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380章 赤潮

　　東海之濱。

　　海風習習，掠過低矮城牆，帶來濃烈腥味和陣陣喊殺。

　　此處，名為赤潮峽灣，是人類和魚人的血戰之地，戰鬥永不止息，又稱「埋骨海濱」。

　　「無聊啊……這種清閒日子，得持續到月底。」一名守衛士卒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跟戍守海角據點比起來，實在太無趣了。在海角據點中，抵抗海獸之潮，斬殺海族，何等快意，何等痛快！」

　　「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另一人是老兵油子，搖搖頭，滿臉不以為然，「這赤潮峽灣，既沒有危險，不時還能沾點油水，這才是真快活！」

　　「油水？」年輕士卒聞言，面露疑惑，「這赤潮峽灣，不是完全免費的麼？」

　　「我自然有辦法！」老兵視線環視，面露得意，指了指遠處，「看到那小傢伙沒？那小子是個新手，必能榨出點油水！」

　　「新手？」年輕士卒一愣，好奇問道，「老李，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雖表情淡定，卻不時東張西望，顯然從沒來過這裡。」老兵嘿嘿一笑，「你再看他的皮膚，白皙細嫩，跟女人似的，肯定不是本地人。」

　　年輕士卒瞭然，點了點頭。

　　東海之濱，陽光酷烈，海風蒼勁，這裡的人皮膚粗糙黝黑，哪有這樣細品嫩肉的少爺？

　　少年眼神張望，不慌不忙，徐徐而來。

　　「你，等一下！」老兵上前，喝令一句，嚴厲道，「你是第一次來吧！」

　　「是的，有什麼事麼？」少年點點頭。

　　老兵嘴角微揚，給年輕士卒使了個眼色，說道：「此處需入門費，五枚金幣！」

　　「五個金幣麼？好的。」少年十分順從，遞過五枚金幣，走了進去。

　　「居然不還價？這小子，肯定是頭肥羊！」老兵掂量掂量，臉上露出悔意，「早知道，應該多收點的。」

　　「還有機會……等他回來時，咱們多收點。」年輕士卒看到金幣，也是面露垂涎。

　　「不好！這小傢伙，恐怕回不來了！」老兵抬頭望去，臉色一變，驚惶道，「那小子，好死不死，居然走進了潮光陷阱！走，拿上傢伙，看能不能幫他一把！」

　　「是！」年輕士卒點頭。

　　兩人持矛而行，渾身鬥氣綻放，大步沖上。

　　轟！轟！轟！轟！

　　大地炸裂，四道巨碩身影，伴隨著激盪飛揚的塵土，渾身藍芒濺躍，動作大開大闔，裂地撲殺而出！

　　這四道身影，身披海獸鱗甲，一手持怒汐戰戟，一手握滄瀾長盾，乘騎著巨大海蜥，正是海族殺手——魚人獵潮者。

　　魚人獵潮者，是魚人中的重甲騎士，戰力凶悍而不失靈活，被稱為海中的噩夢浮屠。

　　嗡！

　　戰戟伴潮光橫掠，少年身軀似若無骨，身形後仰，輕易避開。

　　「落雷術！」

　　少年一聲叱喝，舉手指天，碧亮落雷直落，雷符飄灑，天音跌宕，暴虐凌厲，殺意裂霄！

　　沒有魔法手勢，沒有魔法口訣，少年一語，彷彿是言出法隨，引動天雷下凡。

　　「嗷！」

　　一頭魚人獵潮者發出痛苦慘叫，其一身鎧甲的甲縫中，冒出數十道暴虐雷光，狂暴雷潮呼嘯捲蕩，將它完全淹沒。

　　「還剩三頭！」

　　少年悠然漫步，足下步步生蓮，避開三道戟影。

　　他身形迴旋，食指掠空，自上而下劃出一道風弧，流光溢彩，殺意瀲灩！

　　刺啦！

　　這道璀璨風弧，落位古怪，沒頭沒腦一般，落在空處。

　　但是，卻有一頭魚人獵潮者快步奔騰，居然主動撲了上去，發出絕望怒吼。

　　魚人之軀一分為二，鮮血淋漓，如雨點濺射。

　　「猛獁撼山！」

　　少年欺身前進，他健步穿過血雨，身上不染半點血痕，拳頭緊握，一拳擊出。

　　嗡！

　　其拳鋒上，響徹猛獁之吼，道道漣漪擴散，竟如戰技，威猛沉凝！

　　轟！

　　一拳擊於其腹，層層漣漪在那頭魚人獵潮者的身上擴散，猶如盛放的死亡之花，將其撕裂，遍體骨骼炸裂。

　　「只剩你了！」少年眼神平淡，淡然道。

　　僅剩的魚人驚恐轉身，駕馭著海蜥，發瘋般地快步逃離。

　　但是，它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一記熔岩爆裂。

　　轟！

　　赤芒掠空，狂暴熔岩炸裂，流火席捲迴旋，吞噬了這頭魚人獵潮者。

　　四頭魚人獵潮者，盡數慘死！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快逾閃電。

　　兩名士卒才剛跑到一半，就腳步僵硬，神情愕然，停了下來。

　　「這，這……」年輕士卒心跳如鼓，說不出話來。

　　「這，這簡直是藝術！」老兵遲疑半晌，琢磨出一個自認恰當的形容詞。

　　他從軍多年，見過的強者，可謂多如牛毛，甚至見過天命強者！

　　各種強者，殺戮風格也是各異，或猛鷙，或凶烈，或剛猛，或輕柔。

　　但他可對天發誓，自己從未見過，如此行雲流水，猶如草字揮毫，似如國畫肆意的殺戮手段。

　　太輕鬆，也太寫意！

　　十步殺一人，這少年的動作，竟有種井然有序，閒庭信步的感覺。

　　「這得殺多少人，才能練就出這樣的手段？」老兵有些心底發寒，「殺人機器，也不過如此。」

　　「你們回去吧！放心，我既然敢孤身前來，自然有所依仗。」少年神色和煦，微笑著說道。

　　本來，他心生輕蔑，只是五個金幣也不多，懶得與之計較。不過，看到這兩人救他的舉動，觀感倒是大為變化。

　　他善意地笑了笑，轉過身，走向赤潮峽灣的深處。

　　「等等，那個地方……」老兵有些發怔，但很快反應過來，大聲提醒道，「那裡危險，千萬別過去！」

　　嗡！

　　海霧裂開，一頭足有山巒大小的青色巨龜撲出，一聲高亢咆哮，氣動山河！

　　一頭喋血青龜！

　　「敢對我吼？不知死活！」

　　少年不避不讓，竟是直面那頭喋血青龜，仰天怒吼，對面而嘯！

　　一道身影大逾山巒，另一身影則僅是少年，看上去頗為古怪，乃至有幾分滑稽。

　　但這滑稽一幕，很快畫風一轉，叫人心生顫慄！

　　少年昂然怒嘯，身後浮起九首十二翼的磅礡龍影，竟比喋血青龜更為巍峨，潮鳴電掣，威不可擋！狂烈洶湧的威煞，令群星搖曳，天地失色，極為恐怖。

　　哢嚓！

　　喋血青龜猶如中了一記冰霜法術，身軀僵硬，表情凝固在臉上，動彈不得。其身上，更是彷彿增添萬鈞重壓，肌肉哢擦作響，不堪重負一般。

　　「星輝霰彈！」

　　少年凌厲抬手，身後浮現一片瑰麗星空，無數道毀滅星輝亮起，剎那逶迤破空，猶如盛放牡丹，瀰散著摧枯拉朽的群星脈動！

　　這些星輝，足有百道之多，每一道星軌都截然不同，但卻殊途同歸，從喋血青龜的龜甲間隙中，衝入其軀，大肆破壞。

　　轟！轟！轟！轟！

　　連綿炸裂聲響起，喋血青龜痛苦哀嚎，瞬間斃命。

　　它的屍體徐徐向前傾倒，激起塵土無數，鮮血橫流瀰漫。

　　老兵目瞪口呆，感覺喉嚨發乾。

　　「喋血青龜的魔晶，你們若是想要，就趕緊取走吧！這頭喋血青龜死去，恐怕會引來其他魔獸，動作要快點！」

　　少年沒有回頭，擺了擺手，向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龍威就消散幾分，不斷斂沒消失，猶如墨汁融化在水墨畫裡，最終完全收斂。

　　「難知如陰，動如雷震！」不知為何，老兵想到了這個詞，輕聲說道，「我心目中的頂尖儒將，恐怕就是這幅模樣。」

　　「老大，別感慨了，趕緊去取青龜魔晶！」年輕士卒則很機靈，趕緊衝了上去。

　　……

　　這少年，正是李儀。

　　霽月鮫珠，是鮫人體內的魔晶，但僅有血統強大的鮫人，才會在身體中凝結而出。

　　此物雖然少見，但幾乎沒什麼用處，市面上很難見到。

　　無奈之下，李儀只能來這赤潮峽灣，一個人碰碰運氣。

　　這一次，他孤身一人前來，沒帶其他人。

　　這赤潮峽灣，和其他地方不同，此處極為凶險，危險重重！

　　此地強者眾多，甚至有九級、十級的海族強者，在此處狩獵，獵殺人類。

　　李儀身上有上穹使徒，感知敏銳強大，又能隱匿氣息，再加上趨吉避凶的星象直覺，對他來說，此地並沒有那麼危險。

　　但其他人，可沒有李儀這般能耐。

　　因此，李儀思考再三，決定一人出手。

　　「一個月的時間。」李儀摩挲下巴，自言自語道，「弄到一顆霽月鮫珠，應該並非難事。」

　　他閉上眼，沉默片刻，臉上露出傲然微笑。

　　「順便，可在此處修煉，將我的秘法，修煉至極致！」

　　「君臨」特性之下的李儀，身兼「明察秋毫」的感知和「從心所欲」的掌控，靈肉合一，強如神靈！他的施展法術，猶如在針尖上舞蹈，能一點點調整，將其法術威力，推衍至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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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

　　李儀在奔跑，腳下生蓮，猶如巨龍

　　踏浪巨人！

　　千藤纏繞！

　　「君臨」特性之下的李儀，身兼「明察秋毫」的感知和「從心所欲」的掌控，靈肉合一，強如神靈！他的施展法術，猶如在針尖上舞蹈，能一點點調整，將其法術威力，推衍至極致！

慕冰至

第381章 海歌

　　「呼——呼——」

　　李儀腳踏虛空，腳下青蓮綻放，呼吸節奏平穩，一步十丈，快逾勁風，裹挾風聲獵獵！

　　「人類小子，你跑不掉！」

　　「小爬蟲，乖乖束手就擒，你會死得輕鬆點。」

　　「嘿嘿，好久沒吃過人肉了……」

　　六頭踏浪巨人獰聲咆哮，身下深藍颶浪翻滾，猶如狂奔馬群緊追不捨，時而揚臂，掌中凝出潮汐之矛，投擲而出，尖嘯著穿過海風。

　　「沒完沒了了……哼，那我就不客氣了！——夔音裂擊！」

　　李儀蜷身低頭，避開一記飛矛，猛然沉聲怒喝，指掌迴旋，身後冒出夔牛巨影，仰天咆哮，化作蒼黑重甲，落於身上。

　　此甲巨大而猙獰，其表面光影模糊，暗藏著無堅不摧的狂暴震顫，正是天裁夔紋鎧！

　　「千疊經綸——魅影！」

　　李儀猝然減速，步伐詭譎，身外浮現重重魅影，幾個跳躍，落在潮頭之上。

　　「——獠牙碎擊！」

　　他一拳橫擊，拳鋒猶如猛獁獠牙，撼山巨勁和夔鎧震顫交融，迸發無盡威煞，壯氣吞牛！

　　轟！

　　一聲巨響，一頭踏浪巨人完全崩碎，藍色血光如暴雨飛濺。

　　「他，他竟殺了礁岩！快動手，宰了他！」

　　踏浪巨人發出暴怒咆哮，掌中凝聚怒海巨錘，高舉過頂，夾雜風聲呼嘯，重重砸下。

　　「——凜冬尖嘯！」

　　李儀深吸一口氣，微微抬頭，一道寒氣凋零的女妖之影，眼神冰冷如死，啟唇尖叫，死亡嚎叫四溢。

　　嗡！

　　殘色雪花曼舞，虛空凝霜結冰，冰暴猶如水中漣漪，挾帶著徹骨森寒，層層擴散！

　　「冰霜法術？小心！」

　　「此術威力強大，是秘法麼？」

　　踏浪巨人怒吼不斷，身上霜雪冰凌層層覆蓋，滿臉憤怒，動彈不得。

　　「清空畫斷！」

　　李儀踏空而行，落在巨人中央，一聲淺吟，右手寒光凝聚，腳尖迴旋，以自身為圓心，扶搖旋轉一圈。

　　嗡！

　　他指鋒前指，一道瀲灩風環奔騰擴散，將踏浪巨人盡數分屍，無數屍塊落地，轟然作響。

　　「呼……」

　　李儀雙腳著地，神色淡然。

　　僅是兔起鶻落間，六頭踏浪巨人，都被斬殺殆盡，輕鬆寫意，瀟灑自如。

　　這短短一會工夫，李儀有武者手段，也有法師術法，彷彿魔武雙修，甚至透出一抹「道法自然」的韻味。

　　要知道，「道法自然」，可是「天」字頭的強者的獨有之物！

　　從心所欲，不踰矩，這是天級強者的共性。達到這等境界，武者和法師的邊界變得模糊，他們能掌控規則，隨心所欲，看似毫無章法，不拘於法術和戰技，但卻都在規則之內。

　　李儀僅僅五級，竟觸摸到了這一門檻！

　　「無心插柳，此言不虛……」他自言自語道，「這具上穹使徒，毫無疑問，是為我量身打造。甚至，比浮生流年和眾生贊詩，更加的適合於我。」

　　「君臨」加持之下，李儀的洞察力和掌控感，達到無與倫比之境，猶如神靈附體，全知全能。

　　他的舉手投足，施展法術和武技時，音帶的震顫，肌肉的發力，無極之力的流動，那毫釐間的演化，都是分外清晰，炳若觀火。

　　李儀本身就是武裝師，深諳規則之道，這種刀尖跳舞的精細感覺，令他感悟良多，進境飛漲！

　　猶如寶劍洗鋒，他也確立了自己的戰鬥方式——不拘於形，信手拈來。

　　「呼……這海之意境，如有神助，倒是大幅攀升。」

　　李儀閉目，恢復魔力，數道殘夢碎片，落入他的眉心。

　　來到這東海之濱後，他手上的潮音戒指，就彷彿打了興奮劑一般，幽歌不斷，如鯨鯢長鳴，似海龍悲歌，瀰散著時而寧靜，時而暴虐的海之意境。

　　短短半個月的工夫，李儀對海之意境的領悟，達到全新境界，脫胎換骨一般。

　　「此次回去後，可給紫怡量身製作一具武裝……海嘯神韻，融入弓箭之道，必然相得益彰，威力暴漲！」

　　李儀感嘆一句，又搖了搖頭，嘴巴下撇：「運氣實在太糟糕了！斬殺的鮫人，已超過三十頭，但連卻一枚霽月鮫珠都沒弄到。難道，真要去那裡？」

　　他視線平移，神情猶豫，望向一個方向。

　　「算了，」良久，李儀眉毛微挑，低聲道，「我的星象直覺示警不斷，那裡絕非善地，還是遠離為上！」

　　他轉過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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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個少年倒是直覺敏銳，我幾次放餌，他都不肯上鉤……」一名魁梧鮫人輕撫下巴，一臉饒有興致。

　　「海歌大人，此人身具星象直覺，有趨吉避凶之能，陷阱很難奏效。」另一人目光怨毒，壓抑著情緒說道，「這個李儀，是人類中少見的天才，為我海族大計著想，必須殺之！」

　　說話這人，竟是東方興。

　　東方興呼吸粗重，不時咬牙切齒，心中的怨念，猶如燎原野火！

　　拂曉斷崖一役，他在眾目睽睽下敗北，滿腔怨怒，久久不能釋懷。後來，他聽聞李儀卸下兩具武裝，因此跟隨他來到赤潮峽灣，意欲藉機復仇。

　　未曾料想，他復仇不成，卻先被這頭鮫人抓住。

　　東方興很識趣，因此並沒被殺死，但他付出的代價，卻是無比沉重！

　　他不敢怨恨這名鮫人，自然將滿腔怨毒，全都轉嫁在李儀的頭上。

　　「天才？」海歌唇角微揚，眼神不以為意，「我聽說，他是一名武裝師？此人，若是能為我海族所用，倒是不錯。」

　　「大人，此人性情剛烈，十分不識抬舉，不會那麼容易臣服的。」東方興心頭一驚，趕忙說道，他可不願讓李儀活著。

　　「臣服？用不著！」海歌聳聳肩，眼神譏誚，「我的宮殿中，可是馴養了不少塞壬女妖……」

　　「塞壬女妖？」東方興聞言，神情微動，嘴唇揚起惡毒笑容，忙不迭道，「大人，不如我們主動出擊？我願打頭陣！」

　　「好！那就去吧！」海歌似笑非笑，心中暗道，早聽說乾人好內鬥，果然如此。

　　「李儀，等著吧……」東方興心中冷笑，「我必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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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算無心，兩撥人很快相遇。

　　「——潮生閃電鏈！」

　　一聲尖利怒喝響徹，藍色電芒游離濺湧，猶如跌宕狂潮，先是沖霄而起，再以兇猛狂烈之勢，俯衝而下！

　　「——大封禁道！」

　　李儀神情淡然，右掌扶搖，青魚化青鳥，盤旋回轉間，有一抹卸袍韻味，擋下層層電光。

　　「東方興！」他眼神森寒，眼睛縮成針尖，「你竟勾結海族？知道麼，我生平最恨漢奸！」

　　李儀心中，生出一縷淡淡鄙夷。

　　併吞拂曉斷崖，可以說是為國效命，但勾結海族，性質已經截然不同。

　　「勾結？這個詞，實在不恰當……」海歌搖了搖手指，面帶微笑，「他已經加入我族，如今是鮫人一員了。」

　　「鮫人？」李儀臉色一沉，心中蔑視更重，忽然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沒聽說過一句話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就不怕，他是大乾帝國派去的臥底？」

　　眼前這頭鮫人，僅有六級，卻彷彿一頭深海巨獸，瀰散著海潮般的可怕壓力，令李儀心生警惕。

　　因此，他以言語拿捏，想分化兩人。

　　「人類的反間計麼？可惜了，他早已不是人類。」海歌淡淡一笑，不為所動。

　　「不是人類？」李儀表情一變。

　　「他已服下了一枚霽月鮫珠。」海歌淡淡道，「這枚霽月鮫珠，來自一名謀逆的鮫人親王，因此，無需多久，他就會擁有貨真價實的鮫皇血統。那記潮生閃電鏈，就是明證！再說了，他的投名狀，也讓我十分滿意。」

　　「投名狀？」李儀眼神微動，「什麼玩意？」

　　「一道神級秘法——元素傀戲！」海歌笑道。

　　「元素傀戲？」李儀看了東方興一眼，心頭一股怒意橫生。

　　這是叛國！

　　對於大乾皇族，李儀缺少敬畏，但對這個帝國，他卻擁有天然的情感。

　　他眼神一動，又淡淡說道：「神級秘法，謂之『得天獨厚』，只有一人能夠修行……只要東方興不死，你就算知道口訣，也無法施展。」

　　「我無需施展！」海歌攤開手掌，神情驕矜，「聽說，你是人類中的天才？人類區區百萬，所謂天才，不過百萬分之一罷了……而我海歌，是海族天才，是億萬海靈中脫穎而出的一個，稟賦絕非你能想像！——海淵樂園！」

　　他神情傲然，手掌橫揮，無數道蒼藍漩渦生出，迴旋不止，猶如海嘯般的暴虐咆哮，此起彼伏！

　　緊接著，一頭頭蔚藍巨人凝形，潮光濺射，滂湃浩大的魔力波動，鼓噪四溢。

　　六級海元素——潮汐巨靈！

　　「這是……」李儀震驚，心頭翻滾著驚濤駭浪。

　　他自然清楚，眼前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個鮫人，竟能舉一反三，自元素傀戲中，領悟出獨屬自己的秘法！

　　「秘機龍印——敕命！」李儀暴喝一聲，指掌浮蕩，一道秘龍之印騰空。

　　刺啦！

　　半空中，龍印碎裂，化為無形。

　　「哦？你這道法術，居然讓我感到威脅？實在有趣……」海歌收回右手，淡淡道，「等拿下了你，我再好好審問。」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二章 樂園

　　「麻煩了……」李儀視線凝重，心中一沉。

　　這名皇族鮫人，不僅實力強大，更是靈覺敏銳，屬於最難纏的對手類型。

　　「小傢伙們，陪他玩玩……」海歌戲謔一笑，輕描淡寫地喝令道。

　　一眾潮汐巨靈，紛紛以兇殘目光，望向李儀。

　　「——海暴之錘！」

　　蒼茫咆哮浮蕩，潮汐巨靈手掌虛握，掌中風雷交錯，化作一柄柄符文熠熠的蒼藍戰錘，在尖銳刺耳的雷鳴中，化作電芒破空，毀滅氣息洞穿蒼穹！

　　「——方寸之圓！」李儀深吸一口氣，神色專注，眼中星軌蕩漾，瑰麗迷離，玄妙難言。

　　他的瞳仁之中，萬事萬物，都變得無比清晰，且十分緩慢，彷彿凝固的電影膠片。

　　方寸之圓，是李儀在一場場戰鬥中，將武裝特性——「君臨」，衍生而出的特殊能力。

　　此術，是將感知回縮集聚，在自身的方寸之間鑄就一道大圓，令這無形大圓中的感知，增長到難以形容的恐怖層次！

　　塵埃似龍行，羽落如驚雷！

　　這種狀態下，連空氣中的水霧，李儀都能清楚辨別每一粒水珠。

　　而且，精神高度專注之下，眼前一切，都變得無比緩慢，可輕鬆應對。

　　「千疊經綸——無狀。」

　　李儀淺聲輕喝，身形若幻影破裂，若隱若現間，在雨點般的海暴之錘中穿梭，竟是半點雨滴也不沾身。

　　踏！踏！踏！踏！

　　迷濛水霧中，不時有青蓮綻放，李儀的身軀，在如此密集的狂轟濫炸下，卻遊刃有餘，更有一抹閒庭信步的韻味。

　　「哦？想不到，還真有點本事……」海歌面露詫異。

　　「這名鮫人，不愧為海族天才！」李儀臉上平靜，心中暗暗驚詫。

　　這海淵樂園，顯然脫胎於元素傀戲，雖未能青出於藍，但也別出機杼，神秘無方！

　　此術，在內陸之中，或許威力有限，但在這海邊，則是殺傷磅礡。

　　若是在海中，其狂暴威力，恐怕不遜於元素傀戲！

　　「海淵樂園麼？有點味道……」李儀腳下蓮生，輕盈躲閃之間，觀星術祭起，無數玄妙規則映入眼簾，猶如養分，被他觀摩和汲取。

　　方寸之圓的狀態下，他的觀星術，也是洞若觀火！加上潮音戒指的大道潮音，這一道道規則，落入他的瞳仁後，就化作他的一部分。

　　「元素傀戲，我也曾親身觀悟，說不定……」李儀心中一動。

　　「——風暴之瞳！」久攻不下，海歌失去耐心，手掌輕抬，半空之中，一道蒼藍瞳仁浮現，符文瀲灩飄灑。

　　嗡！

　　狂風回轉，龍卷拔地而起！

　　此物，類似魔法圖騰，竟有召喚龍卷之效！

　　不多時，四道巨大龍卷襲來，四面夾攻，擠壓著李儀的進退空間。

　　「哦？此術，不凡！」李儀神情泰然，但呼吸變重，進退之間，已然有些吃力。

　　「投降吧，人類天才。」海歌微笑，戲弄地說道，「大海的廣袤，非你們所能想像……有句人類成語怎麼說來著？井底之蛙！」

　　「這位海族天才，」李儀瞳中星軌流轉，忽然面露微笑，「知道，人類為什麼被稱為萬物之靈麼？因為，即使我是百萬分之一，也遠勝你的億萬之一！」

　　他眼神鋒利，指掌變幻，猶如流水，演化不絕。

　　「什麼？這是——海淵樂園！」海歌瞪大眼睛，他哪會認不出，此術，正是他片刻前才施展的秘法！

　　李儀的動作，不止是形似，更有幾縷神似韻味，氣象浩大。

　　「僅是看一眼，就能學會？」驚訝過後，海歌面露冷笑，嘲諷道，「虛張聲勢，你以為我會相信？」

　　他推敲元素傀戲的口訣，整整七天，才在種族天賦的幫助下，悟出此術。

　　海歌絕不相信，區區一名人類，僅僅是瞧上一眼，就能複製他的海淵樂園。

　　但是，他的冷笑，不消片刻，就變得僵硬，滿臉愕然。

　　吼！吼！吼！吼！

　　咆哮聲綿亙，李儀的身後，無數道蒼藍漩渦回轉，一頭頭潮汐巨靈，伴隨著起伏浩蕩魔力波動，掌中魔力激盪，重重落地。

　　「這，這根本不可能！」海歌呼吸一凝。

　　但不管他如何不信，這一頭頭潮汐巨靈，已然凝聚成形，而且毫不遲疑，動手施展法術。

　　「——海暴之錘！」

　　「——海暴之錘！」

　　怒吼聲不絕，一南一北，無數道蒼藍雷光橫掠虛空，碰撞和湮滅，半空生出無數雷暴。

　　李儀的身後，每一道元素漩渦中，竟冒出兩頭潮汐巨靈！

　　不過，海歌擁有種族天賦，其指掌變幻間，元素漩渦數目驚人，佔據著上風。

　　「千疊經綸——長線！」

　　李儀右腳重踏，腳下錯步，激盪出無數殘影，化作一道筆直線條，突襲而出！

　　他的目標，正是東方興。

　　此人，不止是帝國叛徒，更是人類叛徒，他自然要除之後快。

　　而且，斬殺東方興，李儀還有另一個目的——霽月鮫珠！

　　此鮫珠，來自鮫皇血脈，絕對是上品之物，可令他的立心訣，成功率大增。

　　嗡！

　　殘影橫渡，化作一道凌厲線條，瀰散著鋒芒畢露的殺機，快逾驚雷。

　　「想在我面前，殺死我的部下？痴人說夢！」海歌冷冷一笑，手掌翻覆，掌中浮起一彎海上幽月，「——滄月寒刃！」

　　他一聲怒喝，海月之光錯匯，掠空飛襲間，竟是悄無聲息！但這無聲之中，卻有一股磅礡厚重的毀滅殺意，瀰散橫流。

　　「——大封禁道！」李儀長喝，掌中青魚迴旋，由鯤化鵬，遊蕩起落間，竟有一抹卸袍韻味！

　　這一手法，已然將法術和戰技融匯，生出一抹更強韻味。

　　轟！

　　巨響炸裂，月刃散射，李儀身形凌厲，沒有半點停滯，裂光殺出。

　　「哼！」海歌輕哼一聲，臉上有些掛不住，抬起手掌，準備再次施法。

　　「——千藤纏繞！」李儀卻不給他機會，手掌懸空，無數碧綠蔓藤瘋狂抬頭，猶如無數暴怒孽龍，鬱鬱蔥蔥，盤繞而上。

　　「哼！」海歌再次冷哼，卻不得不分身，施展法術，碎裂身上的藤蔓。

　　李儀的腳下，一道巨大藤蔓冒出，猶如巨大手掌，助推他的身軀。

　　「猛獁撼山！」

　　李儀長喝一聲，腳面上巨力澎湃，無極之力化作狂暴震盪，在藤蔓上生出圓形波紋，而他的身軀則瘋狂彈射而出。

　　轟！轟！轟！

　　半空中，不時有青蓮綻放，每一道青蓮，都如同一個階梯，令李儀衝勢更快，化身狂暴閃電！

　　頃刻間，他的身形，已經出現在東方興的上空。

　　「潮鏡術！」

　　東方興面色慘白，他大喝一聲，面前海潮迴旋，化作一面巨大鏡子。

　　可以看出，他吞下的霽月鮫珠，的確屬性強大，效果驚人！在尚未完全融合的情況下，他已經能施展海系法術，猶如天賦法術。

　　「清空畫斷！」

　　李儀不慌不忙，一指扶搖橫掠，在半空中畫出一道耀目風弧，光輝奪目！

　　嗡！

　　鏡面橫斷，水花四濺。

　　東方興則趁機低頭，矮身避開風弧。

　　「人族敗類，死吧！」李儀冷笑，右掌如龍爪探云，握住瀲灩風弧，猶如揮舞戰刀，一記凌厲橫斬，斷裂虛空！

　　撕拉！

　　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李儀手指一挑，那無頭的腦袋中，一枚清輝浮動的珠子跳躍，落入他的掌心。

　　——霽月鮫珠！

　　海歌才剛剛脫身，根本來不及救援。

　　「此人的手段，也太古怪了……」他神情震怒。

　　如今的李儀，雖並非真正的「隨心所欲」，但種種法術和戰技融匯，已然自成一家，千種手段信手拈來，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論實力，東方興本不會如此不濟，但在李儀恍若天馬行空的手段下，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你該死！」海歌怒吼，眼神憤怒，又是一記月弧射出。

　　他對東方興的橫死，其實並不關心。一名人類的性命，生死與他何干？但是，在他的面前，斬殺他的部下，這種面子上的折辱，令他瘋狂。

　　「有緣再會！」李儀長笑一聲，腳下生煙，大步奔逃。

　　「你走得了麼？」海歌怒了，他的腳下升起海潮，居然化作鯨鯢之相，翻湧奔騰，極速追擊！

　　其速度，居然不遜李儀的千疊經綸！

　　……

　　一個逃，一個追，不知不覺間，兩人跑入另一塊領地。

　　不止在海洋之中，各族有嚴格的勢力劃分，這赤潮峽灣，也是如此。

　　鮫人、娜迦、黑齒等種族，各自佔據著一塊領地，互相敵對，老死不相往來。

　　而現在，他們已進入了娜迦的領地。

　　譁！

　　一頭風神章魚暴起，腕足激盪，無盡藍光奔湧，恍若翻騰的潮汐！

　　「呼——」李儀長吐一口氣，氣息猝然收斂，猶如蝙蝠融入黑夜，沒有絲毫氣息溢出。

　　風神章魚動作一凝。

　　「嗷！」

　　這頭凶物來自深海，視力不強，完全靠感知行動，失去目標後，立刻轉移目標，殺向海歌。

　　「嗯？怎麼回事？」海歌不解，大聲怒吼，但立刻施法對抗。

　　「你慢慢玩，我先走了！」李儀笑著擺擺手，踏著風步，繼續向裡。

　　他是刻意來此的。

　　娜迦一族，佔據著深海，這裡的魔物，許多都視線微弱，完全憑感知行動。

　　對李儀而言，自然是天堂。

　　海歌不斷揚聲咆哮，望著李儀的身影越來越遠。

　　「得趕緊找塊地方，煉化這枚霽月鮫珠！」李儀心中火熱。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三章 山海

　　「——立心訣！」

　　一處僻靜山坳中，李儀倚山而坐，眼觀鼻，鼻觀心，掌中結印，抱元守一。

　　「那名鮫人再厲害，想要追到這裡，恐怕也得花點工夫吧……」

　　李儀喃喃自語。

　　一路行來，他小心翼翼，倚賴「君臨」的強大感知和無息隱匿，避開了整整九頭深海凶獸。

　　那名如影隨形的鮫人，即使驚動其中的三分之一，也足夠他喝一壺的。

　　不過，李儀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那鮫人雖是六級修為，但一身汪洋恣意的魔力波動，猶如怒海驚濤，拔地倚天！很顯然，此人和李儀一樣，屬於實力遠超紙面等級的類型。

　　何況，這種天驕之輩，往往身具強大秘術，手段超卓。

　　「此人似乎有某種天賦，能感應這枚鮫珠。得盡快煉化鮫珠，進階上位法印！好了，前期準備，已經差不多了……」

　　李儀吐出一口悠長濁氣，掌心翻覆，這枚霽月鮫珠，一口吞下，直墜腹中。

　　嗡！

　　鮫珠入腹，珠心浮起一枚碧色的聖鮫符文，熠熠閃爍，無數股深藍氣息四面瀰散，竟開始侵染他的血脈，化作藍色。

　　「哦？還真是霸道……」李儀冷冷一笑，臉色平靜，並無意外。

　　霽月鮫珠之中，暗蘊鮫人的血脈本源，一旦其他種族吞下，會被血脈侵佔，同化為一名鮫人，連作為人類的認同感，也會完全消失。

　　而這枚鮫珠，更是源自鮫人皇族，其血脈之強大，更是不必多說。

　　不過，李儀早有準備。

　　「凝！」

　　李儀手印變幻，猝然捏拳，一道銀色光膜浮起，將霽月鮫珠牢牢包圍。

　　「看你的了！」

　　李儀心念一動，猶如通靈，一道命令，落於辟世符文！

　　巨鼇負秘境，猝然仰天長鳴，載浮載沉之間，猶如一道逶迤雷光，衝入霽月鮫珠，將那枚聖鮫符文，瞬間撕成碎片。

　　嗷～～

　　哀嚎之聲迴蕩，鮫珠之中，一道扭曲的鮫人面孔浮起，砰然碎裂。

　　竟是一縷鮫人殘魂！

　　「這枚霽月鮫珠中，竟藏著那名鮫人親王的殘魂……」李儀心中暗驚，「這樣看來，東方興即使不被我殺死，也會被奪舍，化作另一名鮫人親王。」

　　鮫珠深處，巨鼇符文居中漂浮，替代了聖鮫符文，潮音高遠，縹緲迴蕩。

　　「這第一步，居然如此輕鬆？」

　　李儀神情異樣，他本以為，煉化鮫皇血脈，怕是要大費一番工夫的。

　　他卻忘了，巨鼇乃上古海神，吞星納月，穿梭千域，血脈之強，不遜古神！

　　而這枚鮫珠，即使是鮫皇血統，差得也太遠了。

　　李儀不再遲疑，進行下一步。

　　「——為天地立心！」

　　他緩緩吐出五個字，雙掌上下，恍若一天一地，徐徐合攏。

　　而身體深處，法核和鼇珠，也猶如兩顆閃爍星辰，靜靜靠攏，合二為一！

　　「呃！」

　　李儀悶哼一聲，體內傳來潮汐漲落般的綿長悶響，回音起落，久久不絕。

　　他的身下，大地微微震顫，一道塵土之環擴散，足足散開數丈，塵土飛揚。

　　「這痛苦，還真夠勁！不知道，嫣然是如何忍受這種疼痛的？」

　　李儀舔舔嘴唇，他的臉孔漲得通紅，眼中血絲密佈，豆大汗珠，大顆大顆地跌落。

　　體內法核和鼇珠，兩者靠近碰撞，狂暴的排斥力，立刻爆發出恐怖反噬，反噬二者。

　　法核不穩，魔力震盪！

　　鼇珠搖晃，血脈沸騰！

　　層層疊疊的劇痛，猶如千刀萬剮，不斷迴旋擴散，體內翻江倒海，靈魂驚心動魄！

　　「呼……」

　　李儀眼神顫動，他嘗試拉長呼吸，減緩疼痛，但每一次呼吸，都如同萬蟻噬身！。

　　這種感覺，疼痛欲死！

　　「再來！」

　　李儀咬著後槽牙，緩緩吐出兩個字。

　　「——為天地立心！」

　　李儀長喝一聲，強忍著劇痛，雙掌再度伸出，一天一地，徐徐併攏。

　　這個階段，沒有任何取巧之道，只能依靠這一次次碰撞，讓兩者生出共性和共鳴，漸漸交融，最終合一。

　　他絕不放棄。

　　……

　　嘭！

　　赤色巨鉗猶如一堵牆壁橫掃，海歌面前浮起一道潮鏡之盾，水盾轟然崩碎，他腳下踏浪，倒退而出。

　　「嚎！」

　　望汐巨蟹揮舞雙鉗，猶如一名鎧甲猙獰的鋼鐵傀儡，冷然俯視著他。

　　「該死，一頭螃蟹罷了……」海歌髮梢凌亂，略有狼狽，眼中殺氣騰騰。

　　他已經怒了。

　　在海中，海歌可是被稱作「海神的桂冠」，是萬里海域中，獨一無二的天才！

　　堂堂海族天才，竟被一名人類牽著鼻子走，還是如此狼狽！

　　想到對方或許躲在暗處看自己的熱鬧，他就暴跳如雷，有種將對方凌遲的衝動。

　　當然，他不知道，此時的李儀，正經歷著凌遲之刑。

　　「人類，你惹怒我了……我會將你抓回去，用塞壬之歌，折磨得你靈魂崩碎！」海歌眼神凶戾，唇角殺意畢露。

　　「嚎！」

　　海歌這一分神，望汐巨蟹的巨大身影，猶如移動堡壘，以泰山崩塌之勢，壓頂而來！

　　「遊戲，該結束了……！」海歌冷笑，抬起手掌，「——鯨鯢躍踴！」

　　嘩！

　　天昏地暗！

　　剎那間，望汐巨蟹的巨大身影，竟被無邊黑暗所淹沒，彷彿黑夜降臨，吞噬一切。

　　轟！

　　大地轟鳴，聲浪席捲，濺湧的塵土沖霄，遮天蔽日！

　　良久後，塵土消散，地面浮現巨大陷坑，這頭小山般的望汐巨蟹，已然化作一堆碎肉，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一頭小螃蟹，竟逼得我用出皇族秘法！」海歌握拳，鬆開，又握拳，眼神中已然殺機凜冽，「人類，你好像叫李儀？等著我吧……」

　　轟！

　　轟！

　　轟！

　　海歌大步前行，橫衝直撞。

　　他所過之處，巨響轟鳴，不時響徹，如晴天霹靂，夾雜著沖霄煙塵。

　　……

　　「咳咳咳……」

　　李儀劇烈咳嗽，穩住身形後，抖抖索索地伸出雙手，再次合攏。

　　他的體表，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絲，身上彷彿千瘡百孔。

　　體內生機不斷破壞，又不斷修復，形成古怪平衡。

　　「十次，還有最多十次！」

　　李儀算了算，體內的法核和鼇珠，數十次交錯，已生出融合跡象，大概還需十次，就能成功。

　　「不錯，這水磨工夫，雖然疼痛，倒是真有效果。」他神情疲憊，卻微微張開嘴，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李儀，我來了！」

　　一聲尖銳咆哮破空，猶如驚雷在半空炸裂，李儀身軀一顫，體內魔力竟有失控跡象。

　　「怎麼會這麼快？九頭凶獸，他怎麼避開的？」

　　李儀滿腹疑竇，此術，為鮫人的「殉難怒斥」，是一種類似真言術的強大法術，能干擾靈魂和魔力。

　　「這下麻煩了……」

　　李儀神情大變，如今他煉化到一半，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候。

　　「李儀，你在麼？我來了！」

　　沒過多久，又是一聲巨聲尖吼，夾雜著令人魔力紊亂的律動，在千溝萬壑間席捲，呼蕩不斷。

　　這一次，聲音近了許多。

　　「嗯？」李儀眨眨眼，露出恍然之色。

　　他明白了什麼。

　　「這名鮫人，雖能感應鮫珠，但並不能確定準確方位！」李儀握拳，凜然說道，「既然這樣，還有我的機會！——拼了！」

　　他不再猶豫，強忍著遍體升騰的劇痛，雙掌一上一下，再次相合。

　　嘭！

　　鼇珠和法核一觸即分，但隨之而來的後勁，卻是源源不斷。

　　「呃！」

　　李儀低沉呻吟，體內魔力如同決堤，血脈則彷彿被撕裂，劈劈啪啪的響聲不斷，體表鮮血再次滲出。

　　「再來，再來！」

　　時間緊急，李儀連喘息的機會，也不肯留給自己了。

　　砰！

　　砰！

　　砰！

　　他死咬牙關，連續嘗試數次，法核和鼇珠的共鳴，越來越強烈，隱約有結合徵兆。

　　「再來一次！」

　　李儀咬牙，身體已經近乎虛脫，意志接近極限，但他依舊不肯停止。

　　「李儀，我來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一聲巨吼恍若驚雷，猝然響起。

　　這道聲音，距離更近，愈發響亮，蘊藏著難以形容的狂暴威力！

　　海歌似乎知道他在附近，這一聲「殉難怒斥」，動用十足之力，猶如一片大海壓下，威力磅礡。

　　「唔！」李儀低聲悶哼，渾身魔力紊亂，一口鮮血吐出。

　　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多番碰撞之下，本來那枚巨鼇符文，本來已是不穩，一聲「殉難怒斥」轟下，巨鼇哀嚎，身軀搖晃，背負秘境，竟是天崩地裂！

　　哢嚓！哢嚓！哢嚓！

　　巨鼇秘境中，山塌海陷，巨石滾滾，無數生命被摧毀，扶桑從中折斷，青魚潰滅消散！

　　「該死的！」

　　李儀眼中掠過心痛，勃然大怒。

　　這一下，他的兩道天賦法術——金烏玄裂、大封禁道，盡數毀滅，不復存在。

　　而在胸腹之間，法核也晃動不已，彷彿要從中裂開。

　　「這是機會！」李儀面露堅決，屏氣凝神，重新端坐，淺喝一聲，「——為天地立心！」

　　他雙掌伸出，體內的鼇珠和法核，漸漸靠攏。

　　這一次，兩者竟是毫無滯礙，相互靠近，交融合併。

　　外界重壓之下，兩者都是搖搖欲墜，被求生本能所驅使，交融合併，演化一體。

　　一枚新的法核，融會誕生！

　　「這是……山海秘境？」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四章 獸吭

　　「這是……」李儀神情劇變。

　　他的胸腹之間，鼇珠和法核交融，鼇珠居中，法核包裹，猶如一顆神秘星辰，脈動深幽，大放光華！

　　嘭！

　　一聲清響，巨鼇秘境瓦解潰散，秘境之氣迴旋於法核，與無極之力融會，構築新的規則。

　　雲霞蒸騰，聖音浮蕩，神輝和雷霆如匹練遊走，光影交錯間，規則符文生滅沉浮，演化眾妙之門。

　　此景，李儀曾親眼見過，正是位面誕生。

　　這枚辟世符文，再一次地，開天辟地，演化新的秘境！

　　而這一次，秘境為核，無極為樞，玄妙無盡。

　　符籙生滅，聖紋蜿蜒，光影恢弘變幻，漸次化作群山、萬川、古海、大荒，猶如一方小千世界，芥子納須彌，包羅萬象。

　　緊接著，山海之間，無數千奇百怪的神秘巨獸，一一浮現。

　　其中，有背生雙翼的大魚，有白首靈紋的魔犬，有獨角倚天的巨鹿，林林總總，光怪陸離，難用語言形容。

　　普通法師，恐怕連其中十分之一，也認不出來的。

　　但李儀身為武裝師，熟讀《異獸經》，卻無不是瞭若指掌！

　　「蠃魚、天狗、角端、蠱雕、九尾狐，還有這個，是當扈……這些異獸，都是山海秘境中，獨霸一方的異獸！天吶！我的體內，居然凝聚出了山海秘境！」

　　李儀眼神閃爍，大驚失色。

　　這個，可是山海秘境！

　　山海秘境，為古荒聖地、神話之境、原始之所，是古神棲宿之地，甚至曾被認為是神靈的源頭！

　　此處，可絕非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等秘境，所能比擬。

　　是貨真價實的神地！

　　自己的體內，居然衍化出山海秘境？簡直不可思議。

　　李儀又驚又喜，腦中混沌，思緒萬千。

　　「——千山異獸吭，萬海荒神慟！」

　　忽然，他的腦海中，浮現兩行豎下的字跡，猶如神啟，妙不可言。

　　兩句話中，第一句是金色，第二句則顏色暗淡，就和五禽戲一般，不滿足條件，未能覺醒。

　　李儀閉目，回味和領悟，片刻後，面露愕然。

　　「這是——超塵特性？」

　　他愣了，完全呆住了。

　　超塵特性，是一種特殊的魔力屬性，堪稱超凡脫俗，殊為不凡。這種屬性，附著於魔力，能給法術增加強大威力，排山倒海，沛莫能御！

　　一般而言，超塵特性覺醒得極晚，大多是十級甚至天諭！就算是品相極高的魔力，也不會低於九級。

　　而他的修為，可是差得太遠太遠了。

　　「我的辟世符文，所換得的，就是這個超塵特性？」李儀眼神閃爍，喃喃自語道，「超塵特性——獸吭？」

　　「我瞧瞧……」

　　他伸出右手，抬起右手食指，指尖魔力如燭火搖曳，依舊清澈如新，沒有絲毫變化。

　　「——方寸之圓！」

　　李儀眼神一凝，眼中無數星軌流轉，感知大幅提升，才看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蒼天！這個……」

　　這一縷魔力，表面上並無變化，但若是放大百倍，就能清楚看到，魔力蕩漾間，漂浮著無數細微顆粒，多如恆河之沙。

　　而這一顆顆看似微不足道的顆粒，竟是一頭頭山海異獸！

　　朱厭、鑿齒、陸吾、諸犍，種種異獸，給這一縷魔力，平添鋒芒和堅硬，猶如金石！

　　李儀確定，這新的魔力，若當做鬥氣使用，恐怕不遜絕品。

　　「等等，應當還不止於此……」

　　他若有所思，手指捻動，一個響指後，一道赤紅火球浮現掌心，溢散著酷烈灼熱。

　　「嗯？這是……」

　　他再次色變。

　　李儀的感知中，能清楚分辨出，魔力的流轉變化。

　　他施展火球術時，激盪而出魔力，懸浮著赤鷩，畢方，鰼鰼等異獸，分別平添「灼熱」、「暴烈」、「持久」等細微效果，累積之下，令一記小小火球，威力通玄！

　　「換一個——嵐擊術！」

　　李儀手指輕彈，一道水漩凝於指尖，符文飄灑，水光瀲灩，竟有無盡殺機凝聚，含而不露！

　　「原來如此……」

　　李儀輕微喘息，呼吸有些凝重，更多是興奮，心臟砰砰直跳。

　　這一次，翻滾而出的魔力，游弋著蠃魚、人魚、肥遺等獸，帶來「激流」、「綿長」、「腐蝕」的細微效果，不斷堆積，增幅法術威力。

　　「這超塵特性——獸吭，意味著殺傷法術，大幅攀升！」李儀嘿嘿笑著，自言自語道，「其效果，類似天人之相的元素主宰……不不，相較於元素主宰，反倒更像另一種頂級天賦——元素毀滅！不錯，就是它！」

　　元素毀滅，是和元素主宰齊名的天賦，凶名赫赫，威震八方。

　　元素主宰，是極致的掌控，更少的魔力消耗，更遠的法術射程，更強的破魔效果，種種屬性，強大匹敵。

　　而元素毀滅，則要簡單得多。此天賦，意味著極致的殺傷，完全的毀滅，將殺傷力不斷增持，強化到令人膽寒的程度！

　　這超塵特性——獸吭，效果近似。當然，就威力聞言，它還是要遜色於元素毀滅的。

　　不過，元素毀滅和元素主宰一樣，都是單系，侷限性頗高。

　　而這超塵特性——獸吭，則是全系法術強化，甚至不侷限於元素法術，連音律、幻術等其他系列的法術，也是大幅增強。

　　這個超塵特性，極為強大！

　　「這一下，失去金烏玄裂、大封禁道以及辟世符文，看上去，就沒那麼心痛了……」

　　李儀咧嘴，笑了起來。

　　這獸吭特性，效果已經十分不俗！

　　而他看得出，隨著他修為的提升，日後或許還能覺醒另一個超塵特性——神慟！

　　到那時候，這魔力的強大屬性，恐怕連神靈都會為之畏懼。

　　「李儀，總算找到你了……」

　　李儀思索間，一道陰鷙聲音，猝然響起。

　　他猛然回首，海歌站在亂石之間，居高臨下，一臉陰森邪氣。

　　「找到我，那又如何？」李儀長身而起，他忽然面露微笑。

　　如今，他魔力蛻變，具備超塵特性——獸吭，法術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語。

　　何況，他已經六級了！

　　同級之下，不管是哪族天才，李儀都不懼與之一戰。

　　「哦？怎麼不跑了？」海歌陰惻惻道。

　　此刻，他一肚子氣，想再玩玩貓捉耗子的遊戲，發洩自己心頭的怒火。

　　「來吧！」李儀朗然一笑，勾了勾手指，「現在你我同級，就讓我見識見識，所謂的海族天才，究竟有何本事……」

　　「哼，你會看到的，」海歌冷笑，高抬手掌，幽光浮動，「——海淵樂園！」

　　追了這麼久，他要慢慢折磨對手，好好享受。

　　半空中，無數元素漩渦凝聚，一頭頭潮汐巨靈，怒吼著探出臂膀。

　　「太慢了！——夔音裂擊！」李儀昂然指天，身後浮現夔牛虛影，指尖一彎清澈魔力流淌，竟生出千重獸吼，似有無數巨獸潛伏，同時引吭高歌。

　　「嗯？這是什麼？」海歌神情微變，那一縷淡淡的魔力，竟散發著無盡威脅，令他直覺咆哮，瘋狂示警。

　　「滅！」

　　李儀淡淡輕喝，雷光扶搖落下，狂暴音顫如駭浪四溢，奔騰、翻滾、侵襲，僅僅是剎那間，尚未成型的潮汐巨靈，紛紛潰滅，水花四濺。

　　轟！轟！轟！轟！

　　無數水花綻放，飛濺的水滴中，映出一張陰森難看的面孔。

　　「你這魔力，究竟是從哪來的？」海歌神情警惕，厲聲呵問道，「你的魔力品質，分明大不一樣了！」

　　李儀聞言，臉上淡然，心中則是暗驚。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鮫人，感知力敏銳，相當驚人。

　　「你覺得，我會說麼？」李儀心念稍動，聳聳肩道。

　　「哼！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海歌冷笑一聲，貓捉老鼠的想法散去，他立刻使出最強手段，「——魔章撕搏！」

　　嗡！

　　一道蒼藍的傳送門浮起，無數巨大腕足，猶如海嘯席捲，狂暴奔襲之間，遮天蔽日，威不可擋！

　　從氣息來看，這些腕足的主人，實力在七級巔峰，距離八級，也僅是一步之遙。

　　「越級召喚？但這越級召喚，未免太輕鬆了，連魔法手勢都如此簡單，而且耗魔也不多……」

　　李儀心中剖析著，眼神一凜，雙手指向地面。

　　「——千藤纏繞！」

　　他的掌中，魔力沸沸而出，隱約透出綠色生機，獸吭不斷，令法術威力，再次水漲船高。

　　嗡！

　　無數碧綠藤蔓冒出，如同狂風颶浪，化作幽綠潮汐，和腕足碰撞在一起，波濤四濺。

　　嘩啦嘩啦！

　　藤蔓大片碎裂，洶湧澎湃的腕足，再次瘋狂席捲，衝向李儀。

　　「嗯？這是……」李儀正欲施法反擊，就見傳送門潰散，腕足盡數消失。

　　海歌冷冷盯著他，醞釀下一個法術。

　　「原來如此！」李儀恍然，心中嘖嘖稱奇，暗道，「此術，實在高明至極！」

　　此召喚術，並未完全的召喚，而僅是召喚其一剎，換句話說，召喚其一次攻擊。

　　因此，召喚難度和消耗魔力，都要低得多。

　　這種法術，其想法和創意，直令李儀拍案叫絕。

　　不過，這種法術，有著種種先決條件。第一個，就是必須和這些海中巨擘，簽訂長期的魔法契約，隨時相助。

　　「這個海歌，果然是天之驕子！」李儀心中感嘆。

　　「——鯨鯢躍踴！」海歌沒那麼多想法，再次發動猛烈攻勢。

　　天昏地暗，黑暗降臨！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五章 鯨鯢

　　「——鯨鯢躍踴！」海歌長嘯，手掌迴旋，一指戟指蒼穹！

　　「嘶——這是……」李儀眼前天昏地暗，他的臉色，則是刷地化為慘白，「此法術，也太強大了，恐怕不弱於神級秘法！」

　　他仰望蒼穹，頭頂高空上，一頭深藍之色的百丈鯨鯢，恍若一座飛來高山，氣吞湖海，從天而降！

　　其勢，堪比泰山傾塌，不遜滄海倒懸，其勢滂湃，勢不可擋！

　　天諭法師的種種手段，常有一句形容詞，叫做拿山攝海，眼前這法術，已有幾分這種韻味。

　　而這鮫人，才不過六級！

　　「千疊經綸——長線！」

　　李儀雜念散去，猝然揚聲怒吼，足下步步青蓮，猶如一道青色閃電，游移竄出！

　　他的腳下，無極之力點點瀰散，深沉獸吼響徹，有飛廉之「御風」、有山魈之「狂行」、有聞獜之「躍澗」，種種增幅之下，速度驟增！

　　終於，在鯨鯢落地之時，李儀伴隨一疊殘影，勉強避開。

　　轟！

　　鯨鯢落地，巨響伴隨著煙塵沸騰，地面瘋狂塌陷，蛛網般的百丈裂紋瀰散，洶湧衝擊四下奔騰，宣洩著可怕的力量。

　　「喝！」

　　李儀蜷身收腿，身軀劇顫，卸袍之術運轉，無極之力旋繞，渾身肌肉鼓噪，將衝擊消於無形。

　　他雙腳落地，看著眼前縱橫蔓延的巨大溝壑，不禁心驚膽寒，說不出話來。

　　這頭揚波鯨鯢，雖然也是七級生物，但勝在體大如山，重逾山巒！這種生物，蟄居於深海，一旦擱淺，不消多久，就會被自己的體重所壓死。

　　「哦？你是屬劍魚的麼？動作倒快……」海歌面露意外，很快冷笑，指掌幾次變幻，輕聲道，「————魔章撕搏！」

　　聲音幽幽，藍色傳送門平地立起，無數褐色腕足鋪天蓋地，潮水般翻湧而出，不斷撼擊著大地。

　　撕拉！

　　一道濃烈墨汁噴吐，散作黑色濃霧，猶如深沉夢魘，充塞天地，遮蔽李儀的視線。

　　而那無數腕足，則彷彿夢魘中前行的魅影，紛紛擁擁地殺來！

　　「哼！一頭小魚罷了，給你兩斤，你還想開染坊不成？——清空畫斷！」

　　李儀臉色一寒，掌中魔力寒光凜冽，獸吼幽幽中，伸指畫出一道瀲灩弧線，橫亙面前。

　　嗡！

　　風弧破空，橫向掃掠，猶如一柄殺意沸騰的彎刀，縱橫不斷！

　　撕拉！

　　一片漆黑中，鮮血狂湧噴濺，無數腕足落地，暴虐的哀嚎聲，自傳送門中響起。

　　顯然，這頭深黯魔章，已經負傷。

　　「什麼？」

　　但此時，李儀表情並未松弛，反倒是渾身汗毛豎起，星象直覺示警，眼神劇顫！

　　嘩！

　　一股磅礡風壓臨頂，風聲怒嘯，巨力滂湃，震散了黑色濃霧，但李儀的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他抬起頭，臉色愈發慘白。

　　頭頂上空，那頭揚波鯨鯢飛速墜落，遍體風壓烈烈，與空氣摩擦生出火星四濺，猶如一顆即將落地的隕石！

　　「真是好手段！」李儀神情悚然，那名鮫人，以墨汁干擾他的視線，而這一記「鯨鯢躍踴」，才是收官的殺招。

　　可見，這名鮫人不止實力強大，而且戰鬥經驗豐富，極為擅戰！

　　「雖然有點可惜，你還是死吧！」海歌面露自信微笑，眼中掠過一縷遺憾。

　　他最初的目的，是活捉此人，將他好好折磨一番，套取一點道化武裝的資料。

　　但一經交手，海歌的念頭，就全盤推翻，決定立刻殺掉他。

　　因為，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危機。

　　海歌是鮫人皇族，身負海洋之心，受大海垂青，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覺。

　　他也殺伐果斷，毫不手軟。

　　「哼！」李儀眼神森寒。

　　眼看就要被壓成肉餅，李儀的靈魂，竟陷入一種奇特的寧靜，時間凝滯，心神冰冷。

　　嗡！

　　他抬頭仰天，手指如流水變幻，絲絲縷縷的無極之力，自指縫中蜿蜒流出，群獸齊鳴，千回百轉。

　　「——星輝霰彈！」

　　他的右臂如游龍探出，身後一泓星穹氤氳瀰散，無數枚毀滅星辰浮蕩，熠熠生輝。

　　魔力不斷流轉，每一顆星辰，居然對應了一頭山海異獸，諸星閃耀，群獸引吭，化作一股潮鳴電掣的星辰脈動。

　　他的身體，也似乎在無限拔高，拔地參天。

　　「殺！」

　　李儀一聲短促叱吒，身後無數星辰奔流飛擊，猶如一朵盛開的迷離彼岸花，星軌蹁躚，獸吼綿延，溢散著毀天滅地之機，氣象磅礡！

　　轟！轟！轟！轟！

　　無數色澤亮麗的星軌久久不散，揚波鯨鯢的巨大身軀上，數百道迷離星輝不斷綻放，狂湧如沸，轟鳴不絕！

　　「嗯？」海歌心中震驚，臉孔僵硬，眼睛瞪得似乎要掉落出來，「是我看錯了？這，這怎麼可能！」

　　他的視線中，揚波鯨鯢的如山巨軀，在綿亙不斷的星輝綻放中，居然凝滯於半空，久久沒有落下。

　　這頭深海巨獸，可是有萬鈞之重，其下落之勢，更是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這一記法術，居然以連綿轟炸，強行止住了其下墜之勢？

　　這，這怎麼可能？

　　「這是什麼法術？」海歌氣喘如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嘭！

　　距離地面尚有五六丈，揚波鯨鯢哀嚎一聲，身軀在半空中潰散，猶如山巒炸裂，消散無痕。

　　當然，這並非是被李儀所擊潰，而是召喚時間到了。

　　但是，這也已經很可怕了。

　　「千疊經綸——長線！」李儀毫不遲疑，身形乍動，踏步向前，撲向海歌。

　　他很清楚，只需拉近距離，海歌為防殃及自己，自然無法施展這記——「鯨鯢躍踴」。

　　而這一記法術，是李儀最為忌憚的。

　　「——滄月寒刃！」海歌怒喝一聲，掌中月弧生光，夾伴著凌厲潮聲，橫掠蒼穹，瘋狂襲來！

　　「喝！」李儀腦袋右偏，身軀恍若無骨，避開這記月刃後，眼神猝然一凜，一道凶戾磅礡的秘龍龍影，昂然咆哮而出。

　　「哼！」海歌眼神一凝，身後一道深藍海獸浮現，其相凶煞暴戾，一聲凶虐咆哮，迎向秘龍。

　　他的身上，也有類似龍威的威壓。

　　嗡！

　　兩人之間的虛空中，無形漣漪扭曲擴散，連光線都被折射，巨樹偃倒，地面裂開，無數海獸竟被生生震死！

　　這是威壓的交鋒，針尖麥芒！

　　鏘！

　　一聲尖銳巨響，海獸之影四分五裂，秘龍則扶搖向前，猶如無形風暴，掠過海歌的身軀。

　　「什麼？」海歌身軀一僵，震驚的神情凝固，凍結在他的臉上。

　　他可是海洋之子，承繼的血脈——「泉先」，乃是海族最頂級的血脈之一，就算是蟠龍、孽龍等龍之血脈，也難與之相提並論。

　　自己的種種法術和手段不佔上風，如今，居然連血脈威壓，也居於絕對劣勢？

　　海歌難以理解。

　　「跳劈斬！」

　　李儀踏步向前，一躍而起，掌中魔力灌湧凝聚，化作一柄殺意瀲灩的戰刀，迎頭一道劈下。

　　他的心裡，也是滿腔訝異。

　　李儀的秘龍血脈，源自隱秘與混沌之翼，屬於至高血脈，至高無上！以往他的龍威，都能絕對碾壓，而這一次，僅僅是略佔上風，能凝固住他的時間，十分之短。

　　因此，他來不及施展法術，順手以戰技應敵。

　　好在，他的魔力，殊為不凡！

　　魔力化為長刀，無極之力中，漂浮著朱厭、鑿齒、陸吾、諸犍等異獸，都是肉體強大之輩，給魔力平添金鐵之意，鋒芒畢露！

　　「混賬！」海歌臉色慘然，在掙脫龍威後，拚命閃躲，但依舊未能完全避開，一條左臂被斬落。

　　「海族天才，你完了！」李儀縱身越空，掌中夔音和獸吼交錯，一縷天雷凝聚，殺意恢弘。

　　「哦？是麼？」海歌臉上露出瘋狂，忽然獰笑一聲，左臂揚起，一物投擲而出。

　　嗖！

　　「什麼鬼玩意？」

　　李儀看著他的瘋狂笑容，又是一陣汗毛倒豎，腳踩蓮花，伴隨著重重殘影，大步後退。

　　「嗯？」

　　他的瞳中星軌流轉，定睛看去，竟是一顆普通的海螺，沒有半點魔法波動。

　　李儀色變，此舉，竟然只是虛張聲勢！

　　接著這一線空隙，海歌捏碎了胸口一枚貝殼掛飾，一股股氤氳藍光將他包圍，身形則漸漸黯淡。

　　「哦？打不過了，就想跑？」李儀臉色一沉，出言相激道，「你這海族天才，就沒有點自尊心麼？」

　　他看出，這是一種極為高等的傳送法術，以李儀的實力，也需幾息才能擊破。

　　而那時候，這鮫人早就傳送離開了。

　　「你們人類有句話，叫做——『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李儀，有一日，我必親率海族大軍，掃平大乾帝國，親手殺了你！」海歌遙對李儀，他的身影漸漸暗淡，臉上神情卻更加兇殘。

　　「我等著！」李儀抬頭，回給他一個輕蔑微笑。

　　「哼！」

　　海歌留下一句殺機凜冽的冷哼，身形消失無蹤。

　　李儀淡淡而立，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鯨鯢躍踴？魔章撕搏？越級召喚巨獸一擊的想法，說實在的，真是天才創意……或許，顧嫣然的萬御龍心，也該升升級了。」

　　李儀轉身，步伐輕靈，向著內陸方向走去。

　　目的達到，他也準備回歸了。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六章 當康

　　「——千山異獸吭，萬海荒神慟！」

　　顧嫣然柳眉微聳，來回琢磨這兩句似詩非詩的詞句，呼吸略亂，眼波透著訝異。

　　立心訣此術，修行的人雖不多，但粗略算算，也有二十餘人，而且大多是天驕之輩。

　　顧嫣然的「夜雨孤燈談鬼話」，已是這二十餘人之中，最為拔尖的特性了，她嘴上不說，心中一直以此為傲。

　　卻沒料想，李儀的所得，更加恐怖數倍！

　　誠然，李儀的魔力品相和血脈符文，都屬頂尖之列，但這近乎「元素毀滅」的可怕特性，也令顧嫣然詫異不已。

　　這超塵特性——「獸吭」，已是如此可怖，等日後再添上「神慟」，不知會有何種玄妙？

　　顧嫣然浮想聯翩。

　　「明月，你怎麼也在夜魅居？」李儀環顧一圈後，視線轉向狄明月，好奇問道。

　　「大人，那雲水居，我現在進不去了……」狄明月神情淡然，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雖是大人的天驅，但並非拂曉斷崖正式弟子，趙洪鐘已頒佈規章，只有真正弟子，才能進入冥想室。」

　　她說的平淡如水，李儀則能想像，她受了何等刁難。

　　狄明月就是這般性子，即使負氣也會自己忍著，不願給李儀添麻煩，

　　「神都派的法師，真是越來越張狂了……」李儀臉色一沉，語氣森然道。

　　「也沒什麼……」顧嫣然寬慰道，「他們的手，還伸不到我這夜魅居。明月可在此修行，夜間同修梟熊嘯月，不時還能陪我的『屠夫』練練手，倒也自在。」

　　「大人，還有一件事情。」狄明月想了想，低聲道。

　　「還有什麼事情？」李儀問道。

　　「石弘、何夕和衛紫怡，都搬到斷崖之外了。」狄明月道，「他們並非法師，在山外修行，倒也沒什麼問題……不過，我怕無人監督，衛紫怡會賭性發作。」

　　「欺人太甚！」李儀眼神凜然，一股怒意按捺不住，重重拍了拍桌子。

　　「放心，長老會時，咱們會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顧嫣然輕撫他的後背，柔聲說道。

　　「嗯！」李儀點點頭，壓下心頭怒火，「我們兩人，如今已能代替各自的老師投票……我的兩票，加上你、聶正、秦月、花憐星、尤秋水，就有七票，能佔據上風！」

　　「這一次，我們可打他個措手不及。」顧嫣然也笑了，「此次，他們是想吞併拂曉斷崖？我也會讓聶長老，提出另一個議題。」

　　「什麼議題？」李儀聞言一愣。

　　「讓聶長老出任『代理拂曉之主』，暫時統管拂曉斷崖！」顧嫣然的眸中，掠過一絲精明。

　　「聶長老？這注意不錯。」李儀雙目一亮。

　　聶正性格剛直，實力也強，是眼下拂曉一派中，最為合適的人選。

　　其他幾人，花憐星不足服眾，秦月閉關不出，至於尤秋水，就更不必提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李儀，顧嫣然，沒打擾到你們吧……」

　　門外傳來豪爽之聲。

　　「說曹操，曹操到？」李儀聞言，微微一怔。

　　來訪的人，竟是聶正！

　　……

　　聶正才剛坐下，就拋出一個極大的壞消息。

　　「秦月長老，已經準備加入對方陣營了。」他沉聲道。

　　「什麼？」李儀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他和其弟秦雲，曾有過一點過節，但和秦月的關係，卻是一直不錯。而且，秦月為人不錯，在許多地方都幫襯過他，也一直是拂曉一脈的支持者。

　　「怎麼回事？」李儀眼神一寒，心生焦意。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聶正喟嘆，搖了搖頭。

　　「我們有時間，您慢慢說也行。」顧嫣然淡淡一笑，再次揉了揉李儀的肩膀，安撫他的情緒。

　　李儀心知自己關心則亂，放緩呼吸，平靜下來。

　　「秦月的豐饒牙豚，你們有所耳聞吧……」聶正道。

　　「當然！」李儀點點頭。

　　那頭豐饒牙豚，可謂鼎鼎大名。

　　論實力和資歷，秦月其實是搆不著長老之位的，正是沾了這頭超凡魔獸的光，才能坐上拂曉九長老的末席。

　　「原來，早在三年前，那頭豐饒牙豚就已突破，獲得天啟封號——當康！」聶正嘆息道。

　　「天啟巨獸——當康？」顧嫣然一愣，輕聲道，「這不是好事麼？怎麼從未聽秦長老提及？」

　　李儀也覺莫名其妙。

　　若此事屬實，秦月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絕不再是末席。一頭天啟巨獸，價值難以言喻！

　　「原因很簡單，這頭豐饒牙豚，並非如其所說，是遊歷所得。」聶正苦笑一聲，解釋道，「而是來自伴生儀式！」

　　「伴生儀式？」李儀臉色大變，失聲道，「這頭豐饒牙豚，是伴生魔獸？」

　　聶正沉重地點點頭。

　　「伴生儀式？是什麼？」顧嫣然則聽得一臉狐疑。

　　「伴生儀式，是一種與魔獸締結契約的特殊儀式，是終生契約。」李儀言簡意賅，淡淡解釋道，「這儀式，能呼喚千域，與一頭魔獸締結契約，令其作為你的魔寵，終生不悔。」

　　「這世上，恐怕沒這樣的好事吧……」顧嫣然眼神一動，「代價是什麼？」

　　「聰明！」聶正讚賞地看了顧嫣然一眼，說道，「代價，是付出一部分靈魂。」

　　「靈魂？靈魂此物，還能夠隨意分裂？」顧嫣然聽完，眼神又是一動。

　　「靈魂自然是很難分裂的……這一部分靈魂，還在你的身上，但你卻不能動用，作為一片農田，不斷滋養你的伴生魔獸。」聶正搖搖頭，說道，「因此，舉行過伴生儀式的人，會有一個極大難題，靈魂不全，很難晉級為天字號強者。」

　　「更何況，」李儀撇撇嘴，插嘴說道，「伴生儀式僅能舉行一次，且並非是你選擇魔獸，而是魔獸選擇你。那些真正強大的魔獸，對靈魂的要求苛刻得很，根本輪不上你。」

　　「是的。」聶正順著李儀的話，繼續道，「秦月之所以能獲得豐饒牙豚的青睞，因為他有極為罕見的天賦——大穰之魂。」

　　「原來如此……」李儀點點頭，面露瞭然。

　　大穰之魂，稍微遜色於天人之相，也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天賦。此天賦，能令增益法術大幅強化，也能滋養魔獸。

　　「伴生儀式的靈魂契約，雖然是終生，但一旦魔獸進階為天啟，就相當於化作另一種生物，契約自然失效。」聶正說道，「這頭當康，還算是宅心仁厚，等了他足足三年。但這一次，秦月的『元素秩序』，依舊失敗了……」

　　「神都派的法師，許了他什麼好處？」李儀想了想，皺眉說道。

　　「一滴九嬰之血！」聶正道。

　　「什麼？」李儀恍然大悟，臉色又變得陰沉。

　　「秦月眼看著，自己的長老之位即將不保，想給他的弟弟謀條道路。」聶正嘴角揚起苦澀，「其弟秦雲，如今也修煉馴獸術，卻沒有大穰之魂這等罕見天賦。這一滴九嬰之血，能讓秦雲的伴生儀式，獲得強大魔獸的機會暴漲！」

　　「原來如此……」李儀臉色陰晴不定，眼珠旋轉，思考起來。

　　聶正坐了一陣，依舊一籌莫展，嘆息幾聲，準備起身告辭。

　　「聶長老，請給我向秦長老帶個話！」李儀忽然抬頭，淡淡說道。

　　「什麼話？但說無妨……」聶正有些好奇。

　　「我有一具道化武裝，效果遠勝這滴九嬰之血！」

　　「什麼？」聶正動作一僵，有些失態地說道，「這具武裝，現在在哪裡？」

　　「在這裡！」李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怕聶正不信，誠懇說道，「聶長老，你知道我的性格，不會隨意撒謊的……」

　　「這，這……」聶正心神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聶長老，你和秦長老說一句，」李儀輕聲道，「那些超凡魔獸，可絕非傻子……這九嬰之血，效果只有一時，根本矇蔽不了真正的強大魔獸！你可問他一句，我讓他失望過麼？」

　　「好！」聶正重重點頭，沉聲道，「我相信你，就替你走這一趟！」

　　「李儀，你真能做到？」等聶正離開，顧嫣然壓抑許久，忍不住問道。

　　「大人必定可以！」李儀尚未開口，狄明月率先說道。

　　李儀則眼神恍惚，思緒飛速流轉。

　　……

　　零號煉金室。

　　李儀伸出手，一道長長的材料清單，垂落在嚴河的面前。

　　「嚴河師兄，這些魔法材料，我馬上就要。」李儀嚴肅說道，「這具武裝很重要，意義重大！」

　　「這，這是一具道化武裝？你不說，我都以為是一座超魔陣列了……」嚴河看得眼花繚亂，要知道，這清單之上，足有數百種魔法材料！

　　「嚴河師兄，論挑選魔法材料，我遜色於你。」李儀道，「時間緊迫，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沒問題！」嚴河拍拍胸脯，他見獵心喜，忍不住問道。「不過，這具武裝究竟是什麼？能不能給我透個底？」

　　「嚴河師兄，記得我那具眾生贊詩麼？」李儀一笑，說道。

　　「當然！」嚴河點點頭，「創生之道，簡直巧奪造化！」

　　眾生贊詩和浮生流年，李儀都未在武裝發佈會中顯露，知道的人不多。

　　不過，嚴河是自己人，又是武裝師，自然是清楚的。

　　「那次，是創造生命，」李儀嘴角微揚，眼中一抹銳芒流淌而過，「這次，我想創造一個世界玩玩……」

　　「你說什麼？」嚴河呆了。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七章 點睛

　　補天閣。

　　狹長的煉金台上，一名名法師或坐或站，緊鑼密鼓地調配著魔法溶劑，額上冒汗也來不及擦拭。

　　「這些魔法藥劑，極為重要！」嚴河來回巡視，不時將成品溶劑收入囊中，厲聲告誡道，「誰要敢拖後腿，哼，我嚴河一定讓他好看！」

　　眾人噤若寒蟬。

　　嚴河頓一頓後，又溫言說道：「放心，這段時日調配溶劑，都按三倍報酬計算！還有，等此事了了，我再給大家十天假期。」

　　打一棍給個甜棗，他還是深諳此道的。

　　「謝嚴河師兄！」眾人聞言，歡呼雀躍。

　　「誒誒，手上的東西別亂了……」嚴河點頭，又囑咐道。

　　武弈久出未歸，他幾經磨礪，在李儀的暗中支持下，也漸漸獲得威望，接管補天閣了。

　　「真重……」

　　半日後，嚴河氣喘吁吁，扛著一箱魔法溶劑，踏入零號煉金室。

　　煉金室中，李儀獨自伏案工作，精神專注，並未注意他的到來。

　　嗡！

　　李儀動作瀟灑，筆走龍蛇，肆意縱橫，仿若狂放不羈的草書，行筆間，透著一股酣暢淋漓。

　　他的面前，躺著足足十八桿封魔筆，每一桿封魔筆中，都是不同的魔法溶劑。

　　可見，這具武裝的複雜。

　　「怎麼跟畫畫似的？」嚴河按捺不住，隨意地瞥了一眼，心生詫異。

　　道化武裝，是規則的沉澱，每一根線條，都是嚴整合矩的，猶如一個個大小精確的齒輪。

　　但眼前這具武裝上，則透著寫意狂放的韻味，像是一幅巨大秘境畫卷，徐徐延展開來。

　　「這具武裝，完全看不懂啊。」嚴河神情納悶，頓了頓後，很快自嘲一笑，「若我能看懂，坐在這裡的，就是我而不是李儀了……想那麼多干什麼？我稟賦有限，但還算乖覺，只要緊跟著他就行了！」

　　他動作小心，根據封魔筆上的標籤，將魔法溶劑一一灌入，無聲無息地退了出來。

　　刷！刷！刷！

　　李儀眼神凌厲，一道道弧線在紙面上滋生，有時筆鋒凝滯，他就閉目內視，眼中星軌不斷，觀摩感悟。

　　「這具武裝，或許是我的武裝中，最為複雜的一具。可惜了，徒有其形……」

　　李儀自言自語道。

　　這具武裝，並非規則深幽，僅是構成複雜。

　　「算了，說不準，這具武裝，會是我成為武裝師的踏腳石！」李儀笑了笑，眼神專注，繼續揮毫。

　　……

　　半位面——滄浪鳴泉。

　　鳴泉叮咚，溪流潺潺，幾位長老端坐，一面喝茶，一面談笑風生。

　　神都派的三位長老——趙文宣，田光，方允，都在此處。

　　而這一次，他們的茶宴中，又多了一人。

　　——秦月。

　　「如今的年輕人，實在浮躁，」趙文宣微微一笑，似乎有感而發，「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也有點異想天開了……」

　　「就是！某人身為武裝師，難道不清楚九嬰之血為何物？」田光眯眼，一縷嘲諷在唇角揚起，「九嬰為上古邪神，實力遠在天啟之上，有毀天滅地之能！區區一具武裝，就敢豪言超越九嬰之血，簡直狂得沒邊了！」

　　秦月喝了口茶，並不搭話。

　　趙文宣見狀，蒼老的臉龐上掠過警惕，眼睛一動，給方允使了個眼色。

　　「秦長老，那滴九嬰之血，你還未使用？」方允立刻了悟，試探性地問道，「這伴生儀式，可是越早越好！強大的超凡魔獸，大多鍾情於潛力巨大的年輕人……」

　　「話雖如此，但也不急於這一天兩天吧！」秦月不動聲色，又喝了口茶。

　　趙文宣見狀，臉上陰霾浮起。

　　「真是奇怪……這些拂曉長老，為何都對那李儀自信滿滿？如此荒誕不經的豪言，他們也會相信？」

　　雖然滿腹疑竇，趙文宣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底，的確對那名少年，生出隱隱忌憚。

　　這才幾天，這個不太顯山露水的少年，居然已進階為上位法印？

　　若非親眼所見，恐怕趙文宣也會覺得這個消息，無比荒唐。

　　「這個李儀……」趙文宣神情陰冷，區區一名六級的少年，居然讓他感到頭痛。

　　……

　　山中不知年。

　　補天閣中，眾人忙碌不休，時間也如流水，過得極快。

　　眨眼間，已過去了十四天。

　　嚴河以身作則，吃住都在補天閣中，一步不出。

　　這天清晨，他剛來到煉金室，就看到不少人在包紮雙腳，時而哆哆嗦嗦，發出慘叫。

　　「你們幾個，怎麼走路也不小心點？耽誤了正事怎麼辦？」他皺緊眉頭，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踩到什麼了？」

　　「也不知怎麼回事，」其中一人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苦笑著說道，「咱們補天閣的門前，忽然來了許多刺蝟，氾濫成災，很是古怪。」

　　「我懷疑，是聖景！」一名年輕法師插嘴道。

　　「聖景？幾隻刺蝟罷了，還扯到聖景？」嚴河嗤之以鼻，搖頭說道，「好，我出門瞧瞧。」

　　他才剛出門，臉色就是一僵，一眼望去，竟有種頭皮發麻之感。

　　他忽然覺得，「氾濫成災」這四個字，極為貼切。

　　視線中，充塞著黑色的豎立尖刺，猶如黑色浪潮，密密麻麻，無邊無涯！如此密集而又廣闊的尖刺之林，透著深色鋒芒，叫人不寒而慄。

　　「這麼多？」

　　嚴河懷疑，怕是整座驪山的刺蝟，都在此處了！

　　「嚴河師兄，我說的沒錯吧……」那年輕法師探身出來，一臉得意地說道。

　　「怕什麼？咱們補天閣的法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嚴河故作鎮定，淡淡地說道，「以後來回的時候，稍微繞點路，小心點就夠了。」

　　「是！」眾人點頭應道。

　　第二日，嚴河驚醒，他是被喧嚷的驚呼聲所吵醒。

　　「蛇，好多蛇！這裡是蛇巢麼？」

　　「嗯？這些狐狸，實在滲人吶……」

　　「這些是……黃鼠狼？我發誓，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黃鼠狼！」

　　……

　　嚴河聞聲，心頭一緊，趕忙推門出去。

　　剛走到門口，他就彷彿中了一記冰凍術，動作僵硬，神情愕然，半晌動彈不得。

　　視線中，刺蝟、狐狸、黃鼠狼和蛇，四座黑壓壓的巨大獸群，盤亙在補天閣前，涇渭分明！此景極為壯觀，卻透著邪祟，令人心寒。

　　這些野獸，腦袋朝向同一個方向，猶如某種古怪的朝拜儀式，竟有種翹首以盼的味道。

　　但這景象，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尤其是蛇群，其細長蛇軀揚起，錐形的腦袋盯著一個方向，簡直觸目驚心！

　　所有腦袋的朝向，正是零號煉金室！

　　「嘶——」

　　不知何時，嚴河的身畔，已經站滿了人。

　　「刺蝟、狐狸、黃鼠狼和蛇，這不是所謂的——四大仙？」一名女子捂嘴驚呼。

　　眾人聞言，臉色一變。

　　嚴河也恍然大悟，這四種野獸，都是以靈覺敏銳而著稱，感應強大，被稱作「四大仙」。

　　「這李儀，究竟在搗鼓什麼？」

　　嚴河心存疑惑。

　　「這幾天，你們都別出門了！」他記起正事，叮囑之間，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而再過一天，嚴河就不必叮囑了，直接關門，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這巨大獸群中，開始零零星星地出現魔獸！

　　這些魔獸，也大多以感知敏銳著稱，譬如銀鱗蟒，寒潭蟾蜍等。

　　每過一天，魔獸的數目，都會大幅增加。而且，魔獸的等級也越來越高，還有些感知不算敏銳，但血統不俗的魔獸，也開始出現。甚至，其中摻雜了一頭混血的夢魘獸！

　　它們的視線，都是如出一轍，透著渴望、希冀、慾念、火熱，還有幾分癲狂！

　　零號煉金室。

　　李儀心無旁騖，筆鋒遊蕩，每一筆，都是蒼勁有力。

　　「呼……」

　　他的整個人，都置身於一幅光影畫卷中，恢弘壯闊，玄秘莫測。這幅畫卷中，有千山萬壑，百川四海，猶如一片小千世界，居然是山海秘境！

　　不過，李儀的神情，卻並不滿意。

　　「果然！我的領悟不足，這具武裝，有其形，卻無其神。」他搖搖頭，眼中一縷精芒掠過，「好在，還有它！」

　　正要繼續落筆，李儀想起什麼，遲疑片刻，取出身份牌，發出一道信息。

　　沒過多久，一人到來。

　　竟是聶正！

　　「哼！」聶正大馬金刀一坐，守護在洞穴之前，居然是在給李儀護法。

　　他一身狂暴威壓，魔獸驚悸，不敢動彈，不少野獸則直接癱軟在地。

　　「這個李儀，面子也太大了……」聶正有些好笑，感嘆道，「居然讓我這拂曉長老，給他看門守衛！這麼點魔獸，讓顧嫣然來就行了，用得著我出馬？」

　　「最後一筆。」房中，李儀氣定神閒，封魔筆高高抬起。

　　他的靈魂深處，一縷白色光點，猶如冷冽電芒遊走，落在筆鋒上，熠熠生輝。

　　此光點，是來自雨元素巨人的靈性！

　　而這一筆，正是點睛之筆。

　　「喝！」李儀斷喝一聲，封魔筆落下，最後一抹弧線蔓延。

　　嗡！

　　武裝落成，那一點靈性，猶如燎原之火，又似水霧氤氳，順著一條條魔法線條，瘋狂瀰散而開，點燃了整座武裝！

　　半空中，漫天山河彷彿活了過來，多出幾縷生機和靈性，氣象通天。

　　異象驟生！

慕冰至

第三百八十八章 紀元

　　「——貪狼噬天！」

　　聶正怒聲咆哮，遍體魔力沸騰，右肩上的天罡貪狼暗影浮動，化作一頭氣吞山河的黑色巨狼，恍若吞噬星穹，撲殺咆號，勢不可擋！

　　他不愧為十級強者，一出手，就有天崩地裂的氣魄，排山倒海，無法無天！

　　不過，說實在的，直至暴起出手，聶正還是有點眼暈，沒弄清楚眼下狀況。

　　他不明白，面前這些強大魔獸，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頭頂上空，這一方小小蒼穹間，竟冒出了十餘道傳送門！

　　高懸的傳送門中，一縷縷暴虐威壓交織，似群山壓頂，令得虛空扭曲，獸群成片地癱倒在地，甚至有魔獸被碾碎，化為靡粉！

　　嗡！嗡！嗡！嗡！

　　一隻雪鬃橫生的粗大象鼻，猶如昂揚巨蟒，回捲呼蕩而來，是一頭雪山猛獁；一道烈焰沸影掠空，流火翻騰，看來是金烏或者鳳凰；龍吼深沉，淡淡龍威瀰散，黑色利爪破空襲來，似乎是一頭虯龍；更有一頭皎月獨角獸，以獨角為劍，璀璨月光在角尖凝聚，狠狠刺向前方！

　　喀！喀！喀！喀！

　　聶正仰天怒嗥，魔力所化的黑色貪狼又撕又咬，連綿的碰撞聲中，擋下這些攻擊。

　　那些巨獸的確強大，但跨域的攻擊，威力削減許多。

　　嗡！

　　零號煉金室中，一縷縷山河之光消散，隱沒無痕。

　　「吼！」

　　「嚎！」

　　一道道傳送門中，吼聲不絕，似有疑忌和困惑，也不再追擊，傳送門一一潰散。

　　「哦？雷聲大，雨點小麼？」聶正傲然一笑，活絡筋骨道，「我才剛熱身呢……」

　　嘴上這樣說，他的心裡，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這些巨獸，血統高貴，實力強大，其中有幾頭，完全不弱於他！

　　嘩！

　　獸群恢復行動力，個個如蒙大赦，恐懼逃離，竄入林間，頭也不回。

　　「三階武裝——山海紀元！」

　　李儀垂下頭，細細端詳這具武裝，神情有些恍惚，還有幾分沉醉。

　　這具山海紀元中，響起一聲嬰兒的初啼，靈魂波動氤氳流溢，彷彿是個幼童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整個世界。

　　這具武裝是三階，是有靈魂的，一個初生的靈魂。

　　不再是簡單的情緒，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哭有笑的靈魂。

　　而三階武裝，也會獲得一項強大屬性——成長性！

　　三階武裝，能與承載者共同成長，猶如共生，互助互利，進無止境。

　　「我……悟了！」李儀嘴角揚起，呼吸沉重，面露振奮。

　　製作這具山海紀元，李儀親歷和見證了魔法靈魂的誕生，這讓他對三階武裝的理解，突飛猛進！

　　先前，那具三階的三生秋水，其靈魂畢竟是已存的劍魂，並非天然誕生的魔法靈魂。

　　因此，那一次的感悟，僅是在三階武裝的大門前，拉開一條小小的細縫。

　　而眼下，這具山海紀元所帶來的，則是大門敞開，只等著抬腳而入。

　　「下一具三階武裝，我將不再倚靠外力！」李儀眼掠精芒，自言自語道，「到時候，我就是正式武裝師了！」

　　他自己也沒想到，那道攔住九成武裝學徒的巨大門檻，竟被他以這種方式，輕易越過。

　　「三階武裝？這麼說，你已是正式武裝師了？」聶正大步而來，神情期待，「這具武裝，叫山海紀元？快！給我瞧瞧……」

　　說實話，看到這具武裝是三階，他並不是太吃驚。

　　在面對那潮水般的異域巨獸時，聶正已經是出離的震撼，他腦袋裡的「驚訝」，似乎已經花光了。

　　但目光落在那具山海紀元上時，聶正知道，自己錯了。

　　「這具武裝……」

　　他嘴唇蠕動，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這具山海紀元，是一幅平鋪的山水水墨畫。

　　更為詭異的是，這幅畫竟是活的！

　　畫捲上，水在流淌，風拂樹梢，散發著古樸雄奇之美，栩栩如生。

　　看著那幅畫卷，聶正似乎聽到風聲和水聲，感覺到清風拂面的愜意。

　　「這具山海紀元，能不能給我一具？」他死死地攥住這具武裝，竟是不願撒手了。

　　「聶長老，實在抱歉！」李儀苦笑，歉意地說道，「這具山海紀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獨一無二的……以我的修為，還做不出第二具來。這具武裝，請你幫我給秦長老送去。」

　　「好！不過，我先預定一具，你什麼時候能做出來，我就什麼時候要！」聶正面露遺憾，盯著這具山海紀元，又撫摸一陣，還是咬咬牙，塞入空間戒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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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聶正，李儀閉上眼，結痂跌坐，靜靜回味，徐徐冥思。

　　這具山海紀元，說白了，的確就是一幅畫，是臨摹他體內的山海秘境。

　　不過，他的領悟，還是差了點火候。

　　這幅山水畫卷，有形而無神，山是死的，水也是死的，之所以最終能成功，是借了雨元素巨人的那一縷靈性。

　　要製作出下一具山海紀元，需李儀對於自己的法核，或者那靈性之道，完全地領悟透徹。

　　因此，這具武裝，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獨一無二的！

　　「秦長老，我相信，你不會失望的……」他凜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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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位面——野性峽灣。

　　海風呼嘯，秦月聽著潮聲，望著那光影變幻的山海畫卷，神情複雜。

　　「李儀，你實在是很厲害……」

　　他的笑容，有幾許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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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位面——滄浪鳴泉。

　　趙文宣眯了眯眼，他的右眼皮跳個不停，感覺很不舒服。

　　遠處，方允走來。

　　「怎麼樣？查出來了麼？」他起身，急切地問道。

　　方允聳聳肩，苦笑著說道：「當時，聶正也在場，我派去的人不敢靠近……不過，他親眼所見，聶正使出秘法——貪狼噬天，才擊退引來的魔獸。」

　　「貪狼噬天！」趙文宣眼睛瞪大，渾身的褶皺，都跟著抖動起來。

　　這貪狼噬天，可是聶正的成名法術，也是其最強手段之一。

　　「會不會，是虛張聲勢？」田光仰頭，猜測道。

　　「不管怎麼說，都要早做準備……」趙文宣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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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月收下了。」

　　李儀看著身份令牌，狠狠揮了揮拳頭，緊繃的心弦放鬆，長舒一口氣。

　　距離長老大會，只剩下三天時間，對方即便有什麼小伎倆，恐怕也使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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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大會。

　　高聳的弧形站台上，已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星曜塔已空，所有法師都圍觀於此。

　　氣氛壓抑，所有人，似乎都能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視線的焦點，是一張長長的蒼青長桌。

　　李儀和顧嫣然早早到了，坐在長桌的最尾端，顯得低調。

　　他們兩人，雖然各自代表趙天極和顧言，但身份不足，自然不能坐在兩人的椅子上。

　　聶正、秦月、花憐星、尤秋水等幾位長老，也都齊聚，身後伺立自己的弟子。

　　李儀沒有弟子，帶上了幾名天驅，跟在身後，也算沖沖場面。

　　「諸位久等了……」

　　直到臨近開場，趙文宣等一行人等，才姍姍來遲。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趙文宣一臉虛偽笑容，雙手作揖，告罪不已，「這次的長老大會，我是主持者，就容我先說幾句吧！」

　　他沒有坐下，徐徐踱步，不動聲色地停在拂曉王座的位置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長桌的兩畔。

　　「裝腔作勢！」李儀眼神一寒。

　　趙文宣很聰明，假裝是無心之舉，李儀若是指出，反而會顯得沒有度量。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長老大會，很是榮幸啊！」趙文宣滿臉微笑，笑眯眯地說道，「我這人，實力低微，見識短淺，能來此處，就是想做點微不足道的事情……」

　　「微不足道？趙長老的所做，誰敢說是微不足道？」陸成忽然跳出來，捧場道，「超魔陣列——元素洪澤，開放使用的歷練半位面，還有那些秘法和冥想術，那一件不是功德無量？」

　　「叛徒！」李儀心中冷哼。

　　拂曉斷崖原本的九長老中，倒向神都派的，共有三人——張渙和陸成、石迎風。

　　而張渙和石迎風，本就是帝國安插的樁子，也是拂曉斷崖一直默認的。唯獨陸成，本是拂曉派的長老，卻是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投機倒向神都派。

　　如今，他還敢跳出來搖旗吶喊，這嘴臉，實在醜陋！

　　「如今，我大乾帝國雖處盛世，但底下卻暗潮洶湧，猶如坐在火山口上！」趙文宣沉聲道，「北方的蒙人，東海的海族，西境的馬氏叛軍，都是虎視眈眈，而且似乎有聯合的跡象。」

　　「哼！危言聳聽……」尤秋水冷笑一聲。

　　趙文宣一滯。

　　「幹得漂亮！」李儀嘴角微揚，大感暢快。

　　「趙長老，莫非是有解決之道？」陸成再次跳出，接口說道，「不如，說出來讓大家聽？」

　　「我的確有點淺薄意見……一直以來，我都秉持著一個簡單念頭——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趙文宣點點頭，笑笑說道，「我希望，拂曉斷崖能和神都秘殿合併，共同為帝國效力，同創輝煌！」

　　李儀臉色一寒：這麼快，就圖窮匕見了！

　　眾皆嘩然。

慕冰至

第389章 背叛

　　「合併？」

　　嘩然之聲聒噪四起，有驚愕，有震驚，更多是憤怒，目光不善地盯著趙文宣。

　　「合併？說得倒是好聽，這不明擺了是吞併？」

　　「怪不得肯下血本示好，原來所圖甚大……哼！那一點蠅頭小利，就想收買我們？」

　　「拂曉之主不在，趁人之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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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有氣節！」無數斥責和怒喝竄入耳朵，李儀眼神微亮，心中暗感欣慰。

　　「我拂曉斷崖，創立於第一次『冥域降臨』，屹立數千年，有過高峰，也有過低谷，但卻骨氣不失，從未倚仗過他人！」聶正長身而起，慷慨道，「共禦外敵，我雙手贊成，但合併？沒有必要！」

　　「聶長老所言甚是！」

　　「我附議！」

　　「我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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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觀法師高聲支持，聲如山呼海嘯，氣勢滔天。

　　「諸位，你們都想岔了……」田光見狀不妙，也站起身來，打了個哈哈，「既是合併，神都秘殿和拂曉斷崖當然各自獨立，絕無高下之分，更不存在誰吞併誰。合併後，雙方資源整合，各位學員的修行條件，也會水漲船高！此為雙贏之策，有何不好？」

　　「此言不妥，我認為……」花憐星長身而起，正要說什麼，就被打斷。

　　「等等，等等，聽我一句！」陸成擺手，滿臉假笑地說道，「這種爭論，沒什麼意義……就按斷崖規矩，諸位長老舉手錶決，贊成者多的獲勝！這樣，贊成合併的，請舉手！」

　　他話音未落，趙文宣、方允、田光三人，立刻舉手。

　　緊接著，張渙和陸成、石迎風三人，也假意解釋幾句，自己是為拂曉斷崖大計著想，一一抬起手掌。

　　「哼！裝腔作勢，這幅嘴臉，真是令人作嘔！」

　　對這六票，李儀早有心理準備，臉上波瀾不驚。

　　「我這邊，有七票！」

　　他環視一圈，漸漸有了底氣，眼神微亮，感覺勝利就在眼前。

　　「我覺得，合併是有必要的。」就在此時，一隻手掌，徐徐舉起。

　　這聲音不大，落在一眾拂曉派法師的耳朵裡，直如晴天霹靂！

　　——是秦月！

　　他一臉恬淡，也沒解釋什麼，舉手錶決後，就低頭喝茶，一言不發。

　　「什麼？」李儀身軀一顫，如遭雷擊，臉色變得慘白。

　　此刻的他，滿腔不解，腦袋一片混沌！

　　「秦月，你，你居然……」聶正愕然過後，瞳中燃起熊熊怒火，死死盯著秦月，似乎要將他看透。

　　「哦，我方已經七票了？看來，我方獲勝了……」趙文宣咧嘴笑了，嘴角上揚弧線，猶如一頭滿嘴血肉的嗜血野獸，「既然這樣，根據斷崖法令，這項決議，就算是通過了。」

　　圍觀法師一片死寂，片刻後，嘩然之聲沖霄而起，猶如跌宕滾雷，在人群上空迴蕩。

　　「什麼？」

　　「該死，我不同意！」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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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暴怒，有人頹然，有人嚎啕大哭，絕大多數人，都持著反對意見。

　　可惜，他們的意見並不管用，真正的決策者，是長老會。

　　「這，這……」李儀耳朵嗡鳴，腦中千頭萬緒，他完全失神，已經聽不見聲音了。

　　背叛！

　　這不僅是背叛，更是欺騙，赤/裸裸的欺騙！

　　秦月收下那具山海紀元，令李儀放鬆警惕，卻在這關鍵當口，給了他倒戈一擊，將整座拂曉斷崖，推入萬丈深淵！

　　「為什麼？」李儀目光猙獰，滿腔憤怒和不解，而更多的，則是心痛！

　　這座傳承數千年的拂曉斷崖，即將不復存在，成為神都秘殿的傀儡。

　　「還是，失敗了……」李儀身軀顫抖，遍體的痛苦和無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大人，人算不如天算，」狄明月前進一步，輕聲寬慰，「此事的責任，並不在大人你的身上……」

　　「李儀，我早說過，這是條艱難險阻之路……蚍蜉撼樹，本就不易。」顧嫣然也從震驚中醒悟，搭著他的肩膀，柔聲說道，「何況，秦月會背叛，這是誰也想不到的。」

　　「嗯，我知道。」李儀強笑一聲，十指交叉坐下，但依舊身軀輕抖，感覺痛徹骨髓。

　　別人可以這樣想，但他不能。

　　在其位，則謀其政，他身為觀星一脈的傳人，自然不可能僅享受府主弟子的紅利，也得一肩擔起觀星派的責任！

　　失敗，就是失敗，沒有任何藉口。

　　何況，李儀失去的，是整座拂曉斷崖！

　　長老會繼續。

　　「下一個議題，是……」趙文宣心中得意，連滿臉的褶子，似乎都神采飛揚起來。

　　李儀則渾渾噩噩，猶如麻木，不發一言。

　　不過，就算發言，又有何用？

　　神都派已佔上風，後面的議題，他根本沒有勝利的希望。

　　那讓聶正成為代理拂曉之主的提議，自然成了一句笑話。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李儀的腦袋裡，不斷冒出這個念頭，彷彿陷入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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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喧囂、紛擾、和癲狂的情緒中，長老大會落下帷幕。

　　「李儀，對不起。」

　　秦月起身，將山海紀元遞至李儀的面前，他眼神愧疚，聲音有些沙啞。

　　「謝謝你。」李儀起身，神情淡然，忽然深深鞠躬。

　　「謝我？」秦月愣了，他曾想像過李儀的一萬種反應，從破口大罵到暗下殺手，卻從未想過，會有一句「謝謝」，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我不斷思考，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李儀淡淡一笑，「剛才我想通了——是因為我的無能。」

　　秦月默然。

　　「謝謝你，你讓我看到了自己的無能。」李儀再次鞠躬，「因為我的無能，拂曉斷崖被吞併，即將名存實亡……我會回去自我反省，潛心修行，提升魔法修為，強化武裝造詣，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再來取回我觀星派所失去的一切。」

　　秦月表情一僵。

　　李儀的話語，語氣平淡，沒有瘋狂，沒有怨怒，每一句話都是平鋪直敘。

　　但是，秦月的心底，卻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李儀，我陪著你……」顧嫣然走上前，她感覺到李儀的痛苦，握住了他的手掌。

　　兩人的對峙，時間極短，卻引來幾位長老的注意。

　　「這具武裝，就是山海紀元？」田光的視線遊蕩，眼珠一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李儀，我聽到一點小道消息，也不知是誰放的豪言，說你這具武裝，比九嬰之血還要強大！嘖嘖，聽得我垂涎不已啊……如此強大的武裝，不如讓我等見識見識？」

　　他的聲音迴蕩，引來無數注目。

　　那些正要頹然離開的法師們，都停下了腳步，望向這邊。

　　田光唇角微揚，面露挑釁。

　　在他看來，李儀驟然經歷如此大的挫折，怕是已經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此時，正好可趁勝追擊！

　　他要痛打落水狗，將李儀的最後一點自信，和那拂曉斷崖所剩不多的面子，一併踩入泥濘。

　　只要磨去拂曉法師的心氣，後續兩座學府的整合，就會輕鬆許多。

　　「這具山海紀元，是用於伴生儀式。」李儀神色冰冷，看了秦雲一眼，搖搖頭道，「眼下，並沒有合適的人選。」

　　「人選？這話不妥吧……」田光攤開雙掌，微笑說道，「拂曉斷崖人才濟濟，可舉行伴生儀式的，恐怕是多如牛毛！李儀，這個藉口，有點拙劣啊……」

　　田光咄咄逼人的架勢，立刻引來拂曉法師的同仇敵愾，無數人面露憤怒。

　　「大人，」狄明月一步向前，堅定地說道，「我願承載這具武裝，舉行伴生儀式。」

　　「胡鬧！」李儀眉頭一橫，斥責道，「舉行伴生儀式者，會損失一部分靈魂，成長為天級強者的機會大減！以你的稟賦，怎能舉行伴生儀式？」

　　狄明月的百獸之魂，那是萬中無一的強大稟賦。如今，她修煉婆娑夢境，規避了百獸之魂的副作用，成長為天諭，已然可期！

　　李儀又不傻，自然不可能讓她舉行伴生儀式。

　　「古語云——主辱臣死，我哪能坐視大人被人挑釁？」狄明月微笑，低聲對李儀道，「而且，我的婆娑夢境，吞噬獸魂無數，靈魂浩瀚，宏大無邊。我可將吞噬而來的靈魂，分出一部分作為伴生儀式的祭品，並不會損傷我的靈魂本源。」

　　李儀聞言，臉色一變。

　　「既然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思索一陣，眼瞳乍亮，長身而起道，「諸位，都沒見過伴生儀式吧？不如多留一陣，開開眼界？」

　　「李儀師兄發話，我們哪敢不從？」

　　「好！我正想見識見識，李儀師兄的武裝！」

　　眾人憋了一肚子氣，紛紛大聲應和。

　　「田光，你何必多此一舉？」趙文宣走過來，皺眉說道。

　　「放心！」田光嘿嘿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秦月身為長老，選擇了九嬰之血，這已經說明了問題……這個李儀，經歷挫折太少，太自大了！」

　　「有意義麼？」聶正走了過來，望向李儀，低聲說道。

　　在他看來，拂曉斷崖的消逝，如今已成定局。這種掙扎，無論成敗，又有什麼意義？

　　「聶長老，你看那煙花，僅僅綻放一剎，有意義麼？」李儀面露微笑，朗然說道，「有些事情，不是為了有意義而做的……」

　　就讓這伴生儀式，作為觀星一脈，在拂曉斷崖的最後一次綻放吧！

　　他的心中，暗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