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130章 回音

    「李儀，滾出來！」

    一聲剛猛怒喝，宛若雄獅咆哮，在房中響徹。

    咆哮之音，化作有形音球，前後足足六枚，在李儀周邊爆裂而開，無數音紋，如箭暴射！

    「音爆術？」李儀神情微寒，忽然臉色微變，「並非音爆術，是秘法——千壑回音！」

    話音未落，音紋擴散，似撞擊於凹陷山壑，層層疊疊，聚集而歸，疊累之下，威如天崩！

    「哼！」

    李儀輕哼一聲，身軀柔若無骨，皮膜鼓噪，臟腑共鳴，生出海嘯之音，漸次擴散。

    兩股音波撞擊，半空霹靂不斷，兩撥音浪，同時消散。

    「小孩子的把戲……」

    從「響指」到「神誅響指」，李儀對音波之術，鑽研已久，自然懂得克制之道。

    「我不出門，麻煩，卻自己上門……」一抹怫然，在李儀眼中浮現。

    「那小子，大概會暈上一陣……」門外，站立一名鐵塔般的光頭少年，語氣透著矜傲，譏誚笑道，「只能勞煩眾位兄弟，再等等了。」

    「哈哈，胡師兄動手，自然手到擒來……」

    「該不會，將這小子震死了吧？」

    他的身後，十來人談笑風生，臉色不可一世。

    門開。

    「你們是誰？有什麼事情？」李儀口氣疏離，淡然道。

    「嗯？有點本事……」才剛誇下海口，李儀就毫髮無損地開門，男子臉上，有些掛不住。

    冷眼打量眼前一干人等，李儀心神微動。

    領頭人，是上位法徒，其身後十二人，則都是下位法徒。

    他們的修為，絕不算出眾，但一身鐵血殺氣，以及舉止間的自信，絕非一般法師所有。

    「我名胡懸海，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光頭少年故作紳士地行禮，笑容倨傲，「我們來自『神都秘殿』，今天開始，就是拂曉斷崖的一員了！」

    「神都秘殿？」李儀神情一動，淡淡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兄弟衛煒，想要你這間雲水居。」胡懸海指了指人群，一名眼角有刀疤的少年一步踏前，「根據規矩，可用五千白晶，作為賭注，提出挑戰……」

    李儀的神情，微微一寒。

    這的確是拂曉斷崖的規矩，斷崖崇尚競爭，能者上，庸者下。

    規矩也簡單，挑戰者失敗，則奉上五千白晶，若成功，則雙方交換冥想室。

    「這是挑戰書！」

    李儀接過挑戰書，塞入懷中。

    「你們想要交換房間？」他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就，換吧！」

    「嗯？」一拳打在棉花上，胡懸海聞言，不由愕然。

    做完交換手續，李儀轉身，頭也不回。

    「慫包！」

    身後，傳來胡懸海的不屑聲音。

    李儀腳步微微一凝，很快閒庭信步，飄然離去。

    「胡師兄，這小子不上鉤，怎麼辦？」刀疤少年上前，神色悻悻。

    「放心，還有時間……」胡懸海冷笑，拳頭緊握，「一介草民，還敢跟咱們殿——公子——爭？咱們就陪他，慢，慢，玩！」

    最後三個字，一字一頓，殺意滔天。

    冥想室，風月居。

    結痂盤坐，李儀淡淡冥想。

    誅殺心魔，對他的涵養氣度，也有好處，一番波折，依舊淡如止水。

    但心底陰霾，則愈發濃重。

    他隱約感覺，自虞潛毫無緣由的挑釁開始，一張無形巨網，正當頭罩下。

    「神都秘殿？」

    神都秘殿，是帝都洛陽的魔法學府，論排名，還在拂曉斷崖之上。

    一群人脫離神都秘殿，很不正常。

    還有，胡懸海身後，不多不少，十二人。

    這不是個簡單的數字。

    帝國軍制，由下至上，是伍、什、都、營、軍等，是以五人為基本單位。

    還有些特殊精銳，則以十二為單位，譬如「禁斷屯騎」、「凜風越騎」等，「御林影衛」其實也屬其列。此外，則是帝國法師團，譬如「制裁法杖」、「暮光深瞳」等。

    這些精銳，往往早早一起培養，以強化默契。

    法師的培養地點，正是神都秘殿。

    「帝國法師團？」李儀微微皺眉，神情蕭瑟，「希望，他們是為了雲水居，矛頭並非指著我吧！」

    但直覺——甚至不必法師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

    第二日。

    李儀深居不出，即使白天，也在潛心冥想，滋潤靈魂。

    大黿之氣，絲絲縷縷，化作靈魂的一部分。

    午夜。

    「李儀，出來！」

    一聲暴喝，依舊是獅吼術般的千壑回音，音爆迭出，打斷了許多人的冥想，李儀則是首當其衝。

    「什麼事？」門開，李儀一臉陰寒，他已明白，事情難以善了。

    午夜，是深度冥想的關頭，對方選擇這個時機，找茬的意圖，毫無掩飾。

    「我兄弟衛群，想要你這間冥想室！」胡懸海依舊頤指氣使，十二人中，又有一人站出。

    說話間，四周冥想室的門開啟，被打斷冥想的法師們面有怒意，本想喝罵幾句，看到胡懸海一行人的凌厲身影，頓時畏縮，在門縫中看起熱鬧。

    「挑戰書給我……」

    胡懸海聞言，眼神一亮。

    但李儀接過挑戰書，卻轉身道：「交換冥想室吧！」

    「嗯？」胡懸海臉色一沉，環顧四周後，張狂道，「拂曉斷崖裡，原來都是一群沒膽子的孬種，連接受挑戰的勇氣也沒有！」

    門縫中的道道目光，頓時充斥怒意。

    既有向著胡懸海一干人，也有朝向避退的李儀。

    ……

    「李儀，出來！」

    「李儀，出來！」

    「李儀，出來！」

    接下來，每一晚，都有一道滾滾驚雷，在午夜準時響起。

    被打斷冥想的一眾法師，既對胡懸海等人滿腹怨怒，對於那一味避戰的李儀，也是心存不滿。

    李儀潛修不出，他們也無法指責，往往是在門口經過時，陰陽怪氣地叫上一句「孬種」。

    李儀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沒有云蜃九變，靈魂恢復的速度慢了不少，好在黿夢術，也足夠神妙。

    意識海中，波瀾漸息，一縷縷蒼青，游弋其中，迷離而綺麗。

    靈魂律動，似也有變化，與天地大道，生出共鳴。

    大黿之軀，為小千世界，而李儀的靈魂，似乎也多出一抹小千世界的獨特韻味。

    「恢復了五成，比我想像的，還要略快一些……」

    第十二日，松竹居。

    大門敞開。

    「哦？門是開的？學聰明了？」

    胡懸海大步踏入，就見黑暗中，一道身影端坐，其姿端莊，如佛如神。

    「千壑回音，的確是不錯的秘法……」黑暗中，一聲淡笑，閒聊天一般，「聽說，是倣傚獅吼群山？」

    「怎麼著，想學？」胡懸海嘲諷道。

    「你見過，真正的獅吼麼？」

    話音剛落，黑暗深處，一抹輝光，星火燎原般，熾染黑暗，光明大作。

    李儀微微張口，唇齒間，一頭金色獅首，狂嗥怒吼，暴射而出！

    音波與精神力交織，金色獅首雖不大，卻沉凝若有實質，光明浩大，威如瀚海！

    「哈！」

    胡懸海神情劇變，幾個利落的魔法手勢，一張嘴，無數青色音球浮動，紛紛揚揚。

    音球爆炸，無數音紋，跌宕而歸，猶如細密羅網，撞向金色獅首。

    但那獅首，竟凝練得驚人，音紋一一潰滅，已經衝至面前。

    轟！

    狂暴巨響中，胡懸海雙足抵地，拖拽出兩道腳痕，竟被震出房間。

    「小子，膽子真大，敢跟我動手！」胡懸海唇角浮起一絲血跡，正要伸手，神情一變，「這挑戰書……嗯？」

    他赫然發現，那封挑戰書，不知何時，已在李儀手中。

    「想挑戰？」李儀漫步而出，手上不多不少，十二封挑戰書，「那就痛快戰一場吧！」

慕冰至

第131章 元素

    林鶴言有些發愣。

    主持榮耀戰台至今，他還是首次，遭遇如此陣仗！

    人聲嘈雜，氤氳的魔法氣息，凝為七色輝光，橫亙蒼穹，雲霓變幻。

    「一場挑戰罷了，怎麼這麼多人？」林鶴言放眼望去，落在一道身影上，頓時恍然，「原來是他……怪不得了。」

    他卻不知道，來觀看這場戰鬥的，對這場對決，其實興趣欠奉，只是不堪其擾。

    對他們而言，哪一方獲勝，沒什麼關係，只要這一戰之後，能靜心冥想，那就夠了。

    當然了，作為拂曉斷崖的一員，他們更看不慣神都秘殿。

    戰台上，雙方站定。

    「你實在不怎麼走運，」李儀氣度如山，眸中寒意浮現，「我現在，有一肚子的怒火。」

    「哦？讓我見識見識？」衛煒嗤笑一聲，神色不屑。

    「開始！」

    神色化作肅穆，衛煒指掌變幻，指尖金芒閃爍，猶如牡丹盛放，與魔力波動共振，分外炫目。

    「法術熟稔？」

    李儀目露警惕，那指尖的點點金芒，正是超魔特長——法術熟稔。

    此特長，可強化魔法手勢，減少施法時間，增強法術威力。

    這麼早覺醒超魔特長，說明這人，必定經過嚴格訓練，相當善戰。

    「試試這個……」

    衛煒手掌輕揚，十餘枚淡青色能量球散落，劃出無數雜亂的軌跡，猶如群星隕落，連綿轟擊而來。

    「賢級上等秘法——落英飛彈！」

    有人驚呼。

    其術，類似魔能飛彈，數目更多，威力更大，其軌跡更是無跡可尋，難纏至極。

    李儀神情淡漠，幾個魔法手勢後，掌中雷光流瀉，電芒乍起，化作雷光之鞭！

    「驚雷之鞭？他腦袋秀逗了，想用此法，擊落飛彈？」戰台下方，胡懸海哂笑搖頭。

    「喝！」

    一聲斷喝，李儀手掌變換，雷霆亂舞，看似毫無章法，卻水潑不進，將一枚枚捉摸不定的飛彈，紛紛抽碎。

    嘭！嘭！嘭！嘭！

    半空爆裂的飛彈，猶如煙火，映亮李儀淡如止水的面孔。

    「什麼？」

    衛煒神色驚愕，此秘法，以彈道詭譎著稱，即使武者，往往也只能避其鋒芒，一名法師，竟能舞鞭破壞？

    李儀也是稍愣。

    「這是……」

    大黿之氣縫補靈魂後，靈魂本源，似乎多了一抹融入天地之感。

    剛才那一手，恍若與天地交感，沒來由地，就捕捉到了飛彈軌跡。當然，要是沒有海妖裂潮鑄煉的掌控力，那道驚雷之鞭，也很難如臂使指。

    一道陰影，化作漆黑蛛網，當頭而落。

    「陰影之網？」李儀依舊淡定，神情自若，如虛空漫步，輕易閃開

    衛煒步步緊逼，已然欺身在前，冷喝一聲：「七彩噴射！」

    掌心中，五顏六色的絢麗光華，猶如七彩霓虹，噴薄而出！

    李儀眼前一花。

    「死！」袖袍揮舞，衛煒袖中，一道荊棘之藤，閃電一般，裂空而出，筆直插向李儀心口！

    這道烏黑荊棘，其上竟有血盆大口，藍色利齒顯露，散發惡毒氣息。

    「成了！」衛煒笑意剛起，忽然僵硬。

    四目相對，李儀一臉淡漠，眼中浮現幽幽晨光，將那七色光華驅逐。

    更叫他心驚肉跳的，是李儀虛握的掌心，一團熾白之色的火球，溢散著毀滅氣息！

    此法術，絕非烈焰連珠！

    「熾焰法球！」他驚呼一聲，發出女人般的尖叫！

    「有見識……」

    熾白流火，蜿蜒破空，落在衛煒身上，連同那條荊棘之藤，沐浴於森白火焰之中！

    「不是想見識見識我的怒火麼？」哀嚎聲中，李儀依舊淡漠，「這，就是！」

    「喝！」

    林鶴言趕緊出手，數枚霜凝雪球落下，雪花崩埋，澆滅衛煒身上的火苗。

    不過，他受傷不輕，渾身漆黑，早已暈厥。

    「熾焰法球！那道法術，分明是熾焰法球！」

    「越級施法？」

    「我和李儀曾同為外門弟子，他在半步境界時，就能施展水彈術！」

    「但半步境界施展1級法術，和下位法徒施展2級法術，這其中難度，可是天壤之別！」

    「是血脈能力？或者天賦能力？此種能力，未免太強大了……」

    台下眾人一臉不解，議論紛紛。

    一眾來自神都秘殿的法師，則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下一個！」李儀盤膝端坐，指了指台下。

    「按照規矩，你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林鶴言提醒道。

    「多謝師兄關心，不過，我實在很忙，沒那麼多時間陪這些人玩……」李儀淡淡一笑，冷然望向台下，「下一個！」

    「衛群，這東西，收好了……」胡懸海冷聲說著，一枚赤色戒指遞出，「這小子如此託大，給他點顏色瞧瞧！」

    「嗯！」衛群眼神兇狠，點了點頭。

    站定。

    「你下手如此狠辣，我要替我哥報仇！」衛群惡狠狠道。

    「哦？你的堂哥，身上都是外傷……」李儀的視線，直直盯著衛群，「如果我被那『噬心藍藤』刺中，會是什麼結果？」

    衛群有些說不出話來，旋即冷聲道：「多說無益，手上見真章吧！」

    「哦？你們這群人，還真講道理……」李儀嘴角揚起冷諷。

    衛群不說話，指掌變化，金芒閃爍，那枚赤色戒指上，竟浮起炎魔領主的虛影。

    熊熊烈焰，沸沸而起，回捲嘶吼間，一頭烈焰沸騰的巨像振臂咆哮，灼熱之芒，化作火環，層層捲蕩而開。

    「火元素？」

    「的確是火元素！」

    「又是越級施法！」

    驚駭之聲，響徹不絕。

    火元素，烈焰僕役的進階，不擅法術，但具備「熔火皮膚」和「獻祭之火」，在同級元素生命中，也僅次於雷霆元素，星辰元素等凶暴生靈，戰力極強。

    「元素召喚？真巧，我也會！」

    淡淡一笑，李儀手指柔和變化，指縫中流水激盪，蒼青氣息於體內流轉，一道澎湃漩渦，自半空迴旋。

    水流激盪，藍芒閃爍，一頭巨碩威嚴的水元素，凝聚生成，如雄峰坐落。

    「這，這是……」林鶴言感覺有些頭暈，腦袋不夠用了。

    剛才，他是有機會擋下那記熾焰法球的，因過於震驚，慢了一拍。

    什麼時候，越級施法，變得如此常見了？

    尤其是李儀，不止沒有裝備加成，而且，兩次施法，竟是截然不同的屬性！

    若是單一屬性的越級施法，還可說是「元素增幅」一類的血脈能力……

    但水和火，可是完全對立的屬性！

    那，是全系增幅？

    若真有這種血脈能力，那李儀的這個「李」字，可得排在百家姓的第一位！

    「嗯？」

    水元素尚未落成，一聲驪龍淺吟，在體內響徹。

    剎那，水元素體型暴漲，玄黑之色流溢，身上竟浮現龍鱗般的猙獰紋理，一股冰寒凜冽的邪惡氣息，靜靜蔓延，如清晨薄霧。

    「這東西，也是水元素？」

    「比普通水元素，足足高出一個腦袋！還有，那身上龍鱗，究竟是什麼？」

    「這也是血脈能力？如果是血脈能力，那也太強了，簡直踰越魔法規則了！」

    又是一陣不解和驚嘆。

    「看來，來自神都秘殿的朋友，又輸一場……」

    有人反應過來，悄聲說道。

    頓時，激起一陣意味深長的嘿嘿笑聲。

    他們自然不敢挑釁那群人，不過，看著他們吃癟，還是樂見其成的。

    水元素，雖非最強大的元素，但因屬性緣故，天然克制火元素，這是公認的。

    「殺！」衛群臉色有些難看，大聲道。

    「讓他殺！」李儀則想起了一句台詞，淡淡一笑。

    伴隨著巨象般的沉重踏步，水元素一躍而起，一拳重重砸在火元素的頭顱上，霎時，水霧瀰漫！

    「這東西，真是水元素？」

    在場眾人，全懵了。

慕冰至

第132章 領域

    咚！

    咚！

    咚！

    響雷般的沉悶撞擊聲，一下，又是一下，綿亙不斷！

    那頭色澤玄黑的水元素，猶如一頭發狂的比蒙，踏著地動山搖的沉重步伐，與火元素近身肉搏，幽黑碧亮的拳頭，重砸在火元素身上，伴隨著滾雷般的震響，激起漫天水汽。

    台下，卻是寂靜無聲。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喉嚨乾澀，心頭則是驚濤駭浪。

    良久，一人說道：「這東西，真的是水元素？」

    「應該，可能，或許……」另一人嘴唇蠕動一陣，滿臉不確定，「是吧！」

    眼前一幕，過於古怪，簡直違背常理！

    元素生靈，雖無刻意的職業化分，但其特性，決定了各自傾向。

    比方說，土元素，移動緩慢，而防禦強大，類似重甲盾衛。

    火元素，不擅法術，一身沸騰流火，性情暴虐，擅近戰，類似戰士，準確點說，是狂戰士。

    而水元素，擁有「波紋護盾」和「激流水箭」的攻防法術，類似法師，擅遠程攻擊。

    眼下這頭水元素，卻是掄著巨大拳頭，與火元素貼身肉搏，比狂戰士，還要狂戰士！

    這情景，就好比一名法師，對敵時不施展法術，卻是挽袖子持板磚和人幹仗。

    太詭異了！

    「等等，這頭水元素……」李儀眼神晃動，心有所感。

    因體內的獨特血脈，他曾研究過驪龍的天賦法術。

    其天賦法術中，有召喚元素生靈的「九淵戰衛」，與眼前此物，頗有近似。

    嘭！

    針尖對麥芒的搏鬥中，火元素終於敗落，一聲不甘咆哮，倒地潰滅。

    其火芒閃爍的瞳孔中，竟有人性化的悲憤。

    水元素仰天咆哮，似乎意猶未盡，一轉身，一拳擊出，風息之盾絮狀紛飛，衛群悶哼著飛出。

    一口鮮血，在半空綻放。

    台下，萬眾啞然。

    李儀風輕雲淡，瞥了眼台下臉色蒼白的秘殿法師，轉頭對林鶴言道：「林師兄，我有個小小的提議……」

    「提議？」林鶴言有些詫異，問道，「什麼提議？」

    「也不算什麼大事……」李儀嘴上輕描淡寫，但這句話，不亞於一道驚雷，「我要打十個！」

    「十個？」林鶴言瞪大了眼睛。

    「是的。」李儀點點頭，平靜說道，「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工夫和他們慢慢耗……就是不知道，符合規矩麼？」

    「只要雙方都同意，倒是符合規矩……」林鶴言猶豫一下，說道。

    一挑二，一挑三，他倒也主持過，但一挑十？

    「我是沒問題，」李儀冷笑，視線移轉，落向台下，「你們，願意麼？」

    胡懸海身後，那剩餘十人，同樣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你可別後悔！」胡懸海則一口答應，又拿捏地說道，「還有，既然是一場新的比試，你那頭水元素，應該驅散吧！」

    說這話時，他也不禁有些臉紅。

    已是十對一了，還要貪這種便宜？

    可那頭凶性凜凜的水元素，實在過於可怕，讓他下意識地生出一絲戒懼。

    「可以！」李儀一抬手，水元素怒吼一聲，潰散為漫天水汽。

    「雙方都無異議，那就上台吧！」

    ……

    一方，十人站立一排。

    另一面，僅有一人，而氣勢上，竟是絲毫不遜色。

    「你說，誰會贏？」下方，一名法師低聲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方，絕不能輸。」旁邊一人搖搖頭，笑著說道。

    的確，若十對一都輸了，這群來自神都秘殿的客人，怕是沒臉留下了。

    「開始！」

    李儀淡然一笑，並未冒進，而是身形一退，隱匿於迷霧中。

    「哦？這霧氣……」

    眾人這才意識到，兩頭元素生命交戰時，激起的迷濛水霧，不止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濃郁，煙波浩渺，瀰漫戰台。

    「是雨霧術！」眼中厲芒閃爍，胡懸海反應過來，大聲提醒道，「用光亮術，防止李儀偷襲！」

    他剛才就有注意，李儀懂得某種玄妙瞳術，在難以視物的環境下，如魚得水。

    「台下之人，不得提點！」林鶴言微微皺眉，斜了一眼胡懸海，喝止道。

    頓時，望向他的目光，充斥著鄙夷。

    已是十對一了，台下還出言提點，這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

    胡懸海臉紅耳赤，也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緊張感。

    他忽然醒悟，自己是沒有把握。

    十對一，我竟覺得沒有把握？這怎麼可能！

    一道道光輝亮起，將整片雨霧，照得一片雪亮。

    「嗯？」

    台下，眾人皆驚。

    雨霧中，李儀的身影，居然分出三十餘道，似虛似實，遊走如風，難辨真偽。

    「鏡影術！」台上，一名秘殿法師厲聲道，「不用緊張，都是幻象罷了，沒有半點攻擊力！」

    說罷，一道魔能飛彈擊出，他面前的鏡影，猶如破碎的玻璃，砰然瓦解。

    眾人心弦微鬆。

    此時，一道凌厲身影，如巨龍暴起，拳鋒亮起山石之紋，一拳破空，獅咆虎嘯！

    嘭！

    那名法師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這道影子，是真身！」

    一聲怒喝，無數法術，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光輝，猶如暴雨傾盆，呼嘯而落。

    但那道身影，卻由實轉虛，鏡影潰散，冰消瓦解。

    更多鏡影，在雨霧中一一浮現，虛虛實實，猶如巨大車輪，輪轉不休。

    「嗯？」

    一道幻影，才剛與一人交錯而過，忽一轉身，由虛化實，一枚水彈，呼嘯而出！

    慘叫聲中，又一名法師倒地。

    「怎麼回事？」

    「鏡影術，怎麼就變成真的了？」

    「哪道是真？哪道是假？」

    「這，究竟是什麼法術？」

    台上台下，都是不解。

    「此法，是鏡影術，和某種詭異身法，配合而成！真身遊走，在鏡影間穿梭，來來往往，營造出虛實變化的幻覺。」

    林鶴言作為一名法修，眼光要老辣得多，神色間，有些古怪。

    「不過，這東西，不就是——劍影領域？」

    林鶴言見多識廣，曾有幸目睹「一劍化萬劍，劍影即吾身」的劍影領域。

    此術，分出百道劍影分身，每一道分身，都可由虛化實，也可由實化虛，變幻莫測。此術，屬於初級領域，但強大匹敵，能擁有劍影領域的，最低也是劍頌，也就是5級！

    他才1級，居然模擬出了「劍影領域」的效果！

    「這小子，是個鬼才！」

    心神微動，他暗暗讚嘆。

    台上，剩餘幾人面色惶惶，心智大亂。

    有的人，失去理智，對鏡影一番狂轟濫炸。

    鏡影潰散，一陣後，更多鏡影，浮動而出。

    嘭！

    嘭！

    一道，又一道身形倒地，李儀每次真身浮現，都有所斬獲。

    「夠了！」胡懸海的拳頭越捏越緊，終於大吼一聲，頹然道，「我們，認輸！」

    此時，台上還余六人，但早已戰意盡失。

    「胡法師，」雲霧飄灑，李儀的身影，也帶了一抹出塵韻味，「雖然沒有挑戰書……但只要你願意，我們倆，也可以過過手。」

    「你和我？」胡懸海眼中，冷芒暴綻，「我可是上位法徒！」

    「同級，我無敵。」李儀淡淡一笑，此話無比張狂，但以眼下戰績來說，的確如此。

    胡懸海有些意動，遲疑片刻，目光落在李儀的指尖，神色一變，打了個哈哈：「算了，我沒有以大欺小的習慣！」

    李儀失望地搖搖頭，指尖一抹玄黑氣息，消散無蹤。

    他還有一記鼉擊術。

    「根據規則，戰台費用，有你們承擔……」

    「此外，雲水居，歸我。」

    「至於那六萬枚白晶，直接送往我的房間。」

    李儀有條不紊，一一說道。

    「知道！」胡懸海只能點頭。

    互相攙扶著，一行人正要離去，身後，傳來李儀的淡然之聲。

    「我們拂曉斷崖的法師，是孬種麼？」

    「不是！」

    振奮呼喊，響徹雲霄！

慕冰至

第133章 皇子

　　月光朦朧，星如流螢。

　　雲水居。

　　大黿高懸，雲蜃交織，李儀端坐，身如雲中山岳，巋然不動。

　　「妙啊……」

　　他神情安詳，嘴角浮動著一抹淡淡愉悅。

　　意識海中，那一道道溝壑瘡痍，正被一抹抹蒼青填補，漸漸癒合，了無痕跡。

　　大黿之氣，點點滴滴，化入靈魂。

　　而靈魂，則多出一縷空靈和超然，似乎在萌發，在成長。

　　大黿鎮頂，一滴滴的蒼青魔力，沙漏一般，滴滴墜落，快得出奇。

　　「今夜的冥想效果，是昨夜的三倍，或許，還不止！」

　　「果然，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不錯，真不錯！」

　　冥想，最重要的，或許就是念頭通達。

　　所謂念頭通達，說白了，就是心情舒暢。

　　而李儀，則是壓抑了整整十二天，然後一併爆發，大出一口惡氣，這感覺，酣暢淋漓，妙不可言！

　　伴隨而來的，是冥想效果的大幅攀升。

　　「嗯？」

　　眼睛緊閉，李儀的眼神微微轉動，面露狐疑。

　　大黿浮空，其身外景象，驟然變遷。

　　彷彿墜入星空，四周璀璨星雲浮蕩，億萬星辰盤旋，其景絢爛瑰麗，難以形容。

　　「冥想異象？」

　　李儀唇角揚起，既是高興，也心神激盪。

　　他在修行鰲伏術時，曾有「神龜負洛書」的異象，修行鼉棲術時，也有過「古鼉棲石」的異象，但修行黿夢術以來，或許是此術過於玄秘，還從未有過異象。

　　而此次，挾三戰之威，竟一鼓作氣，生出冥想異象！

　　「看樣子，得給神都秘殿的幾位法師，送上一面錦旗……寫什麼呢？妙手回春，還是為民解憂？」

　　心中調侃幾句，李儀的神情，愈發沉穩。

　　大黿盤踞，化身宇宙中心，億萬星辰圍繞盤旋，億萬星線成網，射入其身。

　　許久，一滴淺紫之色的液滴，徐徐滴下。

　　「嗯？這是什麼？」

　　李儀又愣。

　　以往的冥想異象，都是強化冥想效果，加快煉化魔力的速度，而這一次，竟生出了些別的東西！

　　「是魔力麼？」

　　凝聚出那紫色液體後，冥想異象，煙消雲散。

　　李儀神情微變，並未繼續冥想，而是睜開了眼睛。

　　「這東西，不一般……」

　　還沒弄清楚這是什麼，他也不敢貿然投入靈魂，將其徐徐移至腹部，準備觀察一番。

　　未料，才剛落入腹部，驚邊陡生！

　　兩聲咆哮，不分先後，同時響起！

　　驪龍吟九幽，龍龜吼群山！

　　身形震盪，李儀的呼吸，一陣絮亂。

　　「我的天，這兩個傢伙，怎麼……」

　　身體深處，「負碑」、「潛淵」，兩道蟄伏的血脈符文浮現，龍龜之形和驪龍之形的符文，急不可耐，湧向那道紫色之氣。

　　尚未來得及反應，兩枚血脈符文，直接開戰！

　　嗡！

　　兩道符文，重重碰撞，爆發出焰火般的詭異光芒！

　　這光芒中，蘊藏著難以形容的狂暴力量，李儀悶哼一聲，一口鮮血，狠狠吐出。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再猶豫，一股股大黿之氣，化作綿密大網，將兩枚血脈符文，同時纏住。

　　「這東西，是什麼？竟能引得兩道血脈能力，同時發狂！」

　　心存疑惑，他正要細心查探，那股紫色氣息，竟也不受控制，游魚般穿過大網，與那龍龜之形的血脈符文——負碑，融為一體。

　　剎那間，李儀能聽到龍龜得意的輕吼，和驪龍憤怒的咆哮。

　　但他，卻是一頭霧水。

　　「哦？」

　　緊接著，那枚巍峨如龍龜的符文，竟出現類似天讖戒指的異象，吐絲結繭，層層包裹。

　　血脈符文——「潛淵」，則似乎滿懷怨念，回歸血脈深處。

　　咚！

　　咚！

　　咚！

　　那枚符文小繭中，隱隱有心臟搏動的聲音，生機盎然。

　　李儀恍然大悟。

　　血脈能力——「負碑」，即將衍化為「負山」！

　　「那道紫色氣息，竟能昇華血脈能力？」李儀又是震驚，又是欣喜，「這黿夢術，也太神奇了！」

　　定了定心神，他繼續冥想，希望能再次出現異象。

　　不過，一整夜過去，一無所獲。

　　「難道，要等一下波找麻煩的？」

　　李儀搖搖頭，自嘲地說道。

　　……

　　天亮。

　　靈魂上的創傷，已經恢復了六成，李儀緊繃的心弦，總算能放鬆些了。

　　洗了把臉，他想了想，準備去補天閣瞧一瞧。

　　畢竟，很久沒去了。

　　而且，也不知道武弈大師回來沒有，若已歸來，他也好拜師入門，確定一座大大的靠山。

　　晨光明媚，山路上，林海生濤，讓人心情舒暢。

　　臨近補天閣，卻沒那麼和諧，嚴河發火的喊叫聲，不斷響起。

　　「嗯？菩薩也發火了？」李儀有些驚訝。

　　嚴河的性格，內斂甚至帶些膽怯，有時被人頂撞，往往也忍氣吞聲，確實很像菩薩。

　　帶著疑惑進門，李儀一眼望去，又是大吃一驚。

　　房中，嚴河抓著秦雲的衣領，神情猙獰，大聲地說著什麼。

　　而許久未見的蘇萱兒，居然也在旁邊，神情複雜，默然無語。

　　一團亂象，讓李儀摸不著頭腦。

　　「嚴河師兄，怎麼了？」他問道。

　　「你看那！」』

　　嚴河指了指桌面，冷聲道。

　　抬眼望去，李儀的驚訝，愈發濃重。

　　兩封辭呈！

　　「我要追隨我哥，轉修馴獸術和魔鍛術。」秦雲一臉平靜，輕描淡寫地說道，「道化武裝，不再是我的目標了。」

　　「我也要請辭，」蘇萱兒隨即道，「我要潛心鑽研占星術，沒有工夫做其他事情。」

　　李儀呆愣。

　　蘇萱兒請辭，並不難理解。

　　但秦雲？就連李儀都清楚，他在道化武裝上，花費了多少時間和心血。

　　何況，兩人同時請辭，也太巧了！

　　李儀能理解嚴河的憤怒，武弈有四名正式弟子，老二羅良轉投張百尺門下，現在老三秦雲、老四蘇萱兒同時請辭，就只剩下嚴河一人了。

　　至於李儀，還是「預備役」，並未轉正。

　　一臉狐疑，他

　　「你們倆，小心……」臨走時，秦雲欲言又止，想了想，只拋下一句小心。

　　「李儀，」蘇萱兒一臉憂色，輕聲道，「你不是正式弟子，見機不妙，可以直接離開……」

　　「離開？」

　　這句似乎莫名其妙的話，讓李儀眉頭緊鎖。

　　……

　　夜晚。

　　直至回到冥想室，李儀的眉頭，依舊緊鎖難舒。

　　他神情一動，有一封信躺在地上，是自門縫裡塞進來的。

　　「這是……」

　　看完信，李儀的神情，愈發難看。

　　這封信，是虞潛的處置結果。

　　「賠償五萬白晶？才五萬？」

　　李儀抖了抖信封，一枚須彌戒指，落在掌心。

　　他知道，五萬白晶，已在其中。

　　「哼！」

　　李儀輕哼一聲，眼神冷冽，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五萬白晶，對虞氏而言，並不是個大數字。

　　這懲罰，也太輕了。

　　「有人干涉……」

　　李儀心中，沒來由地，湧出一個念頭。

　　他和長孫神機，也算多方施壓，板子高高舉起，卻又輕輕落下，說明有一隻更大的手，牽涉其中。

　　李儀握拳。

　　壓抑！

　　他感到一股無孔不入的壓力，彷彿置身深海，呼吸困難。

　　「究竟，是什麼人？」

　　這時，身份牌亮起，是令牌傳訊。

　　傳訊的，是長孫神機。

　　「一個月後，會有一場盛會，做足準備！」

　　「盛會？」李儀一愣。

　　「為了迎接一個人。」長孫神機道。

　　「一個人？跟我有關係麼？」李儀道。

　　「大有關係！」

　　「什麼人？」李儀眼神疑惑。

　　「帝國三皇子——蕭昱。」

　　「帝國皇子？」李儀想起了什麼，問道，「最近那些事情，都和他有關？」

　　「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是！」

慕冰至

第134章 九嬰

    「是！」

    一個「是」字，刺痛眼瞳。

    李儀神情微變，說不出話來。

    帝國皇子？

    第一感覺是荒謬，但旋即又覺得，許多事情，似乎說得通了。

    能將虞潛作為馬前卒，能號令暮光深瞳，能令秦云和蘇萱兒退卻……

    「帝國皇子？」李儀滿嘴苦澀，苦笑一聲，「如此貴胄，何必和我過不去？」

    「三皇子蕭昱，即將拜入武弈門下。」頓了頓，長孫神機一語道破。

    李儀頓時恍然。

    武裝師成材極難，因此，所收弟子雖多，而絕大多數精力，還是集中在一人身上。像那半吊子的周巽，就是被淘汰的一員。

    「想通了麼？那具『玄冥之心』，堪稱鬼斧神工，可謂出盡風頭！雖將嚴河推到前台，但還是瞞不過有心人……」

    李儀沉默。

    「還想成為武裝師麼？」長孫神機追問，「即便，對方是帝國皇子？」

    「想！」李儀眼神凜冽，聲音乾脆。

    「那，就做好準備吧！」長孫神機早有預料。

    「什麼準備？」

    「一個月後，有一場恢弘盛會，所有內府弟子都會參加。明面上，是歡迎咱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實際上，則是為三皇子精心準備的一場亮相儀式。」

    「那又怎樣？」李儀道。

    「這場盛會，為示隆重，幾乎所有閉關長老都會參加，『拂曉之主』趙天極以及武弈大師，也會趕回來！」

    「嗯？」李儀神情微變。

    拂曉之主，並非特定名號，而是對府主的尊稱。

    「若能成為趙天極的直傳弟子，再加上武弈大師的弟子，在拂曉斷崖，你就能橫著走了！即使三皇子，也會心存忌憚。放心，趙雖是大姓，趙天極卻是平民出身，對平民子弟沒有偏見。李儀，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我盡力！」李儀眼中，精芒浮現。

    「不必太過擔心，那些不入流的小動作，等三皇子來了，反而會變少……」長孫神機解釋道，「皇子看似風光，實則比豪門子弟約束更多。要知道，其他皇子的耳目，可都緊盯著他！其實，還有其他辦法，但我不太建議。」

    「我知道——投靠其他皇子，跟三皇子作對。」李儀苦笑一聲。

    「哦？聰明！」長孫神機叮囑道，「不過，皇位之爭，太過凶險，還是不要涉入。」

    這根本不需要提醒。

    「武裝師數目雖少，但也有十餘人，怎麼獨獨選擇武弈大師？」他心生疑惑，又問，「武裝師中，武弈大師的排名，並不算高。」

    「原因很簡單，武弈大師的老師——楊越。」

    「楊越？」

    「皇族蕭氏的血統，名為『九嬰』，其效果，是九系魔法精通，舉世無雙，號為『天擇』！不過，也因血脈獨特，幾乎沒有契合的道化武裝。歷史上，僅有一人成功過，就是楊越。」

    「哦？」

    「那具道化武裝，名為——萬咒龍魄！九嬰血脈取自九首蛇皇，而這具武裝，則可蛻蛇化龍，將九嬰血脈，化作九首巨龍！甚至，能施展龍語法術！」

    「幾階武裝？」李儀聽得心神搖曳，趕忙問道。

    「廢話，當然是頂階！」

    頂階，也就是五階。

    「明白了吧！只要蕭昱能領悟其中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製作出二階或三階的仿冒品，他的繼承序列，必然大幅攀升。而且，即使奪嫡失敗，這也會成為一張免死金牌！」

    李儀再次苦笑。

    看來，自己足不出戶，卻已經成為帝國三皇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

    夜半。

    雲水居。

    大黿孤懸，似有蕭索，鯨吞長吸間，浮動著一抹黯淡昏沉。

    「哼！」

    輕哼了一聲，李儀睜眼，面有愁容。

    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他的胸臆中，有大多情緒鬱積，難以排遣，有種呼吸困難之感。

    「算了，休息會……」

    自言自語一句，李儀取出鶴鸞筆，在白紙上，漫無目的地塗抹起來。

    武裝師，絕大多數，都是一流畫家。

    筆尖在紙面描繪，一幅幅圖畫，躍然紙上。

    最先勾勒出的，是父母，朋友，然後，是初戀時的小女友，幼年時的玩伴，鄰居家的小狗。

    每一幅圖畫，都是栩栩如生，纖毫畢現，清晰得叫人顫慄。

    揮筆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孤寂，籠罩了他。

    李儀赫然發覺，來到這個世界後，對上個世界的懷念，還有大道獨行的孤獨，僅是埋在心底，從未消失。

    三皇子的壓力，不過是個引子，讓這股情緒趁機爆發。

    眼神恍惚，李儀不管不顧，行筆如飛！

    飛機，火車，高樓大廈，甚至是看過的卡通，一一呈現。

    更多記憶中的畫面，在紙面上釋放和凝固。

    也不知多了過久，李儀蹲坐，望向窗中明月，兩行熱淚，緩緩流下。

    「總有一天，我會回去。」

    一番發洩後，他的心情，平靜許多。

    「都——燒了吧！」

    怔怔地看著一幅幅圖紙，李儀抬手，一枚火球飛出，點燃紙稿。

    紙稿燒燬，而這記憶，他也會很長一段時間，都留存在內心的深處。

    烈焰畢剝作響，一幅幅圖畫，被火舌吞沒，彷彿是另一個世界，正在一步步邁入毀滅。

    「嗯？」

    李儀的神情，微微一動。

    他悟到了什麼，又好像沒有，像那佛家所言的頓悟。

    閉上眼，腦海中，一幕幕畫面，不斷浮現。

    「這個是……記下來！」

    取出新的紙卷，筆尖龍飛鳳舞，一幅畫卷生成。

    紙上圖案，是烈焰吞噬紙稿的場景。

    他想了想，腦海中，又浮現了什麼，繼續呈現於紙面。

    ……

    水彈術，在「負碑」的磅礡重壓下，凝聚而生，那一抹飄忽躁動的「破滅」。

    巨獸講經時，光與暗交戰火拚，恍若天崩地裂的「湮滅」。

    「潛淵」、「負碑」兩枚血脈符文，針尖麥芒的碰撞，引發的恐怖力量。

    無數畫面，火星四濺，光怪陸離，一一呈現。

    紛亂的紙稿中，李儀盤坐，雙目緊閉，如入定老僧。

    他的思緒，十分混亂。

    但一團亂麻的思緒，在不斷靠近一條細線，融入其中。

    一日，一夜。

    定如石雕般的李儀，再次動了。

    鶴鸞筆落下，一道灰色弧線，時曲時直，在紙面逡巡遊蕩，一筆揮就。

    這條弧線，不是圖畫，更像是情緒的表達，或者說——規則的凝聚！

    筆尖繼續游弋，筆畫間，藏著天使的囈語，惡魔的咆哮，連空氣，也變得凝重而遲滯。

    是道化武裝！

    並非臨摹，也非倣傚，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獨屬自己的意境！

    更多弧線，在填充，在演化，在沉澱。

    運筆如飛！

    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片刻猶豫，一筆筆不斷落下，或深或淺，或長或短的弧線，都是一氣呵成。

    果真是，下筆如有神！

    一幅道化武裝的設計圖紙，橫亙面前。

    怔怔望著眼前之物，李儀神情複雜，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幅上臂的武裝，本該無情的武裝，竟透著情緒，蕭瑟、孤寂、清冷，以及一縷滄桑。

    似乎，李儀的一縷靈魂，也融入其中。

    「算一算，一萬一千枚白晶……」李儀自言自語，輕聲道，「應該夠用了吧？」

    就用這幅武裝，作為我上一世的，一場祭奠！

    ……

    補天閣。

    「師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李儀大步而來，動作雷厲風行。

    「難道，你也要走？」嚴河神情黯然，看來，他也聽到一些消息，是以做出揣測。

    「走？我才不走！」李儀朗然一笑，遞出一張紙單，「嚴師兄，這些東西，都幫我採購一下。」

    「你要幹什麼？」看著密密麻麻的單據，嚴河一愣。

    「一點小事——製作一幅道化武裝！」

慕冰至

第135章 堇紫

    筆行逶迤，三枚暗影符文，在李儀的筆下，依次浮現。

    同為暗影符文，三枚符文，竟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感覺。

    除去一枚普通的，另外兩枚，一枚幽邃，一枚凶戾，氣息詭譎，惹人注目。

    而那枚普通的，若是細看，又有種大道天成的感覺，天衣無縫。

    「嗯，很不錯！」

    小心翼翼地端詳片刻，李儀滿意地點點頭。

    三枚符文，分別繪自大黿之氣，驪龍之力，以及古鼉之氣。

    「忘川禁制，以龍龜之氣繪製。」

    「寒月禁制，以大黿之氣繪製！」

    「殘夜禁制，則是……」

    嘴上念叨，李儀馬不停蹄，著手繪製禁制，動作輕靈快捷，卻又有條不紊。

    他開始有點明白，武弈和嚴河的絮叨，究竟源自何處了。

    「動作得快！」

    李儀自我提醒。

    這具道化武裝，除了嚴河幫忙購買材料，其他工序，李儀打算，以一人之力完成。

    並非刻意將他人拒之門外，而是他想將靈魂中的意境，毫無瑕疵，一以貫之！

    以此，作為對上一世的祭奠。

    也算是自己，獨一無二的回憶。

    這具道化武裝，尚沒有名字。

    李儀甚至還不清楚，這具道化武裝的屬性和特殊效果，究竟為何。

    他不知道，這幅武裝，會是天使，是魔鬼，或者僅是毫無用處的廢物。

    但他不管！

    這幅道化武裝，即使只能束之高閣，他也要製作出來。

    進境極快，僅花三天，準備工作，全部完成。

    李儀坐得筆直，魔法溶液、符文、禁制、以及魔力刻刀和鶴鸞筆，在面前整齊排列。

    「開始吧！」

    一筆垂落，同樣一道時曲時直的弧線，在魔法溶液和多重魔力的交織下，生出夢幻般的華麗彩光，幽幽不絕。

    似乎有一道規則，被束縛於其中，掙脫不休。

    「是個好的開始……」

    筆走龍蛇，揮毫酣暢，魔法弧線蔚然成蔭，漸有規則沉澱，無數幻象，在氤氳光華中，輪番浮現。

    「嗯？若是聖景，也來得太早了！」

    眼前幻象，讓李儀微微一怔。

    九翼天使，深獄煉魔，星辰巨獸，罪淵魔主……

    或典雅，或兇殘，或狂暴，或邪祟，無數幻象，在他眼前晃蕩，在他耳畔咆哮，意圖擾亂他的心神。

    李儀眼神澄澈，一聲輕喝，大黿浮頂，鎮守心靈。

    手臂穩若泰山，五指和手腕則巧若無骨，鶴鸞筆隨心所欲，不斷涂畫。

    更多弧線凝結，色澤妖異，縱橫交錯，勾勒出整具武裝的骨架。

    嗡！

    骨架剛剛完成，那些幻象，就彷彿發狂一般，張牙舞爪，紛紛撲咬而上！

    「滾！」

    叱吒一聲，一股股青色光輝傾瀉，將李儀和道化武裝，籠罩在內，隔絕幻象。

    他一臉淡定，在骨架之間，填充血肉。

    ……

    煉金室外，有人定時送餐。

    但每次送餐時，都能看到上一頓食物，完全沒動過。

    連續一週，都是如此。

    「裡面的人，不會已經餓暈了吧！」送餐的少年有些懷疑，又不敢打擾，遲疑一陣，還是離去。

    房間裡，一枚水彈，在掌心凝聚，李儀徑直塞入口中。

    狼吞虎嚥地喝了口水，他片刻也不休息，神情專注，投入工作之中。

    他的動作，帶著一股極具美感的節奏，宛若演奏樂章，不慌不忙，有條有理。

    雖然疲憊，他的神色，卻很興奮，很期待，還有隱隱的狂熱。

    「這具武裝，才是我真正的開山之作！玄冥之心，是臨摹和模仿，而這次，則是創造，真正意義上的創造！」

    此次製作的道化武裝，是一種宣洩和釋放，其中的愉悅，難以言說。

    一筆筆落下，如山洪般爆發的，不僅是他的意境，還有他的情緒，他的積累，乃至是他的靈魂。

    ……

    第十日。

    一縷縷淺紫色的幽芒，自門縫中滲透，時而流散，波光氤氳，起伏不休。

    門前，本是一片用於休息的開闊地，常有人再次聊天喝茶，這幾日來，卻門可羅雀。

    偶爾有人經過，也都快步離去，片刻不肯停留。

    其緣故，正是那一縷縷紫芒。

    那幽幽紫芒之中，潛藏著一抹直達靈魂的沉重，讓人感覺莫名的蕭索和鬱悶，不自覺地，就想要逃離。

    嚴河有心觀察，強行對抗靈魂的壓力，滯留不去，但再過幾日，也承受不住了。

    這兩天，一旦踏入此地，竟是心跳如鼓，難以自抑！

    嚴河嘗試了許多手段，譬如釋放「鋼鐵心智」等靜心法術，佩戴「安魂掛墜」，甚至沐浴聖水，依舊沒有改觀。

    雖然滿腹不甘，他只能選擇放棄。

    「我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了……」嚴河暗道。

    ……

    「怎麼回事？此蟲，可是神機居的『煞蠅』！此蟲極擅隱匿，能躲避精神波動，防禦力也十分出色！」胡懸海將桌子拍得震天響，「出去九頭，才回來一頭？你們，還真有能耐！」

    李儀要製作道化武裝的消息，並未刻意隱瞞，自然瞞不過這些未來的暮光深瞳。

    他們有所謀劃，本準備以煞蠅查探消息，卻未料到，消息沒查探到，那些無比珍貴的煞蠅，第一次出手，就幾乎死了個乾淨！

    「衛煒，你說說，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衛煒哭喪著臉，語氣苦澀地說道，「才進入房間，煞蠅就開始蛻皮，連蛻十三次，生機耗盡，全部凋零！剩餘這只，是我見機得快，叫回來的……不過，它也蛻皮九次，生機折損大半。」

    「竟然有這種事情？」胡懸海聽得目瞪口呆，喉嚨咕嚕一陣，又問道，「是魔法陷阱？還是秘術結界？」

    「不清楚。」衛煒搖搖頭，苦笑著說道，「我的煞蠅，只看到一道紫色光芒。」

    ……

    時光如水。

    房間中，這具尚無名字的道化武裝，僅剩下最後一筆。

    但這最後一筆，卻無比艱難。

    李儀的臉上，青筋暴綻，似乎使盡渾身力氣，費力拖拽筆桿，而那筆尖，卻慢逾蝸牛。

    時間，彷彿凝滯於此，不肯前行。

    身外，那林林總總的奇異幻象，全部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環繞在外的一雙光暗巨蛇，首尾相咬，徐徐輪轉，彷彿日夜交替。

    筆尖徐徐遊走，這光暗巨蛇，也逐漸凝縮。

    「就要，成了！」

    ……

    補天閣外，是藥田和馴獸谷。

    這一夜，夜色深幽，紫色光華，化作氤氳霧氣，漫溢山脈河谷，靜無聲息。

    幽光所過，有的嫩苗發芽，有的巨樹枯萎，有的魔獸褪毛進階，有的魔獸卻似乎生機黯淡了幾分，種種異象，不一而論。

    而當第二日來臨時，巨大喧囂，鼎沸滔天，簡直要掀翻整個拂曉斷崖！

    「我的洗心苦竹，一夜之間，全枯死了！誰幹的？我要宰了他！」

    「哈哈，我的碧玉花，怎麼開花了？不是還有兩三個月麼？」

    「太棒了，我的鷲馬，能提前進階，必是我馴養手段不俗！」

    「我的狂蚺，怎麼……」

    ……

    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些歡呼雀躍，有人破口大罵，竟是一團亂象。

    沒人想到，這些異狀，全來自高處，一間小小的煉金室。

    煉金室中，最後一筆，塵埃落定。

    李儀收筆。

    一抹輝光，順著魔法紋路，輪轉一週。

    而那對光暗巨蛇，也確如李儀所料，化作一團光暗小球，融入武裝之中。

    嗡！

    一道顫鳴，如樂章響徹。

    同時，一縷幽光，從虛無中平生，又漸漸垂落，雨幕一般。

    「它的名字，是……」

    仰望一道幽光，李儀神情狐疑，輕聲道。

慕冰至

第136章 禮讚

    驪山絕壁。

    驪山絕壁，是拂曉斷崖的領地內，最大一處空地，地勢險要，景緻秀麗，是集會之地。

    金色小山上，一眾長老按序而坐，顧言、尤秋水、秦月、花憐星、聶正，還有一名暗影氣息繚繞的黑袍老者，或仰或躺，坐姿各不一樣。

    正中央，是一座玄鐵巨座——拂曉王座。

    巨座上，端坐著一道巍峨身影，此人體魄不遜蠻人，容貌也是粗獷，彷彿一隻濃墨重彩的毛筆塗抹而成，豪放剛猛。

    最為醒目的，是他的眼睛。

    其雙目，竟無瞳仁和眼白，而是青黑為底，億萬星輝蕩漾，彷彿仲夏之夜的星空。

    拂曉之主——趙天極！

    長老的位置以下，端坐一位位宗師巨匠。

    最上座的，是半年未歸的武弈，作為武裝師，他身份特殊，位次最高。

    坐在他身邊的，是傀儡宗師範文，這也沒有異議。

    再接下來，有魔鍛師、煉藥師、馴獸師、符文師等，都是宗師。

    「真豪華啊……這，算是皇子的排場？『威武不能屈』呢？」

    李儀心中，暗暗腹謗。

    府主親至，九位長老來了七人，各系宗師齊至，這陣容，不是豪華，而是奢靡！

    何況，高處那金色小山，並非山巒，而是一隻龍之巨爪！

    連「拂曉巨龍」——晨鳧，也探出一隻爪子，以示尊崇。

    這是人之常情，但李儀心裡，不太痛快。

    一干弟子，當然不能攀上龍爪，只能老老實實地「腳踏實地」。

    下方的內府弟子，分出三片區域。

    第一片區域，是新晉的直傳和外傳弟子，人數極少，卻最顯眼，萬眾矚目。

    虞潛、蘇萱兒、長孫神機，還有許久不見的燕趙，間隔而立，涇渭分明。

    第二片區域，是新晉的內府弟子，也是被檢閱的對象，李儀就在其中。

    第三片區域，數目最多，是老弟子，屬於觀禮者，事不關己。

    「開始吧！」

    趙天極的聲音不大，卻如晨鐘暮鼓，清楚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起身，頓了頓，開始口若懸河。

    「拂曉斷崖，建立於第一次『冥域降臨』，比那英靈魔像『神荼』，還早整整一百年！立府宗旨，為……」

    李儀一愣，過一會，面露恍然。

    本以為，堂堂拂曉之主，或能語出驚人，沒料到，也是些老生常談。

    不過，再一想，這入府儀式每年一次，就算有激情，怕也消磨乾淨了。

    府主訓話，沒人敢大意，即使昏昏欲睡，也裝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不時點頭。

    「別裝了，都快睡著了吧！」趙天極看似粗獷，卻是個妙人，一句調侃，讓李儀忍俊不禁，心中頓生好感。

    其餘長老，也見怪不怪。

    「接下來，是正戲，也是重頭戲！」趙天極淡淡一笑，面露凜然，「跟往年一樣，我會送你們一場造化！至於能拿到多少，就各憑本事吧！」

    「哦？」李儀一怔。

    他注意到，長孫神機轉頭，偷偷使了個眼色。

    所謂「表現」，就是指這個？

    「老傢伙，別裝睡了，出點力！」

    趙天極猛一跺腳，就聽晨鳧一聲不忿的咆哮，片刻後，點點輝光，自爪間升騰。

    金輝如朦朧煙雨，扶搖飄蕩，散發著聖潔、輝煌、寧靜、光明的律動，聚聚散散，妙趣橫生。數不勝數的金色符文，諸如「光明護盾」、「法力泉湧」、「士氣高昂」，浮浮沉沉，熠熠生輝。

    那道光輝，輝煌璀璨，孕育光明之力，似如晨曦的第一縷輝光。

    「晨曦永輝！」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驚呼出聲。

    晨曦永輝，李儀自然認識，但此次，相較於演武時，愈發恢弘絢爛，大道深沉！

    「恆夜斷章！」

    一聲斷喝，趙天極遙遙一指，一抹難以形容，毫不遜色的青黑之芒，蜿蜒如虯龍，撕裂虛空，撲向那道晨曦永輝。

    嗡！

    光暗交融，兩股同樣意境深幽的偉岸力量，猶如兩頭巨大鯨鯢，相互吞咬，翻滾盤旋，交織融合，化作一團灰濛濛的混沌。

    「嗯？」

    如此異景，令眾人目眩神暈。

    遲疑間，混沌初開，天崩地裂！

    那一團混沌倏然炸裂，無數輝光，流散四溢。

    色澤不一的輝光，宛若流螢，漸漸沉凝，竟是一枚枚璀璨星辰！

    星辰或大或小，居然與天上群星，隱隱交輝，一一感應。

    震驚之下，萬籟俱靜。

    「此術，是晨鳧的天啟能力——『晨曦永輝』，以及我的天諭能力——『恆夜斷章』，兩者融匯而成，我們取名為『群星禮讚』。不過，其實我倆，也不清楚其中原理……」

    「宇宙大爆炸？」李儀緊抿嘴唇，心臟咚咚直跳。

    「每一枚星辰，都與天上群星對應，為星辰本源之力！有本事的，不必客氣，大可取走！」

    趙天極朗然一笑，手掌前張，一片瑰麗星海，徐徐向前。

    有些話，他藏著沒說。

    譬如說——「量力而行」。

    星辰之力，何等磅礡狂躁，並非能輕易吸收。否則，星曜塔中，就無需超魔陣列——「虛空之肺」，而是直接使用「群星之井」沉澱的星力了。

    而「群星禮讚」，那一枚枚星辰，是星辰本源之力，凝練強橫！

    從往年的經驗來看，即便天驕，能取得的，也寥寥無幾。

    星海前移，首當其衝，是第一片區域。

    天驕優先，這也沒什麼異議。

    「喝！」長孫神機一聲輕喝，頭頂青蓮浮動，一枚星辰被引動，跌入青色蓮瓣，正是——「北辰」！

    「拿來吧！」身軀化為銅鐵之色，燕趙一臉霸道，騰躍而起，抓住一顆「鎮星」，牢牢不放。

    「定！」蘇萱兒嬌叱一聲，身上兩枚「靈神之竅」閃耀，竟是定住兩枚星辰！雖是兩顆無名星辰，但獲得好處，反而最大。

    虞潛一臉厲色，身後人魚虛影浮動，又有共工之相若隱若現，勉強抓住一枚「辰星」。

    高煥章身上，炎魔虛影咆哮，死死抓住「熒惑」不放，卻未能建功，最終一無所獲，一臉頹喪。

    荀夜則聰明得多，早早抓住一顆無名星辰，納入體內。

    不多時，瑰麗星海，到達第二片區域。

    無數精神觸鬚，猶如章魚腕足，朝空抓去，霎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星辰之力，磅礡狂躁，精神觸鬚才剛抓握上去，就被撕得粉碎。

    不出意外，嘗試的人一一失敗。

    李儀並不著急，他閉上眼，眉心中，一枚大黿，漂浮旋轉，春風化雨。

    「今年，著實不錯！」趙天極和一干長老互視一眼，點了點頭。

    對普通弟子，他們本就不做指望，也不意外。從成效來看，今年比往年，可是強出許多，畢竟有長孫神機、虞潛等一眾天驕。

    嘩然之聲，驟然席捲！

    趙天極微愣，視線下移，面孔頓時化為呆滯。

    「三顆？」

    三顆星辰，被一道蒼青之芒包裹，懸停於空。

    整整三顆！

    而且，三顆星辰，分別是太白，歲星和熒惑！

    三顆，都是鼎鼎大名的星辰！

    一道修長身影，站立於星辰下方，巋然不動。

    正是李儀。

    「這少年，並非天驕？」趙天極目光緊緊盯著李儀，失聲說道。

    眼前情景，實在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話音未落，深幽龍吟響起，一道驪龍虛影，自李儀體內浮現，又是咬住一顆星辰，是「七殺」！

    「四顆了！」有人發出沙啞的驚呼。

    此時，李儀猛地睜眼，前邁一步，直接用手，再抓一枚星辰——「廉貞」！

    「這少年，並非天驕？」趙天極神情怪異，想了想，又問道，「等等，他連外傳弟子，也不是？」

    五顆星辰！

慕冰至

第137章 名揚

　　——悍勇！

　　死死盯著李儀，趙天極的心中，浮起兩個字。

　　連他自己，也頗感荒謬：以儒雅和深沉著稱的法師，怎會給人以悍勇之感？

　　但眼前畫面，著實衝擊力十足！

　　那道蒼青之芒，源自靈魂，竟能束縛住三顆星辰，比之長孫家的「浮光睡蓮」，更加深不可測。

　　那頭幽黑驪龍，不必說，是血脈能力，而且，是極為罕見且強大的血脈能力。

　　真正讓他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是李儀手抓星辰的舉動。

　　要知道，這每一枚星辰，都是星辰本源的凝結，散發著狂暴的星辰律動。

　　燕趙之所以能抓握「鎮星」，是因為他是「息壤之體」，又激活了血脈能力——「厚土皮膚」，防禦強大。

　　而李儀不過血肉之軀，身上無半點魔法波動，就抓住了一顆星辰？

　　「這小傢伙，不會是龍裔吧？」趙天極心頭，暗暗震驚，「或者，是上古血脈覺醒？」

　　李儀並不輕鬆。

　　那顆「廉貞」，似有萬鈞之重，且掙扎不止，意欲逃竄。

　　他需使盡渾身解數，將「猛獁之剛」和「海妖之柔」，運轉至無懈可擊，才能勉強抓握。

　　少頃，星空崩塌，群星潰散。

　　絕大多數人，都是一無所獲。

　　成功捕獲星辰的幾人，則一個接一個，將星辰納入體內。

　　「五顆星辰，他能吸收麼？」花憐星嘴唇微張，愣了半晌，懷疑地說道。

　　「也不怕撐死……」尤秋水冷冷一笑，依然刻薄。

　　長孫神機、燕趙、虞潛等人，一一將星辰引入體內，蘇萱兒頭上冒出汗粒，她取了兩顆星辰，煉化更為困難。

　　而李儀的煉化，卻與他人不同。

　　蒼青之芒，猶如兼收並蓄的大海，「太白」、「歲星」、「熒惑」三枚星辰，漸漸消融其中，化入靈魂。

　　那顆「七殺」，也未能掙扎太久，被驪龍盤踞而上，囫圇鯨吞。

　　最後，僅餘一顆「廉貞」。

　　「哼，老子啃了你！」李儀心一橫，手握星辰，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塞入嘴裡，吞了下去。

　　「嘶——」眾人神色呆滯，看著怪物一般。

　　「呃！」李儀輕哼一聲，猶如一道炎河順喉而下，喉管至食道，傳來陣陣火燒般的劇痛。

　　幾次深沉呼吸，渾身肌肉一張一弛，他小心翼翼，將那顆星辰，送入腹中。

　　體內，龍龜血脈，忙於進階，驪龍血脈，則忙於吞噬「七殺」。

　　不過，這兩道血脈，分別源自魔力反哺和六韜之氣，李儀血脈駁雜，尚有許多細碎血脈，諸如「獅心」、「寒鴉」、「畫策」等。

　　這些蟄伏的血脈，紛紛暴起，一擁而上，將那顆「廉貞」，分而食之。

　　「簡直，太棒了……」

　　一股滋味難言的曼妙感覺，湧遍全身，渾身舒暢熨帖。

　　李儀閉上眼，靜靜感知體內變化。

　　「太白」、「歲星」、「熒惑」，三顆星辰滋養之下，靈魂中的傷損，被填補乾淨。

　　靈魂中，本浸染了一絲蒼青的空靈，如今，又增添了星輝的高遠。

　　更讓他興奮的，是靈魂深處，一枚符文，晃晃悠悠，露出半片。

　　他哪還不知道，這枚「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符文，是靈魂符文，意味著——天賦能力！

　　耐心呵護，小心培養，三五年內，就是一個新的天賦能力。

　　「意外之喜，很不錯……」李儀點點頭，喜笑顏開。

　　精神下行，繼續查探，他神情微變，若有所思。

　　血脈符文——「潛淵」，變得愈發繁複和圓滑，能清楚感覺，其血脈，又壯大許多。不過，倒是沒有顯現出進階的徵兆。

　　這也不奇怪，那枚「負碑」，在六韜之氣滋養時，已有進階的趨勢。後來，那滴古怪的紫液，只是臨門一腳。

　　再往下，他神情古怪，苦笑了一聲。

　　足足十餘道細碎血脈，相互爭搶之下，每一道都所獲寥寥，幾乎看不出變化。

　　「怪不得，世家豪門，會對血統如此看重！血脈越是純淨，培養起來，就愈發簡單……」

　　明白了這一點，但他無法克服。

　　李儀是數百年後的人，血脈駁雜，這是必然。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針對性地強化單一血脈？」李儀一面內視，一面徐徐思考。

　　而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子一般地釘在他的身上。

　　五顆星辰！

　　這或許是有「群星禮讚」以來，最高的記錄！

　　「你……是叫李儀？」趙天極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出言問道，「能不能說說，你是怎樣取得五顆星辰的？」

　　「也不複雜，」李儀抬頭，嘴角浮起凜然，「因為我有一個血脈能力，正在進階。」

　　「血脈能力的進階？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不止是趙天極，幾位長老，也是摸不著頭腦。

　　「若非這個血脈能力正在進階，我能取八顆上下……因為沒了它，所以只能取五顆。」

　　李儀這句話，語氣漫不經心，卻無疑是一顆深水炸彈！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小傢伙，也太張狂，太傲氣了，簡直目中無人！

　　望向他的目光，頓時複雜許多，有嫉妒，有不屑，還有未發聲的冷嘲熱諷。

　　李儀則一臉平淡。

　　他早有打算，既然已經決心揚名，那就肆無忌憚，張揚到底！

　　而且，這是實話。

　　若有「負碑」相助，鎮壓星辰，多取三顆，還只是保守估計。

　　趙天極皺皺眉，也感覺眼前少年，鋒芒畢露，言語太狂，出言提點道：「李儀，年輕人朝氣蓬勃，是好事，但誇誇其談，可就不好了……」

　　「我的話，句句屬實。」李儀聳聳肩，淡然道。

　　「哦？你還不服氣？」趙天極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少年稟賦，令他見獵心喜，已有收徒之意，但這分傲氣，他覺得該磨一磨，不可聽之任之。

　　「既然這樣，」趙天極心神一動，出言相激道，「有沒有膽子，讓我用『觀星術』檢驗一番？我的『觀星術』，除了觀察星辰，靈魂和血脈，一樣無所遁形。」

　　「來吧！」李儀點點頭。

　　「有膽氣！」

　　讚歎一聲，趙天極手指閃爍，幾個魔法手印如花開花落，眼瞳中，星輝流瀉，噴薄成河，澆蓋而上。

　　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星河中，一道磅礡虛影，自李儀頭頂，懸浮而出！

　　「靈魂顯兆！」

　　趙天極面露驚容。

　　顧言、尤秋水等幾名長老，都是面露愕然，尤其是尤秋水，強烈的驚訝，讓她的面孔，扭曲變形。

　　李儀的血脈，分明平庸至極，怎能出現靈魂顯兆？要知道，靈魂顯兆，即使上位血脈，出現概率，也並不是很高。

　　「我的鎮星六壬盤，也會出錯？究竟，是什麼回事？」尤秋水滿臉不解。

　　看那道虛影，形如巨龍，卻似乎糅雜了無數異獸之相，氣息詭譎幽深，強橫跋扈。

　　李儀抬眼，望著那道靈魂顯兆，有些說不出話來。

　　「如今，靈魂之中，又添大黿之氣和星辰本源，簡直比我的血脈，還要駁雜……」

　　思索間，胸腹之間，兩枚血脈符文，衝天而起！

　　一道血脈符文，逶迤如驪龍，散發陰冷氣息。

　　另一道，則是乳白巨繭，看似寧靜，不時有龍龜深吼，如雷貫耳！

　　「真的，還有另一個血脈能力？而且，還這樣強大！」趙天極一臉吃驚，輕語道，「這顆滄海遺珠，未免太大了！」

　　「他，不是你們任何人的弟子吧？」他左右環顧，出言問道。

　　幾名長老同時搖頭，眼神複雜，有豔羨，有後悔，他們哪裡不清楚，趙天極的念頭。

　　「他是我的弟子，不過與府主你，並不衝突。」一旁，一直沉默的武弈，突然開口笑道。

　　「什麼？他還是一名武裝師？」趙天極張大嘴，吃驚得無可附加。

慕冰至

第138章 流年

    「武裝師？」趙天極眼神閃爍，震驚得無可附加。

    他已猜出，李儀並非世家子弟，沒有後盾，修行之途，全憑自身。

    趙天極自己，就是如此成長起來的。

    他實在太清楚，沒有家族作為後盾，淬煉靈魂和雕琢血脈的難度。

    而眼前少年，靈魂深邃，血脈強橫，他自己和他同齡時，恐怕不及對方一半。

    在他看來，就是日夜苦修，李儀也需要莫大機緣和運氣，才能達到如此境界，哪有時間幹別的事情，何況是最為消耗時間的武裝師？

    「武老，不知道這小子，在武裝師上的天賦如何？」趙天極不動聲色，淡淡道。

    他的心中，已有謀劃，一旦武弈大師說出「不足」、「平庸」、「尚可」之類的言語，他就順水推舟，言李儀不適合做武裝師，將他拉過來。

    「出類拔萃！」武弈的評價，令趙天極大跌眼鏡。

    「出類拔萃？」趙天極不由乾笑一聲，「武老，我可從未聽你如此誇讚一個人……就是秦月的弟弟秦云，你的評價，也僅僅是『天賦不俗』。」

    「若秦云能設計和製作『玄冥之心』，我對他的評價，也是一樣。」武弈輕描淡寫地說道。

    「玄冥之心？」秦云眼神一動，雖常年身處外域，但拂曉斷崖和長安城裡的事情，他同樣瞭若指掌，「那具玄冥之心，是李儀所設計？不是說，是武老你的大弟子嚴河麼？」

    他太清楚，那具玄冥之心，在薄暮之都中，攪起了多大巨浪！許多與「江月」張氏血脈近似的家族，紛紛出手，連許多久不露面的老怪物，也都被驚動，可謂暗潮洶湧。

    「哦，這是為了保護他……他資歷尚淺，太早成名，無異於拔苗助長。」武弈淡淡一笑，「但我能肯定，這具玄冥之心，是李儀一人所設計，他也是主導者和製作者。」

    武弈的一番話，聽得在場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雞。

    趙天極眼神發怔。

    深深地看一眼李儀，他的思緒，複雜難言。

    趙天極幾乎要懷疑，這小傢伙，是某位罪淵魔主或煉獄君王的投影分身了！

    這等天賦，實在逆天。

    「李儀，你可願意，成為我的直傳弟子？」

    想了想，趙天極暗呼走運，他常年在外，直傳弟子的名額，常常空懸，未料到，回來一趟，竟逮到一條大魚！

    「我願意！」李儀心頭大喜，臉上則不卑不亢，從容拜倒。

    視線餘光，掠過幾名神情不一的長老，他的唇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凜然。

    我李儀，也是直傳弟子了，而且，是府主直傳！

    「等等，我也有件事情，想要宣佈……」武弈笑容可掬地起身，望向李儀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此時，一聲輕呼，猝然響起。

    「三皇子來了！」

    密集人群如分波裂海，開出一道道路，剎那間，眾人的視線焦點，由李儀，移至那位皇子身上。

    「好大陣仗！」李儀眼神微寒，世俗權勢的力量，他還是第一次體驗。

    萬眾矚目中，一名玉樹臨風的少年，漫步而來。

    一襲清輝飄灑的月桂法袍，胸佩玉蟾掛墜，左右手指各三枚戒指，數目不多，卻都是史詩裝備，浩瀚的魔力波動，凝若實質。更為顯眼的，是右脖處，一道銀光熠熠的迴旋弧線，蔓延向下，分明在右胸處，有一具深藏不露的道化武裝。

    就連腳下靴子，竟也是史詩裝備——「大風靴」！

    對自己的風行靴，李儀一直很滿意，但跟這位三皇子比起來，就太寒酸了。

    蕭昱一身裝扮，明顯精心設計，搭配得當，既能顯露身份，又不至於奢侈而令人反感。

    他的身後，胡懸海等一眾暮光深瞳，各自捧著東西，亦步亦趨。

    「真騷包……」李儀的肚子裡，腹謗一句。

    李儀心中不是滋味，殊不知，這位三皇子，同樣是吃了蒼蠅般的難受。

    他預計的出場時間，要略晚一些，未料半路殺出的李儀，竟是一鳴驚人，令他不得不提前出場，壓一壓他的風頭。

    蕭昱暗自慶幸，不確定武弈要說什麼，他也能猜測一二，幸虧自己出來得早，否則，怕是要處於下風了。

    眾人念頭，各不一樣，而武弈的神情，最為複雜。

    在聽聞秦云、蘇萱兒退出後，他又收到侄兒武訓，在軍中連升三級的消息。武弈無妻無子，這位侄兒，是武家這一脈的獨苗，堪稱天大人情。他也能確定，秦云、蘇萱兒各自的家族，也收到了補償，絕不會心懷不滿。

    蕭昱的母族呂氏，對這種利益交換的把戲，玩得可謂爐火純青。

    而李儀，既無背景，也不是他的正式弟子，處理手段，就要粗暴許多了。

    在自己的暗示下，對方已經答應，「公平競爭」。

    不過，哪會有絕對的公平？

    一方，是天潢貴胄，擁有盤根錯節的資源和人脈，另一方，則是孑然一身。

    「拜見各位長老！」蕭昱神色和煦，風度翩翩，「初次見面，我為諸位長老準備了一點見面禮，還請諸位不要拒絕……」

    他一揮手，身後人流，絡繹而上。

    此處，就能瞧出其底蘊雄厚了，龍爪上的每一人，都有禮物，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連晨鳧，也得一件禮物，是上古巨龍之鱗！

    這般一擲千金，氣吞山河之勢，一下子，就將李儀的風頭，完全蓋過。

    「我此來，是想拜入武弈大師門下。」蕭昱神情典雅，再次作揖，「我準備了一具親手製作的武裝，既是拜師禮，也是敲門磚，還請武弈大師不要拒絕！」

    「親手製作？」

    此言一出，令許多長老，竊竊私語起來。

    胡懸海躬身向前，蕭昱一掀幕布，一枚形如臂甲的白色武裝，顯露而出。

    「咦？」

    幕布拉開一剎，異象橫生。

    清濛濛的霧氣，憑空而起，露珠漂浮，煙籠云罩，瀰漫叢生。

    霧氣深處，虹光繚繞，綺麗玄妙，美不勝收。

    「這具道化武裝，名為『白露蒹葭』！」

    「哦？這名字，倒是挺不錯……」拿人手短，幾名長老，自然要捧場幾句，「不知道，效果是什麼？」

    「朝露！」

    二字一出，所有人聞言，都是神情猛變。

    「朝露」效果，是水系中，極為強大的屬性，與「重水」效果，不相上下。

    「重水」效果，在於凝練，以十化一，而「朝露」效果，則在於澄淨，纖塵不染。

    「朝露？真是朝露效果？」

    幾名長老，先是震驚，神情旋即變得古怪。

    李儀的「玄冥之心」，其效為「重水」，而蕭昱的「白露蒹葭」，則是「朝露」。

    針鋒相對的意味，可想而知。

    「是真是假，一試可知！」

    蕭昱行禮，眼角一抹餘光，落在李儀身上，其中沒有鄙夷，而是視若無物的高傲。

    「哦？趕巧了，我也有一道武裝圖稿，想贈予武弈大師。」李儀眼神一寒，鞠躬說道。

    「圖稿？是玄冥之心麼？」武弈微微一愣，輕聲道。

    「不，是另一幅。」李儀一臉淡然。

    「另一幅？」武弈眼睛瞪得滾圓。

    要知道，設計武裝圖紙，絕非一拍腦門就能獲得的，玄冥之心，已是超凡脫俗，這才幾天，居然又設計出了一幅？

    「這具武裝，名為堇色流年！」李儀淡然道，「不過，這名字，不是我取的。」

    「堇色流年？好名字……」武弈尚未注意李儀語中意味，問道，「名字，是誰取的？倒是很有味道！」

    「其名字，為大道天成！」

    此話一出，萬皆噤聲。

慕冰至

第139章 寒暑

　　「其名字，為大道天成！」

　　區區八個字，彷彿蘊藏魔力，擲地有聲，震懾全場。

　　「這絕不可能！」蕭昱的聲音，有片刻扭曲，他察覺到失態，恢復雍容華貴的風度，「你想說，你的道化武裝，擁有『真名』？」

　　「真名」，是「聖景」的一種，即使是在鳳毛麟角的聖景中，也屬最巔峰的存在。

　　真名，是「大道天成，天賦其名」，由規則凝聚其名，彷彿凡夫俗子，沒有資格為之取名一般。

　　蕭昱本有話說，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當即閉嘴。

　　武弈也同時想通，身形前傾，遲疑地問道，「既然有真名……這具堇色流年，你已經製作成功了？」

　　「是的！」

　　李儀點點頭，他掀開法袍，右上臂處，一具堇紫色的道化武裝，散發出深幽的魔力波動。

　　眾人視線，彷彿被磁石吸引，紛湧而上。

　　「好美……」有人輕嘆。

　　這具堇色流年，呈堇紫之色，如晶瑩琥珀，澄幽通透，似歷經無盡歲月的洗禮，氣韻深沉，如淵如海。

　　其形，宛若秋之落葉，散發著一縷縷的滄桑和蕭瑟，分外離奇。

　　怔怔看著，所有人的情緒，竟被其侵染，變得略微沉重，傷春悲秋般，心下唏噓。

　　「咦？這是怎麼回事？」

　　幾名長老最先反應過來，神情疑忌。

　　以他們的修為，靈魂和心智，早已靜如止水，波瀾不驚。

　　而今，竟被一具道化武裝，影響了情緒？

　　這具堇色流年，雖無「白露蒹葭」的水霧異象，但相較而言，反倒是更加神秘。

　　「這具武裝，其效果，是什麼？」

　　不止是出言詢問的趙天極，幾位長老，都是興趣大增。

　　「其效果，名為『寒暑』。」猶豫片刻，李儀神色古怪，搖頭道，「但具體是什麼，我說不太清……」

　　「哈哈，可笑！」胡懸海適時地冷笑一聲，語含鋒芒地說道，「不知道效果的武裝？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懸海，別胡說，給這位小兄弟道歉！」不痛不癢地呵斥一句，蕭昱見機說道，「不過，此處有這麼多位長老，以他們的眼光，想必能為你解惑。」

　　「李儀，你願意麼？」武弈低頭下望，輕聲問道。

　　「願意！不過，我想請老師幫個忙……」李儀轉頭，望向趙天極，「請老師給我個靶子，作為演示對象。」

　　這聲「老師」，趙天極聽得舒心，點點頭道：「靶子？沒問題！這個，應該夠了吧……」

　　手指一點，無數土石匯聚，化作一頭深黑色的土石巨人，山紋瀰散縱橫，一股不遜山岳的渾厚氣魄，漫溢而開。

　　「磐石元素？」李儀眼熱，輕哼一聲。

　　此巨人，是土元素的進階，3級的磐石元素，以力大無窮和防禦強大而聞名。

　　「夠不夠？」趙天極問道。

　　「我記得，磐石元素，有兩道法術，分別為『頑石甲冑』和『大地堅壁』。」李儀微笑道。

　　「哦？這還不滿意？」趙天極的眼神，略顯詫異。

　　這頭磐石元素，可是3級元素生物，何況，還是防禦力最強的一種。

　　而李儀不過1級，就算越級斬殺，也不可能連跨兩個等級吧……

　　雖然心生懷疑，不過，他也沒多問，手指又是一點。

　　一聲深沉咆哮，磐石元素身軀微抖，一枚枚甲冑般的堅硬石鎧，浮越而出。緊接著，它抬起雙臂，在面前，凝聚出一道深沉石壁。

　　「可以了麼？」

　　「勉強，夠了。」李儀點點頭。

　　「勉強？」趙天極聞言，差點氣歪了鼻子。

　　指掌飄逸，李儀的動作，標準而律動分明，猶如舞蹈。

　　「好標準的魔法手勢……」

　　來不及讚歎，卻見李儀左掌虛握，一枚白亮火球，散發酷烈灼熱，漂浮而起。

　　「2級法術——熾焰法球！」

　　旁觀眾人，神情猛變。

　　「2級法術？他不是下位法徒麼？」

　　「太詭異了！」

　　「這具武裝的效果，是越級施法？」

　　猜測之聲，不絕於耳。

　　「輕看清楚點，我用的是左手，」李儀皺了皺眉，面無表情道，「並沒有動用堇色流年……現在，僅僅是我自身的能力。」

　　他的話，激起一陣嘩然。

　　「去！」

　　李儀也懶得多管，一聲輕喝，那枚熾焰法球，橫斷空氣，激/射而出。

　　轟！

　　一聲巨響，大地堅壁上，浮現一道巨大洞口。

　　堅壁完全洞穿，不過，並未傷及後面的磐石元素。

　　「這小子，不會真是煉獄君王的子嗣吧……」趙天極的喉嚨咕嚕一下，感覺腦袋有些麻木。

　　「現在，是右手。」

　　李儀指掌蹁躚變幻，又是一枚熾白的熾焰法球。

　　此時，右臂上的堇色流年，浮現一道幽邃圓環，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發條一般，光暗輪轉，而李儀掌中的熾焰法球，猝然生變！

　　幾息間，那枚白色的熾焰法球，竟化作詭異的深紅之色，有若熔岩！

　　這一變化，令許多人的目光，化為呆滯。

　　「去！」

　　同樣一個「去」字，破空聲呼嘯如海潮，巨焰沸騰，燎原而散！

　　轟！

　　驚駭目光聚焦。

　　聲勢浩大的巨響中，石壁崩裂四散，磐石巨人的體表，石鎧化作熔岩，零落滴下，落在地上，發出滋滋之聲。

　　慘嚎一聲，磐石元素單膝跪地，露出不支之態。

　　包括長老們在內，一眾人等嗔目結舌，死寂般的安靜，顯得突兀而詭異。

　　「這，就是堇色流年的效果。」李儀轉頭，望向幾名長老。

　　「是『熔岩』，或者『火系強化』麼？」趙天極淺淺皺眉，猜測道。

　　李儀並未直接回答，雙手舉起，兩枚水彈同時浮現。

　　右手那一枚，散髮絲絲寒意，凜冽如冰霜。

　　「我已經試過，任何派系的法術，這具武裝，都能強化。」他臉色平靜地說道。

　　這句話一出，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全屬性強化？這也太……」

　　「等等，怎麼感覺，有點像超魔特長——法術強效？」

　　「法術強效？說起來，有點像……」

　　「的確有幾分像，但感覺，本質不同。」

　　幾名長老竊竊私語，將其否決。

　　法術強效，屬於中上等的超魔特長，一般而言，要到法印境界，才能領悟。

　　一階的道化武裝，哪能有如此異效？

　　而且，幾名長老，都隱有所感，這種效果，比「法術強效」，更加神秘。

　　他們紛紛支肘，冥思苦想起來。

　　顧言也眉頭緊皺，他忽然神情一變，輕聲開口道：「我想，我知道這效果『寒暑』，究竟是什麼了。」

　　「哦？是什麼？」趙天極一愣，趕忙問道。

　　「歲月！」

　　顧言徐徐吐出二字，令所有人，身軀一震。

　　「這具堇色流年，恐怕不僅對所有法術有效，對各種鬥氣，也有同樣效果！」顧言眼中，寒芒微動，「歲月，是最為強大的熔爐，將稚嫩，化為成熟；將軟弱，化為剛強；將生疏，化為熟練；將無知，化為智慧！這具武裝，或能強化一切屬性！」

　　歲月！

　　「怪不得……」幾名長老聞言，也想通什麼，連連點頭。

　　除了歲月之滄桑，有什麼東西，還能影響到他們的情緒？

　　李儀聞言，神情也是劇變。

　　他也嗅出些味道。

　　巨獸講經中，那光暗的交錯，既能生出「湮滅」，同樣也是日夜交替，歲月的流逝。

　　「負碑」的巨壓，既能生出「破滅」，也能是長久時光的沉澱。

　　光暗之蛇，象徵的，則是輪轉不止的晝夜。

　　而李儀，真正與眾不同之處，不就是兩世為人，歷經兩世歲月？

　　「李儀，這具『堇色流年』，能不能給我，也做兩具？我出雙倍價格！」顧言呼吸急促，大聲說道。

　　「兩具？」顧言身畔，聶正好奇問道，「一具是給嫣然小姐，那另一具呢？」

　　「給我自己。」顧言淡淡一笑，淡然道。

　　「給你自己？」聶正更好奇了，說道，「這具武裝，可不是法術強效，效果要弱一些……」

　　「的確不是……」顧言不置可否，露出神秘微笑。

　　聶正若有所思，過一陣，明悟了什麼，眼神精芒畢露。

　　而其他長老，也似乎同時想通了，眼神驟亮。

　　這具堇色流年，最大的優勢，就是其效果「寒暑」，並非「法術強效」！

　　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強者，老早就覺醒了「法術強效」乃至「法術極效」，而「寒暑」，並非兩者，意思是，還能在此基礎上，繼續疊加！要知道，對他們而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即使分毫，也是最難的！

　　更何況，這堇色流年的效果，蘊藏法則極為高等，是最為艱深的「時間法則」！

　　對他們領悟規則，也大有好處！

　　「等等，我也要三具，三倍價格！」聶正眼神閃爍，大聲疾呼道。

　　「三具，四倍價格！」秦月的聲音，幾乎與他同時響起。

　　「兩具，四倍價格！」暗影繚繞的黑袍老者也開口說道，他名朱麟，也是長老之一。

　　「我要四具！四倍價格，以及一次星命占卜！」尤秋水遲疑片刻，面有不甘，冷聲說道。

　　她倒清楚，與李儀關係太差，難以彌補，只能多付些代價。

　　「等等，我也要四具！」花憐星不甘示弱，笑盈盈地說道，「李儀，我的手下，可是有不少漂亮的女弟子哦……」

　　「等等，你們是不是應該，問問我的意見？」趙天極眼神微動，朗然一笑，「小傢伙，我只要一具，就作為拜師禮吧！」

　　其他人，有的尚未反應過來，一臉茫然，有的則眼熱，又不敢和長老們爭，一片亂象。

　　「等等，我有件事情，要當眾宣佈。」武弈起身，面帶微笑，輕聲說道。

　　「哦？武老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