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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下堂不死必有福(宜家宜嫁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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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18:1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欠了人情,終歸是要還的,雖然說欠蘇榭的有點大,只用一餐飯來抵未免便宜,但陸盛杏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

    於是尋了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同蘇榭約了在香月湖畔等,兩人相約申正時分,陸盛杏依然是男裝打扮,申初便已經到了,等時間差不多,便見到蘇榭一身輕裝,只帶著個小廝跟著。

    蘇榭笑問:“怎麼又打扮成男孩子了?”

    “方便嘛。”大黎朝女子雖然地位不低,但怎麼說都比不上男子來得方便。

    船婦見人到了,笑咪咪的問:“大爺,可開船了?”

    “開吧。”

    船婦將長竿往水底一插,一蕩,漁船瞬間離開岸邊。

    正當這時候,岸邊飛快跑來一個人影,一邊嬌喊道:“表哥,表哥,等等我!”陸盛杏想,他們這已經是附近最晚出發的船,表哥肯定指的是蘇榭,不是自己,又聽那女子聲音很急,忍不住調侃,“蘇爺的表妹可真熱情,停嗎?”

    蘇榭原想說不用,可是見到朱光宗也跟著來了,只聽他無奈的喊道——

    “妹妹,別跑,小心跌倒,你們幾個丫頭倒是看好小姐。”

    臨辨郡主成婚後多年無所出,不得已只好讓郡馬納妾,卻沒想到朱光宗兩歲多時,臨辨郡主居然懷上孩子,雖然是個女孩,但終究是自己親骨肉,地位非比尋常,朱光瑤在外頭若是受了委屈,回去倒楣的肯定是朱光宗跟他的姨娘。

    上回他不理會朱光瑤,聽說臨辨郡主不但責罰了朱光宗一頓,還給他訂了一門庶女親事,朱光宗原本不太樂意,但幸好那庶女有沉魚落雁之姿,倒是減少了一點門第差異的委屈感。

    蘇榭是獨子,從小就跟這個表哥親,實在不想表哥因為這種事情受罰,於是開口,“停船,回港口邊。”

    船婦看向陸盛杏,畢竟這人才是出錢的人,見人點點頭,這才把船開了回去。

    朱光瑤一看漁船回來,大喜,“表哥,我不是說讓你今天陪我去上香嗎,你怎麼忘了?我在後面追了好久,車夫喊你也不停。”

    面對這傲嬌異常的表妹,蘇榭的態度冷淡異常,“我可沒答應你。”

    “可是人家明明跟你說了呀。”

    “你是我誰,你說了我就要聽?”蘇榭雖然是笑著,但語氣卻很嚴峻,“你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是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是你的小廝還是僕傭,得聽你的話行事。”

    朱光瑤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眼淚似乎就要流下來了,那樣子讓陸盛杏忍不住一陣雞皮疙瘩,這姑娘嬌情成這樣,不難過嗎?

    蘇榭偷瞄了一眼朱光宗,無奈又抱歉,臨辨郡主也太偏心了,她好歹也撫養了朱光宗兩年多,一旦有了親女兒,這兩年多的感情就好像變成假的。

    “表哥?”

    陸盛杏聽這語氣就一陣惡寒,妹有情,郎無意,看出端彳兒,於是往旁邊站了站,打算欣賞“表哥”如何應戰。

    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原來他對別的女子是這樣的態度。

    他對她總是面帶微笑,她還以為他是溫和好人,現在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想想,耳朵又熱了,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不准三八,冷靜!

    朱光瑤連忙解釋,“表哥你別生氣,我沒那意思。”

    “沒那意思就好,你母親是郡主,我母親也是郡主,別把臨辨郡主那一套搬出來,在蘇家,你是客,不是主,要搞清楚。”朱光瑤卻是突然花癡起來,“表哥怎麼這麼說,我們的母親是親姊妹,我們也是一家人。”

    “你跟你哥哥才是一家人,我姓蘇,你姓朱,話別亂說,我停船不過不想讓表哥回府上挨姨母的罵,並不是為了你。

    朱光瑤完全聽不進蘇榭的話,“表哥你們要坐船去哪兒?我也要去。”

    “這附近有漁船陸續回來了,你要去自己租,這是我朋友的船隻,只招待我一人。”

    朱光瑤走到陸盛杏面前,抬高下巴道。

    “租這漁船最多一兩銀子,我給你十兩銀子,讓我也上船。”

    陸盛杏卻道:“二十兩。”

    “春花,拿二十兩出來。”

    一個丫頭聞言,連忙取出二十兩。

    陸盛杏接過銀子,在手上拋了拋,笑道:“多謝朱小姐。”

    “那我可以上船了吧?”

    “請便。”

    陸盛杏笑咪咪的看著她上船,然後對著蘇榭說道:“今日不坐船了,我請你吃春風樓十兩的席面,叫個琴娘跟歌娘來助興,再開上一壇二十年的狀元紅。”

    蘇榭忍不住笑出來,朱光宗雖然沒笑出聲,但看樣子也忍得很辛苦。

    朱光瑤怒道:“你耍我!”

    “朱小姐言重,我豈敢,小姐說要上船,請問小姐,現在您是否在船上?”

    “……是。”

    “那我可有跟你保證蘇爺一定在船上?”

    “……沒有。”

    “所以小姐說耍人可是冤枉我了,小姐租船,我讓船,童叟無欺。”

    蘇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這陸盛杏真是太有意思了。

    朱光瑤蠻橫,姨母教不動,到了福泰郡主府,母親也試圖讓她改正,卻總也抵不過她的死纏爛打,沒想到陸盛杏居然耍賴耍贏了。

    當然,為了讓朱光宗好過一點,三人並沒有真的扔下朱光瑤,陸盛杏只不過略施手段,讓她知道不是哭鬧就能贏。

    回去的路上,蘇榭沒坐自己的馬車,卻進到陸盛杏的馬車中,“既然今天是為了謝我,那我能否提個要求?別叫琴娘歌娘。”

    陸盛杏奇道:“怎麼,你不喜歡?”

    前生她入了福泰郡主府,當時不懂的事情太多,以為能憑著美貌跟心細得到夫君歡心,因此即便大喜之日就被冷落,她也不氣餒,還是十分努力,嫁妝都用在收買下人身上,是故雖然沒見過夫君的正面,卻也知道了他不少習慣,他喜歡聽曲、聽歌,琴娘要是有新譜的曲子,他總是很樂於捧場。

    上輩子做足了功課卻依然被休,這輩子不再打聽任何事情,荒謬的是婆子見她如此低調安靜,倒是好心告訴她爺兒喜歡什麼,讓她能夠投其所好。

    她的重生雖然改變了一些事情,但遙遠的郡主府上,肯定不會因為她的重生而有所改變。

    蘇榭依然是那個蘇榭,喜歡琴棋書畫,喜歡音律。

    “喜歡是喜歡,不過比起喜歡,我還是想讓表妹知難而退,你剛剛那樣對她,倒是讓我想起來了,一直以來,我都試圖跟她講道理,但她被寵壞了,根本道理講不通,我應該學你跟她耍潑皮才是,你今日著男裝,對她來說已經是外男,但席上有親哥、有表哥,她想必不以為意,所以我打算請歌郎和琴郎,席間若有一半以上都是不認識的男人,想來她就不會那樣自在了。”

    “哦,這簡單,我還可以跟你一直說話,讓她融不進男人的世界。”

    蘇榭頷首——他來說,表妹雖然纏人,但還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倒是他知道“龍陽計”在母親心中已經生根,今日陸盛杏正好穿男裝,他可以再推上一把。

    趁著立秋前後天氣轉涼,陸盛杏已經把鋪子看好了,也不能說“看”好,因為她看中的人家突然反悔不肯租,沒保人,怕麻煩,寧願空著等也不想租給沒做過生意的,萬一生意做不起來,還賴風水,豈不倒楣。

    就在陸盛杏煩惱的時候,蘇榭說他有個鋪子可以租,也是空了好久的,她一看就喜歡,店鋪雖然比較淺,不過兩間大房,但店口寬,這點做生意倒是很好,重點是後面有引水入缸,不用自己去挑水,對於做吃的來說方便很多。

    租金嘛,每月三兩,陸盛杏原本還擔心他租得便宜了,附近問問,都是三兩價,於是安心租了下來,又請師父來做櫃子、紗廚,在人牙子那邊挑了六個年輕丫頭,就直接住在鋪子的小閣樓。

    申姨娘跟焦姨娘現在每天早上辰時就出門,教那些丫頭做點心,直到酉時才回府,雖然累,卻是很開心,比起以前每天等天亮,等完天亮等天黑的日子要好多了,大小姐還說了,等鋪子開張就讓她們當大掌櫃跟二掌櫃,除了例銀,還給花紅,光想就覺得日子美好許多。

    陸盛杏一邊忙著鋪子,也沒忘記陸盛梅的事情——陸勝順把那三十兩用完了,但消息也很令人滿意,那趙棋根本就是算計陸盛梅來著。

    花了一兩讓窮表妹去借帕子,再花一兩讓窮表哥炫耀,接著讓奶娘還回帕子,又“不小心”讓呂姨娘套出是哪房的人,為的當然是陸盛梅的五百兩嫁妝。在大門大戶,這不過就是庶女能擁有的基本,但在沒落如趙棋家,卻是一筆钜款,可以幫助他們換房子,甚至這輩子吃喝無憂。

    陸盛梅知道後原本不信,哭了幾場後卻慢慢想通了,一個是自己的姊姊,一個是自己的親大哥,怎麼可能害自己。

    後來趙家有喜事,她傾藉口不去了,第一次喜歡的人居然是偽君子,她一邊慶倖自己還沒嫁,心裡卻還是難受。

    陸盛杏一直記得陸盛梅前世的遭遇,只叮喔她,若是趙氏問起她喜歡哪種門第,讓她說喜歡小門小戶,下人少點沒關係,房間小點也沒關係,只要不用自己動手煮飯幹活就好。

    陸盛梅卻是不解,門戶越高越有福不是嗎?

    陸盛杏不能老實說自己是重生過的,很多事她早就知道了,只能拿自己舉例,“你看看我,嫁入福泰郡主府可有一日好過?若是我當年嫁入普通商戶,丈夫敢大喜之日倒頭就睡,婆婆會在奉茶之日不讓我進她的大廳?這世道對女人來說是很刻薄的,與其嫁入高門爭面子,不如嫁入低戶爭裡子,你看臨辨郡主只生了一個女兒,可她是皇家血脈,朱家誰敢嫌她,大姊姊讓你挑一般門戶,就是這道理,退後一步說,叔娘氣量狹小,你的婚禮越簡單,呂姨娘的日子越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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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18:29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木工用線沾了粉,彈在牆壁上打出一條又一條的白線,櫃子沿著彈線做不用怕歪。

    線一條一條的彈,陸盛杏的心都快飛起來了,畢竟是第一間鋪子,她事必躬親申姨娘高興地道:“雖然還在彈線,但婢子卻感覺已經能看到櫃子做起來的樣子。”

    焦姨娘也一般開心,“不瞞大爺,婢子也是,這陣子連睡覺作夢都夢見鋪子開張,客人滿滿。”

    兩個以前關係不鹹不淡的姨娘,經過這陣子,已經是相親相愛姊妹相稱。

    陸盛杏見她們有點活人生氣,心裡也替她們高興,深宅大院的,沒孩子實在太可憐了,而且陸家可沒有錢多到不在錢,真正大富大貴之家,若是姨娘忠心又無子,老太太多半會發點善心,讓她們接娘家侄女來撫養,生活上有些寄託,可惜陸家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已,二房孩子又多,嫁娶都是花費,不可能這麼做。

    “陸大爺。”

    陸盛杏回頭,鋪子外頭站的赫然是蘇榭,她笑著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跟平常公子哥兒的打扮不同,蘇榭今日是一身騎裝,連帶三四個下人都是如此,還各自牽了一匹毛光油亮的大馬。

    “你要出遠門?”

    “得去江南一趟,不好去你家,於是來這裡碰碰運氣。”

    陸盛杏臉一熱,原來是特意來看自己的,如果是別人這樣做,她肯定討厭死了,但蘇榭這樣,她只覺得心軟。

    “看你東西帶得也不多,很快就會回來吧?”

    蘇榭大大方方地回道。

    “順利的話,很快,不過還沒到那邊也不清楚要多久,就想著先來見見你。”

    他說話時並不輕浮,也不畏縮,那樣的堂堂正正,好像想見她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反倒讓陸盛杏不好意思起來。

    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原本坦蕩蕩,後來卻越來越彆扭,而且每每他表達心意,自己都是筒興的。

    陸盛杏曾經想過,如果換作其他女子,經歷了她在福泰郡主府的日子,會是怎麼想的?看到他會喊著“我不想再看到你”嗎?畢竟足足被晾了三年啊,但是老實說,即便被公婆夫君冷落,她的日子也從來不難熬,該有的都有,下人也不敢輕視於她,大概因為這樣,她並沒有怨恨,況且比起前生後來的遭遇,福泰郡主府上的事情不過一根針般大小,她根本不放在心好笑的是她覺得自己十分寬宏大量,卻沒想到寬宏大量的是對方,事實上她會被冷待,也有她父親堂弟的緣由在。

    現在他有事南下,說來碰碰運氣見見她,也不知道怎麼著,以前以為傳個紙條就能見時,不覺得怎麼樣,現在人要離開千里遠,倒真覺得怎麼樣了起來。

    這算喜歡嗎?

    算喜歡吧……

    “那你好好保重,早些回來。”

    蘇榭只是笑笑,摸摸她的頭,接著翻身上馬,市集人多,沒撒開蹄子,只是小跑,於是那身影在她視線裡停留了一陣子她莫名覺得蘇榭離開京城的瞬間,把什麼也給帶走了。

    接下來幾日,陸盛杏都有些魂不守舍,李氏問起,她也只說入秋了天氣還這麼熱,被熱得煩。

    今年的確入秋晚,李氏以為女兒真的是燥熱,讓廚房多煮一些涼茶。

    陸盛杏煩了幾日,但因為鋪子櫃子做好了,又振作起精神來。

    振作振作!

    想那麼多幹麼,反正不管兩情相悅與否,都是不可能的,福泰郡主不喜歡她,她也沒打算放棄好不容是得到手的自由——對啊,自己到底在傻什麼。

    開鋪子是她前生就有的夢想,原以為逃難到鄉間,這願望只能存在心中,沒想到能重生,也沒想到她安安靜靜度日後被休能獲得一大筆錢,若還活得跟前世一樣憋屈,未免太辜負命運。

    別再想蘇榭了,還是想想自己吧。

    陸盛杏在外頭雖然是那個四平八穩的大小姐,但在母親房中,卻還像小孩子一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此刻正倒在母親的吉羊喜桃花雕床上,讓舜華喂她吃蘋果。

    坐在桌前的李氏受不了的搖搖頭,“都已經快十九歲了,還小孩子似的。”

    她嘴上雖然輕斥女兒不像話,但見女兒比小時候更黏自己,她心裡是開心的。

    陸盛杏嘻嘻一笑,“我便是不想長大嘛。”

    前生自從李娟娥入門後,命運驟變,重生卻又在大喜之日前一天,她都沒時間跟母親撒嬌,去年被休後,她真是想把前世今生的份都一起

    李氏問道:“盛梅的事情,可跟你祖母說了?”

    “沒呢,原本想打聽一下,如果趙棋人品過得去,才想請祖母出馬,沒想到是個小人,自然不用勞動老人家。”

    “不過你叔娘一向氣量狹小,直接說她子侄不好,她面子上過不去。”

    “母親放心,我已經讓把話放開了,我們家不求高門,但求門當戶對,嫁妝跟聘金相同,趙祺若是拿不出五百兩,就得娶個沒嫁妝的媳婦,他一定是不肯的,不用擔心他上門提親,我現在只怕呂姨娘為了女兒好,反而害了她。”

    趙氏糊塗又愛擺威風,呂姨娘在景明院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所幸女兒容貌出色,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女兒憑著閉月羞花之貌嫁入高門,最好將來盛菊盛桃這兩個嫡女也比不上,那她就高興了。

    卻沒去想,一個庶女進到那樣的高門,能活嗎?光是被婆婆嫌棄就夠她受了,當小妾的話美貌便已經足夠,但想當正房太太,光有美貌卻遠遠不行,看二房就知道,趙氏是夠美了,不過腦子裝草,又有什麼用,二房每日雞飛狗跳,二叔大半的時間都留在外室那裡,根本不想回來。

    李氏歎道,“呂姨娘沒讀什麼書,一個姨娘見識也有限,怪不得她,說穿了,女人家是很難為的,想當年我也不願意你嫁入福泰郡主府,但你爹跟你二叔偏偏一直跟老太太說,只要你得寵,將來給弟弟們鋪路不成問題,老太太重男輕女便想用你給陸家光宗耀祖,卻害得你三年獨守空閨,唉。”

    “娘啊,您別難過。”陸盛杏起身,坐到母親身邊,“我現在不挺好的嗎?”

    李氏看著女兒豔麗的容貌,“你跟那個蘇榭,最近可好?”

    陸盛杏笑笑,“好。”

    這雖然不是百分百真話,但也不是謊言——蘇榭那日問她能不能送小東西到陸家,她也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的點頭了,結果他隔三差五就有盒子送進來,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就他一路看到什麼覺得不錯便買了什麼,有小木刻、放針線的小厘子、蜜餞,路過以染布聞名的地方,還送了幾匹布過來。

    她也不知道這算什麼,但收到的時侯是滿開心的,總覺得他懂自己,送名貴的東西她會有負擔,送這種便宜小物倒是剛剛好。

    他只給過口信,陸盛杏反而想著:那好,我看你什麼時候寫信來,結果就是她一直在等,他一直沒信。

    “之前你跟娘說入贅之事,我自己是覺得挺好的,可是跟你祖母提了幾次,她都不同意,說入贅那是嫁不出去才如此,你青春貌美,嫁妝又不少,何必招贅惹人非議,最後一次你祖母真生氣,我不好再提,你再嫁,那是勢在必行。”

    陸盛杏心想,好袓母!

    如果祖母也同意入贅,母親勢必很快活動起來,萬一到時候真挑到不錯的,她拒絕不得會很麻煩,現在祖母直接堵死招贅這條路,那她就只剩下嫁人了。

    嫁誰呢?她已經跟蘇榭“心心相印”了啊,兩人“感情深厚”,她嫁給誰都不會幸福,除非嫁給他。

    但蘇榭是什麼人,他可是福泰郡主的獨子,哪這麼好入門,結論就是別再說嫁娶,讓她獨自療傷好了,雖然欺騙母親有點愧疚,但她好不容易飛出那道高牆,真不想再進去。

    “娘,跟您說實話吧,我跟他是有緣無分,現在相處得再好,等他訂了親,我絕對不會再見他一面,娘,您別想這麼多,即便女兒喜歡他,我們也不可能上福泰郡主府說親,那栽們陸家的臉還要不要?再者,福泰都主討厭我討厭得不行,好不容易把我弄走,只怕開心得不得了,哪還會讓我進門呢。”

    “也許福泰郡主有所改變呢?那日我們去上香,福泰郡主認出了我,態度還很和善呢。”

    “她肯定是心煩想找人說,又不能跟身邊的人吐苦水,看到母親好說話這才開口,這不代表她待見我們陸家,退後一步說,我大小姐當得好好的,何必去委曲求全呢?”

    “你現在是十幾歲,才會這樣想,等你到了幾十歲還要一個人,誰給你養老,誰給你拿香?”

    “銀子養老,我不需要人給我拿香。

    “你這丫頭——”

    母女兩人正說著話、吃著蘋果,鎮定的徐嬤嬤卻是飛也似的跑進來——

    “太太,大小姐,福泰郡主來了。”

    陸盛杏笑道:“不過就是派個人來,有什麼好驚訝的。”

    “唉喲,我的大小姐,是福泰郡主本人來了,馬車停在大門前,剛婢才拆了坎子讓馬車進來。”

    陸盛杏只覺得一口沒吃完的果子都快噴出來了,那個端生穩重的福泰郡主怎麼連帖子都不投就來了?

    偏偏陸家大門也不大,拆坎子不過一會兒功夫,加上嬤嬤跑來這春和院,算算福泰郡主現在已經進大廳了。

    陸盛杏看著自己一身男裝,心想著算了,讓福泰郡主瞧不上眼讓她生氣好。

    丫頭很快給兩人理理頭髮,再重新拉過衣服,綁過脖帶,這便往大廳去了。

    福泰郡主果然已經在等待。

    “民婦李氏見過郡主。”

    “民女陸盛杏見過郡主。”陸盛杏有點想笑,自己明明一身少年打扮,卻還要自稱民女。

    等了一會兒,福泰郡主卻是沒生氣,語氣甚和氣的道:“不用這麼多規矩。”

    丫頭戰戰兢兢地上了茶。

    陸家第一次有貴人來,雕樑畫棟的大廳上屏息無聲,安靜得連針落地都能聽見。

    許久,福泰郡主終於再次開口,“有沒有能說話的地方?”

    李氏領悟,“荷花池上有個小亭子,風景還可以,請郡主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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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陸家的荷花池不大,只能放艘裝飾用的小舟,池子淺,大抵也劃不起來,但那八角涼亭卻是蓋得剛好,在池子正中央,除非那人躲在水中,不然無論如何不可能偷聽去。

    陸家的婆子跟丫頭都很乖覺地在池岸邊等著。

    亭子裡,陸盛杏親手煮茶,李氏惴揣不安。

    直到白水三沸,陸盛杏拿起茶箸、茶巾,行雲流水似的把上個月才送來的明前龍井沖泡得一亭子茶香。

    福泰郡主拿起雲紋杯輕輕啜了一口,“還不錯。”

    “謝郡主誇獎。”

    福泰郡主抽出手絹,輕輕按了按嘴角,許久才道:“皇祖父最近身體不大好。”

    李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倒是陸盛杏安慰道——“皇上乃天子,既然有天神護佑,即便有恙,定能很快恢復,郡主放心。”

    “你倒是會說話。”福泰郡主苦笑,“皇祖父年紀是太大了,皇祖母給了口信,怕就是最近的事情,讓我們都把該辦的事情辦一辦。”

    “若是能幫郡主解優,民女願出一己之力。”陸盛杏這當然是客氣話,福泰郡主要有什麼事情,她那個王爺爹自然會給她辦好,輪不到陸家出力。

    沒想到福泰郡主卻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竟是不知道你這樣會說話,大聰明雖然還看不出來,小聰明肯定是有的,以前若有讓你來跟前盡孝,或許能解我不少煩悶。”

    “民女愚鈍,郡主入不了眼也是當然。”

    “我們明人面前也不說暗話,若是皇祖父……你們可知我大黎朝規?”

    “只知民間守喪一年,素服一年,禁喜一年。”陸盛杏回道,至於官家什麼規定,卻不是一般民間人士可以瞭解的。

    “官家守喪一月,素服三年,禁喜三年。”福泰郡主頗有深意的問道:“可懂了?”

    陸盛杏都快叫出來了,禁喜三年,這、這是……

    大黎朝的禁喜不只禁喜事,還禁倫常,不能成親,成親的話就得分房,一年還說得過去,三年實在太可怕了,若姑娘家十六歲,那就得等到十九歲才能成親,萬一剛過門的,還得夫妻分房三年才能傳宗接代。

    “官家有官家的規矩,皇后既然給了消息,這幾日官媒就會動起來,我不想王府那邊的媒人亂說一通,今日才親自上門問問你的意思。”福泰郡主頓了頓,又道:“你可願意再入我郡主府?”

    陸盛杏只覺得聽到響雷,郡主不愧是郡主,講話這樣單刀直入。

    想到她的鋪子跟銀子,她說不出“我願意”,但想到蘇榭的笑容跟那一屋子的小東西,她也說不出“我不願意”。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讓惹禍的梢公也一起上船回岸,她就覺得他人挺好的,不欺老,但她也覺得郡主府很不好,畢竟郡主是皇親國戚,郡馬都不能說個不字,她進門還有好果子吃嗎?

    福泰郡主見她似乎有所猶豫,下定決心道:“現下時間太緊湊了,要成親是來不及的,先娶你過門當姨娘,姨娘的話可一切從簡,等三年過後再扶為正室,我福泰郡主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陸盛杏卻不上鉤,“能進郡主府,絕對是民女高攀,可民女想問,蘇科士那般人品,即便再娶,名門中肯定也有眾多淑女想嫁,何以郡主會再上陸家門呢?”

    福泰郡主跟她四目相對,感覺她不是好糊弄的物件後,歎了口氣,“其它人都下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陸姑娘說。”

    李氏自然告退。

    福泰郡主仔細打量了她,又是苦笑,好個嬌媚的小子打扮。

    那日光瑤哭哭啼啼,說表哥為了個小子罵她,那小子給她難看,表哥也不出手幫忙,她一聽就頭疼。

    她原本還抱著一絲期望,一切只是湊巧,沒有巧事,哪來巧字,她的榭兒不會喜歡男人的,她還等著兒孫滿堂呢。

    可那日聽了光瑤的話,細細詢問後,發現不只小子的問題,連上酒樓都是請琴郎跟歌郎來助興,這……

    但她仍不願意死心,讓奶娘去翻翻他書房,還真給奶娘翻到了幾幅畫,都是俊俏的小子,個個面貌出眾,姿態風流,還有幾本書,也不知道從哪兒尋來的,都是寫些男風情事。

    真給奶娘說中了,榭兒就是喜歡男人沒錯。

    難怪,那些沒落的書香世家之女不要,豔若桃李的正妻不碰,因為那些都是女人。

    這時宮中傳來消息,皇祖父不大好——大黎朝歷代皇帝為了避免擾民,基本上年紀大了就會禪讓,偏偏皇祖父極為專制,仍不願讓出皇位,皇祖母才會冒著大不敬下了口信,告訴她的皇子皇孫,沒成親的快點拜堂,拜過堂的這幾天多多同房,若真的來不及,快點找個通房先懷上孩子,不然一切得等三年後,實在太久了。

    這時禮部會有人整理出皇家子孫的未婚名冊,迅速跟大臣的嫡孫嫡孫女講親,當然,榭兒也會在名單上。

    樹兒先前不碰正妻,還能說正妻身分低下,不配侍奉他,但萬一禮部給說上一門千金大小姐,他也不碰人家,那那位千金小姐如何甘願,到時候傳出榭兒不能人道,不是更糟嗎?

    於是她跟奶娘想來想去,便只有這個方法了,先把陸家姑娘定下來,把榭兒的名字從禮部劃去。

    一來,這陸姑娘是假小子,說不定榭兒肯。

    退後一步說,萬一榭兒不肯,這陸家姑娘也不會抱怨什麼,她上次沒抱怨,這次更不會了。

    “我只說一句,一個母親是鬥不過兒子的,不知道陸姑娘信不信?”

    陸盛杏想起趙氏明明中意祁姑娘,卻還是因為勝順說了喜歡魯姑娘,給勝順說了魯姑娘,於是她點頭道:“愛子之心,為母皆然。”

    “你懂就好,我就實話說了,我的確不喜歡你,當初要不是郡馬開口,我原本是打算直接發落你到莊子上的,可怎麼樣也沒想到你入了榭兒的眼,榭兒從小吃軟不吃硬,我既然不能強迫他娶妻,只能納個他中意的,否則夫妻不睦,我的心思也是白費,如此,你可願意?”

    “謝郡主抬愛,但民女不過是商人之女,眼界狹小,難登大雅之堂,民女不敢再進郡主府。”

    福泰郡主不解,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這丫頭怎麼還是不答應?

    “難不成你不喜歡榭兒?”

    “蘇科士學富五車,俊秀出眾,自然不會不喜歡。”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女子在後宅實在太苦了,民女猶豫不是因為蘇科士不好,是因為民女害怕。

    陸盛杏坦白道:“民女的母親只有民女一個孩子,從民女有印象以來,母親就是在張羅姨娘,雖然母親說正妻就得有度量,但民女還是覺得太苦了,哪個女人不想生三四個兒子,但這福氣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以前年紀小想得不多,但現在卻會考慮,丈夫門第太高了,萬一民女又生不出兒子,那可怎麼辦?再說民女家中的兩個姨娘都沒孩子,日子過得苦悶不說,一點盼頭都沒有。”

    “你祖母可有為難你母親?”

    “沒有,但那也是因為母親門第更高,母親是書香之後,外祖父在潮州為官,所以才能只生一女也不遭白眼,民女想想母親的遭遇,再想想自身的遭遇,萬一入了高門卻生不出兒子,那該如何是好?”

    福泰郡主重重歎了一口氣,她自己又好到哪裡去?生了兒子也不是保萬一,兒子要是喜歡上男人,那也是苦啊。

    又見陸盛杏一身少年打扮,居然連鞋都是男子靴,可見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已經習慣了,若這假小子能入了榭兒的眼,生兒生女,她都不計較了。

    想通了之後,她清清嗓子,又道:“大黎朝規,郡王的兒子還能降等襲爵,郡主的兒子可不能,既然什麼都沒有,何必一定要生兒子,生下女兒招贅也是一樣,我現在跟老天爺發誓,就算你只生女兒,我也不嫌。”

    陸盛杏都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異族流落在外的公主,怎麼福泰郡主這麼努力要說上這門親?連媳婦生女兒不計較這種話都能講,還發誓了。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應,福泰郡主又問:“難不成你還懷疑我的誠意?”

    “民女不敢,只不過郡主如此抬愛,民女惶恐。”

    福泰郡主心想:我也很惶恐啊,你知道一個母親看到兒子房中藏著龍陽春圖時的惶恐嗎?天都要塌下來了!

    “老實說吧,陸老太太不過顧念你剛被休,所以這段日子由著你,但若你遲遲不再嫁,底下的弟妹也不好說親,男孩子耽誤幾年不妨,女孩子卻是耽誤不起,為了你底下幾個弟妹,陸老太太也不可能讓你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給你說親,到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照做了。”

    陸盛杏默然,福泰郡主說這話她也知道,雖然大家現在同情她,但家中有個長姊一直待著,的確也不像話,盛梅十五,說親時還能說她剛剛回到娘家,正在調養,便等一兩年盛菊開始說親,人家就會覺得家中長女仍在很奇怪了,正常一點的門戶恐怕不願跟盛菊對親事,甚至會打聽她是不是哪裡不對勁,所以才遲遲說不出去,再過四五年等到盛桃長大,那直接不用談了,家裡有個老姊姊,肯定問題。

    “身為女人,你擔心的我都能理解,我可允你不納妾,生女不嫌,三年扶正,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擔心你那小鋪子嗎?外出我也可允。”

    陸盛杏的心一跳,如果這些福泰郡主都能允,再嫁給蘇榭,也挺划算的,就如福泰郡主所說,祖母不可能真讓她一直待在陸家,與其以後時間到了被逼婚配,不如允了,福泰郡主這條件不管放在哪裡都是上上之選。

    福泰郡主監貌辨色,知道她有所動搖,於是笑道:“你也不用多疑,你入門三年備受冷落卻不吵不鬧這性子我很喜歡,皇祖父身體不好,一切只能從簡,放在別人家只怕要抱怨,我便是喜歡你凡事隨遇而安。”說完,她從頭上摘下白玉蝴蝶釵,放在陸盛杏手中,“這是我當年過門時婆婆送我的,現在就轉送給你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每一樣我都做得到。”

    福泰郡主親自上門說了陸盛杏這件事,一下子就在陸家炸開了鍋,陸老太太跟李氏自然喜不自勝,女人二度嫁進同一門戶,那是本事,以後人家說起陸家大姑娘,也只會說她有手段,想到煩惱了好幾個月的事情居然是這種結果,李氏高興得直嚷著要上山謝神佛。

    佩姨娘也替大小姐欣喜,就申姨娘跟焦姨娘害怕開鋪子的事情變成泡影,心情幾番起伏,直到大小姐後來說一切照舊,這才放下心來。

    至於二房可就精彩了,呂姨娘就是不懂,好不容易陸勝順訂了親,不是該說盛梅嗎,怎麼大小姐都要再嫁一次了,盛梅還沒輪到,這得耽誤到什麼時候?

    趙氏卻是暗暗捶胸,早知道福泰郡主會來,她就帶著盛菊在園子逛,盛菊今年十四,也差不多該相看人家了,盛菊生得珠圓玉潤,可比盛杏那身板好多了,若是福泰郡主看到,說不定把她們姊妹一起迎入府,將來盛菊生下兒子,讓二房也風光一把。

    至於陸大禮才剛剛講過牢獄之災,有時候都還會作惡夢,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又要跟皇親國戚結成親家,而且這次才剛剛定了口頭親,陸老太太就把他叫去罵了一頓,連帶十幾年前沒出息的舊帳都翻出來,讓他從現在開始待在家,哪裡都不准去,那些豬朋狗友也不准進來。

    陸勝順卻是找時間偷偷去渥丹院跟大姊姊道了歉,隨著年紀漸長,也知道自己當年的行止的確不妥,奈何錯了也錯了,無法挽回,每每見到大姊姊,內心都忍不任愧疚,真沒想到福泰郡主府會再來求親一次,這次他絕對當個好舅子,不惹事。

    至於主人翁陸盛杏,則是彷佛在夢中。

    回想起來,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答應的,回過神來那只白玉蝴蝶釵已經在自己手上。

    她早就知道蘇榭喜歡自己,而最近她也意識到自己是喜歡他的,只是門戶相距甚大,沒想到福泰郡主會上門提親——雖然說,是因為許多外力的關係,皇帝病危、她的年齡、弟妹的婚事,這些都擺在眼前,但以結果來說,是好的。

    即便她覺得福寨郡主並沒有完全說實話,但誰又沒有一點秘密呢,她允了自己提都不敢提的,既然喜歡蘇榭,福泰郡主又給了自己很大的空間,她終究是要成親的,與其嫁給媒婆相中的,不如嫁給自己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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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小姐,蘇爺的小廝又送東西過來了。”舜英說著,奉上一隻鶴紋木盒。這匣子陸盛杏不陌生,他到江南後,每次都是拿這匣子裝東西給她,她取出後,那空匣子再讓小廝帶回。

    打開後,裡面躺著一個小鈴鼓,手掌心大小,做得十分精巧可愛,結著紅色的絲帶,拿起來搖晃時會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舜華笑道:“蘇大爺也不知道哪裡買來這種小玩意兒。”

    陸盛杏晃著小鈴鼓,心想,這東西大^^也只值幾文錢,但錢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到東西時,心裡想著她。

    “舜英,把我的繡籃拿來。”

    舜英打開玫瑰抽斗,取出一個有蓋竹籃交給自家小姐。

    陸盛杏從裡面拿出一個荷包,正面桔色底,繡著羊只,寓意吉祥,反面繡著窗邊倒立的蝙蝠,寓意福到。

    再度說親,她這幾日不太好意思出門,想想便開始做起女工,給蘇榭繡了個荷包,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就用了深色的系帶,配合綿密的針腳,相信他能感受到她自心意。

    她把荷包放入鶴紋木盒,連著賞銀讓舜英拿出去給那專門替蘇榭送東西的小廝。

    舜華見她望著門口一臉無聊,建議道:“小姐若是沒事做,不如把帕子跟鞋面的花樣畫起來吧。”

    雖然蘇家人口簡單,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不了,你把呂姨娘叫來,動靜小一點,別讓叔娘發現。”

    晚飯過後,呂姨娘來了,跟趙氏用的藉口是天氣漸涼,想到花園去走走,納納涼。

    呂姨娘自從知道大小姐戳破趙棋詭計,就對她很感謝,行禮也行得特別。

    “婢子見過大小姐。”

    “呂姨娘不用多禮,起來,坐。給呂姨娘倒茶。”

    這是呂姨娘第一次到渥丹院來,陸家基本上是兒子滿十歲才有自己的院落,不過李氏出身名門,陸盛杏又是大小姐,因此破例也有了自己的地方。

    呂姨娘看著這院子風雅秀致,十分羡慕,“不知道大小姐喚婢子來有什麼事情?”“我便是想問問你,外頭最近怎麼樣了?!”

    皇金病重,這已經不是皇后傳口信,而是傳入民間,媒婆們一戶走過一戶,消息便一戶過一戶,光聽院牆外吹吹打打特別多,她就知道喜事急辦了起來。

    陸盛梅正當說親時,呂姨娘這親娘肯定認真打聽。

    呂姨娘一聽,馬上來了精神,“不瞞大小姐,外頭這親事走得可勤了,各家媒婆都是跑得沒空睡覺,婢子昨天才聽唐媒婆說,有戶人家昨天才說好,今天就過門,婚事潦草,新娘子在花轎上大哭。”

    “唐媒婆可有到官家走動?”

    “有,不過門戶沒那樣高就是,最多也只走到從八品,聽說官家是守三年的規矩,這可比我們一般人急多了,偏偏官家小姐又不可能跟民戶一樣,昨天說好,今日過門,聘金改日補,因此都卡著呢,要‘說’是容易,門當戶對別太挑就行,可要做起來,可就難多了,聘金跟嫁妝可不是要有就有,那些專門做床鋪櫃子的老鋪子,師父可是沒得休息,價格翻了倍一樣有人急著要。”

    陸盛杏想到自己的嫁妝都是現成的,聘金也可以筒化為禮單,蘇家男娶陸家女,其實在儀式方面是不用太費心的。

    “對了,婢子還聽說一件事情,照說一年也遲不到哪裡去,何必匆促成這樣,不過唐媒婆說,若是剛剛過了禁日,馬上成親或者馬上懷了孩子,都算不敬,若只是一般小老百姓就罷了,可要是哪日孩子飛上枝頭,這點可是會被拿出來大批特批的,原本有好前途的也會耽誤了。”

    陸盛杏點頭,“是這樣不錯。”

    “是啊,我們大黎朝以前也沒經歷過這種事情,這些彎彎繞繞只有官家才知曉,原來為了將來,即便過了禁日還是得再守禁個半年好些。”

    陸盛杏點點頭,一般老百姓都如此,官家恐怕得自主延長到一年,那就是四年不能娶妻生子,蘇榭今年都二十了,也不怪福泰郡主急成這樣,什麼都答應她。

    過門的,現在也提早到十天后。

    “我請人打聽了,趙棋雖然不好,但他的堂兄趙非的品性倒是不錯,只是一點,家裡也不寬裕,盛梅若是過門,雖然不用自己打理家務,但也當不上少奶奶,不過門戶低有門戶低的好,你看我母親只生了一個女兒,可何曾受過委屈,汪姨娘雖然生了勝赫,但又有哪一日放寬心。

    另外,趙家還有一戶家境況是比較好的,是趙家五戶的旁支趙多財,跟我們陸家差不多,只是門戶差不多,規矩自然嚴了,而且兄弟姊妹也比較多,盛梅過去雖然是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不過妯娌之間會有些事情需要協調,這是畫像,還有男方家的資料,你回去看看。”

    “謝過大小姐。”

    “要是最近沒能成婚,盛梅就得等到快十八九歲,當然,不是我說的人選一定好,你若要聽叔娘安排也是可以,不管怎麼樣都早些回覆,盛梅的年紀己是等不起。

    呂姨娘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下定決心的說道:“不,不用了,就趙非吧。”

    “你不跟盛梅商量嗎?”

    “太太她又不可能真心為……”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說主母壞話,呂姨娘連忙改口,“太太最近太忙了,不好拿這點事情煩她。婢子心想,有僕人伺候,但還要伺候別人的日子也真的很累,不如少點人伺候,不用伺候別人,趙非家裡雖然不寬裕,但用得起人,不用自己操勞就好,還請大小姐跟老太太說。”

    呂姨娘離開後,舜英打趣道:“呂姨娘怎麼突然想開了,以前不是一定要二小姐進大門大戶的嗎?”

    舜華介面道:“大抵是見小姐回來後過得舒服,有點體認了吧,二太太也真是的,老太太明明那樣和氣,她卻日日立姨娘規矩,看汪姨娘、呂姨娘跟老爺幾個通房都瘦成那樣,申姨娘、焦姨娘卻是一年胖好幾斤。”

    舜英舜華在說話,陸盛杏卻沒在聽,拿起蘇榭送的小鈴鼓又搖了起來,忍不住想,福泰郡主說了她這個媳婦,他到底知不知道?若說不知道,她不信他出遠門家中沒放人;若說知道,他怎麼又沒表示?也不是她天生臉大,蘇榭對她的喜歡很明顯啊,不然哪會插手她爹的麻煩事,知道訂親,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連個口信都沒有?

    這陣子,大黎朝上上下下都在急婚,不要說民間不辦宴席,就連官家都簡化了——皇帝已經倒下一個多月,宮中傳來消息,醒時少,睡時多,不把握這段時間,若皇上真的駕崩,那就得等著幾年後才能辦喜事,誰耽擱得起。

    由於婚事實在太多,故從福泰郡主府發出的婚貼也沒怎麼引人注意,幾乎有適齡男子的家中都在娶平妻、迎貴妾,自家或者親戚家都不過來了,誰會關心別人家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陸勝順把魯姑娘迎回家,魯姑娘從此成為松花院的主母魯氏,而後在陸老太太的默許以及陸盛杏的推波助瀾下,趙非的父母上門提親,趙氏雖然覺得突然,但想到是把庶女許給自家子侄,老太太無論如何不能說她不用心,於是欣然允許,這件婚事塵埃落定,呂姨娘跟陸盛梅也安下心來。

    很快的,蘇榭回到京城,帖子也送入陸老太太的遂心院裡,打算成親前拜訪一下老人家。

    陸家雖然不是第一次跟福泰郡主府結親,但是拿著祖輩的誓言跟對方上門求娶真是兩回事,而且陸老太太的想法跟李氏一樣——嫁都嫁過了,再嫁也嫁不到多好,但若能重回前夫門,人家只會稱讚這女人有本事。

    蘇榭要上陸家那日,陸家自然老老小小都想辦法擠進遂心院,陸老太太覺得人多不好,讓二房的全部回去,花廳只留下陸大禮、李氏、陸盛杏、陸勝崎,佩姨娘因為生有兒子,得以站在李氏後面伺候,只是沒想到趙氏到外頭溜了一圈,又帶著陸盛菊找理由進來,陸老太太被她弄得沒辦法,只好讓她留下了。

    約莫進入已正時分,守門婆子飛奔而入,“老太太,蘇大爺來了。”

    眾人屏息,一同盯著花廳門口——上回福泰郡主府是不得不娶,蘇家一個踏入陸家的人都沒有,這可是第一次有准姑爺踏入陸家。

    就在眾人矚目中,蘇榭把幾個下人留在廊下等待,跨過花廳坎子,大步走向裡頭,五官清朗,身形頎長,黛色袍子上的隱隱繡紋顯得低調華美,陸盛菊深閨十四年,哪見過這樣的人,眼珠子都快凸了出來。

    蘇榭先對陸盛杏微微一笑,接著對陸老太太拱手,“晚輩蘇榭見過老太太。”

    陸老太太喜笑顏開,“都是自己人,蘇大爺不用多禮,來人,快點上茶。”

    “親事定下後本就該上門拜訪,不過人在江南處理公務,還請老太太見諒。”

    “男兒當然以公務為重,今日蘇大爺上門,真是蓬蓽生輝。”

    兩人客套了一番,蘇榭在下首坐下,姿態高雅,滿廳陌生人卻也不見他哪裡不自在。

    陸盛杏見他的樣子,莫名有點小驕傲,嘿,這樣出色的人居然喜歡自己,抬起頭對上他眼神,突然又不好意思起來。

    陸老太太雖然沒進過官家,但年紀擺在那裡,聽蘇榭說的是公務,便也沒追問幹麼去了,只提起自己年輕時曾隨著父母親去了一趟江南,那兒風景秀麗,吃食也新鮮等等。

    陸大禮卻是摸不著頭腦,風景有什麼好聊,可又苦苦插不上話,直到丫頭撤下舊茶換新茶,才抓到空襠,“賢婿啊白玉笑道:“大老爺,大小姐還沒過門呢。”

    “訂親了,叫一句賢婿也沒關係。”

    陸大禮道,“上回我……總之,多謝賢婿了。”

    這可是真心的,牢裡又熱又臭又吵,他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待在裡頭天天想著回家,現在偶爾夢見,還是要喝上寧神茶才有辦法再睡過去。

    “岳父不用客氣。”

    陸盛杏聽他喊了一聲“岳父”,耳朵倏地就紅了,爹爹怎麼這樣不像話,那蘇榭居然也跟著說。

    雖然口頭上是訂了親,但又還沒過門,退後一步說,連婚書都還沒寫呢。

    趙氏一直苦無機會開口,這下總算也逮到時機,“蘇大爺,上回的事情究竟是怎麼解圍的,您也跟我們說說。”

    蘇榭看她的衣服與坐的位置,猜出是二房太太,故也禮貌回應,“其實也沒什麼,那些本就是我們大黎朝的律法,只不過律書動輒上百萬字,不是人人讀過,就算讀過,恐怕也不記得,我不過占了記性的便宜,律法中有一條是前因後果,便符合陸大老爺與李至學之間的事情。”

    趙氏諂笑,“蘇大爺怎麼說得我都不太明白呢。”

    陸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好了好了,這事情過去就別說了。”

    這趙氏真是蠢,李娟娥跟李至學涉及夫妻之法,閨房之事,怎好端上檯面來,何況大禮可是蘇榭的准岳父,蘇榭怎麼可能講得清楚,那不是當大家的面打大房的臉嗎?

    自家兒子也是沒腦子的,這什麼場合,要道謝不能等私下嗎,大媳婦都還在,是怕人家不知道大媳婦收留族妹,卻讓族妹爬了床?

    陸老太太再看向李氏,見李氏表情如常,又心想,大兒子這年紀還能這麼好騙,就是娶了好媳婦,不用煩心的關係。

    至於蘇榭,倒是看不出哪裡不高興,她忍不住心裡又想,這緣分還真是神奇,誰能想到盛杏三年不受待見,出了福泰郡主府卻是跟蘇榭如此有緣,還因為皇帝重病,引得郡主上口提親呢。

    陸老太太覺得這一切果真印證了那張凶吉簽,孫女已經凶過一次,這次肯定能琴瑟和鳴,早日給郡主生下胖孫子。

    “郡主不知道可有跟蘇大爺說過,她答應了我們陸家三件事情?”

    “我進宮回稟公務後,還有許多後續事件要處理,母親只跟我提了大概,就一頭埋入備婚當中,不知道是哪三件事情,還請老太太明示。”

    陸老太太別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納妾室,生女不嫌,三年扶正。”

    當然,她也知道這條件苛刻了,說實話,她也不求福泰郡主真的守信,但只要能守其中一條,盛杏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蘇榭一聽,笑了,“原來是這三件事情,我也可允,我父親沒納妾室,府中寧靜,我對男女也沒特別好惡,即便是女兒,也是我的骨肉,自然不嫌,最後,我既然不打算納妾室,當然會將盛杏扶正。”

    李氏當場就紅了眼眶,“替女兒謝過蘇女爺。”

    她原本跟婆婆的想法是一樣的,沒想到蘇榭居然願意三條約定都守,女兒的下半輩子也算有了保障。

    正事說完,陸老太太的心情很好,於是就著嫁妝說了起來——盛杏嫁妝跟之前一模一樣,不過上次蘇家沒人來聽嫁妝,這回有,老太太第一次給孫女說嫁妝,加上蘇榭刻意迎合,廳上居然感覺不出身分差異,只覺得笑聲不斷,其樂融融。

    依照大黎朝風俗,未婚夫妻不留飯,到了快日中時分,蘇榭也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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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陸盛杏在遂心院吃了午飯才回到渥丹院,一踏進花廳,卻是呆住了,蘇榭居然在她的花廳吃飯,而且丫頭才剛剛要撒下的樣子。

    她一時間既高興又因惑,“你怎麼在這兒?”

    “出了院落,祖母旁邊的老嬤嬤跟上來,把我引到這裡吃中飯,大概是想讓我們說說話。”

    陸盛杏臉一紅,其實她也這樣想過,但怕落人口實,所以只能眼睜睜看他明明在廳上,卻是說不上話。

    丫頭已經把桌子收拾乾淨,奉上水果。

    以前見面總能聊個幾句,現在定下名分,她卻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見狀,蘇榭主動笑道:“你看。”

    就見他從懷中拿出個荷包,桔底白羊,倒立的蝙蝠,吉祥福到,正是她前陣子送去給他的。

    “收到後,我就換上了。”

    陸盛杏一笑,“我好久沒拿針了,下次會繡得好一點。”

    “這就很好了,我想你大概不是喜歡拿針的性格,不喜歡就不用拿,我不缺繡娘。”“是說……你到底喜_我哪裡呢?”

    要成親了,陸盛杏想問清楚。

    “喜歡你哪裡啊……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沒嫌那梢公髒,直接喊他上船,當時我就覺得你跟其它人不一樣。”

    他見過的千金小姐不少,比陸盛杏美的也有,但她們總用折騰人來顯示自己的高貴,他很不喜歡,下人也是人,除非惡意做錯事,否則不須如此對待。

    但陸盛杏不同,她一邊維持大小姐的高度,一邊卻對下人和善,而且他注意到,她的丫頭並不怕她。

    還有一點就是,她的“不安於室”他很喜歡。

    他不需要一個深宅小媳婦,他想要一個能跟自己同游同樂的妻子,她對傳統禮教嗤之以鼻,這點很對他脾性。

    最後就是她聰明,陸大禮那事情要是發生在一般人家,女兒早哭暈了,陸盛杏卻能察覺出不對勁,想辦法解決。

    人的一輩子很長,他需要的是妻子,而不是丫頭、繡娘或廚娘,他希望夫妻倆能一起出門散散心,能一起說說話,兩人平起平坐,而不是只想著要怎麼伺候他,怎麼討他歡心。

    不過這些太多太瑣碎,說出來他男子漢面子何存,於是只簡單說了,“我就喜歡你大無畏。”

    “大無畏?這算是誇我嗎?”

    “當然,男裝出門,還開鋪子,嘖嘖,這可沒幾個深閨女子可以辦到,你這麼有趣,我肯定要娶回家,這樣日子絕對不悶。”

    陸盛杏笑著捶了他一下,“嗯。”

    蘇榭反抓住她的手,兩人一下子安靜下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碰觸到對方,都有點不好意思,他過了一會才慢慢放開手。

    她的心兒怦怦直跳,“不要緊,我沒生氣。”

    “我就喜歡你這樣。”

    “嗯?”她不解。

    “不矯揉造作。我們都已經訂親了,等新房佈置好就過門,如果這時候不小心握住你的手,你還說我輕浮,我才要傷心。”

    兩人氣氛正好,門口處卻傳來舜英的聲音,“小姐,蘇大爺,二太太跟三小姐過來了。”

    要去書房躲也來不及,陸盛杏連忙把他往屏風後面帶,“你等一下。”

    丫頭堪堪把桌子上的茶杯收下,趙氏跟陸成菊便跨過坎子進來,互相見禮過後坐了下來。

    陸盛杏惦記著屏風後面的人,想趕快把兩人打發出去,於是有別於以往的等待,這次主動開口,“不知道叔娘跟二妹過來是有什麼事情?”

    趙氏滿臉堆笑,“便是過來恭喜你,說了一門好親事。”

    “謝謝叔娘。”“說起來老太太真是睿智,先前大嫂想給你說親,老太太都說再緩緩,看,這一緩,緩出多好的姻緣啊,還是郡主自己上門提的,我們京西這一塊可沒幾個商家姑娘能這般有面子。”

    “祖母一向疼我,叔娘可是特意來恭喜我的?”如果是的話,她已經知道了,快點回去吧。

    “自然是,另外,叔娘在廳上聽蘇大爺說了那番話,回到景明院啊,越想越是不安,是來給你一點建議的。”

    陸盛杏在心裡冷哼一聲,趙氏的景明院是陸家最亂七八糟的地方了,她居然還要來給自己建議?但這種話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笑看回答,“叔娘請說。”

    “不納妾室,生女不嫌,三年扶正,說是容易,但其實困難,別的不說,萬一將來你有孕,不能侍奉丈夫,難不成也不納妾室?這不是把丈夫在花街推去,那些青樓女子手段可好了,你不怕萬一姑爺試過,流連忘返了可怎麼辦?好好的姻緣恐怕就會被自己的嫉妒心給毀了。”

    陸盛杏只覺得羞窘,這這這這這種事情居然讓他聽去了,好丟臉。

    趙氏卻以為她是在沉思,趁勢又道:“你這舜華舜英,乖巧有餘,面貌卻是普通,蘇大爺想必也看不上,我倒是有個主意,你聽聽。”

    陸盛杏一直在意著屏風後的人,沒注意到陸盛菊的眼神,只順著趙氏的話道:“叔娘請說。”“我想著讓盛菊跟你一起過去,姊妹同心,你覺得怎麼樣?”

    陸盛杏一口氣不順,咳了起來。她聽到了什麼,盛菊跟她過去?

    趙氏以為自己說得太含蓄,她聽不懂,乾脆說白了,“盛杏,我就直接跟你說吧,盛菊對蘇大爺的人品很滿意,你過門是貴妾,三年後扶正,她願為妾室,三年後為平妻,從此你們姊妹同心,一同侍奉蘇大爺,既不用擔心外人爭寵,也不用擔心孕後服侍問題,你看可好?”

    陸盛杏只覺得丟臉死了,拍拍臉頰,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屏風後的人了,“我看一點都不好。”

    趙氏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噎了一下,“哪裡不好了?姊妹還是以你為尊啊,何況盛菊是嫡女,又不是庶女。”

    “蘇大爺既然答應我不會有妾室,他就一定會做到,我能獨佔丈夫,又何必跟人分享,叔娘你說是嗎?”

    “男人的話哪裡能信了,別的不說,當年大伯上門求娶大嫂,也說過不納妾,後來還不是收了三個姨娘。”

    “那是我娘主動開臉的,哪裡一樣了,叔娘別再說了,我天生小肚雞腸,萬萬不允許夫君有安。”

    一心企盼而來到渥丹院的陸盛菊此刻十分失望,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皇帝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死,萬一他拖個半年,自己不就要等到十七才能成親,那又能許到什麼好人家。

    卻沒想到這時侯傳來大姊姊跟蘇家再度結親的消息,母親便跟她提了這主意,她原本也不肯的,她堂堂嫡女,何必給正妻倒茶端水,但今天見到了蘇大爺,他俊秀氣度不凡,引得她芳心悸動,心想,別說妾室還能再抬成平妻,只要蘇大爺疼她,就算一輩子當妾室也願意。

    可沒想到來到這裡,大姊姊居然不願意,陸盛菊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脫口道:“大姊姊你好自私。”

    陸盛杏含笑,“倒是請教二妹,我哪裡自私了?”

    “你自己嫁得好夫君,就不管妹妹,平常說什麼對我們好,也都是想讓祖母喜歡你,故意裝出來的吧,遇到妹妹真的要求幫忙,卻是一口回絕,二姊姊是庶女,你卻對她比對我好,我美貌、多才,你樣樣都輸給我,所以怕我過門贏了夫君的寵,對不對?”

    陸盛杏忍著想要大笑的衝動,“妹妹你真心覺得自己比我好啊?”

    “那當然,我會琴棋書畫,別的不說,女工就是一等一,繡娘就說過,我的針法可比那些三十年老經驗的師父還細膩,不用兩天時間就能繡出一隻孔雀,大姊姊的手藝還停在繡繡白羊跟兔子吧。”

    “可是郡主府又不缺繡娘。”

    “你——我還懂得下廚,從小學習各種養身之道,夫君咳嗽了,該點什麼菜,夫君睡不好,該點什麼菜,天氣燥熱,天氣嚴寒,都有不同的飲食之法,這些大姊姊可知道?”

    “郡主府也不缺廚娘啊。”

    陸盛菊氣結,“你什麼也不會,憑什麼說上那樣好的親事,那應該是我的,我才配得上蘇大爺,才配得上福泰郡主府,娘,你看看,她只不過比我早出生,就什麼好處都拿去了,當年祖父跟蘇家太爺只說兩家孫子孫女結親,又沒說哪一房,我也是嫡女啊!若當年嫁入郡主府的是我,肯定早就三年抱兩了,才不會輪到變成下堂妻,還不知道使了什麼妖法讓蘇家再來求親,她什麼都不會,哪裡配了?”

    陸盛杏只覺得大開眼界,原來盛菊是這樣看她這個大姊姊啊,難怪祖母說她這種不會喳呼的個性要吃虧,因為你不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就有人認為你不會。

    那些東西誰不會了,她不想做而已,因為很無趣。

    陸盛杏不鹹不淡的道:“不管你配不配得上,都是我嫁進去,所以二妹啊,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陸盛菊哭了出來,“娘,你看,你看,大姊姊這麼自私,這麼驕傲,她憑什麼嫁得那樣好?我都委屈答應當妾了她還不滿足,難不成要我當通房嗎?為什麼要這樣糟蹋我?我怎麼說也是姓陸,難不成就我比她好,比她更像個主母,就要這樣千方百計打壓我嗎?”

    “唉。”趙氏摟著女兒道:“盛杏,也不是我偏心女兒,做人真的不能這樣子,叔娘已經很退讓了,你不能欺負好人。”

    陸盛杏很確定自己是被瘋狗纏上了,想到這兩母女一口一個自私,真不舒服,人家的東西不願意拿出來就是自私,怎麼不說自己喜歡占人家便宜呢,所以她能跟盛梅、盛桃相處得好,卻跟盛菊合不來,是有原因的。

    “我懶得跟你們說了,請你們離開,這件事情以後不准再提,否則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陸盛菊大哭大嚷,“娘,我們走,我們走,我要去跟祖母言明今天在渥丹院發生的事情,大姊姊欺人太甚!”

    那兩母女一走,陸盛杏就尷尬的從屏風後請出蘇榭,但因為她自覺羞窘,沒再多談,很快就把人送出垂花門外。

    稍晚一點,甯嬤嬤來跟陸盛杏說,那兩人去了遂心院跟老太太告狀大姑娘如何自私,只想著自己,還欺負妹妹,然後老太太罕見的動了怒,趙氏進門快二十年,第一次被賞了板子,陸盛菊禁足三天。

    雖然距離過門沒幾天,陸盛杏還是把握剩下的時間——她的茶點鋪子已經萬事俱備,雖然福泰郡主說不禁止她出門,但總不可能像住在家中一樣自在,她打算趁著好日子把鋪子開了,只要熬過前頭的兵荒馬亂,後面自然會順刑。

    審視著這鋪子的一切,櫃門、木櫃、油紙疊、小食盒,陸盛杏覺得很滿意,耳朵彷佛聽見算盤撥弄的聲音。

    就等著明天了……

    叩叩叩,有人敲了鋪子的門。

    陸盛杏上前打開了門,“抱歉,小店還沒開始營……”

    福兒?她是蘇榭書房中領頭的女丫頭,說來好笑,在郡主府她雖然沒見過蘇榭,但福兒卻是見過數面,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她來這裡做什麼?

    “陸大姑娘在這裡真是太好了,有件事情少爺剛剛知道,命婢子過來告知一聲。”

    陸盛杏把門拉開,“進來說話。”

    福兒點頭進門,後續道:“少爺剛知道表小姐打算對鋪子下手,為了不要惹官非,大姑娘的鋪子可得晚點開了。”

    陸盛杏皺眉,“朱光瑤?”

    “是。”

    “把事情跟我說清楚。”

    她都快忘記這號人物了,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做作的哭泣,表哥嗚嗚,表哥咽咽的,當時就看得出來她十分喜歡她表哥,對啊,三番兩次跟在後頭,完全不管場合就要哭,這麼喜歡蘇榭,知道他要成親這不抓狂?“表小姐知道少爺要娶妻後大鬧了一頓,郡主說,她是皇室宗親,不能以妾室過門,這才勉強把她按捺下來,但終究是不願意,前陣子都在打聽姑娘的事情,知道姑娘要開點心鋪子,打算買了糕點回去摻點藥,再送給人吃,讓人身體不適,若是告官,自然能查出餘下的點心有藥物,到時候姑娘可難洗清。”

    “這哪裡算按捺住了,她根本不甘願啊。”

    福兒只能陪笑,“表小姐自在慣了,做事情比較少考慮其他。”

    這句話說白話一點就是朱光瑤任性慣了,想怎樣就怎樣,自己不能嫁,也要搞得人家雞飛狗跳才甘願。

    她就不去想,如果這樣一鬧,連帶福泰郡主都會臉上無光,那要福泰郡主如何喜歡她?

    “福泰郡主不送她回臨辨郡主那邊嗎。”

    福兒還是露出面有難色的笑。

    陸盛杏懂了,因為是臨辨郡主唯一的孩子,從小無法無天慣了,她想跟表哥一個屋簷下,誰也拿她沒辦法。

    這不對啊,那等她進了郡主府,不就危機四伏了嗎?

    福兒很會察言觀色,馬上猜出她心裡所想,安撫道:“姑娘放心,新房不是在原本的舊院子,而是在少爺的書房那邊。”

    蘇榭自幼聰穎,福泰郡主於是買下隔壁宅院,整治做為蘇榭的書房,再將兩院打通,雖然如此,打通的卻不是牆壁,而是只有月門大小,當時怕府中宴客,客人誤闖,月門還有一道木門,之前蘇榭為了安靜讀書準備科考,那木門鎖了數月不曾打開。

    如果蘇榭把新房置在書院,只要把木門闔上,也就寧靜了。“少爺最近公私兩忙,時間比較少,少爺說,等過陳子他會親自跟臨辨郡主提表小姐的事情。”

    “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情。”

    福兒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登時陸盛杏很想找個地洞鈷進去。

    送走了福兒,又把申姨娘跟焦姨娘叫出來,講了得延遲開店的事情,兩姨娘雖然錯愕,但也只能接受。

    看著買來已經訓練好的六個丫頭,陸盛杏忍不住想:桃花男,快點把你那表妹安撫下來,不然這鋪子跟人力都在空轉,她的發財夢要什麼時候才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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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19:2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既然鋪子不能開了,也沒什麼好忙的,陸盛杏想起福兒剛剛說的話,心有些不安,於是叫過焦姨娘、申姨娘以及舜英舜華,四人往玉佛山上的昭然寺去了。

    早秋的昭然寺已經有些楓葉轉色,善男信女也比平常多得多。

    古寺,名香,鐘聲環繞,讓焦躁的心情沉澱許多。焦姨娘跟申姨娘難得出來走走,都很高興。

    陸盛杏跑在蒲團上,拿著簽桶念念有詞,接著搖出一支簽,三十二號。

    起身將簽放回了簽桶,她走到放簽詩的櫃子前,打開三十二號的格子,不拿最上面那張,而是從中抽了一張,深吸一口氣,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凶吉簽。

    一時不信,她把格子中的簽詩整疊取出,翻了一翻,果然又是唯一的一張。看似否極泰來,但命運好像會重來……

    “施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陸盛杏轉頭一看,是當年替她解簽的老和尚,連忙雙手合十,“大師,身體可好?”

    “安好,安好。”老和尚十分和藹,“施主呢?”

    陸盛杏默默把剛剛抽到的凶吉簽遞了過去。

    “當年我告訴施主,若有天命,不得對人言,不知道施主可有遵守?”

    “有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老和尚知道她是重生之人,昭然寺可是古寺,聽說歷代住持都能聽得神諭。

    “師父,若我避難,會不會改了他人之運?”

    “雙命簽就是改命簽,施主人生早已大不相同了。”

    陸盛杏默然,的確是——她趕走了李娟娥,所以母親沒死,自己的日子也過得好好的。

    但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命運讓她重生,不就是為了讓她彌補過去的悔恨嗎,李娟娥若不是想害人,也不會自害了。

    說到底,重生至今,她沒打過壞主意,但如果有人想欺負她,門兒都沒有。

    “施主既然能得雙命簽,那就好好生活,從前之事,記得切勿對人說,否則將遭禍。”

    “小女子知道了。”

    回到家裡,陸盛杏便往母親房中去,讓婢子嬤嬤都下去。

    李氏以為女兒要說什麼要緊事,卻沒想到她就是倒床撒嬌,像小時候那樣要她給自己摸頭。

    李氏好氣又好笑,但還是伸手輕撫著她的頭,“都要成親了,還這麼孩子氣。

    “就是要成親了,才要抓緊時間呢。

    靠在母親身上,聞著母親特有的香味,陸盛杏覺得很安心,也很高興。

    前生這時候,母親被下放到莊子,袓母也病倒了,整個家由李娟娥跟趙氏作主,烏煙瘴氣的,李娟娥甚至設計她和老於在外頭過夜,逼得她必須嫁給老於……

    “欸,怎麼啦?”

    聽到母親溫柔的嗓音,陸盛杏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重生以來,除了第一次出嫁前,再難也沒哭過的自己,卻在這時候哭出來。

    “母親,若叔娘這兩日約你出門,你別跟她出去。”

    “別淘氣。”撫摸著女兒的頭髮,李氏微笑,“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弟妹,我這當大嫂的就當她不懂事,讓著她就是了。”

    陸盛杏卻不能言明,只能道:“女兒就是怕她吃定母親,硬要說上盛菊為妾的事清。”

    “放心吧,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我這不是怕她撒潑嗎,萬一她約母親上香,卻在寺廟門口當著眾人的面下跪求,母親要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說穿了,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母親到時接受了,女兒不甘願,若不接受,又變成狠心的大嫂,何必去落人口實?母親不知道那日她們來渥丹院都說了些什麼,說女兒不會琴棋書畫,沒資格嫁入福泰郡主府。”

    李氏失笑,“你叔娘也是糊塗,當年老太太說因為你年長所以選你,她居然就信了,要跟高門結親自然以優秀來選擇,都是嫡女,若盛菊優秀,自然會推她出門子,可是老太太就是不喜她小家子氣,端不上檯面,這才選你,又想給二房留個面子,故說了是年齡之故。”

    “別說,叔娘還真的相信我就是因為年長才能入門。”

    “好,為娘懂你的意思,最近不跟你叔娘出門,這樣可以了?”

    “喂,母親就裝病吧,早上也別去祖母那裡了,我去跟祖母說。”

    李氏見女兒這樣緊張,有點好笑,但想起女兒都是為了不想看到自己被趙氏為難,又感到窩心,“好,都依你。”

    跟李氏撒嬌了陣子,剛好天色漸晚,陸盛杏便直接在春和院吃了晚飯。

    等回到渥丹院後,她把甯嬤嬤叫過來吩咐一番。

    甯嬤嬤不愧在後宅四十餘年,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只點點頭,拿起銀子這就出門了。

    過幾日,趙氏果然藉口要給孩子們求姻緣,稟明老太太後,全家女眷都要前往姻緣廟結紅線。

    李氏推說身體不舒服,於是大隊人馬由趙氏帶隊,盛杏盛菊一車,盛梅盛桃一車,趙氏自己一車,姨娘們兩車,下人們一車,姻緣廟遠,單程要一個多時辰,趙氏還一車一車看過,吩咐丫頭放好茶點這才放下帳子。

    “二太太,二老爺的車子已經回來了,要不要讓哪位二房小姐過去,這樣寬敞點。”

    陸盛菊本就愛擺譜,聽見有空車便拉開車簾,“我去爹爹的車上好了,這輛就留給大姊姊。”

    下人們連忙拿過梯子,讓陸盛菊換車子。車子開始往前行,陸盛杏的馬車落在隊伍最後一輛。

    只不過這次和前世不一樣,她不會再掉隊。

    福兒跟她說,蘇榭一直派著人盯著李娟娥,發現她最近跟二房的人頻頻接觸,讓她防著點。

    於是她馬上想起來了……沒錯,一定是那樣。

    當年跟她同車的明明還有陸盛菊,趙氏卻在最後一刻讓陸盛菊過去幫她松肩膀,於是自己就被老於載去荒郊野外。

    她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會有李娟娥這種人,明明自己做錯事情,卻還是不甘願,因為自己的計謀沒成,就覺得是別人害的,一定要替自己討公道,她看過判書,李娟娥居然供稱自己詐孕是被逼的,誰讓陸大禮一直不給名分,她不得已只好如此,要怪也得怪陸大禮。

    趙氏也夠狠毒了,想著若是老於載著她在外頭過了一夜,蘇榭肯定不會要,陸盛菊就能以嫡女身分嫁入福泰郡主府,卻不去想,這次跟上回不同,上回只要陸家女,哪個陸家女都行,但這次人家要的是她陸盛杏,即便她無法過門,也輪不到陸盛菊,可也許對趙氏來說,只要她不能過門就是公道了吧。

    陸盛杏閉目養神,偶爾看看布簾子外面,她已經進入隊伍中,現在最後一輛是趙氏的車子。

    又過了約莫半刻鐘,車子停了下來,車夫喊道:“到了。”

    很快的甯嬤嬤跟舜華過來,掀開繡簾,放下梯子,大房跟二房幾個姨娘也都已經下車,小姐們也是,獨不見趙氏的車子。

    陸盛杏看著來時路,“叔娘怎麼如此慢?”

    甯嬤嬤低頭說道:“也許車夫是新手,比較慢,又或許掉隊後就迷路了。”

    “迷路啊……”

    “若是迷路恐怕要等上一陣子,小姐可要先進寺廟去?”

    “先等等吧,也許過陣子就出現了。”

    “也是。”甯嬤嬤低頭,但她內心知道,趙氏今天是不會出現了。

    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知道趙氏想搞鬼,小姐只吩咐了一件事情,把她這輛車的車夫跟趙氏的換。

    這很容易,跟車夫頭塞點銀子就好,車夫頭心想也不過兩車車夫交換,沒什麼,樂得拿那十兩銀子。

    老於當然不會知道他的乘客已經從大小姐變成二太太,他只知道中間要脫隊,然後越遠越好,等其它人發現不對勁,就割斷繡繩讓馬跑走,這樣他們就會被困在荒山野嶺。

    二太太答應他,只要他這樣做,就能娶到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年輕貌美,嫁妝又多,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於是當陸家一行人到了姻緣廟時,趙氏已經被老於載到偏僻之了,寺廟本就太遠,趙氏也不疑有他,在車中養神,想著大小姐若是出事,要怎麼跟老太太提讓盛菊頂上,想起自己的女兒就要嫁入郡王府,不禁十分得意。

    另一邊,陸家人發現不對了,二太太就算落後,那也落後太久。

    二房的一個嬤嬤叫過一個車夫,“你往回找找。”

    陸盛菊奇怪地道:“母親這也太久了。”

    汪姨娘跟呂姨娘也有些不安,這一隊女眷中,甯嬤嬤不只資格最老,還是陸大禮的奶娘,說來地位不同,便請問她,“甯嬤嬤,你看這可怎麼辦?”

    甯嬤嬤正想開口,卻被陸盛菊打斷,“汪姨娘,呂姨娘,我母親的事情你們問大姊姊也就算了,怎麼問起一個下人?”

    甯嬤嬤本就不想說,聽到如此,便微笑道:“正如二小姐說的,老奴什麼也不知道,加之這車房一向是二太太在管理,恐怕還是要等二太太來了,才能告訴大家發生了什麼事?”

    又過了半個時辰,趙氏還沒出現。

    陸盛菊跟陸盛桃開始慌了,“大姊姊,這可怎麼辦?”

    “再等等。”

    再等等又是半個時辰,陸盛杏才道:“汪姨娘跟秦嬤嬤、許嬤嬤留在這裡等,其它人先回去。”

    陸盛菊雖然不安,但也沒辦法,都已經快到用晚膳時分了,再不回去天色要黑,山路難行,會危險。

    一群人打道回府,把這件事兒向陸老太太稟告,她馬上派了人出去找,並讓大夥兒回到各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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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19:43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戍初時分,汪姨娘跟兩個嬤嬤回來了,說天黑,寺廟關門,她們被趕出來,實在沒辦法只好回來了。

    渥丹院這兒,丫頭剛剛撒下晚飯,甯嬤嬤便來說,蘇榭在角門那裡等她。

    陸盛杏也不管形象,提起裙子快走,在牛婆子詫異的目光中鈷出角門,果然看到他的雙頭大馬車。

    跟上次接到她的求救信過來時一樣,他背著雙手微笑看著她,“只是想問問你,喜歡紫檀的桌子,還是黑檀的桌子?”

    “我哪這麼講究。”

    “那我就選黑檀了,沉穩些。”蘇榭就著月色看著她,發現她的臉色似乎不像以往見到他時那般雀躍害羞,問道:“怎麼了?”

    “你讓福兒來提醒我留意二房最近頻頻跟李娟娥來往,我發現李娟娥提計,想趁著上香時害我。”

    蘇謝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如何害法?”

    “買通車夫把我載到荒山野嶺,一夜未歸,屆時無論我怎麼說,都不可能再入郡主府,這樣二妹就有機會可以代替我嫁給你多”

    “你這表情,是想出辦法了,還是想不出辦法?”

    “想出了,也做了,我直接把叔娘的車夫跟我的交換,今日上香,叔娘掉隊,現在還沒回來,我心裡既痛快,又不太痛快,痛快的是叔娘自食惡果,想害我嫁給下人,我要看她怎麼交代,不痛快的是祖母辛勞一輩子,還要為這事情操心。”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忍心。”

    “我沒那樣善良,不,其實我已經很善良了。”她知道哪些人對不起她,可是從沒想過要報復,總覺得好不容易重生,要抱著善意,這樣才能有善果,卻沒想到別人不是那樣想,“我一直不同情惡人的。”

    李娟娥想趁著給她娘磕頭,誣賴她娘賜下的吃食讓自己滑胎,她就讓娘把她看緊,不讓她來,也不讓她出門,想製造假滑胎,門都沒有。

    想趁著上香讓她名聲被毀,她就只好把命運轉換過來了。

    她對李娟娥沒愧疚,對趙氏也沒有,可是對於祖母,有。

    總覺得老人家年紀大了,還要為了這種事情煩心,於心不忍。

    趙氏隔夜才回來,自然引起一番風波,陸老太太氣得臉都綠了。

    陸盛杏對祖母很愧疚,但她自從知道李娟娥跟趙氏來往密切,就忍不住想起前生之事,以前以為是李娟娥壞,現在想起來,若不是跟趙氏結盟,趙氏怎麼會對李娟娥掌大權一點意見都沒有,而且事事安排得都過於妥當,李娟娥根基未深,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除非旁邊有人提點。

    “娘,媳婦冤枉,真是冤枉啊,我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哪知道車子駛到哪裡了,等發現時都已經到荒郊野外了。”

    陸老太太不想跟下人直接說話,一個眼神給白玉。

    白玉便道:“老於,你怎麼說。”

    事情鬧這麼大,瞞也瞞不住,所以連帶老于都來遂心院,就在院子裡跪著。

    老於低著頭,唯唯諾諾地道:“回、回老太太,俺也不知道怎麼了。”

    他是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說好是大小姐上車,怎麼會變成二太太,害他一路為了娶親之事高興不已,等車裡人喊著停車,正想跟大小姐說幾句溫存話,安撫安撫她,一掀開車簾卻是二太太的老臉,嚇死他了。

    白玉冷笑,“老于啊老於,你是覺得自己聰明伶俐,還是把別人當傻子,出門時明明是領頭車,休息過後落了後頭,看著前面車子越走越遠都不吭聲,現在居然說自己不知道,你是想坑誰呢?!”

    “白玉姑娘,俺就是個下人,頭兒讓俺去駕車,俺就去了,真的啥都不知道。”

    “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那也行,你雖然簽的是活契,但做錯事情還是可以打的,我便活活打死你,再賠你家五十兩,你弟弟一家子肯定高興,來人,把他拖下去,打死為止。”

    老於急了,“別、別,俺說就是了。”

    “老太太沒那樣多時間,想清楚了,你只能說一次,這一次若不是實話,我真的會打死你。”

    老於便說了,前些天二太太的人來找他,讓他去姻緣廟時故意掉隊,然後把車子駛往郊外……

    陸盛杏只覺得渾身冰冷,雖然今生逃過劫難,但這事上輩子的的確確發生在她身上,她還記得發現車子脫隊時的惶恐,老於靠近她笑得一嘴黃牙,那長滿老繭的手還想摸她,甚至還說“大小姐不用怕,俺以後會疼你的”。

    當時怎麼也想不清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只記得自己很絕望……

    “盛杏,怎麼了?”李氏見女兒神色不對,低聲說:“不舒服的話也不用在這裡,老太太能體諒的。”

    “不,不用,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在場,老於膽子這樣大,我要看祖母怎麼治他。”

    趙氏卻尖叫起來,“你胡說,你胡說,我哪有叫人去找你!”

    老於怕被打死,說得更急了,“真是有的,老太太,不然俺膽子怎能這樣大,俺就一個粗人,沒主人家的吩咐俺哪能這樣做?”

    “娘,他是怕擔責任,所以胡說八道,請娘明監,我是二房太太,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給自己糊泥做什麼?勝順剛剛成親,我等著當祖母呢,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母親明監,母親明監。”說畢,她磕了一個頭。

    陸老太太沉吟道:“二媳婦說的也在理。”

    趙氏聽婆婆喊自己二媳婦,知道是信了自己,忍不住又磕了一個頭。

    老于眼見老太太似乎是信了二太太,更心慌了,“老太太,白玉姑娘,俺說太太會把大小姐安排在車中,讓俺把車子駛遠,在外頭過了夜,這樣大小姐就只能嫁俺,俺是糊塗了,是該死,但俺絕對不是自己拿的主意。”

    眾人深吸一口氣,居然是這樣!

    李氏的臉都黑了,“老於,你這話可是真的?你以為車上的人是大小姐?”

    “那是當然,不然俺這麼賣力幹麼,二太太這麼老,俺也不喜歡。”

    一片靜默中,呂姨娘居然笑了出來,隨即發現不對,立刻跪下。

    陸老太太一肚子怒氣沒得發,怒道:“主母出事居然還笑得出來,給我掌十個嘴巴子。”

    白玉一個眼神,便有老嬤嬤過去揚起手,啪啪啪的打了呂姨娘十個耳光。

    呂姨娘的臉頰頓時腫起,卻只能磕頭,“謝老太太教誨。”

    “祖母。”陸勝順往前一跪,“我知道祖母不喜歡母親,可母親入門多年,也沒做過什麼錯事,就像母親說的,好好的二房太太為什麼不當,恐怕是老于自己心懷不軌,沒想到大姊姊運氣好,跟母親換了運,這才讓母親跟個車夫在荒山過夜,祖母,老于做錯事情在先,誣賴人在後,此人留不得。”

    丈夫都跪下了,魯氏也連忙跪下,二房見長男如此,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陸老太太臉色難看,不開口。

    李氏見老於一臉蠢樣,說話了,“老於,你說二房嬤嬤讓你載著大小姐走,你就載走了,你怎麼知道那是二房,可有證據,字條或者銀兩?”

    若只是二房的事情,她不想插手,但若趙氏想陷害女兒,她也沒必要留情面。

    老於彷佛一下子清醒過來,大喊道:“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陸老太太一直不屑跟老於直接說話,此刻卻也忍不住,“什麼證據?”

    “當時二房嬤嬤給了我十兩銀子,我放在廚房的柴堆裡,老太太可派人去搜。”

    白玉立刻領頭帶著幾個嬤嬤找銀子去了。時間靜止下來,陸老太太是老了,可不是傻子,見趙氏一臉灰敗,天氣轉涼額頭卻有汗,心裡已經有數。

    不一會兒,白玉帶著幾個嬤嬤踅了回來,把東西遞上前,“老太太請過目。”

    一個荷包裡確實裝了十兩銀子,而那個荷包料子挺好的,陸家做衣服剩下的料子都由繡娘統一保管,誰要這些邊角再去跟繡娘要,只要對出這荷包的邊角料是誰去要的,就知道荷包是誰的。

    這時,趙氏的奶娘突然下跪,“老太太饒命,是我,是我,我見大房小姐說了好親事,自家姑娘的小姑娘卻是沒著落,心裡憤恨,才買通老於想陷害大房小姐,我家姑娘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說完她對趙氏宅安慰道:“姑娘啊,是奶娘害了你,你別怪奶娘。”

    趙氏抖著嗓音喚道:“奶、奶娘……”

    陸老太太活到這把年紀,又怎會不知道奶娘只是出來幫頂罪的,但這件事情不宜聲張,二房還有幾個孩子還沒說親,若母親做出此等醜事,孩子又要如何自處,有人出面頂罪,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二媳婦,你奶娘心懷不軌,那一房的人都送去鄉下,再找人牙買幾個丫頭,也別說母親不疼你,白玉跟我主僕五十年,我便讓她過去幫你,沒問題吧?”

    趙氏知道奶娘一房被遺走,自己在府中再無可用之人,白玉過來幫忙,也就是監視自己,此後再也動彈不得,但這種情形下,又怎麼能說不願意,只好點頭,“隨母親意思。”

    “白玉,你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去景明院,以後好好幫二太太。”

    “是,會讓老太太放心。”

    陸老太太一臉疲倦,“大媳婦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陸盛杏卻是不走,跟母親一起進入花廳。

    陸老太太喝了口茶,順順氣,輕歎一聲,“家和萬事興啊,大媳婦。”

    剛剛原本可以用老於誣賴把事情蓋過,大媳婦偏偏出聲指點,把事情鬧開,她當然知道大媳婦疼女兒,可是鬧成這樣,家要怎麼和睦。

    陸盛杏見母親要跪,連忙拉了一把,苦著臉跟祖母說道:“祖母好偏心,不去管孫女差點失了清白,卻怪母親不讓著弟妹。”

    陸者太太噎住了,“祖母不是那個意思。”

    “這事情若不揪出來,以後說不定還有人傳我跟老於約好了呢,叔娘不想著家和萬事興,出了事情祖母卻怪母親,哪有這個道理?”陸盛杏想起前生委屈,一下子紅了眼眶,“說到底,不就因為我不是男孩子。”

    陸老太太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你這丫頭,非得曲解我的意思。”

    “孫女只知道,叔娘想陷害于我,卻沒有任何懲罰。”

    陸老太太長歎一聲,“那你要怎麼樣,二房幾個孩子還沒成親,總得替他們想。”

    陸盛杏想分家,但這種事情卻不是一個快要出嫁的女兒能說的,只好道:“孫女想要母親平平安安,和和樂樂,不用擔心有人看不慣就陷害,祖母也清楚叔娘的性子,她哪裡會學乖,孫女不願意二妹一起過門,在她嘴裡就成了自私的人了,只怕白玉一個不注意,叔娘便要搞鬼給她自己討公道了。”

    話是說了,但陸盛杏知道,想要這個家安寧,只怕還是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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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0:04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皇帝病重,大黎朝上上下下都在急婚,也不看好日子了,新房佈置好就過門,大街上整天大紅花轎、粉紅小轎來來去去,就在這樣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陸盛杏坐著一頂粉紅色的轎子進入了福泰郡主王府。

    沒有宴席,沒有樂隊,沒有儀式,但她反而覺得輕鬆很多,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入郡主府了,卻是第一次感到高興。

    “姑娘。”舜華在轎子旁邊小聲說:“府中結了好多彩花,跟我們上回來完全不同呢。”

    舜英也高興,“這回是郡主主動上門說親,當然不同。”

    從角門入內後,又行了約一刻鐘,就聽到外頭嬤嬤聲音帶笑地喊著,“姑娘,到啦。”

    陸盛杏掀開簾子,轎子停在一座大院前,青磚鋪地,兩側都是環抱大樹,沿著抄手遊廊一排的花團錦簇,看得出費了一番心思。

    她下了粉轎,婆子看到她的打扮先是一怔,接著勉強一笑,“姑娘到廊下等著吧。”

    陸盛杏也知道自己的衣裳很怪,但沒辦法啊,蘇榭送來的,讓她就穿這套,也沒說什麼——雖然是粉色妾裝,但款式卻不男不女,她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不過想蘇榭總不人會害她,便穿上了。

    在走廊外頭等著,很快的聽到裡頭的動靜,郡主跟郡馬出來了,蘇大爺出來了,接著老婆子出來對她說:“姑娘可以進去石盍頭奉茶。”

    裡頭一個老嬤嬤朗聲道:“大爺妾室陸氏給郡主奉茶。”

    在嫉嫉的指本下,陸盛杏向福泰郡主跑下,舉烏絲盤過頂,“郡主請用茶。”

    福泰郡主見她的衣裳偏男子剪裁,卻是沒說什麼,只給了一個大荷包,一臉期待的說:“你是妾室入門,我規矩也不多,總之,好好伺候大爺,懂嗎?”

    “是。”

    “你乖。”兒子對女子一向保持距離,此刻見這假小子卻沒討厭的樣子,看來自己這步棋是下對了,不管陸盛杏是真女子還是假小子,就像奶娘說的,能生孩子就好,只要有娃,男女都好,男娃娶妻,女娃招贅,家中一樣熱熱鬧鬧。

    婆子接著朗聲道:“大爺妾室給郡馬奉茶。”

    郡馬見她衣著詭異,有些錯愕,但見妻子都沒發火,也只好裝沒事,給了個荷包,也說了聲,“乖。”

    婆子再度朗聲道:“妾室陸氏給大爺奉茶。”

    蘇榭見父母神色,強忍笑意,給了陸盛杏一個匣子。

    福泰郡主一臉放下心中大石的樣子,“今無就這樣吧,晚飯你們自己在院子吃就行,這幾日不用過來請安了。”

    蘇榭點頭,“是。”

    “還有,這門親事是母親自己上門求來的,可不許你對她不好。”

    把僕人撒下,蘇榭跟陸盛杏吃了一頓只有兩人的晚飯。

    兩人各自揀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說,蘇榭對陸盛杏的幼年十分好奇,問得仔仔細細,陸盛杏也想再多瞭解他一點,也問了不少問題。

    原來,他無意為官,參加科考不過是為了安郡主的心。

    郡主若是不在,封地便要繳回朝廷,就連郡主府也不能再住,蘇榭為了讓母親放心,這才苦讀考試,果然,當年他以十六歲稚齡考上書雋科後,郡主放心了很多,心想即便自己走了,兒子也能靠著才能過得好。

    “對了,有件事情你一定得跟我說,郡主怎麼會同意我入門?”她一直覺得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她今天穿得這樣不倫不類,郡主連罵都不罵,簡直太奇怪了。

    蘇榭心情很好,故意吊她胃口,“你倒是猜猜。”

    “除了急婚,是不是因為你八字不好,我八字又特好?別的不說,我的八字在昭然寺批過,真的旺夫。”

    既成夫妻,蘇榭也不瞞她了,“自從起了娶你過門的念頭,我便開始跟表哥親近,假裝自己——好龍陽。”

    陸盛杏張大嘴巴,用手指著他,“你?”

    他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我!”

    天哪,原來是這樣,難怪郡主會答應不納妾室,生男生女不嫌,三年扶正,這已經是退讓到天邊的條件了,拿這條件去尚公主,都能成。

    “你怎麼敢,萬一被郡主發現了……”他是不會怎麼樣,但她會。

    “不用擔心,我自幼喜歡跟表哥在一起,不過是討厭舅舅那邊的親戚,這才跟姨母那邊的特別親,又恰巧我不喜歡丫頭近身,原本也沒想過能用這條計策,是有回光瑤約我去結七巧線,我卻寧可在府中跟表哥下棋,她開玩笑的問是不是喜歡男孩子,我倒聽迸去了,想著我若裝成喜歡男人,母親就不會嫌棄你了。”

    陸盛杏忍不住噗嗤一笑,“難怪。”

    “剛好表哥是個缺心眼,姨母喚他回去訂親時,他死話不願,更像跟我好上了,所以不想訂親,姨母自從有了光瑤後就不怎麼在意他,不知道他不想訂親只是怕人管束,還以為我們真有什麼,姨母跟母親情同母姊妹,這話自然會透過來讓她知道。”

    唉呦,原來是這樣!

    想起郡主那日殺到陸家,她因為更衣不及,直接穿著男裝去迎接,郡主不但沒有責怪,還看得兩眼發光,敢情是把她當成男孩子來說親的。

    這完全能說通了,如果兒子有斷袖之癖,的確,對媳婦真沒那麼挑,別說什麼生女不嫌,肯嫁過來就要燒香拜佛了,這簡直是媳婦的好時代,郡主對她肯定沒要求,就算她懷不上孩子,也會以為是自己兒子的關係,難怪蘇榭送來的這身衣服這樣詭異,原來都是局。

    雖然覺得郡主有點可憐,但只要來日她生下孩子,郡主肯定會開心得飛上天,所以這點小事就只能請郡主多多包涵了。

    一頓飯兩人吃得很高興,直到湯盤都冷了,蘇榭才喊人進來收拾。

    丫頭收拾乾淨後,一個嬤嬤便進來,“陸姨娘請跟老奴過來,該梳洗了。”

    陸盛杏臉一紅,知道嬤嬤是來把自己洗香香,等著晚上給大爺侍寢。

    相對於她的臉紅,蘇榭卻是萬分期待的表情,“快去。”

    到了隔間,澡桶跟熱水早已準備好,丫頭幫她寬農解帶,嬤嬤把她扶進澡桶,又在水中放入香露,拿著帕子給她洗澡。

    起身擦乾,陸盛杏換上一件簡單的衣服,簡單到只在腰中邦了結,便被帶入粉紅喜房。

    由於是妾室身分,並沒有交杯酒。

    見蘇榭在燭火映照下含笑看著她,她只覺得臉頰熱燙,“別、別看了。”

    “好,不看。”他吹熄燭火,房中只剩下透窗而入的月光,他大步走向她,牽起她的手,“娘子。”

    陸盛杏心一跳。

    “娘子。”蘇榭又喚了一聲。

    她也想回他一句,但不知怎麼著,就是無法開口,覺得羞得不行,卻又十分高興。

    “娘子怎麼不理人?”

    陸盛杏把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湊到嘴邊,張嘴輕咬了他的手一口,然後看著他直笑。

    “娘子居然咬人。”蘇榭把那淡淡咬痕的地方送到自己嘴邊,親了一口,“沒想到娘子居然這樣心急,我懂了,我們這就睡下吧。”

    是夜,既快又漫長,陸盛杏知道窗外都有嬤嬤在聽房,因此一聲不吭,倒是蘇榭十分盡興。

    她在骨頭都快散了的情況下心想,原來君子是假的,猛獸才是真的。

    福泰郡主既然已經說了這幾日不用去請安,陸盛杏也就不去了,反正一定有嬤嬤去向郡主報告她和蘇榭已經圓房,郡主一定也很開心,證據就是郡主送了對玉鐲給她,她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蘇榭也說是好東西,讓她收好,又交代道:“在府中至少一半時間穿男裝,這樣我的改變才不會太突兀。”

    陸盛杏苦著臉,“我哪來的男裝,你又沒跟我說。”

    帶過來的都是一箱箱的女裝啊,她喜歡對領襦裙、馬面裙、雪斗篷,想著在郡主府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卻沒想到夫君要自己打扮得帥帥的。

    蘇榭捏了捏她的下巴,“等有孩子一切就好了。”

    “孩子哪有這麼快。”

    “放心,我這麼努力,肯定很快。”

    陸盛杏被他一說,害臊起來,這人怎麼成親後換了一個樣子,以前可是彬彬有禮好青年,現在簡直就是流氓。

    “對了,明天回門,你會跟我一道吧?”

    蘇榭一副“你問什麼傻話”的樣子,“當然。”

    “有件事情,我想你幫我勸勸我爹。”

    “說吧。”

    “分家。”陸盛杏怕他沒聽清楚,又說了一次,“分家。”

    蘇榭嚴肅起來,“分家可是大事,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但我不過是個女子,祖母不會聽我的,我爹又是那樣,只要事情不到他頭上來都沒關係,佢我不能放著我娘跟弟弟在那樣的環境中,不過是一樁親事,趙氏就想毀了我,等祖母的年紀更大了,真的管不了事,誰知道趙氏又會使出什麼伎倆,說不定下次會有馬車直接載著勝崎遠去,然後永遠找不回來,這樣陸家的財產就都是二房的了,我不能不防。”

    “你既然已經想好了,我便幫你說,只不過有件事情你得知道,分家之後肯定是大房撫養祖母,但二房可是會藉著探視長輩的名義糾纏,不可能完全把兩邊的關係切斷。”

    陸盛杏點頭,這道理她懂。

    趙氏一直喜歡對母家顯擺她嫁得好,一旦分家,趙氏肯定要大肆炫耀,加上二房還有三個孩子要嫁娶,都是花費,依照趙氏花錢的習慣,二房不出十年就會變成貧戶,到時候會想藉著探視祖母,來大房這兒討銀子。

    所以她會時時提醒母親趙氏對她做的事情,祖母或許會心軟,但母親不會,一個家只要當家主母不糊塗,就不會出大事。

    “若是以前,我不敢說,但經過上次,我相信母親對趙氏已經沒好意了,到時侯把他們擋在門外就行,還有,你那表妹的事情,她喜歡你這樣久,你卻突然又娶了我,我能體諒她一時的不甘願,可她不能一直不甘願,這樣我的鋪子要怎麼辦“我正打算陪你回門後,上姨母那裡一趟,其實早在幾年前我便已經跟姨母說過不喜歡表妹的個性,偏偏表妹一心覺得只要纏得母親同意就好,現在我既然已經有你,自然得再上門說一次。”

    陸盛杏摸摸他的手,“辛苦你了。”

    真的是辛苦他了。

    朱光瑤喜歡他,但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他不喜歡她,正常人會打退堂鼓,偏偏朱光瑤大抵是千金嬌貴,想到手的不曾得不到,所以越發蠻橫,這種事情基本上不理她就行,他卻得顧慮了兩家情誼,再上門說一次,還要面對臨辨郡主可能提出的平妻之議……

    一個郡主說要把女兒許給他當平妻,跟盛菊說要進門當平妻,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喜歡朱光瑤,但又不想傷了兩家和氣,的確會是一場很辛苦的軟仗,如果臨辨郡主哭著求他娶她的千金閨女當平妻,要怎麼拒絕?

    她光想就覺得頭很疼,但她相信蘇榭絕對不會給她“驚喜”,如果過去這麼幾年朱光瑤都無法入門,現在她都佔據他心思了,朱光瑤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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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0:2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隔日,陸家的人看到蘇榭居然帶著陸盛杏回門,自然很欣喜——雖然婚書上說好三年扶正,但現在畢竟是妾室,姑爺能跟著回來,陸家自然大大有面子。

    女眷們都到陸老太太的遂心院,眼見陸盛杏穿得一身富貴,又有丈夫陪同,李氏一臉欣慰,大房幾個姨娘也都替大小姐高興,特別回來的陸盛梅拉著她的手說了幾句貼心話,年紀幼小的陸盛桃十分羡慕,只有陸盛菊,一句恭喜也沒有,還雙眼憤恨的瞪著她,似乎仍覺得大姊姊搶了自己的好親事。

    陸老太太看在眼中,忍不住歎息,這丫頭真是太像二媳婦了,看到的都是自己的,那日她責罰兩人之前明明罵過的,也苦口婆心勸過了,這次是郡主親自來說的,要的就是陸盛杏,不是隨便塞個姓陸的過去就好,但看看盛菊現在什麼樣子,兩眼都快火了,哪有姊姊回門妹妹是這樣對待的。

    女婿自然由岳父招待,陸大禮在自己的書房備下酒菜招呼這個名門女婿,兩人關起門說了一個多時辰,陸大禮當天晚上罕見的在陸老太太房中談了半個多時辰。

    又過數日,陸家來信讓陸盛杏回家一趟,陸盛杏便知道祖母是下定決心了。

    在約定日子回到陸家,陸老太太的遂心院早滿是人,陸盛杏是最後到的。

    陸老太太雖然早在宗親見證下交代分家之事,但那是指她離世之後,怕兄弟不和,所以早早說清楚,現在她人還健朗,當然以她的意見為主。

    陸二禮雖然知道今日到母親院子來是做什麼,卻是整個狀況外,“娘,我們一家子住一起不是挺好的,我跟大哥又不是鬧不和,何必分呢?”

    陸老太太苦笑,要是真的挺好的,她又何必答應分家?問題是趙氏那種心思,講直白一點,上一個是盛杏,下一個怕輪到勝崎,大房就一個男孩,千萬不能出事,分了家,從此兄弟變親戚,趙氏才不會再動歪腦筋。

    當然,把趙氏休了最乾脆,可是如此一來,勝順還怎麼做人?盛菊、盛桃、勝赫的親事又該怎麼辦?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孫子孫女們都平安長大。

    “今日讓你們過來,為的就是分家,我心意已定,什麼都不用說,盛杏、盛梅,你們過來!”

    兩人往前幾步。

    “你們已經成親,袓母便各給你們一點首飾,拿著吧。”

    嬤嬤把匣子奉上,陸盛杏跟陸盛梅各拿一個,向祖母行了禮後退下了。

    “二媳婦過來,這是一千兩,是我給盛菊跟盛桃的嫁妝,你是母親,替她們收著。”

    “是,替女兒謝過娘。”

    “佩姨娘跟汪姨娘過來,這兩匣子各有一千兩,分別是勝崎跟勝赫娶妻之用,你們也替兒子收下。”

    佩姨娘接過盒子,汪姨娘堪堪才伸出手,趙氏便道,“娘,勝赫雖然是庶子,但總也是二老爺的兒子,這聘金還是我保管吧。”

    陸老太太也實在累了,沒好氣的道,“以前你也替勝赫、盛梅保管過壓歲錢,有還回去過嗎?小孩子那幾兩銀子都貪,以為我不知道?我讓汪姨娘自己替兒子保管,就是不想你保管著保管著,後來變成你自己女兒的嫁妝。”

    趙氏漲紅了臉,“媳婦,只是……只是忘記了。

    陸老太太懶得理會趙氏,看向二兒子道:“二禮,你聽好了,這是我要給汪姨娘的,你可不要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陸二禮被母親這麼一罵,趕緊回道:“兒子知道,汪姨娘,若是太太打這筆錢的主意,就來跟我說。”

    汪姨娘大喜,“謝老太太、謝二老爺。”她歡天喜地的拿過匣子,行了禮退下了。

    她原本一直擔心二太太將來會潦草辦理勝赫的婚事,現在錢銀在手,可不用再怕被二太太拿婚事要脅了。

    “大禮,二禮,你們過來。這是我們陸家的田產,已經分成兩份,土地有分大小肥瘦,但年產都差不多,你們一人拿一個,明天記得上官衙改名字。”

    信封都一樣,也沒特別寫上名字,陸大禮跟陸二禮各拿了一個退下。

    “大房雖然人丁單薄,但無論如何都是長房,我還是跟著長房住,這邊有三千兩銀子,二禮拿著,找房子用。”

    陸盛菊卻道:“祖母,我不想搬,這裡住得好好的,我喜歡這裡。”

    趙氏欣慰,這房子當然要比三千兩要好多了,最好婆婆跟著大房搬出去,這房子留給二房,到時候她就把春和院跟渥丹院改一改,給自己的盛菊跟盛桃。

    陸老太太很是乾脆,“那也行,反正你這兩年一定會訂親,直接留在景明院吧,丫頭婆子一樣伺候。”

    趙氏笑著說道:“那媳婦一家都留下來吧。”

    陸老太太沒好氣地道:“你們是一家子這一、兩年內要出嫁嗎?”

    “媳婦、媳婦想著女兒在這裡,捨不得……”

    “捨不得就帶走,都分家了還要一家子留下,把我當傻子,還是把你大哥大嫂當傻子?白白拿三千兩又不搬,你上大街問問有誰這樣分家的?”

    “媳婦就是想著這宅子好……”

    “所以呢?你覺得不甘願、不公平還活著,這個家就由我來作主,一個婆婆想住主宅子不對嗎,還是你想跟我住,讓我管,這樣也行,我就讓大媳婦一家搬出去,你來伺候我一輩子。”

    趙氏不吭聲了,她才不想伺侯婆婆,婆婆身體可好了,說不定能活到七、八十歲,那自己不就還要被罵好多年?

    但想想三千兩真買不到現在這樣的宅子,她又不甘願,頻頻用眼神暗示丈夫,丈夫卻假裝沒看到,她為之氣結,她只好暗示女兒,女兒是二房嫡長女,說話自然比較有分量。

    但陸盛菊畢竟才十四歲,又能懂什麼,趙氏眼睛轉了半天,卻沒人答腔,忍不住再度自己上陣,“婆婆以後是跟大房住了?”

    “那是自然。”

    “今日既然要分家,媳婦也就不怕醜了,地產錢銀雖然分了,但大房奉養婆婆,將來婆婆那一份不就大房獨享了?”

    趙氏的意思很明白,陸老太太的私房跟嫁妝不能全歸了大房。

    陸老太太少年掌家,這幾十年來的私房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說不定都能跟公帳拉平了。

    陸盛杏實在聽不下去了,“祖母身體還好著呢,叔娘就想著以後了,這是身為媳婦該說的話嗎?”

    趙氏卻是下定決心要婆婆把私房也拿出來,“大房占了便宜,自然覺得我說的話難聽,對了,差點忘記大姑娘現在嫁入郡主府,可了不起了,難怪不把叔娘我看在眼底。”

    “我就算不嫁入郡主府,也沒把你看在眼底,不敬翁姑,不愛子女,這是為人應該有的態度嗎?”

    趙氏大驚,“二老爺您看看,使看看,大房就是這樣看我們的,原來大房都看不起我們,我冤枉啊!”

    “叔娘也不用作戲挑唆,我沒看不起二房,我看不起的是你,上次老於那件事你不要以為有奶娘頂罪就沒事了,是祖母替其他弟弟妹妹們著想,不想二房難看而已,你不會以為那點小把戲能騙人吧?”

    趙氏的臉色一陣白,“你……你胡說八道!”“我胡說還是你胡說,大家心中有數,二叔,叔娘這樣擺明為了錢銀詛咒祖母,您也不管管,還是您也覺得今天非把祖母房中翻箱倒櫃,要杯子盤子都要分清楚不可?”

    陸二禮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他瞥了眼母親,見母親神色不善,連忙對妻子說道:“你閉嘴吧。”

    “我閉嘴?我是為了誰啊,勝順、盛菊、盛桃,你們看看,你們的爹就是這樣欺負我的。”

    陸勝順一臉難堪,“母親,別這樣。”

    魯氏也尷尬得很,這婆婆怎麼跟個鄉村野婦一樣,祖母人都好好的,就要人家把嫁妝跟私房拿出來,哪有媳婦這樣的。

    陸盛杏見趙氏惺惺作態只覺得難看,心思一轉對著魯氏說道:“弟妹學著點啊,將來婆婆身體還好的時候,就可以逼婆婆把嫁妝跟私房拿出來,沒人會說你不孝,因為都是婆婆教的。”

    趙氏一聽,怒道:“你在胡亂教什麼“叔娘怎麼對祖母,弟妹將來就怎麼對叔娘,這哪有亂教,要說起來算家教啊,叔娘要一個子孫孝順的晚年,還是要子孫逼產的晚年,叔娘自己選,弟妹你可睜大眼睛好好看自己的婆婆是怎麼對她的婆婆的。”廳中突然陷入一片靜默,呂姨娘又不合時宜的笑出來,內心暗喊一聲糟,連忙跪下,心想自己已經連續兩次在不該笑的時候笑出來,現在還沒分家,上面有老太太,趙氏才勉強沒發作,萬一分家,自己就完蛋了。

    想了想,她大著膽子說道:“婢子想留下服侍老太太,求老太太允許。”

    老爺已經很久沒理她了,女兒也已經出嫁,她在二房本就沒啥好留戀,不如來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可比趙氏好服侍許多陸老太太歎息,“二禮,你看看自己慣出來的媳婦,婆婆還活著,就想逼婆婆交出嫁妝,還連個姨娘都容不下。”

    陸二禮連忙跑下,“兒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

    “呂姨娘回去院子收拾收拾,今天就來遂心院吧。”

    “是,謝老太太恩典。”

    陸盛梅看了也很高興,說實話,嫡母太難伺候了,她出嫁後真的不放心姨娘,現在姨娘能跟著祖母,她在趙家也放心些。

    “好了,就這樣,二媳婦,我再跟你說一次,我忍讓你是為了不讓勝順丟臉,為了二房幾個孩子還要嫁娶,並不是多喜歡你,這些年來你做過什麼,你我心裡都有數,在孩子面前我就不多說了,這回分家我是打定主意,你們明天就開始出去找房子,一個月內沒找到,那就住客棧。

    白玉,傳話下去,我們陸家今日已經正式分家,二老爺一家從此不是主子,是親戚,做事情機靈點,不要惹得主人家不高興,我說話算話,二媳婦可別打著賴房的主意,我這麼多年當家不是假的懂了嗎?懂了就下去吧,我累了,盛杏跟盛梅留下來陪我就好。”

    陸老太太年紀大了,特別容易擔心,姑爺對自家姑娘好不好,盛杏好些,丈夫還有陪著回門,可見是重視的,盛梅的丈夫卻沒有。

    陸盛梅見祖母顧念著自己,心中溫暖,“夫君那日正好身體不舒服,卻不是故意不回來,他對孫女很好,婆婆跟小姑也都容易相處,祖母放心。”

    陸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那就好。”

    說完,又對陸盛杏笑問道:“滿意了?”

    陸盛杏一笑,“瞞不過祖母。”

    陸盛梅卻是不懂,“祖母跟大姊姊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我今日會想分家,是因為你伯父的一番話,可你伯父之所以提起,則是因為你姊夫勸了他一下午,一個郡主的兒子何必在乎妾室家中分家與否,想當然耳,是為了你大姊姊。”

    陸盛梅很驚訝,大姊姊雖然有別於一般女子,但她沒想到居然摻和了這樣的大事。

    “原本我還挺猶豫的,人老了,就想看著子孫滿堂,兩個兒子又不爭,都在跟前多好,但我後來想清楚了,你大姊姊說得對,趙氏不會甘心,那下一個遭殃的就是勝崎,勝崎是長房唯一的男孩,不能出事。

    老太太歎息一聲,“分得好,分得好,不分我都不知道她這樣不甘願,都不知道她這樣覬覦我的私房跟嫁妝,我人都還好好的,就敢當著大家的面要我拿出來,還好分了,不然不知道她為了錢財會做出什麼事情,盛杏是運氣好逃過一劫,萬一勝崎運氣沒那樣好,我就少一個孫子了,捨不得啊,只能放二房出去了。”

    陸盛杏勸慰道:“祖母不用感傷,孩子要長大可是很快的,勝崎再過幾年就能娶妻了,屆時讓他多收幾個妾室,生一堆胖小娃,到時候只怕祖母要忙得沒時間休息了。”

    陸老太太笑著點點她的額頭,“就你嘴甜。”

    陸盛杏原本還擔心祖母失落,但拜趙氏失態之賜,祖母覺得自己是做對了。

    這樣很好,正式分家,她就不用擔心母親跟弟弟會被趙氏算計了。

    由於趙氏那天的表現,陸老太太沒多留情面,趙氏不肯找房子,她便三千兩給魯氏,讓勝順跟魯氏去找,趙氏一看媳婦要掌權,嚇得跳出來把話攬走,很快的,霜降過後就搬出陸家。

    陸盛杏在知道二房一家子終於搬出去後,心裡的大石才完全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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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大黎天元五十二年,皇帝駕崩。

    皇帝駕崩,太醫院集體出動診脈,有沒有喜,都以這幾天太醫院的診脈為主,可別想著這一、兩個月加緊趕工,到時候八月催生想瞞天過海,皇后對皇帝雖然沒有了情分,但不容許有人這樣糊弄皇家血脈。

    福泰郡主以輩分來說算是皇三代,因此直到一代、二代的女眷都診完,太醫這才來到郡主府。

    福泰郡主都這把年紀了,當然不用診,但郡主府裡卻有個剛剛進門的姨娘,得診。

    陸盛杏入門兩個多月,吃好睡好,郡主每日看她的功能表,也沒什麼特別的,知道沒戲,所以也懶得出來,讓嬤嬤直接帶御醫往兒子的別院去。

    陸盛杏正跟蘇榭哭訴著她破碎的開店夢,就算朱光瑤已經訂親,也被臨辨郡主強迫在前陣子出嫁,還是不用想,皇帝駕崩,郡主的媳婦兒卻開店,這講出去蘇榭的仕途就沒戲了。

    “你不如把鋪子給你母親和姨娘張羅吧,反正她們是平民之身,等個一年半就行了。”

    “唉,也只能這樣了。”

    婆子上前來稟,“大爺,陸姨娘,蕭太醫奉皇后之命來給官家女眷診脈。”

    “請他進來。”

    蕭太醫帶著兩個藥童進來,蘇榭連忙把自己的位子讓出來,“蕭太醫辛苦了。”

    “打擾蘇科士,甚歉,甚歉,奉皇后之命來給姨娘診脈。”蕭太醫也是見多識廣,見這個妾室穿著男裝卻依然面色如常的稱呼她姨娘。

    “皇外曾祖母的命令,自然得遵從。”

    藥童拿出個小枕頭,放在小幾上,陸盛杏伸過豐,藥童給蓋上絲帕,蕭太醫便診起脈來。

    蘇榭跟郡主的想法一樣,陸盛杏這陣子都頭好壯壯,也沒有任何不適,肯定來不及懷上,但見蕭太醫眯起眼睛似乎在分辨什麼似的,他突然心中一跳,“太醫,莫非……”

    “嗯?”蕭太醫的眉毛一動一動的,“嗯——”

    蘇榭心急,不明白蕭太醫嗯嗯兩聲是什麼意思,但又不好打斷。

    許是發覺丈夫在看自己,陸盛杏抬起頭,對他眨了眨眼。

    蘇榭的心狂跳起來,這丫頭有事情瞞他。

    蕭太醫點點頭,“嗯。”

    蘇榭心想:蕭太醫你不要只會嗯啊,到底在嗯什麼快點跟我說。

    蕭太醫放下手,站起身微笑道:“恭喜蘇科士,陰博陽別,是喜脈,還是雙喜臨門。”

    “蕭太醫您是說……”

    “陸姨娘懷的是雙生胎。”

    “來人,奉、奉上謝禮。”蘇榭高興得聲音都抖了,“我就不送蕭太醫了。”

    蕭太醫離開後,蘇榭對上陸盛杏頑皮的模樣,恍然大悟,“你已經知道了?”

    “我是覺得有了,但不是很確定。”

    自他們成親以來,每天晚上他都這樣努力,再加上她的癸水晚了,她便覺得應該是有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

    “我怕是自己煩惱家裡的事情,癸水才會晚了,若是如此,說出來不就害你白高興一場。”陸盛杏拉起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我沒想過是雙生胎。”

    蘇榭激動非常,“盛杏,我們要有孩子了。”

    他喜歡的女人要給他生下孩子,第一次這樣意外,這樣高興,原來男人成家立業的心情就是這樣。

    “是啊,我們要有孩子了。”她三度入門,為妻,也為妾,終於要替他傳下血脈。

    蘇榭滿足的摸著她仍舊平坦的肚子,許久,才突然想到一件事,“福兒,快去跟我爹娘說這個好消息。”

    不到一刻鐘,外頭隱隱傳來喧鬧聲,蘇榭走到門前,打開門,就見母親滿臉笑意,一馬當先地奔過來,都還沒踏上階梯便急著問:“有了?是雙生胎?”

    “蕭太醫親口說的。”

    福泰郡主上了石階,跨過坎子,一把推開兒子,直奔到美人榻上,對著陸盛杏露出大大的笑容,盯著她男裝下的肚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講了句,“你真乖。”

    奶娘說的對,就算是個假小子,能夠傳宗接代就好,這步棋真的走得太對了。

    慌亂中,郡馬也進來了,一般的喜形於色,不過比起郡主,他的性子倒是沉穩實際許多,“家裡都二十幾年沒孩子,都忘了要準備東西。”

    福泰郡主一拍額頭,“是啊,看看我,高興得都糊塗了,徐嬤嬤、齊嬤嬤,準備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務必讓盛杏過得舒舒服服。”

    蘇榭想笑,母親一直是喊陸盛杏陸姨娘的,知道她懷了孩子,馬上親切起來,喊了她的名字。

    徐嬤嬤跟齊嬤嬤知道這差事做得好,打賞肯定不少,因此喜洋洋地接下了。

    福泰郡主原本想,既然陸盛杏已經懷孕,孕裝就做上女子款式,但又想到萬一她換上女裝,兒子看了不喜歡又往外跑怎麼辦?聽說光宗藉口新妻似虎,不太願意同房……不行,兒子好不容易改正過來,絕對要順著他。

    “衣裳鞋子款式,都看盛杏喜歡就好,我沒這麼多規矩,懂嗎?”

    徐嬤嬤跟齊嬤嬤都打小服侍郡主,大爺什麼狀況自然知道,想著大爺愛男人,這姨娘是仗著假小子的外貌這才得了寵,看來還是得把小子的外貌延續下去才行,衣料就挑黃泥、藏青等沉穩的顏色,披風也別用貂毛那種可愛的東西,改用虎皮披風,料子用好一點,顏色深一點就對,這麼一想,真恨不得陸姨娘最好把鬍子長出來,這可就更男人了。

    陸盛杏跟福泰郡主相處時日不多,但蘇榭卻是對自家母親深刻瞭解,此刻夫妻倆一個懵,一個忍笑到肚子痛。

    “母親。”蘇榭一本正經的說:“既然盛杏已經懷孕,這院子就讓給她靜養,我搬回以前的住處吧。”

    “那可不行!”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福泰郡主又放低音量,“盛杏剛懷上孩子,正需要關心,你得多陪陷她。”

    哼哼,她就知道,兒子肯定想趁機分院而睡,又開始在外頭過夜,國喪時期只禁止男女同房,可沒禁止男男同房啊,就算被抓到,也沒人能說他不是,但她就一個兒子,絕對不能看他走上龍陽路。

    陸盛杏不但能拉攏他同房,現在還有了孩子,不管男娃女娃,光想家裡會有小人兒駕到,就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麼說,給她兩座城池都不想換。

    蘇榭一臉無辜,“不過人家不是說有了孩子,還是讓母親一人住就好。”

    “睡隔壁房也就是了,夫妻啊,便是要日日相見感情才能好,我以前懷你的時候,你爹可休貼了,所以我生產時特別順利,產婆也說很少孩子一出生就哭這麼大聲,你姨母當年就是夫妻分院,她每天晚上都悶悶不樂,光瑤足足生了兩天兩夜,生出來小貓一樣,差點養不活,如今盛杏懷上雙生胎,你可得好好陪她,我啊,想當祖母,你讓她不開心,小心我打你。”

    蘇榭裝出愁苦臉,“母親,盛杏既然都有了……”

    “不用再說,我心意已定,柳嬤嬤,回頭讓管事拿鎖把大爺的舊院子封起來,我看你搬到哪裡去。”福泰郡主凶完兒子,瞬間換了一張臉,和顏悅色的對著陸盛杏說:“大爺若是再敢提分住之事,你來跟我說,我拿棍子揍他。”

    陸盛杏只能被動的點點頭,看到蘇榭趁著郡主不注意時,丟給她一個洋洋得意的眼神。

    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開鋪子的命,郡主明明許了她外出,朱光瑤也已經嫁人,不太可能來找她麻煩,正是她可以大展身手的時候,她居然有孩子了。

    可別說,她一點都不失望,反而很高興,沒想到可以在二十歲以前當娘。

    隨著時間過去,隨著陸盛杏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各式東西都做了起來,小娃兒的衣服祙子,慢慢放滿了給孩子佈置的廂房。

    那個新年,郡主府分外熱鬧,雖然陸盛杏還是穿著不倫不類的男款孕裝,但福泰郡主很高興,喝多了,還唱起歌來,婆子跟丫頭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憋得臉通紅。

    冬去。

    春來。

    小滿,芒種,夏至。

    小暑過後沒幾天,陸盛杏開始肚子疼,痛了一整個晚上之後,終於在黎明產下女兒,接著在日出時分又產下兒子。

    她精神尚可,正在喝著參湯,卻聽得外面一陣喧鬧,又喊大夫,又喊來人的,聲音慌張無比,後來徐嬤嬤才為難地說,郡主知道得了一對“好”字,太興奮,暈了過去了。

    陸盛杏心想,她這婆婆也真是可愛。

    先皇過世一年後,民間已經可以恢復各種禮俗,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京城人多有默契的又等了半年,這才開始婚喪活動。

    路上開始有花轎,有迎親隊伍,一些閉門已久的鋪子又開始做起了生意,也有新鋪子開張,花街重新掛上紅色燈籠,酒褸飯館也有琴娘或者說書人的聲音。

    一日,一輛青帳雙頭馬車來到小市集附近,馬車大,街道窄,倒是不好進去,故在街口就停下來,先下來個神清俊朗的青年,富貴貂裘,顯示出身不凡,他扶下一個明顯女扮男裝的假小子,虎皮披風襯著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十分不搭,兩人又從車中抱下一對小娃兒,一人牽一個,看樣子不過一歲多,天氣冷,孩子裹得跟雪球似的,踏著大紅色的虎頭鞋,在雪地上蹦踏,顯得十分可愛。

    這條街道賣的不過是簡單的吃喝,很少有這樣體面的人出現,因此難免有人多看了幾眼,看著看著,這就討論起來了。

    “這是哪戶人家的大爺跟太太啊,那太太真不像話,平日自己出門男裝就算了,跟夫君出門也男裝算什麼,沒規矩,看來是什麼地主戶了,錢多了,規矩自然就少了。”

    “男裝太太?唉呦,我瞧瞧,那個雙頭馬車這樣威風,黑檀木,金絲緇,沒猜錯應該是福泰郡主府的大爺跟姨娘。”

    “大爺跟姨娘?你是不是說錯啦?”

    “是啊,你不會沒聽過吧?”

    “沒,我才從城南搬過來,要是不勞煩,您給我說說。”

    “好咧,這之前不是……那樣嘛,大戶人家娶妻過程繁瑣,所以很多都先納妾室先生孩子,那個陸姨娘就是這樣入福泰郡主府的,但她本來就是商人之女,自己也有莆子,喜歡在外頭行走,穿男裝方便,習慣了就改不過來咧,所以蘇大爺跟姨娘出門,看起來就是兩個男子一起,這陸姨娘也不知道哪裡合了蘇大爺的眼緣,這麼沒規矩的事情也順著她。”

    “那兩娃子是那個姨娘生的吧?”

    “是啊,你說好不好命?當時不管官家還是民間,都急著過門辦婚事,但真能在這麼短時間懷上的,也沒幾個,她不但懷上了,還是一男一女,郡主跟郡馬都把孩子寵上了天,都說福泰郡王府上現在是兩娃為大,郡主次之,就算兩年後蘇大爺娶正室,正室說不定還要讓陸姨娘三分。”

    “居然是這樣,那她進的那間鋪子,就是娘家的鋪子了?”

    “雖然說是娘家鋪子,但我瞧著像自己的鋪子,陸家可是收租的,沒有開鋪子的習慣,這陸姨娘,唉呦,看我這糊塗,你不知道的唄,這陸姨娘可是二度入郡主府啊。”

    “二度?”

    “是啊,蘇家跟陸家的太爺曾經指腹為婚,奈何兩家都只生兒子,只好指上孫子輩,陸大姑娘十五歲便大紅花轎過門,當上蘇大爺的正妻,可是三代變化多大啊,當年是富老爺與窮書生,轉眼變成商戶與官戶,門戶差異這樣大,當然沒婆婆緣,也沒丈夫緣,二年後無子被休。

    “卻沒想到被掃地出門後,陸大小姐意外在其它地方識得蘇大爺,兩人當夫妻時沒見過面,此刻自然不知道對方是誰,彼此有好感,又剛好遇到那事情。”那人避開皇帝駕崩這話,“後來福泰郡主親自上門求娶,上回是祖父指婚,蘇大爺自然不願,這回可算是自己要來的,夫妻感情自然好,連這種小鋪子也陪她來看。”

    “居然還有這段淵源,真是比說書人說的還離奇。”

    “那可不,這鋪子就是陸大姑娘第一次被休回家時,一心搗鼓的,後來因調到那事情,所以耽擱下來,不過最近市街慢慢恢復熱鬧,便讓陸大老爺的姨娘來接手了,算起來這鋪子跟蘇家無關,跟陸大小姐也無關,就是娘家的姨娘開的鋪子,金銀進誰手中不知道,但對蘇大爺的前路肯定沒影響。”

    外頭說得熱鬧,陸盛杏卻是不知道,牽著兒子的小手踏入鋪子,見裡面三五個客人正在挑選,很滿意。

    堪堪替客人包好一疊普洱花餅的申姨娘笑著迎上前,“姑爺,大小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想著雪停出來走走,順便過來看看,鋪子一切可好?”

    “很好,時時有人,卻又不會過分忙碌。”

    鋪子裡有四張桌椅,有人喜歡買回去,有人只需要一個地方吃吃東西,甚至跟朋友說幾句話,這是陸盛杏從琴房學來的——街上很多琴房其實也不只讓人聽曲,還有不少是提供一個雅處,讓男人說說話,所以她的鋪子也依樣畫葫蘆,擺上幾張桌子,除了點心,還提供熱茶,此刻見四張桌子有三張坐了人,覺得很滿意。

    她與蘇榭和一雙兒女在最後一張桌子坐下,丫頭們上了熱茶點心。

    蘇榭見陸盛杏像只小貓似的笑得一臉滿足,忍不住調侃道:“這就高興了?”

    “當然,這可是我的心血呢。”

    “我說要把名下的鋪子給你管又不要。”

    “那不同,我的嗜好又不是當掌櫃,我是喜歡從無到有,你看,鋪子裡這些點心可真的是一個一個慢慢調整味道做出來的,我到現在閉起眼睛,都能想起渥丹院充滿點心香味的時候,每天都在試吃,不過幸好我喜歡,所以也吃不膩。”

    寶姐兒見父母親只顧說話,不理自己,嘴巴一扁,哇哇哭了出來,新哥兒見姊姊哭了,也跟著哭。

    蘇榭連忙哄著抱在懷裡的女兒,“寶姐兒乖,爹爹疼你,乖喔,不哭不哭。”

    陸盛杏也哄起兒子,“新哥兒乖,男孩子呢,不能這樣就哭啊,笑一個給娘看,這樣笑,嘻嘻。”

    新哥兒還掛著兩泡眼淚,見母親嘻嘻笑,也跟著學了起來,嘻嘻。

    看著兒子又笑又哭,陸盛杏覺得好笑,“新哥兒棒棒,嘻嘻嘻。”

    新哥兒童言童語跟著學,一旁睜大眼睛看著的寶姐兒突然也開口,嘻嘻。

    蘇榭忍不住笑出聲,母親總說希望新哥兒跟他一樣,十六歲就能入科考,現在看來,兩個孩子還是比較像母親的,證據就是他念詩詞時,孩子從沒學過,陸盛杏只要嘻嘻哈哈,孩子們肯定很捧場。

    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孩子,因為連他自己也想學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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