不以為然,撇一撇嘴,輕鬆道:「娘,你還信不過我?我好歹也是翠姑的大姥姥,肯定不會傷了她的,您就放心吧。」她目光一淩,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道:「我只是逼著素娥答應這門親事罷了!」
  
  崔氏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囑咐道:「那你可籌劃好了,這事情要是敗露了,保不齊素娥會找你拼命的。」
  
  「知道了,娘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胡氏安撫了一句,為了二十兩銀子,為了豐厚的聘禮,她這次一定要拿住柳素娥,讓她逃不掉。
  
  柳素娥一路從鎮子上來,挨了吳明澤的打,精神總覺有些不濟,這一路,她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回到家中。
  
  張氏等的心焦,打發柳成在村口看了好幾回,就怕柳素娥出事。
  
  「大姐……你可是回來了。」柳成站在村口的大柳樹下等著,遠遠瞧見柳素娥無精打采的走來,忙一溜跑上前去幫著柳素娥背背簍。
  
  走近了才發現柳素娥不對勁,右邊臉頰有些紅腫,似是挨了打一般。他心裡一急,丟了背簍就問道:「大姐,你咋了?被人打了?誰打的?你快告訴我,我找他王八蛋算帳去。」
  
  柳素娥怕柳成惹事,也不敢細說,只說自己不小心,被狗撓了一爪子。柳成自是不信,非要刨根問底。柳素娥無法,只得將遇到吳明澤和周如花一事告訴了柳成。
  
  柳成聽後,登時額上冒起了青筋,拉了柳素娥就要去吳家給柳素娥討公道:「大姐,你別怕,我帶你去找那王八蛋,看我不把他打個稀巴爛。」柳成攥緊了拳頭,惱火道:「實在是欺人太甚,光天化日就打人,真是畜生不如。」
  
  「算了,反正他也挨了我一巴掌,我也不想再和他糾纏不清。」柳素娥無意再和吳家人糾纏,她只想過好日子,因拉住柳成道:「回家別和娘說,只說我不小心撞了一下,別讓娘擔心。」
  
  柳成眉頭一橫,胸口還在高低起伏,顯然咽不下這口氣。見柳素娥不讓去,他也無法,只能勉強答應了下來:「……只是這樣太委屈了……」
  
  「沒事,只要咱一家人和睦就行。」柳素娥輕輕一笑,和柳成並肩往家走去。
  
  「大姐,聽娘說大伯娘今兒叫了朱媒婆來給你說媒了。」柳成邊走邊將朱媒婆說媒的事兒說了一遍。
  
  柳素娥聽後心頭大驚,她是真沒想到胡氏竟然會這麼迫不及待給她說親,想把她給嫁出去。
  
  看來胡氏應該是和崔氏合計好了,不想讓她在這個家裡待著了!想把她給打發走。等她一走,再好好擺佈張氏,擺佈柳二河……
  
  這胡氏心思還真是歹毒。
  
  這家若是不分,遲早被這胡氏坑死。
  
  柳成見柳素娥臉色不好,急忙補充道:「大姐,不過你放心,娘可是沒答應。娘說了,就讓你在家裡,你不說嫁人,誰也別想逼你。」
  
  聽完柳成的話,柳素娥心中方覺安慰。可這張氏軟弱,怎能敵得過胡氏?
  
  再說了,胡氏不可能平白無故給她說媒,這其中她肯定是能撈得著好處才對。
  
  柳素娥心裡一時有了打算,便不動聲色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一通詢問。對於她臉上的傷,那也是無法遮掩,柳素娥只能撒個謊,說是自己撞的。
  
  張氏和柳二河儘管不信,可又套不出話來,只能作罷,一時端了米粥粟米面的窩窩出來,全家人吃了晌午飯。
  
  柳素娥幫襯著張氏洗碗刷盤,柳素娥拿著高粱稈子鍋刷刷著粥碗,面無表情道:「娘,成子說大伯娘給我說親了?」
  
  張氏怕柳素娥生氣,原想瞞著她。如今聽柳素娥提起,她只能如實將胡氏和朱媒婆來說親的事兒說了一遍。她皺著眉,三分氣惱七分怨恨道:「你說你大伯娘這到底是想幹啥?你才和離,她就想出這個道道來,虧得能張開這個嘴。」
  
  柳素娥心底啞然,既然那錢家那麼好,胡氏又怎麼可能捨得留給她?她一邊刷碗,一邊道:「娘,我覺得此事特別奇怪……您不覺得嗎?」她半眯著眼睛分析道:「大伯娘自來就怕咱們一家子好起來,怕風頭壓過了他們大房,她怎麼可能好心把這麼好的人家介紹給咱們?那錢家少爺不過是死了個老婆,年紀也才二十五,找個啥樣的沒有?咋可能一直說不上媳婦?」
  
  張氏也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才心存懷疑,一口回絕了胡氏和朱媒婆。
  
  「那你說你大伯娘想幹啥?」張氏放了手中的抹布,微微蹙眉,一時搖頭道:「我看她是不想讓你在柳家住著了!」
  
  柳素娥卻不這麼認為,若是單純的不想讓她在柳家住著,只要隨便給她找個人家就行,又何必讓朱媒婆找個這麼好的人家?
  
  再說了,這麼好的人家,憑啥要她?她又不是天姿國色,還帶這個拖油瓶,誰會傻到要她?
  
  如此一想,更覺胡氏心裡有鬼,沒安好心。
  
  「娘,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等會子我先托人去打聽一下這錢家少爺,一打聽不就全知道了。」
  
  張氏一聽也是,便點著頭道:「行,我也找人去問問,石家溝錢家,肯定有人知道。」
  
  母女倆商討好後,各自都去打聽了一番。
  
  柳素娥才回來,也不好太張揚,便直接去找了村正打聽。
  
  村正姓冉,為人極正直,村裡人每每提起,都有幾分怕他。柳素娥去找他打聽,也是想等落實了,好讓村正給她做主。
  
  這一打聽不要緊,還真就打聽出來了許多事情
  
  原來這錢家少爺不單死了娘子,還是個瘸子,最重要的是他還有癲疾,發作時極可怕。坊間傳說,他那死去的娘子,就是因為他癲疾發作,又咬又打,那女子才會尋死,一頭撞在了門柱上。只是錢家有些勢力,用錢壓下去罷了,這事兒才沒能大肆被傳開。
  
  柳素娥聽村正說完,腦門上只覺一股氣一直往上躥。
  
  這胡氏心思也太歹毒了,竟然要將她嫁給這樣的人當填房……
  
  嫁過去以後,翠姑怎麼辦?估計也會被胡氏她們給想個法子賣了……
  
  柳素娥心中一陣冷汗,當即跪在了冉村正的面前,聲淚俱下道:「村正,您老可得給我做主。我大伯娘……我大伯娘想把我嫁到錢家去。這錢家啥樣,您也說了,讓我去,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我家翠姑還小,我要是沒了,她咋辦?我還不如……還不如現在就一刀子抹死算了……」
  
  柳素娥明白,此刻她越是可憐,胡氏才能越慘。她無意傷人,可回到家中卻一再被傷害,若是再不反擊,只怕自己會被啃的渣子都不剩。
  
  村正媳婦李氏也是個極熱心的人,見柳素娥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可憐兮兮的,不由也咬牙罵道:「這胡嬌是咋回事,這樣的事情她都能幹的出來……她好歹也是素娥的大伯娘,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真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一面又去拉柳素娥,拿了帕子替她拭淚,安慰道:「你放心,這事兒讓你冉伯給你做主,一定不讓你娘兒倆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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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孩子丟了

  屋內一時氣氛沉悶,李氏拉著柳素娥坐在桌旁,遞了一盞茶水過去,道:「素娥,先喝口水,有啥事自有你冉伯給你做主,放心吧!」
  柳素娥接過李氏手中的茶水,又放在了桌上,抽出袖中的帕子抹了抹眼淚,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多謝李嬸子給我做主,只是這事情也只是我大伯娘口頭上說了一句,她並沒動了真格的。現在就讓我冉伯去,只怕我大伯娘不肯認。」
  
  李氏皺著眉略一思量:「那倒也是……」她掃了一眼冉村正,道:「要不這樣,只要她胡嬌再去你家提這個事情,你就讓成子或者月娥來找我,我出面,我看她敢不敢。」
  
  「嗯,我看這樣最好。」冉村正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眉頭皺成了川字。對於柳家的情況他也是一清二楚的,知道崔氏一直偏心大房,二房日子過的一直都清苦。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向著柳素娥這邊。
  
  柳素娥有了村正和村正夫人撐腰,心中一時也鬆了許多。她只是吃不准,這胡氏會拿什麼手段去對付她!畢竟胡氏為人不達目的不罷休,吃了張氏閉門羹,不可能就此罷休,還是要時時提防才行。
  
  回到家中,張氏正坐在炕沿上哭,幾個孩子都不在家。柳成和柳月娥去給後院的一塊菜地澆水,柳貴娥帶著翠姑和柳遠在外頭玩耍,屋裡只有柳二河守著張氏。
  
  張氏哭的眼兒紅紅,見柳素娥進了門,她哭的更是凶了幾分,邊抹眼淚邊哽咽道:「素娥!……你大伯娘她……她還真不是東西……」
  
  柳素娥表情一木,心裡已經明白過來,張氏這也打聽出來錢家的情況了。
  
  柳二河臉色發沉,目光閃著憤怒,嘴唇也隱隱的有些發白,許是氣的不輕:「我看這日子是沒發過了……我去找娘和大哥。我得好好問問他們,他們究竟安的什麼心?」
  
  柳素娥眉心微動,面上依舊平和,勸道:「爹。你先別去了!去了大伯娘少不得一番辯解,到時候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要惹得您動氣。」柳素娥緩步往前,坐在了張氏身邊,安慰道:「娘今天拒絕了大伯娘,大伯娘肯定會想法子促成此事。依我看,等她再上咱家門的時候,咱們再和她理論。」
  
  張氏還在嚶嚶哭著,她是怎麼也沒想到胡氏會這麼黑心,要把柳素娥再次往火坑裡推。她咬牙切齒道:「她胡嬌這次實在是太黑心了,豬油蒙了心,竟然把你往火坑裡推。還說錢家是福窩窩,真是胡扯!」
  
  柳素娥少不得一番安慰,又將村正和李氏給她撐腰一事告訴了張氏。
  
  她冷笑道:「娘。你儘管放心,有冉伯出面,我就不信大伯娘她敢胡來。」
  
  張氏這才漸漸止淚,恨聲道:「都怪我,一開始就該聽你的話早早分了家。枉費我和你爹一直把他們當一家人看,他們呢……壓根就看不上我們二房,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聽到張氏主動提分家。柳素娥心中歡喜,不覺含笑道:「等這事兒了了,娘和奶好好說說,把這家分了算了。」
  
  張氏偷偷看了一眼柳二河,見柳二河並不答言,便點頭應道:「好。等你這事兒過了,我就去找你奶說。」
  
  屋內三人正說著話,卻不知門外發生了大事。
  
  柳貴娥帶著翠姑他們去玩耍,本來說好了只在門口玩耍,卻經不住村裡幾個孩子的誘惑。一道兒都去了山裡玩耍。
  
  山裡孩子,到了山裡自然是滿山鑽著玩,掏鳥窩、摘野果子,採野花……
  
  柳遠年紀小,到了山裡就跟著幾個野小子撒開了花兒的跑,追都追不上。
  
  柳桂娥只能拉了翠姑,哄著翠姑玩耍。翠姑說要花環,柳貴娥便轉身去採野花,誰知一扭臉兒就不見了翠姑。
  
  柳桂娥見翠姑不見了,登時嚇得出了一聲冷汗,一屁股坐在了山上,扯開了嗓子的喊,一面四處尋找。
  
  柳遠他們幾個男孩子聽見動靜,也過來幫著柳桂娥找翠姑。可是找遍了半個山頭,都不見翠姑的影子。
  
  柳桂娥嚇得哇哇大哭,手裡攥著一把花兒也丟在了地上,自責道:「這可咋辦?都是我不好,把翠姑給丟了。」
  
  柳遠也嚇的臉色慘白,沒了主心骨。倒是其中一個叫二蛋的孩子提醒道:「我聽我爹說過,這山裡有熊瞎子出沒,不會是讓熊瞎子給吃了吧!」
  
  「不會的……翠姑才不會被熊瞎子吃了呢……」柳桂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爬起來就要找翠姑。
  
  那二蛋提醒道:「桂娥姐,我看還是叫了柳二叔他們來找吧!這山裡頭可是真有熊瞎子的……」
  
  丟了翠姑,柳桂娥也是不敢去見柳二河他們。可現在事態緊急,若是不去找大人,真讓熊瞎子給吃了可咋辦?
  
  柳遠見事態不妙的,哆哆嗦嗦扯了扯柳桂娥的衣角,白著臉兒道:「……姐……我看我們還是快去告訴爹娘和大姐吧……人多了也有個幫手,趕緊把翠姑給找到……」
  
  柳遠這麼一說,柳桂娥也不敢耽擱,一時哭著拉了柳遠的手往山下跑。
  
  「……桂娥,你這是咋了?」
  
  柳桂娥哭哭啼啼的跑下山,路上難免有人問起,那幾個小子便將翠姑丟了一事告知。村裡人一聽也都急了,都說孩子是不是滾下山摔了,或是遇上了熊瞎子。
  
  翠姑丟了的消息頃刻間像是一整風兒吹開,張氏知道的時候,嚇了個半死,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暈死過去。虧得柳二河連掐帶喊,才勉強醒過來。
  
  柳素娥也嚇的臉色蒼白,胸口仿佛著了火似的,連跌聲道:「桂娥,翠姑是在哪丟的?咋丟的……」
  
  柳桂娥哭的眼如脹大的桃核,只搖著頭嗚嗚咽咽道:「大姐,你打我吧……都是我沒看好翠姑,只是一個轉身……都是我不好……」
  
  「你咋回事?咋能把人給丟了呢……」柳成額上青筋暴起,攥緊了拳頭想打人。
  
  柳二河氣的一巴掌打在了柳桂娥的背上。嘴唇翕合,罵道:「咋這麼不小心?打死算了……」說著又要趕上來打柳桂娥。
  
  柳素娥急忙攔在了前頭,眼下還沒搞清楚情況就亂作一團,孩子才會真的有危險。
  
  無論如何要先鎮定。
  
  柳素娥心中默念:「翠姑一定不會有事……翠姑是個好孩子。好人有好報,她一定不會有事……」
  
  先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才道:「爹,現在不是責怪桂娥的時候,是個孩子都長腿會跑,咱們還是先讓桂娥帶著咱們上山去尋人吧!」
  
  柳素娥一語道破,正好戳中了重點。柳二河雖然心裡還氣柳桂娥弄丟了孩子,可畢竟山裡頭的娃娃都愛亂跑,心裡還是抱著那麼一絲絲期待,先找找看。
  
  「大姐。還是快去找人吧!」柳月娥臉色有些難看,提醒道:「這山裡頭有時候野獸出沒,就怕翠姑小……」
  
  「……一定要找到我的翠姑啊……要是找不到翠姑,我……我也不活了……」張氏嚎哭著,已經成了一堆泥。沒有了半分力氣。
  
  柳素娥安排柳月娥照顧張氏,一面又讓柳桂娥帶著他們上山去尋人。
  
  到了門口,已經守了好些得了消息的鄉鄰。這些人素日裡都和柳二河一家要好,遇上事兒自然要幫一把。
  
  柳素娥一眼掃過,見那陳貴也在其中,正一臉急色的看著她。
  
  「素娥,我們都是來幫著你找翠姑的。人多力量大……」
  
  「就是就是,這麼多的人,翻個山還是容易的……」
  
  「素娥啊,你也別太擔心,肯定能找到的……」
  
  這一句句暖心的話,登時讓柳素娥心裡頭安定了許多。
  
  柳二河和柳素娥謝過了大家。便領著眾人去了山裡尋人。
  
  柳家溝靠的山叫六連山,顧名思義,連著六個山頭,一山高過一山。正值盛夏,山上鬱鬱蔥蔥。到處長滿了低矮灌木,枝椏交錯,一不小心就會劃破衣物。
  
  這些人入了山便開始分頭尋人,靠山吃山,這些人也都都鑽慣了山,知道該往哪裡去。
  
  柳素娥讓柳桂娥帶著她去方才走丟翠姑的地方,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卻也沒未尋出蛛絲馬跡來。
  
  不過她很肯定,翠姑不可能是被熊瞎子吃了。若是遭遇了熊瞎子,怎麼可能沒有血跡?
  
  再說了,就算翠姑真的被熊瞎子一口吞下,那也該嚇得大叫啊……
  
  她不叫不鬧,就這麼悄無聲息丟了,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大姐……你說翠姑該不會真的被熊瞎子給……」柳桂娥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自責道:「都怪我,非要給她摘花去,要是不摘花……」
  
  「桂娥,這事兒不怪你。」柳素娥現在很冷靜,她預感,現在孩子應該還是安全的。
  
  只少她這樣安慰自己……
  
  雖說這個翠姑是原主的孩子,和她沒半毛錢的關係。但是翠姑懂事聽話,在她心裡早就成了她的孩子。她丟了,她這個當娘的也是心如刀割,恨不能丟了的是自己,而不是翠姑。
  
  「桂娥,你先仔細想想,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或者是看見什麼……」
  
  柳素娥細心的問柳桂娥,現在她必須問清楚,把事情都想明白。
  
  「我……我真沒聽到啥聲音。」柳桂娥吸了吸鼻涕,認真回憶道:「當時我就在這裡摘花,翠姑說她想要花環……」
  
  「對了,素娥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一直跟在柳素娥身邊的二狗子忽然撓了撓頭髮,眨著眼睛遲疑道:「當時我和遠子掏鳥窩的時候,我好想看見翠姑和一個男人說話了……不對不對,好像是個女人?」
  
  二狗子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
  
  柳素娥聽了,不由緊張起來:「狗子弟弟,你好好想想,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額……」二狗子撓著頭,抿著嘴努力回憶。他畢竟才是個十歲的孩子,一時間也想不仔細,只尷尬道:「素娥姐,我也說不好,好像是看見了,又好像啥也沒看見……」
  
  正說著話,卻見陳貴和柳二河急匆匆從山下跑了上來。柳二河手裡還拿著一張紙,迎著風,呼啦啦的響。
  
  「素娥……別找了,翠姑被人擄走了……」柳二河一臉頹然,眼底浮著一抹血色,聲音焦灼:「你快看看,剛才咱家門口多了一封信,還是遠子送過來的。」
  
  陳貴也識的幾個字,他早看過了信,他一臉嚴肅,沉聲道:「素娥,信上說讓你拿一百兩銀子去贖人。」
  
  柳素娥如遭雷擊一般,半晌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打開了草紙。紙上歪牛曲馬寫著幾行字,說是翠姑在他手上,讓柳素娥準備一白兩銀子去贖人。
  
  「素娥啊……這可咋辦?」柳二河急的直跺腳,歎氣道:「一百兩銀子,乍一下上哪里弄那麼多銀子去?」
  
  柳素娥腦袋一片空白,思緒有些混亂,靜默半晌才反應過來。
  
  柳素娥心裡奇怪。
  
  她身無分文,怎麼會有人綁架她的女兒?莫非是知道翠姑是吳家的孩子?知道吳家有個酒樓?
  
  可也不對啊!這人要是知道她的底細,就該知道她已經和吳家脫離關係的事情。也該知道吳家人重男輕女,是不可能拿出一百兩去贖人的。
  
  況且她和吳家已經脫離關係,吳家怎麼可能拿銀子贖人?
  
  顯然這綁票的打錯了算盤。
  
  不過這綁票的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孩子綁走,可見是熟人作案,若非熟人,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就把孩子綁走。
  
  「素娥,你看咋辦?要不……我和大夥商量商量,先湊湊銀子?」陳貴目光閃閃,望著柳素娥多了幾分同情。
  
  他以為他會一直保護柳素娥,可直到柳素娥嫁人,他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詞叫「造化弄人」。
  
  現在他也成了家,只盼著她能日子過的好,沒想到她遇人不淑,竟然又和離了,還偏偏遇上了這樣的事兒。一個弱女子,肩膀再能抗,只怕也會累……
  
  「不用。」柳素娥將手中的信紙疊了起來,目光透著堅定,果決道:「綁人的事情,一定要報官處置……咱們都是白身,本事還是沒官府大,還是動用官府吧!」
  
  「不行,不行……」柳二河登時皺著眉擺手,急切道:「若是報官,那綁匪把咱家翠姑給……到時候後悔都來不急。」
  
  不交贖金撕票的人也多的是,柳二河怕翠姑有個好歹,他還有何臉面活著。
  
  「二叔說的沒錯,素娥妹妹,我看還是先回家,咱們慢慢商量個法子出來吧!」陳貴語氣帶著些商量的意味,畢竟這是柳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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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2: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端倪
  
  日頭正毒,暑氣漸盛。
  
  柳素娥攥緊了手中的信箋,心事重重跟著柳二河他們下了山。
  
  柳家堂屋已經聚了好些人過來,左不過來打聽消息。見柳素娥一行人回來,這些女人們紛紛過來拉著柳素娥的手詢問情況。
  
  張氏半死不活的直挺挺坐在靠牆的矮凳上。聽柳二河他們回來了,立刻睜大了眼睛,跳起來死死的抓緊了柳二河的肩膀,焦灼道:「孩子他爹,到底是誰綁走我們翠姑的……」張氏眼淚滂沱,哭的聲嘶力竭。一口氣沒提上來,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著地哭的發暈:「天殺的,這是那個黑心鬼?不過是個孩子,咋就綁起來了?」
  
  幾個媳婦趕緊過來攙扶張氏,安慰道:「老二家的,你也別太擔心,凡事不是還有大夥呢嗎……」
  
  「就是……弟妹啊!你也別太傷心了,翠姑不會有事的……」
  
  胡氏和崔氏不知何時也進了屋,崔氏正端坐在桌邊,臉上表情淡漠,看不出她是擔心孩子還是不擔心。胡氏卻很輕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孩子。
  
  柳素娥暗暗留心,心中總覺得翠姑這次被綁架是熟人作案。
  
  這個人……說不定就是家裡人。
  
  「翠姑啊……你要是不回來,姥姥可雜活?」張氏就像被抽空了精神,靠著牆嘴裡默默念叨著:「都是姥姥不好……都是姥姥不好……」
  
  「現在綁人的要銀子,我看……還是先湊湊銀子吧!先把孩子贖回來要緊。」柳二河嘴唇翕合,唇紋乾燥,目光巴巴的落在崔氏身上,聲音不由低了幾分:「娘……那綁匪說一百兩呢……你看……你老人家管著家裡的銀子……能不能拿出來先救急?救救……」
  
  「呸」崔氏不待柳二河說完就沖著地上啐了一口,她揚一揚眉,厲聲道:「蠢貨,你別忘了這孩子是誰家的,怎麼著也輪不到你一個外姓人來管吧!」
  
  屋內一片譁然。這些來打聽情況的婦人都開始竊竊私語,都道崔氏太狠心。
  
  這翠姑就算是吳家的孩子又咋樣?柳二河是翠姑的姥爺。姥爺救自己的外孫女,天經地義,有什麼錯嗎?
  
  柳二河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一時垂了眼瞼,沉默半響,方攥著拳頭道:「娘……這些年我們二房好歹也給您交了不少銀子……現在拿出來救翠姑吧。翠姑如今在柳家,就是柳家人,我不能見死不救。」
  
  「……放你娘的屁……」崔氏臉色大變,一巴掌「啪」的一聲落在了一旁的梨木方桌上,手邊的裂口水碗也跟著顫了幾顫,咣啷啷一陣亂響:「你打量我是不救翠姑嗎?這個家啥樣你難道不知道?還有銀子嗎?一百兩……你當咱家多有錢?有金山還是有銀山?」崔氏毫不留情,罵道:「你說你這些年賺銀子?笑話,你也不看看有多少張吃飯?我為你們這些人不知道填了多少窟窿呢!你還有臉說……」
  
  胡氏立在一旁。假模假樣的替崔氏順氣,勸道:「娘,您先消消氣,二弟這也是著急,也是怕翠姑出事。」
  
  柳素娥一言不發。只定定看著,心裡卻在暗暗做打算。
  
  身旁的陳貴見她沉著臉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是急火攻心,忙低聲寬慰道:「素娥妹妹,你別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村裡這麼多人呢!給你湊吧湊吧,總能湊夠一百兩的。」
  
  柳素娥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感謝道:「謝謝阿貴哥,我不著急。」
  
  張氏聽崔氏不肯拿銀子救翠姑,登時急了一腦門子的汗,哭求道:「娘啊……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張蘭花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您就拿點銀子出來救救翠姑吧……」
  
  崔氏瞧都不瞧一眼。只半眯著眼睛冷然道:「我都說了,家裡沒銀子了。你這樣逼我,莫非是讓這老婆子涎著臉給你借銀子去不成?」
  
  柳素娥恐怕張氏和崔氏再吵起來,畢竟張氏嘴拙,吵架也吵不過崔氏。便拉了張氏,安撫道:「娘,咱們還是慢慢想法子吧!你別著急。」
  
  她不動聲色,轉身看了一眼胡氏。若是從前,這胡氏只怕早就炸了鍋了,可今兒卻很安靜,沒事兒人一樣。
  
  她心中總覺奇怪,便試探的問了一句:「大伯娘,那你那裡呢?能不能……」
  
  胡氏眉心倏然一動,急忙擺手,乾笑道:「素娥啊……我又不是家裡管銀子的,我咋可能有銀子?再說了,一百兩銀子,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值這點錢啊……」
  
  柳素娥心中冷笑,她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值錢。
  
  「那可咋辦?」她一臉悲傷,掉眼淚道:「我可就翠姑一個女兒……她要是出點啥事,我也活不下去……」
  
  柳素娥紅著眼圈哭了起來,屋內的人見之都有些動容,也跟著抹眼淚。
  
  陳貴怕眾人這樣,會讓柳素娥更難過,急忙勸著這些人先回了家,自己也跟著回家去給柳素娥想辦法。
  
  見眾人散去,那胡氏這才長鬆了一口氣,往前幾步挽了柳素娥的胳膊勸道:「素娥啊,你也別太難過。翠姑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只要咱給了綁匪銀子不就行了?」
  
  「胡嬌,你還真是站著說話腰不疼……」張氏眼底浮著一抹血色,一指指著胡氏,咬牙道:「我算是看清楚你們了,遇到正經事情,你們是一把都不肯幫著我們二房啊……真讓人寒心……」
  
  「你說啥呢?張蘭花你把話說清楚了。」胡氏橫了張氏一眼,氣勢洶洶道:「家裡的銀子是我管著嗎?再說了……翠姑是吳家的孩子,吳家那麼有錢,一百兩銀子算什麼?不過是牙縫裡的一點肉絲兒,輕輕鬆鬆就能拿出來……」
  
  「吳家是吳家,柳家是柳家。這孩子是從柳家丟的,憑啥讓人家吳家拿銀子?」柳二河也有些急了,來回踱步道:「我們柳家再沒志氣,這點血性還是有的。我柳二河這回就是砸鍋賣鐵,我也得把翠姑給贖出來。」
  
  「就是。咱們一定把翠姑給贖出來。」柳成也附和了一句,帥氣的臉頰上滿是堅毅。
  
  柳二河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讓柳素娥心裡暖意倍增。
  
  不管事情如何發展,至少自己還有人幫襯著。還有人不離不棄,就沖這一點,她也一定堅強,不能放棄。
  
  胡氏一臉悻悻然,只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嘲熱諷道:「就這破房爛屋的,一百兩銀子誰要?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她尾音拖的極長,定定看著柳素娥,遲疑道:「素娥啊……其實我倒是有個法子。」
  
  柳素娥聞言不覺心中一怔,不知胡氏又打什麼算盤。便洗耳恭聽,垂淚道:「大伯娘要是有救人的好法子,就趕緊說吧!為了翠姑……就是讓我死,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胡氏嘴角泛起一抹滿意之色,卻又故作為難。看了一眼崔氏,扭扭捏捏道:「今兒早上我不是和你娘說起了你的親事嗎?若是你和那錢家少爺訂了親……錢家你們有錢,別說一百兩銀子,就是一千兩,他們肯定也拿得出。」
  
  聽到此處,柳素娥心中登時清明,看來這次翠姑被擄走。果然是人為的啊!
  
  胡氏啊胡氏,你也太蠢了,竟然用如此險招。
  
  柳素娥心知翠姑不會有事,心裡不禁念了句佛,繃緊的心弦這才放鬆了些。
  
  張氏卻氣了個半死,捶著胸叫駡道:「胡嬌。你咋這麼狠心,那錢家什麼樣,難道你不清楚?」張氏臉色漲紅,連著咳嗽了好幾嗓子:「錢家少爺是個殘疾,還有癲疾。你咋能這樣坑害素娥……」
  
  柳素娥不動聲色,只悄悄的吩咐柳月娥去請冉村正和李氏過來。
  
  胡氏挨著崔氏站著,兩手絞在胸口,苦巴巴道:「弟妹啊!我這也是為了素娥啊!你總不能看著翠姑出事吧?再說了,那錢家少爺就算有啥殘疾,可人家到底也是個少爺。素娥過去了,那就是正頭奶奶……」
  
  「正頭奶奶?」柳二河額上的青筋跟著跳了起來:「我家孩子可沒那個福氣。」
  
  「哼!沒福氣……沒福氣那就讓翠姑等死好了。」胡氏狠狠瞪了一眼柳二河,旋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逼著柳素娥道:「素娥啊,孩子可是你的,你早些拿主意的好!旁人說一句那都是廢話,還是要看你自己……」胡氏撫了撫鬢角,語氣帶著些急切道:「那錢家說媒的也不少,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還是想好,別到時候後悔。」
  
  聽到此處,柳素娥心裡更是吃准翠姑一定是被胡氏帶走了。再想一想,今日好像瑞娥和木娥都沒有來,若是平常,這姊妹二人早就風一樣的跑著來看笑話了,今天竟然沒來?實在蹊蹺。
  
  看來這其中大有文章。
  
  她得先穩住胡氏,等村正來了再慢慢佈局。
  
  柳素娥抿了抿唇,紅著眼圈喊了聲「大伯娘」,繼而一頭紮進了胡氏的懷裡。
  
  那胡氏沒想到柳素娥會來這麼一下,一下子慌了,反應過來卻又立刻鎮定下來,撫著柳素娥的頭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出了,總要解決的。只要你想的開,把翠姑贖回來,好好過日子就行……」
  
  柳素娥眼淚鼻涕胡亂往胡氏簇新的毛藍色衫子上蹭,也不知蹭了多少上去:「大伯娘……如今看來,我只怕也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我……我答應你就是了。」
  
  二房的人登時傻了眼,一個個急的額上冒汗,柳素娥這是怎麼了?就是再急,也不能答應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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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2: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事發
  
  柳素娥心中清明,她只是想拖住胡氏,讓胡氏放鬆警惕,從而從她口中套話。
  
  胡氏卻洋洋得意,自以為計謀得逞,心中不覺也有了幾分鬆懈,開口道:「翠姑一定會沒事的,她不過是個孩子,想那綁架之人也不會對一個孩子動手。」
  
  張氏氣的臉色發青,沒等柳素娥開口,忍不住呵斥道:「素娥,你是瘋了嗎?才從一個火坑裡跳出來,難道你又要進另外一個火坑?」張氏一連串的咳嗽,臉色赤紅:「一百兩銀子我和爹想法子,你就別管了。」
  
  「等你?你能想出什麼好法子來?」胡氏嗤之以鼻,冷哼一聲瞪了張氏一眼:「等著你,翠姑的屍首只怕都給你送門口了。」
  
  「你……」張氏聽著胡氏這麼一說,心如刀割,罵道:「你才屍首送門口呢!」
  
  「張蘭花,你別不識好歹,山裡豺狼虎豹又不是沒有,孩子那麼小,就算綁人的躲在山裡,真遇上熊瞎子,她還有命活著嗎?」胡氏憋紅了臉,口不擇言,一股腦兒說道:「再說了,這大熱的天氣,暑氣正盛,躲在山裡頭,別說是三歲孩童,就是大人也受不了……」
  
  此言一出,二房的人登時驚得張大了嘴巴。
  
  躲在山裡?她怎麼知道孩子躲在山裡?
  
  就是張氏和柳二河他們再傻再遲鈍,也能聽出這話裡頭的意思來。
  
  崔氏陰沉著臉,捏著帕子的手更是緊了幾分,心中暗罵,這胡氏真是蠢貨,怎麼能自己說出口來?就這點頭腦,還想綁人?虧得這次她並未參與其中,不然人可就丟大了。
  
  胡氏明顯一愣,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登時變了臉色。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柳素娥這時也抹乾了眼淚,眼中帶著些冷傲,定定望著胡氏,開口道:「大伯娘。你咋知道翠姑在山裡頭?」
  
  「就是,大嫂,你咋知道我家翠姑在山裡頭?」張氏目光如刀,逼近了胡氏,冷聲道:「看來大嫂是知道我們翠姑在那裡呀!」
  
  「張蘭花,你別胡說八道……我……我咋可能知道翠姑在那裡?」胡氏心虛,額上不由冒出了冷汗。可她不可能就這麼認下來,任然頤指氣使的辯道:「她是從山裡走丟的,不藏在山裡藏哪裡?隨便動動腦子就能想到的事情,我說出來有什麼可奇怪的?」言畢。她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崔氏,道:「娘,你說是吧!」
  
  崔氏又不傻,這個時候她若是跟胡氏趟渾水,那就真是光腳丫往刀尖子上走了。自己找割。
  
  目光微動,只裝聽不見,哼哼唧唧道:「翠姑的事情我不管,只要不管我要銀子就行。」
  
  柳素娥早就料到崔氏會推個乾淨,誰會落個綁架外重孫子要挾孫女嫁人的惡名……
  
  崔氏是老人精,她才不會幹這麼蠢的事情。
  
  只怪胡氏她太得意,心太狠。嘴太賤。
  
  胡氏見崔氏不肯給她撐腰,心中暗罵了句:「老不死」一面想著如何自圓其說。
  
  張氏已經跑過來,一頭紮在了胡氏的身上,和她拼命道:「胡嬌,你還我家翠姑來。今兒我家翠姑要是有啥三長兩短的,你也別想跑。」
  
  胡氏叫苦不迭。只能和張氏周旋,用力掰著張氏的手罵道:「張蘭花,你瘋了吧?別見誰咬誰。翠姑丟了你找丟的人去,少無賴我,我沒有……」
  
  「大伯娘說沒有。那為何大伯娘口口聲聲說翠姑在山裡頭?」柳素娥揚眉質問,道:「大伯娘打的什麼算盤,你當我不知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想這個法子來算計我……」
  
  「你別嘴裡亂嚼蛆,誰算計你了?」胡氏急的跳腳,滿頭滿腦的汗水,心虛的厲害。
  
  「你沒算計我?那你敢不敢叫了朱大娘來這裡對質?」柳素娥眼內迸發著怒火,一字一句道:「你快說,你把翠姑弄哪兒去了?」
  
  柳二河也氣炸了肺,雖然心裡還有幾分不敢相信,但是看胡氏的模樣,此事只怕八九不離十就是她幹的。
  
  柳二河平素最是和睦之人,一家人從來不願動干戈。但是這一次他也真的怒了,轉身從背後抄起一把椅子就要往胡氏身上砸:「大嫂,你實在太欺負人了,打死你……我……我給你償命去。」
  
  胡氏嚇的抱頭竄鼠,臉兒慘白,叫嚷著往崔氏身後鑽:「娘啊,你快救救我……要出人命了。」
  
  「二河,你幹啥?先放下椅子。」
  
  柳二河正要追著胡氏打,冉村正和李氏在柳素娥的帶領下疾步進了門。
  
  冉村正眼裡閃著銳利,目光定定落在柳二河身上,嚴肅道:「有話好好說,先把椅子放下,出了人命可咋辦?」
  
  胡氏也顧不得許多,慌慌張張跑過來,立刻躲在了冉村正的身後,嚇得瑟瑟發抖,哭道:「村正,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二弟……我二弟他要殺我……」
  
  「殺你也是活該。」張氏目光冷然,往地上啐了一口,對著李氏哭道:「大嫂子,你不知道,我大嫂她欺人太甚,我家翠姑就是她綁架的。」
  
  「你……你含血噴人,我……我沒有……」胡氏後背冷汗直流,幾乎濕透了半邊衣裳。
  
  崔氏見柳月娥請來了村正和村正媳婦,心裡登時一驚。這事情要是鬧大,村正也饒不了她。
  
  怪只怪胡氏不精明,多好的事情,竟然生生被她辦砸了。
  
  柳素娥橫眉冷對,見村正和李氏進了屋,立時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道:「冉伯,嬸子,你們可要給素娥做主啊!素娥只有翠姑一個孩子,翠姑就像是我的命,沒了她,我也活不下去。」
  
  李氏最是個眼睛軟的,見柳素娥哭成了淚人兒,忙拉了柳素娥起來,蹙著眉安慰道:「有啥話你就給你冉伯說,他給你做主。」
  
  崔氏和冉村正打了個招呼,請冉村正落座。她自己卻托詞道:「既然村正來了,那我就先回家歇著了。昨晚吃了些瓜果,總覺肚子不舒服。」
  
  柳素娥知道這是崔氏要開溜的意思。
  
  她才不傻,她還想抓著這個機會讓崔氏同意分家呢!
  
  「奶。你肚子不舒服就去我娘屋裡歇著!」她一臉恭敬,看不出對崔氏的厭惡:「大伯娘的事情畢竟是家事,您是一家之主,您不給我做主……誰來給我做主?」她垂首吸了吸鼻涕,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
  
  「是啊,這終究是你們柳家的家事,嬸子還是坐著吧!」冉村正乾咳了兩聲,掃了一眼屋內的人,見一個個都臉紅脖子粗的,像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崔氏見走不脫。只能苦哈哈的坐著,心裡卻急的冒火。就怕等會子胡氏那傻子咬出她,說她也是知道此事的。若是真那樣,她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素娥,你說說。到底咋回事?」冉村正目光清冽,落在柳素娥身上,道:「翠姑到底是咋回事?一會說是被人綁了,一會又說是要銀子,到底咋回事?」
  
  柳素娥冷靜下來,把翠姑失蹤和胡氏的話一五一十對冉村正說了一遍。
  
  張氏滿心的火氣,插言道:「胡嬌她要是不知道翠姑的下落。她咋可能口口聲聲說翠姑沒事?說翠姑在山裡頭如何如何?分明就是她幹的,她就是想逼迫我家素娥和那個錢家的狗屁少爺相親去……」
  
  胡氏分明打著一箭雙雕的好事,一百兩銀子她得了,還要讓柳素娥嫁出去,從錢家撈一筆。
  
  胡氏聽著直冒冷汗,嘴唇翕合。跺腳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翠姑不是我綁的,我怎麼可能綁人……」她口乾舌燥,聲音帶著三分焦灼七分沙啞,擺手道:「錢家少爺有癲疾我壓根就不知道啊……我真是好冤枉。」
  
  「那你敢不敢叫了朱大娘來對峙?」柳素娥眼皮動都不動一下。揚手道:「成子,你去把朱大娘叫來,就說我答應錢家的親事了。」
  
  柳成橫了胡氏一眼就往門外跑去。
  
  胡氏更是心虛,朱媒婆一來,她一準兒露餡,那二十兩的話,朱媒婆也一定會說,到時候別說是柳二河他們會罵她,就是崔氏也會記恨她吃獨食。
  
  想到此,她更是焦心,呼吸也跟著重了幾分。
  
  「還有,你說你沒綁架我家翠姑,那你敢讓瑞娥和木娥他們來對峙嗎?」柳素娥質問了一句,對著冉村正道:「那會子二狗子說他在山上見到翠姑和人說話,說是女的,又說是男的,想來想去,沒准就是輝子和瑞娥他們。」
  
  「大姐,我去找他們。」柳月娥臉色黑沉,轉身去找柳瑞娥他們。
  
  胡氏一聽更是慌張,那會子就是她安排的瑞娥和輝子帶走的翠姑。這要是一去她家,必定露餡兒。
  
  她只覺得天靈蓋上一陣陣發懵,一閉眼,直挺挺的往後倒了過去,任憑李氏掐著人中,她也不肯醒過來。
  
  現在醒來就是找死,還是躺著吧!
  
  胡氏硬生生忍住了疼,躺在椅子上裝暈。
  
  柳素娥心知肚明,不管三七二十一,從院子裡打了一盆涼水順著胡氏的頭就潑了下去。
  
  這一下潑了胡氏一個透心涼,幾乎有些喘不上來氣。
  
  「我看這一盆水不夠,還得來一盆。」柳素娥一想到胡氏做下的這些壞事心裡就燒著火,轉身又去打了一盆水來。任憑李氏他們拉扯,她還是潑在了胡氏臉上。
  
  「沒事,暈死過去的人,潑水最管用。」柳素娥解釋了一句。
  
  那胡氏只覺得鼻腔內都是水,再不睜開眼睛只怕連小命都不保,只能「哇」的一聲,繼而慢慢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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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3: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教訓
  
  胡氏本打算裝暈,將此事混過去。卻被柳素娥兩木盆水給潑了個透心涼,不得不醒來面對。
  
  柳素娥只裝不知,一副又驚又恐的表情,喊道:「大伯娘,你沒事吧……這是咋了?咋還暈死過去了?」
  
  胡氏叫苦不迭,被柳素娥這兩盆水潑的仿佛落水狗一般。
  
  李氏她們只偷偷笑,心中也明白胡氏是想裝暈逃避責任。
  
  柳月娥回來的很快,她額上滿是汗水,一進屋喘著粗氣對著柳素娥道:「大姐……瑞娥他們……他們都不在家。」
  
  「瑞娥他們……他們跟著你大伯下地幹活去了……」胡氏抹了抹臉上的水,急忙辯解道:「你們不下地幹活,總的有人幹活吧!」
  
  「呸,虧你能說的出口。」張氏現在完全不怕胡氏,她心裡只著急翠姑的安慰,其他的一概不怕:「瑞娥他們啥時候下地幹過活了?你別扯著鼻子哄嘴,打量誰是傻子呢?」
  
  「都別說了,我去地上找大哥去……」柳二河眉頭蹙成了川字,悶著頭就去柳大河。
  
  胡氏臉都嚇白了,這事兒她和柳大河是說過的,可柳大河死活不同意,一賭氣才去了地上幹活。這柳二河去找柳大河,一準露餡。
  
  胡氏急的忙向崔氏求救,可崔氏閉著眼睛,連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再看看柳素娥和張氏他們,一個個虎視眈眈,一副要將她置於死地的表情,她的後背就一陣陣的發涼,兩腿也開始打顫。
  
  柳桂娥眼尖,一指指著胡氏的腿道:「大伯娘,你腿咋了?咋抖的這麼厲害?」
  
  柳素娥心知她這是心虛,只揚一揚眉道:「桂娥,別大驚小怪的。大伯娘這是練功呢!我聽人說,有一種練皮肉的功夫……好像就要抖腿!越是抖越是皮肉厚實,冬天還能耐寒呢!」
  
  她明著是在回答柳桂娥的問題。可暗地裡卻是在罵胡氏臉皮厚。
  
  屋內人又怎會聽不出柳素娥的意思,也都掩口而笑。
  
  胡氏臉上青紅參半,支支吾吾道:「什麼狗屁功夫?我不過是……不過是太熱罷了!」
  
  柳素娥「嗤」的笑了一聲,目光中多了幾分冷寒。對著胡氏道:「莫非兩盆冷水還不夠降溫?大伯娘要不要再來一盆?」
  
  胡氏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正要說話,卻見柳成領著朱媒婆晃晃悠悠的進了屋。
  
  朱媒婆不知屋內情況,進屋時滿面春風:「素娥啊……你答應了?」
  
  一腳邁進屋裡,方覺氣氛不對。再看看胡氏,渾身濕透,恍若落湯雞,格外的狼狽。
  
  而且村正和李氏也在,朱媒婆眼珠子一轉,心道不好。肯定是有大事發生。
  
  朱媒婆反應快,急忙笑呵呵的對著村正和李氏問了聲好,又問了崔氏好,這才巴巴的瞅著胡氏,佯作驚訝:「老大家的這是咋了?咋滿頭的水?」她探頭探腦往門外瞧了瞧。咂舌道:「這也沒下雨啊!」
  
  胡氏更是尷尬,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張氏卻冷哼一聲,努嘴道:「你問問我大嫂,她是咋了……」一面又忍不住道:「朱大娘,既然你來了,你就給村正說說那錢大少爺的情況,說說錢家人都給我大嫂許了啥好處?讓她巴巴兒給我們素娥使絆子。擄走了翠姑,逼著我們素娥和那錢家少爺相看。」
  
  朱媒婆聽的心裡不由一驚,張氏說一句,她臉色就黑上一層。她是真沒想到胡氏會想到這個蠢法子,竟然去綁人家的孩子,真是蠢笨如豬。活該她這般狼狽。
  
  也怪她胡氏野心太大,總想著自己能一步登天,走上流路線。奈何柳家也就中不溜的人家,勉強度日還行。
  
  朱媒婆見村正他們也在,自然也不敢撒謊。雖然胡氏一個勁沖著她使眼色。可她又不是傻子,沒必要趟這趟渾水,自然要把自己撇清,便呵呵笑了兩聲,一五一十的將錢家少爺的情況說了一遍,又道:「錢家人說了,只要相看好了,一次就給二十兩銀子。我也不是那獨佔便宜的人,自然要給老大家的十兩。」她掃一眼胡氏,笑吟吟道:「老大媳婦,我說的對吧!」
  
  胡氏真恨不得將這朱媒婆的舌頭割了,有啥話都說出來。
  
  崔氏聽後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的,罵了一句:「混帳東西,這樣缺德事你都能幹的出來……」
  
  胡氏心裡叫苦不迭,當時她只是和崔氏說錢家少爺是個殘疾,並未說有癲疾,更未說死了老婆。更何況那銀子的事兒她也沒和崔氏說,崔氏知道自然要動肝火。
  
  「你給我跪下……」崔氏沖著胡氏啐了一口,罵道:「虧得素娥還喊你一聲大伯娘,這樣喪了良心的事兒你都能答應下來。胡嬌,就算你是我侄女,我也不能饒你。」
  
  「就是,這事兒絕對不能輕饒,一定要給素娥一個交代才行。」李氏目光淩冽,掃了一眼胡氏,又定定看著一旁抹眼淚的柳素娥,安慰道:「素娥,你別怕,橫豎有我們給你撐腰呢!」
  
  柳素娥一副「可憐」模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眼朦朧質問道:「大伯娘,我到底做錯啥了?你咋這樣害我?」
  
  胡氏真是渾身張嘴都說不清楚,只能乖乖的跪在了地上:「娘……我當時也是沒聽清楚……」
  
  胡氏不肯認錯,還想狡辯。
  
  崔氏卻掄圓了胳膊,狠狠打了胡氏一記耳光,罵道:「你還不肯承認?黑心的種子,事情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你還和我強嘴?」
  
  「……娘,這事兒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張氏咬了咬牙,捂著臉,哭的稀裡嘩啦:「你不也……」
  
  崔氏心中暗罵這蠢貨又要拖她下水,便抬臂又是一巴掌打在胡氏的臉上,罵道:「你是說了沒錯,可你也沒說錢少爺死了女人,又有癲疾啊!你若說了,我咋可能答應?」崔氏拍著胸脯子道:「我咋可能把自己的親孫女往火坑裡推。」
  
  崔氏忙將自己撇清,一面看著柳素娥,安慰道:「素娥,你放心,這事兒奶一定替你做主。」
  
  柳素娥知道崔氏這是要做個「好奶奶」,不讓外人閒話,便也做了個順水人情,哭著撲在了崔氏懷裡:「奶……你可一定要給素娥做主啊!大伯娘她……她也太欺負人了。」
  
  張氏暗自抹淚,也跟著哭:「我張蘭花嫁過來這麼多年,啥壞事都沒做過,你咋能這樣對我們娘兒倆……」
  
  「是啊!老大家的,不是我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雖然說媒,可是不坑人啊!我可是把那錢家少爺的情況和你明說的。我以為你和素娥他們說了呢!鬧了半天,你竟然是瞞著他們的。」朱媒婆撇了胡氏一眼,撫了撫鬢角道:「往後我可不敢給你家人說媒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朱媒婆心地歹毒呢!」言畢,四周環望了一圈,抬著下巴道:「既然事情都說明白了,也沒我啥事,我就先走了!」
  
  朱媒婆生怕還會被牽扯到,急急忙忙扭著屁股告辭而去。
  
  胡氏頭上直冒冷汗,被崔氏打了兩巴掌,雖然心中委屈,卻也不敢發作,只能默默忍著。
  
  「你說,你把我家翠姑給弄哪兒去了……」張氏臉色發青,心裡恨的翻江倒海,認定了就是胡氏弄走了翠姑。
  
  胡氏打死不認,只強嘴道:「含血噴人,翠姑不是我擄走的……」
  
  話音未落,卻聽「嘭」的一聲,一個拳頭大的青色石頭砸在了胡氏面前的桌腿,桌子跟著顫了幾顫,虧得結實,否則必定會折了。
  
  胡氏嚇的臉兒慘白,「嚎」了一嗓子,貓兒似的縮成一團,再一回身,卻見柳大河正臉紅脖子粗的看著她。
  
  柳大河眼內冒火,趕上前抬腿就是一記窩心腳,結結實實踢在了胡氏身上:「你這個臭婆娘,你咋能幹這樣的缺德事情?說,你讓瑞娥她們把翠姑帶哪裡去了?」
  
  柳大河胸口一高一低起伏著,簡直氣了個半死。
  
  這胡氏也忒不像話,他本以為她只是說說,沒想到竟然真的動了真格的。
  
  胡氏臉色煞白,如披頭散髮的鬼一般躺在地上,半響才起身,哭喊著死死抱住了柳大河的腿,哭道:「我……我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嗎?不也是為了咱家輝子嗎?你這樣打我……你……你對得起我嗎?」
  
  到了此刻,柳素娥才真真的鬆了一口氣,果然翠姑是被柳瑞娥他們帶走的。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氏聽後,仿佛掏空了精神一般,軟塌塌的靠在背後的土牆上,流著眼淚道:「你咋能這麼坑人……太黑心了……」
  
  柳二河立在門口一言不發,只定定望著崔氏。
  
  崔氏不敢看柳二河的眼睛,忙躲開,佯裝和冉村正說話:「村正,你看翠姑也有下落了,你們……真是太麻煩你們了,還專門跑了一趟……」
  
  冉村正知道這是崔氏讓他走的意思,畢竟事關家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只點頭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好處理就行。」一面又望著柳素娥,安慰道:「素娥啊!你放心,有你奶在,肯定能給你還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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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1:23: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奮起
  
  柳素娥才不想讓冉村正走,她還想借此機會把家給分了呢!這家要是不分,日子壓根就沒發過。
  
  反正現在張氏和柳二河也看到到了局勢的嚴峻,心中應該也不會抵觸分家一事。
  
  柳素娥哭的梨花帶雨,撲在了李氏的懷裡,哽咽道:「嬸子,現在家裡鬧騰成這樣,這大房二房往後還咋在一起過日子……還不如……還不如分了家各過個的好。」
  
  李氏拍著柳素娥的肩膀,輕聲安慰道:「你也別哭,孩子總算是有下落了。這分家的事情……我雖然是個外人,可我看也應該分了。」李氏瞅了一眼崔氏,目光虛浮,道:「嬸子,你看這兩家又不在一起吃喝。老大老二也都是大人了,孩子們也不小了,你還是張羅著把這家分了吧!」
  
  冉村正瞪了一眼李氏,他不愛管人家家事,尤其是分家的事情。十家分,九家怨,弄不好還要被人埋怨一輩子:「依我看,還是先讓老大家的把翠姑找回來再說,別的事情是你們柳家的家事,你們自己處理。」
  
  柳素娥明白,這是冉村正不想趟這趟渾水。也是,柳家不同別家,要是真分家,破爛事情也不少。
  
  暫且不說財產如何分,就是崔氏這尊大神,都不好分。
  
  胡氏雖然和崔氏平日裡好,可誰不愛清閒?哪個媳婦愛侍奉婆婆?依著胡氏秉性,肯定不會讓崔氏跟著他們過……
  
  柳素娥心中長長歎了口氣,日子還長,糟心事兒還會很多,她得頂住才行。
  
  「胡嬌,你說,你把我們翠姑弄哪兒去了?」張氏「蹭」一下跳到了胡氏身邊,紅著眼圈對著柳大河道:「大哥……她……她太欺負人了。」
  
  柳大河雖然也有些貪小便宜的毛病,可是一家人過日子,他也不想算計誰。和誰紅臉。這一次胡氏確實做的太過,完完全全越過了他的底線去,他如何能忍。
  
  見張氏哭成了淚人兒,柳大河不管村正還在。上前撕了胡氏的頭髮,脫下鞋底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揍:「你個臭婆娘,我讓你沒事惹事,我讓你害人……快說,翠姑呢?你把翠姑給我弄哪兒去了?」柳大河身材高大,胡氏就像是小雞子一般被他拎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我告訴你,翠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著挨打吧!」
  
  柳素娥看著。心都抽抽。
  
  這柳大河下手極狠,鞋底子那真是實打實的抽在胡氏的臉頰上。不過兩下,胡氏口角就迸出血珠子來,兩頰一片紅腫。
  
  胡氏只能嚶嚶哭著討饒,叫喊著:「娘……救我。打死人了……」
  
  崔氏裝聾作啞,一概不管。
  
  張氏和柳二河雖然心軟,聽不得慘叫。但是這次胡氏做的太過,他們也裝聽不見,不去理會。
  
  最後還是冉村正過去拉住了柳大河,勸阻道:「大河啊!你也別打了,再打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有話你還是好好說。這大熱的天,還是先把孩子找到要緊。」
  
  「對,先把我的翠姑找到再說。」柳素娥心中急躁,也怕拖得久了孩子們真會出事,暑氣這麼重,曬壞了也不是玩的。
  
  柳素娥上前拉住了柳大河的胳膊。央道:「大伯,你先讓大伯娘把翠姑的下落說出來,別的事情……你們回家慢慢處理吧!」
  
  「對對對,孩子要緊……」柳二河也圍了上來,等著胡氏說。
  
  胡氏嘴角腫脹。眼淚刷刷的流著,也不知是後悔的眼淚還是憤恨的眼淚。
  
  柳大河餘氣未消,一把丟開了胡氏的頭髮,黑青著臉色厲聲道:「快說,翠姑在那裡?要是你再不說實話,看我不打死你。」說著,又揚起了拳頭,要砸下來。
  
  這時候的胡氏早就被打怕了,長了這麼大,她還是頭一遭這麼挨打。雖然心中怨恨柳大河這般無情,下手這麼重,可又不敢說話,只能哽咽道:「翠姑她……翠姑她和瑞娥他們上了耳朵坳了……」
  
  「耳朵坳?怪不得我們在山頭上找不到呢……」柳二河氣的跺了跺腳,一揮手,招呼柳成他們道:「走,跟著我找人。」
  
  「爹,我也去。」柳素娥急吼吼也要跟著去,柳二河怕她去萬一看見翠姑受苦,會心疼,便攔在了前頭:「你還是別去了,你看你娘啥樣了,你還是陪著你娘吧!我們幾個去就行了。」
  
  柳素娥拗不過,只好讓柳二河帶著柳成柳月娥他們去尋人。
  
  這耳朵坳在六連山第二座山頭上,因為山坳樣子像極了耳朵,才會有此得名。
  
  柳大河抬手又給了胡氏一巴掌,這才回身看著柳素娥,一臉歉然道:「素娥啊!都是我這個當大伯的不好,平素裡不管你大伯娘,讓她心起了這樣的惡念,我向你賠禮道歉。」一面又輕輕拍了拍柳素娥的肩膀,寬慰道:「你放心,有輝子和瑞娥他們,翠姑不會有事。」
  
  柳素娥當然知道翠姑不會有事,要是有事她一定會找胡氏拼命:「我知道,謝謝大伯給我做主。」
  
  柳大河尷尬的點了點頭,沖著村正道:「冉村正,真是讓你看笑話了,大熱天的還讓你跑一趟。」
  
  「這是啥話,啥看不看笑話的,只要你們一家人和睦就行。」冉村正輕輕歎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胡氏,表情嚴肅道:「老大家的,以後可不能再胡鬧了,你要是再胡鬧……咱們村可容不下你。」
  
  胡氏可憐兮兮的縮成一團點了點頭,心裡卻恨極了柳素娥。
  
  柳素娥要不叫來村正,要不叫來朱媒婆,她咋可能這麼丟人這麼狼狽?
  
  現在好了,她的體面都丟盡了,往後在這村裡可咋混?
  
  可她現在明顯下風頭,只能低頭認栽:「村正……我知道了,以後不敢了。」
  
  冉村正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對柳素娥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便攜著李氏告辭而去。
  
  人一走,崔氏就開始發飆,對著胡氏罵道:「……蠢貨。真真是蠢貨,柳家的人都被你一個人丟盡了,我看你以後還咋出門。」
  
  胡氏心中委屈,這個事情她明明就和崔氏說過的。她也沒意見,可出事了就讓她一個人兜著,想想都不公平。
  
  但是她又不敢把崔氏給咬出來,畢竟往後還要靠著崔氏呢!把崔氏咬出來,她靠誰去。
  
  咬一咬牙,硬是一言不發的磕了幾個頭:「娘,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
  
  一面又哭著過來抱住了柳素娥的腿,帶著哭腔道:「素娥啊!都是大伯娘不好。都是大伯娘的錯,你就原諒大伯娘吧!」
  
  柳素娥沒言語,只由著胡氏抱著。
  
  原諒?就她這樣的人原諒了也是狗改不了吃屎,秉性如此,怎麼可能好好改正?
  
  胡氏見柳素娥不理睬。又轉身抱住了張氏的腿,央道:「弟妹啊!都是我財迷了心竅,是我不好,你原諒我這一遭兒吧!」
  
  張氏如何能原諒她,這麼多年她胡嬌做過一件人事嗎?隨便拉出來一件都是血淚史。
  
  張氏心中的火炮早就被胡氏點燃,此刻是絕對不可能原諒胡氏的。被壓迫了這麼多年,她也需要一次爆發。
  
  張氏抬腳踢開了胡氏。胡氏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她雙眼睜的溜圓,滿眼的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軟柿子嗎?怎麼會踢人了……
  
  柳素娥在心裡給張氏點了個贊,包子娘終於是要反抗了,終於覺醒了。
  
  張氏咬了咬牙,開言道:「娘。你也看見了,這日子真的沒法在一起過了,這次這個家,必須分。」
  
  張氏說的鏗鏘有力,不帶一絲含糊。
  
  柳素娥真想給張氏豎起大拇哥。可算是理直氣壯了一回。
  
  「不行,這個家我說了算。咱們柳家只要我在,就絕對不能分家。」崔氏目光淩冽,定定望著張氏道:「家事不過是家事,壓一壓就過去了。再說你大嫂不是給你賠不是了嗎?你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嘖嘖嘖……
  
  柳素娥真是大開眼界。
  
  都這樣了,竟然還不分家。崔氏竟然還要霸權,還要唯我獨尊,真真是長見識了。
  
  柳素娥握了握拳,也出聲道:「奶方才不是還要給我做主嗎?這會子就變卦了?」
  
  「做主和分家是兩碼事,你別扯在一起。」崔氏瞪了一眼柳素娥,道:「我拉扯你大伯和你爹長大,我就沒想過把他們兄弟分開。」
  
  「……既然不分開,那娘為啥還要偏心?」冷不丁的張氏冒出了這麼一句,張氏面色發沉,嘴唇翕合,冷冷盯著崔氏看:「總之,這個家必須分,不分誰都沒法子過。娘你這次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張氏態度強硬,她真的已經無法在相信崔氏,相信這個家。
  
  翠姑的事情觸碰了她的底線,她什麼都能忍,但是絕對不能忍受崔氏和胡氏這麼糟蹋她的孩子們。
  
  柳素娥從張氏身上看到了新的東西——一個母親的堅強。
  
  不管多麼懦弱的人,只要是個母親,她都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奮起,慢慢的堅強起來。
  
  「我娘說的對,這個家若是不分,誰都過不好,奶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柳素娥態度果決,一面看著柳大河道:「大伯,你也說句話,你覺得分家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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