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章 矩陣

    “欸？那是……”

    “那紋絡，是聖痕？還是圖騰？亦或是……”

    “剛才，是怎麼回事？”

    ……

    無數道目光聚焦，眾人忽然色變，眨了眨眼，面露困惑。

    咚！

    碎屑飛舞飄零，李儀尚未走出，一聲沉重心跳回蕩，就見道道碧青紋絡自他的胸口亮起，光輝流轉奔湧，猶如水波漣漪，紋絡剎那間蔓延至其全身。

    那一道道清幽紋絡，弧線奇詭，機變如神，似魔法圖騰，又若血脈紋章，潛藏著如淵如海的深幽意韻，氣象磅礡，鬼神莫測。

    更為詭異的是，李儀身後竟浮現巨獸虛影，雖然虛無縹緲，看不真切，卻散發著一抹鼇擲鯨呿的暴虐氣機，竟比天黿和混沌，還要恐怖幾分！

    不過，這幅神異景象，卻是稍縱即逝，瞬息間消逝無蹤。

    才一步越出，等李儀顯露身形，他的外貌並無變化，身上氣息內斂，顯得平淡無奇。

    “剛才，那是怎麼了……”

    眾人都是強者，自然清楚，剛才那一幕，絕不會是眼花或者錯覺。

    “小子，血脈蛻變完成了？”王賁性子粗糲，大大咧咧地走了上來，搭肩說道。

    李儀點點頭，意有所指道：“還……不賴。”

    “就這樣？”王賁上下打量幾眼，又叩了叩李儀的胸口，不由面露失望，“怎麼看著，好像沒什麼變化？這可是一具天啟巨獸的屍軀啊！虧了，虧大發了……”

    “虧了？誰說的？”李儀唇角高揚，露出幾顆雪白牙齒，提議道，“要不然，咱們倆試試手？你不是說，要踹我屁股麼？”

    血脈蛻變之時，李儀雖然落坐於巨獸心臟，但他的五感和星象直覺，可都並未消失。

    “嗯？你小子，已經七級了？怪不得，你的氣息強大了不少……”王賁察覺了什麼，瞳光一閃，眼睛眯起。

    “嗯，我們同級了。”李儀點點頭，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則是暗道，“不過，可不只是七級那麼簡單……”

    “怎麼？過兩招？”他笑了笑，繼續提議。

    “過招？你當我傻麼？在你六級之時，我就不是對手，現在你已七級，我豈不是會被碾壓？”王賁舉起雙手，恨恨說道，“再說了，跟你戰鬥，一點樂趣也沒有……”

    說著說著，他的臉上露出鬱悶，搖頭不止。

    對他而言，戰鬥和戰爭一樣，其最大的樂趣和成就，在於避實擊虛，尋其弱點而破之。

    這種戰鬥，既有蠻力碰撞，亦有廟算帷幄，可謂智勇兼用，樂趣十足。

    譬如，在王賁看來，和李儀麾下的一眾天驅戰鬥，就很有樂趣。

    和石弘交手，其樂趣最足，兩人手段迭出，見招拆招，有種棋逢對手之感。

    何夕是雷澤之體，攻防兼備，王賁就據守而少攻，先消耗其體力，再徐徐圖之；衛紫怡爆發力強，王賁則近身短打，令她抽不出身來，難以射箭；即使是最令人頭痛的狄明月，她的缺陷，在於施法間隔長，若抓住機會，還有有一定勝算的。

    但和李儀作戰，卻相當令人頭痛，他的特點，是——沒有特點！

    這沒有特點，絕非是中庸，而是各方各面都強大無匹，鐵板一塊，沒有半點弱點項。

    “太沒趣了！”王賁感覺，和李儀戰鬥，完全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嘴！

    這種必敗的戰鬥，帶來的倒不是挫敗感，而是無計可施的憋屈。

    “既然這樣，可以添加限定條件。”李儀笑了，他的確很想戰一場，再次拋出提議。

    “限定條件？你是……什麼意思？”王賁豎起耳朵，面露狐疑。

    “條件一，我不動用自然脈搏。”李儀抬起一根手指。

    “自然脈搏？”王賁雙目一亮，說實在的，他最為頭痛的，就是李儀的自然脈搏。

    這具武裝，可化規則為生命，自我演化，殺傷力拔漲，可謂神工天巧，強大無匹！

    “條件二，我所施展的法術和戰技，僅限於千法之書和通用戰典。”李儀抬起第二根手指，面露微笑。

    “千法之書？還有……通用戰典？”王賁眼神閃爍，腦中無數念頭推演，拿捏地說道，“李儀，這些法術和戰技，其威力可是相當有限！你真要這樣？不後悔？”

    “我從不後悔。”李儀一笑，對方的算盤，他了然於胸。

    “好，我幹了！”王賁一揮拳頭，面露戰意，聲音鏗鏘道，“李儀，可別怪我出手狠辣！這一戰，我定讓你心服口服！”

    他是戰鬥狂徒，好戰且善戰，一個念頭生滅，腦中就能推演出數種戰鬥方案。

    千法之書和通用戰典，都是最基礎，也最低端的法術和戰技。

    說得好聽，是通用，說得難聽，則是平庸。

    王賁僅數息思考，就看透了其中缺陷——缺乏爆發力！

    “我的秋水鬥氣，號為重逾重水，寒逾弱水，除卻沉重，還有強大的封凍效果，可抵禦法術殺傷！”他心中推演，唇角微揚，已是成竹在胸，“只需欺身搶前，擋下那前幾擊，就能一刀下壓，以秋水之沉重，將他碾壓！”

    王賁神情興奮，他的腦中，似乎看到自己擊敗李儀的場景，興奮得渾身哆嗦。

    次次交鋒，他都落於下風，心裏當然憋了一股邪火。

    ……

    “準備好了麼？”

    茂密林木間，二人對立，遙遙相望。

    “這李儀，是否有點托大了？”長孫明睿眯眼，神情古怪，“千法之書和通用戰典，其中的種種手段，即使將其威力發揮至極致，和真正的秘法相比，也是相差甚遠。我絕不是看輕他，這是法則所限。”

    “就是！世間規矩，都有其儀軌，哪是那麼容易跨越的？”

    王虎、王豹二人聞聲，也點頭。

    法則，也有另一個說法，就是規矩。

    規矩，即規則的限定，難以逾越。

    譬如，一記火球術，即使化作天諭法師施展，其威力，也是有所局限的。

    若非如此，血脈能力、魔法裝備、道化武裝、超魔陣列等強化法術威力的特性，也不會如此被看重。這些東西，可打破規則限定，強化法術之威。

    而李儀的身上，似乎並無戰鬥裝備，加上又拋棄了自然脈搏，僅憑自己的血脈能力，難道還能化腐朽為神奇？

    長孫明睿的分析，不可謂沒有道理。

    “拭目以待吧！”長孫神機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

    彩衣一言不發，瞳中五色光芒交織，神情透著淡淡詫異，心頭則是念頭紛湧。

    “哼！我哥絕對贏！”何夕聽完此言，很是不樂意，鼓著嘴說道，“絕對！”

    ……

    “開始！”

    狄明月作為裁判，一道清音回蕩。

    “王賁，來吧！”李儀神情恬淡，雙掌徐徐舒展，無數枚斑駁秘符彌漫開來，蕩漾於四周，猶如一泓閃耀星河，連山排海，瑰麗雄壯！

    那一枚枚秘符，流轉著幽秘光輝，魔能波動浩瀚，形意氣機深沉，出神入化，氣象通天！

    “嗯？這，這麼多？”王賁瞳孔收縮，面露駭然，渾身肌肉緊縮。

    他和李儀交過手，也知道他在戰鬥之中，身外秘符的數量。

    而眼下，這秘符的數量，竟多了兩倍有餘！

    “兩倍，兩倍又如何？”王賁握緊刀柄，眼中精芒暴閃，自我鼓勵道，“這秘符數量，和他的戰力，未必能夠直接掛鈎！數目再多，也就多釋放幾道火球，我能扛得住！”

    吼！

    王賁念頭閃爍，當下不再猶豫，暴喝一聲，持刀前突！

    他幾步奔騰，一躍而起，動作矯健如龍！

    “——萬川秋水！”

    王賁動作古樸，招式至簡，一刀豎劈而下，萬道秋水於刀鋒肆虐，聲勢浩大，雲垂海立！

    這一刀中，竟是裹著一片怒海！

    “嗯？好強！”

    眾人皆是色變，神情微悚。

    “哦？和那無面者的一戰，少爺又有突破！”王虎面有欣喜，不斷點頭。

    “家主曾言，少主是以戰養戰的性子，愈挫愈勇！”王豹也附和道，“而且，愈是重壓和逆境，他越能發揮數倍戰力！這種狀態下，就算沒有條件限制，李儀恐怕也討不了好的……”

    轟！轟！轟！轟！

    刀鋒前掠，秋水蕩漾，驚濤怒浪不絕，聲勢磅礡！

    “哦？有點樣子了……”李儀眼神一亮，卻並無動作，而是佇立於原地。

    既然規定，只能施展通用戰典中的戰技，那千疊經綸，他也無法動用，難以閃爍避開。

    不過，他本來就沒準備躲避。

    嗖！

    李儀一腳橫踏，穩穩而立，開始動了！

    他指掌變幻遊弋，卻並非魔法手勢，更像是某種號令，如畫師潑墨，似名家揮毫，酣暢淋漓。

    嗡！

    隨著他的動作，那一枚枚符文，猶如流水折轉，擺列組合起來。

    “這是……線？”王賁瞳孔收縮，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他能看到，那一枚枚符文之間，竟牽連著淡淡銀線，相互作用，變幻莫測。

    “符陣？”王賁又注意了什麼，眼瞳縮成針尖大小。

    那一枚枚符文，竟在李儀的面前，演變交錯為一道圓形符陣，幽光流轉，深蘊著暴虐殺意！

    “不，不是符陣，是符文矩陣！”

    隨著王賁的身形靠近，他臉上的駭然越來越重，心臟跳得猶如打鼓，武者警兆嘶吼不已！

    符陣之上，無數枚符文添磚加瓦，規模漸漲，竟是化為一座符文矩陣。

    而且，還不止一座！

    李儀的面前，三座符文矩陣層疊向前排列，猶如巨大炮管，炮管正直直地對著他！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一章 生死

    “符文矩陣？這個，這是血脈能力？”

    王賁滿臉驚愕，眼睛瞪得差點裂開。

    他分明是進攻方，卻感覺渾身發寒，一股涼意遍身翻湧，冷徹骨髓。

    這三座平行疊放的符文矩陣，其流光繾綣，意韻悠長，看似毫無殺傷，但暗藏的恐怖威煞，甚至不遜於誅星之炮！

    王賁的武者警兆，叫喊得如同被剝光的少女！

    “娘的，拼了！殺！”王賁豁出去了，也乾脆不再思考，不管不顧，放下所有念頭，專注於一刀。

    這一刀，氣勢恢宏，大巧似拙，隱然有觸碰規則之意，扛怒海而下，倒峽瀉河！

    “——火球術！”

    李儀神情淡然，手掌徐徐前推，一枚火球自掌心冒出，依次穿透三座符文矩陣，如炮彈沖出炮膛，殺意攀升。

    那一枚火球，本來並無特殊，而每通過一道符文矩陣，就壯大數倍，氣息愈發熾盛，色澤近白，隱有鳳唳之聲響徹，震驚百里。

    等穿透三道矩陣，那一枚火球，已然無法再被稱之為火球了！

    這枚全新火球，大逾水缸，炎息暴虐，更藏著一抹星流霆擊的毀滅波動，殺機滔天，焚山煮海！

    “這玩意，是火球術？”王賁視線呆滯，有種破口大駡的衝動。

    他敢說，別說火球了，就算是爆裂火球，甚至炎爆術，也絕無這等磅礡氣象！

    “喝！我斬！”

    王賁雙腳凝定，一往無前的刀勢驟停，刀鋒折轉，帶著瀲灩浩瀚的秋水，斬向那道巨大火球。

    他明白，若繼續向前，在砍上李儀之前，自己就會被這道火球所擊中！

    若是普通火球，十顆八顆他也能夠硬抗，但是面前這個……

    這玩意，真能叫火球？

    王賁心中怒駡，戰刀橫掠，恍若引海而行，凜凜寒芒閃耀，狂暴刀罡亮爍，和火球重重碰撞在一起。

    轟！

    巨響回蕩，驚天駭地！

    能量波紋奔散，秋水之痕和熾白焰光濺湧，虛空搖顫，江翻海沸！

    勁風狂湧，整片叢林都在簌簌抖動，飛鳥和魔獸被驚起，瘋狂奔向遠方。

    群木摧殘，大地龜裂，王賁所立之處，竟被生生削去一層，地上儘是層層疊疊的衝擊痕跡。

    “李儀，咳咳，”王賁腳下踉蹌，咳嗽幾聲，竟吐出一口青煙，“這就是你的血脈能力？”

    “怎麼樣？還不錯吧……”李儀一笑，露出滿嘴白牙。

    “太可怕了！”王賁神色驚駭，感歎道，“即使法術極效，也沒有這等威力吧！這個能力，可強化法術強度，簡約而強大，無可匹敵！”

    “你錯了。”李儀搖搖頭，否定地說道，“這個血脈能力，其長處，恰恰不是簡單，而是——複雜多變！”

    “複雜多變？”王賁一愣，面露狐疑。

    “這個血脈能力，依舊是聖魔禦令，只是更上一層臺階。”李儀神情淡然，徐徐道，“上一層境界，名為‘起之章’，眼下，則已是‘承之章’……”

    “承之章？”

    “這些血脈秘符，皆如同士兵，隨心所欲，轉圜如意！”李儀抬起一根手指，無數枚秘符繚繞指間，生滅變幻，“只要我一個念頭，可星羅棋佈，排列為任何我需要的符文矩陣，發揮不同效果。”

    “轉圜……如意？”王賁瞧出了什麼，神情驚駭。

    “譬如說，獄火球……”

    李儀神情淡然，手指蕩漾，一枚火球向上彈出。

    他的上空，三疊矩陣凝形，火球重重穿透後，色澤由赤轉黑，黑炎蕩漾，彌散著“永恆毀滅”之意，不死不滅，竟是獄火！

    “或者說，淵息火球？”

    李儀手掌虛握，一枚火球懸於掌心，三重矩陣流轉，火球色澤化灰，流溢出“深度腐蝕”的韻味，侵蝕虛空，碎裂虛無。

    “聖魔禦令？不會吧，這個血脈能力，未免也太強了！”王賁神情震撼，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的理解方式，倒沒那麼複雜。

    這個血脈能力，就等同於一件天譴裝備！

    而且，還是一件可以隨意更迭屬性的天譴裝備！

    其效果，不僅在於強大，而且更如鬥轉星移，變化萬端！

    “就我目前的能力，五座符文矩陣，已是極限。”李儀攤開右掌，忽然歪了歪頭，好似想起了什麼，唇角微揚，“誒？我好像沒說，戰鬥已經結束了……”

    “嗯？”王賁聞言，心頭就是一緊。

    下一剎，武者警兆尖嘯，他猛地抬起頭，神情一僵，猶如蠟像。

    他的頭頂，五座符文矩陣一字排下，幽光折轉，魔能激蕩，其直指向下，猶如一尊來自天穹的巨大魔導炮！

    “——落雷術！”

    李儀的聲音，適時響起。

    轟！

    一道蒼白雷弧扶搖而下，雖只有手指粗細，但光輝熾亮，狂暴殺意肆虐，橫行無忌！

    而每穿透一道矩陣，這一彎雷弧就壯大許多，氣息也愈發兇暴凜冽，等透過最後一道矩陣時，這道本來只有手指粗細的雷弧，已然粗如水桶！

    “李儀，你這小子，我恨你！”

    狂暴雷鳴聲，伴隨著王賁的憤怒咆哮，響徹雲霄，震盪百里！

    一彎電芒，映亮天地！

    “這聖魔禦令，雖已轉圜如意，變幻無方。”李儀抬手，無數枚符文回歸，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戲謔，“不過，說實在的，我和你一樣，還是更喜歡這種直接暴力的方式……刺激，而且痛快！”

    ……

    百丈巨坑中，寸草不生，滾石盡碎，依舊有殘留的電弧遊走，滋滋作響。

    王賁橫躺在巨坑中央，微撇著嘴，一臉生無可戀。

    他身上傷痕累累，處處焦黑，又有些動彈不得，但眼珠子還能夠轉動，依舊是惡狠狠地盯著李儀。

    “眼睛瞪那麼大幹嘛？放心了，馬上就治好你。”李儀搖搖頭，走上前去。

    他抬起右臂，五座矩陣依次落下，覆于王賁身上，身後則浮現皎月玉蟾之影，一口月輝噴息蜿蜒流下。

    滋滋！

    地面上，無數綠芽冒出，王賁的傷勢，也以極快速度恢復。

    “這小子，實在是太可怕了……”長孫明睿冷眼旁觀，神情複雜。

    他作為法師，當然更能看出，這個血脈能力的恐怖之處。

    法師的強大，不僅在於實力，也在於制衡和生克，手段多變。

    這才是在千域戰爭之中，法師地位遠高於武者的核心因素。

    而眼前這個血脈能力，可簡可繁，既簡單暴力，也可看人下菜碟，變化克制。

    此血脈能力的等級，恐怕是造化級，都不足以形容！

    就算皇室的九嬰血脈，那血脈能力——“天擇”，在其面前，也都和渣滓無異！

    更何況，李儀身份特殊，他是一名武裝師！其深諳規則，通曉各種符文矩陣，對自己血脈能力的運用，手段更加出神入化。

    “神機，這個小傢伙，你可是得好好抓牢了……”長孫明睿低聲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當然知道。”長孫神機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李儀神情自若，心頭也是浮想聯翩。

    “這個，可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啊……”他心頭暗忖，“需要神血，才能令我進階？連那頭天啟巨獸的屍軀，也僅僅是作為養分罷了。莫非，往後要獵殺神子，甚至是獵殺神靈？”

    當然了，這個想法，眼下也只能想想而已。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他搖搖頭，屏去心頭雜念，一臉氣定神閑。

    眼下，他體內空空蕩蕩，還需先按部就班地積累魔力，至於晉升為八級，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

    一切妥當，三人清點戰利品，一一分割。

    說是分割戰利品，但李儀一方，其實根本沒份。

    那剩餘的噬心魔，魔獸屍體乃至礦石藥材，都由王賁和長孫神機兩方瓜分，輪不到李儀。

    這一場蛻變，李儀吞噬魔獸精血無數，更是“吃掉”了一整頭天啟巨獸，所耗巨大，自然不可能再分得戰利品了。

    不過，李儀倒也不在意。

    他所看重的，是那座古怪叢林！

    ——扭曲之木！

    斬殺焰角後，李儀從其記憶殘片中，得知了此木的名字，也瞭解了其一部分特性。

    不過，他絞盡腦汁，依舊是回想不出，在哪里見過和之相關的記載。

    “這東西，據說生存於罪淵之底，無人見過，也是很正常的。”李儀搖了搖頭，“算了，無需多想，可徐徐圖之。反正，這片扭曲之木已然落手，往後再慢慢研究。”

    ……

    接下來的日子中，三方也各司其職，著手于建設前哨據點。

    李儀一方主要的任務，是三座防禦型的魔法塔。

    不過，這件事情，李儀置身事外，完全交付給王勝。

    以王勝的法陣造詣，再配合一些月之暗面的學員，建造這幾座魔法塔，僅是時間問題。

    李儀自己，則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任務，是一具道化武裝！

    這具武裝，意義很特殊，因為，這是一具四階武裝！

    而更重要的是，這具武裝，李儀是準備送給顧嫣然的。

    說起來有些喪氣，他身為男友，居然還從未給顧嫣然製作過一具武裝。

    不過，李儀很確信，這具武裝，絕不一般！

    “古語雲，未知生，焉知死？”他自言自語道，“眼下，我悟透了創生之道，對這死靈之道，似乎有些觸類旁通了……”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二章 酆都

    “一具道化武裝？”顧嫣然似笑非笑，眼中秋波蕩漾，“怎麼了，為何會突然想起給我製作一具武裝？莫非，是幹了什麼壞事？”

    “哪有！”李儀斷然否認，揉了揉鼻子，訕訕道，“這不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麼……”

    “哦？那眼下，又是什麼機會？”顧嫣然面露好奇，“有何特殊意義？”

    “嫣然，這具武裝，是我的第一具四階武裝！”李儀眼神凜然，瞳中精芒閃耀，“而且，我敢打包票，這具武裝，和你的死靈術法，必然相得益彰，！”

    “是……量身打造？”顧嫣然有些心動。

    李儀點點頭，聲音鏗鏘道：“就是量身打造！”

    “不過，”顧嫣然神情一動，露出疑惑，“不過，你所精擅的意境，可絕不包括死靈一脈……武裝為意境的沉澱，缺乏意境領悟，你如何製作武裝？”

    “放心！”李儀傲然一笑，拍著胸口道，“知生者，也能聞一知十，通曉死之意境！我雖不擅死靈一脈，卻精通創生之道！死生輪轉，毀滅與蘇生，兩者對立而生克，也是別有妙韻！”

    “既然這樣，我准了！”顧嫣然略微思忖，忽地面露嬌笑。

    說實話，更讓她心動的，倒不是那具武裝，而是李儀臉上那傲睨一世的表情。

    “這具武裝，自你的右肩起始，延伸至你的右手指尖。”李儀抬起右手，在她的右臂上比劃了一下，“我是第一次繪製四階武裝，可能要多耽擱一點時間，前後大概一個月。”

    “一個月？”顧嫣然想起什麼，神情微變。

    “怎麼了？”

    “五天后，我需要出一趟遠門……”顧嫣然面露苦笑，“看來，這具武裝，必須先耽擱一陣了。李儀，實在抱歉！”

    “哦？究竟什麼事情，這麼著急嗎？”李儀聞言，有些納悶。

    “還記得‘夜煞’麼？”顧嫣然淺淺一笑，臉上露出回憶。

    “夜煞？當然記得。”李儀點了點頭。

    他也想起許多往事，一抹笑意自心底升起，直至唇角。

    夜煞，是尤秋水打賭時輸給顧嫣然的地獄武士，打賭的賭約，正是李儀的一場試煉勝敗。而後，顧嫣然為了報答，又授予李儀一道秘術——元素怨靈。

    可以說，這頭夜煞，是兩人之間最初的橋樑。

    “我準備，出一趟遠門，弄幾頭回來……”顧嫣然輕笑一聲。

    “地獄武士？”李儀臉色一變，面露震驚，愕然道，“你是要去始皇陵？不行，那太危險了了！”

    地獄武士，又稱兵馬俑，是始皇陵的殉葬之物，也是上古紀元之中，死靈法術的絕巔產物。不過，眾所周知，始皇陵是至凶之地，機關重重，其危險程度之高，放眼整個九州，恐怕也無出其右。

    “放心，那並非是始皇陵，而是一處萬人坑。”顧嫣然搖搖頭，淺淡說道，“那地方，名為酆都！”

    “酆都？”

    “嗯！”顧嫣然點頭，徐徐解釋，“此地，是煉製兵馬俑的死靈作坊，其中絕大多數，倒都是殘破不堪的殘次品。不過，對我等死靈法師而言，這種殘次品，反倒是更有價值。”

    她越說越興奮，興致勃勃，眼睛發亮。

    “何況，酆都此地，本就是一處天厭血池，是天然的煉屍之地！如今，蟄伏其中的死靈生物，歷經無盡歲月洗禮，又有死氣蘊養，恐怕更是生出無數玄秘……”

    “等等，等等！”李儀趕忙開口，打斷了她，“為什麼不能多等幾天呢？這具武裝，僅需一個月，卻能令你此行把握大增！”

    “不能等。”顧嫣然再次搖頭。

    “為什麼？”李儀追問。

    “酆都之外，有一道類似元素潮汐的‘死亡浪湧’，由濃烈的死氣構成，深藏著暴虐力量，即使天位強者也無法逾越。”顧嫣然面露苦笑，“而這死亡浪湧，也有潮漲潮落，每隔三十年會稍退一次，只有這時，才有機會進入。”

    “這酆都，一聽就是一處兇險之地！”李儀蹙眉，忍不住說道，“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你去了用處也不大……”顧嫣然唇角上翹，她心裏高興，不過還是拒絕，“酆都之中，元素極為稀薄，僅餘死靈氣息，是死靈法師的天堂，卻是其他職業的地獄。你不擅死靈法術，在其中只會處處受限。”

    李儀還想再勸。

    “李儀，此行對我而言，也是一場歷練。”顧嫣然止住了她，滿臉笑容中，有一縷堅定，“你去無序之地時，我沒有攔你，那這一次，你也不能攔我……”

    李儀無計可施，只得苦笑。

    他早就清楚，顧嫣然性情獨立，並非小女人那般，喜歡依附他人。

    “此去，需要多久？”李儀想了想，又問道。

    “算上路上時間，四十來天吧！”顧嫣然面露沉吟，不確定地說道。

    “四十來天？”李儀蹙眉，也開始思考。

    “放心了，酆都並非異域，更沒有空間封禁，”顧嫣然輕笑一聲，安慰地說道，“若是遇上危險，我也可借助傳送卷軸脫身，並無大礙的。”

    “傳送卷軸？”李儀眼神一亮，受此啟發，他想出了一個主意。

    “怎麼了？”顧嫣然好奇道。

    “既然這樣，這具武裝，我直接傳送給你！”李儀語氣堅定。

    “傳送？”

    “嗯！”李儀點點頭，簡單解釋道，“我準備，在你的空間手環中，搭建一座單向傳送法陣！一旦這具武裝完成，我就能通過傳送法陣，第一時間傳送給你！”

    “這個，有必要麼？”顧嫣然思索，面露猶豫，“即使是單向傳送法陣，價格也是相當昂貴的……再說，到那時候，說不準我已經回來了。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絕不是小題大做！”李儀搖搖頭，眼中精芒閃爍，“星象直覺告訴我，這具武裝，對你幫助巨大！”

    說到此處，李儀一臉豪邁，又揚了揚眉毛：“再說了，哥不差錢……”

    “好了，好了，都隨你。”顧嫣然哭笑不得，又叮囑道，“不過，動作要快！”

    “放心！”李儀灑然一笑，“跨域傳送星獸之顱這等大工程都完成了，傳送一具武裝，小意思……”

    說罷，他取出封魔筆，筆走龍蛇。

    ……

    一切妥當之後，兩人又溫存一陣，這才戀戀不捨地送顧嫣然離開。

    而李儀則馬不停蹄，著手於這具武裝，他的第一具四階武裝！

    “看樣子，進度得儘量加快……最好，是能在二十天之內完成！”他自言自語道。

    說話間，李儀踏步如風，身影消失。

    不過，他的第一件事，並非是前往煉金室，而是去尋找石罡。

    稍稍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僅撞上石罡，還遇上了林甯那小丫頭。

    “血？要……要多少？”石罡臉色古怪，眼底深處，透出一縷淡淡戒懼。

    他倒不怕流血，不過，李儀的武裝師身份，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成為了魔法材料。

    “放心，不會太多，兩管血液就夠了。”李儀神情溫煦，取出兩條溶劑試管。

    “兩管？沒問題！”石罡看了一眼，感覺並沒多少，當下點了點頭。

    嗤喇！

    他取出了一柄隨身匕首，自食指上橫割一道，當下，鮮血汩汩流出。

    沒過多久，石罡的血液，就灌滿了兩條試管。

    “放心，我會補償你的。”李儀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月底之前，你稍稍留個心眼，會有你的一場機緣。”

    “機緣？我該怎麼做？”石罡聞言，不由一愣。

    “到時候，你會知道怎麼做的……”李儀啞然失笑，又叮囑道，“記住了，在號角剛剛響起的時候，是你最大的機會……”

    說罷，李儀腳踏青蓮，身影飄忽無蹤。

    “號角？剛剛響起的時候？”石罡滿臉愕然，揉了揉腦袋，“這，這是什麼意思？林寧，你知道麼？”

    “我怎麼會知道？”林寧翻了翻白眼，“不過，府主大人的話，必然有其道理！這一場機緣，你可得好好守著！”

    “有那麼厲害麼？”石罡則很懷疑，“府主大人也非神靈，還能預測未來不成？”

    他身為死靈法師，一直跟隨顧嫣然修行，對李儀倒沒什麼印象。

    “神靈？府主大人的手段，可比神靈厲害多了！”林寧輕哼一聲，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木頭腦袋，你一定記住了，守好自己的機緣！”

    “哦，我知道了。”石罡點點頭，依舊有點口服心不服。

    ……

    “這兩管石罡的血液，要先淬煉一番，將後卿之精，提純而出……”

    李儀步伐如風，心中念生念滅。

    後卿血脈，號為“屍巫之祖”，“亡者起源”、“骷髏牧者”等，可謂死靈一脈的始祖，其血液，當然也是一流的魔法材料。

    很快，他就回歸了煉金室。

    配置魔法溶劑，描繪符文，煉製封禁，準備工作一一就緒。

    不過，雖然時間緊迫，李儀卻並未急於下筆。

    “生與死麼？”

    他端然而坐，閉目沉吟，不斷思考起來。

    “如何把握，這一抹灰色地帶？”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三章 平衡

    “灰色地帶麼？”李儀思忖著。

    這一次的血脈蛻變，不止令他實力暴漲，亦是感悟良多。

    早在製作三世機樞時，李儀就早有所察，這千域萬界之間，絕非僅有秩序和混沌，還有第三種屬性，他稱之為“灰色地帶”。

    而如今，李儀終於明白，這“灰色地帶”，是為——平衡。

    黑與白，光與暗，秩序與混沌，以至於生死輪回之間，都有介於兩者之間的特殊狀態，名曰平衡。

    而李儀所追尋的，正是那生與死之間的平衡節點。

    “以音律之道，令死靈心生情緒；以吞噬之道，令死靈吐納飲食；以天演之道，令死靈演化進階；以歸溯之道，令死靈成長壯大！這具武裝，雖不能逆轉生死，卻能生死兼半，非生非死，又似生似死！”

    李儀眼瞳生電，一抹精芒浮動，久久不散。

    嗡！

    他筆鋒綿長，似尋幽覽勝，繾綣深幽，彌散著無盡韻味，剛柔並濟，曲直相合。

    “哦？狀態不錯，那就快點……”

    李儀面露凜然，一筆直直向下，恍若一筆裂開生死，陰陽兩隔！

    這一道弧線，介於生死之間，獨闢蹊徑，隱秘無方。

    這一筆，是立意，是基調，亦是樞紐。

    “好！”

    李儀暴喝一聲，面露滿意。

    這一筆落下，他竟有種酣暢淋漓之感，遍體通暢，戰意高漲。

    “這具武裝，立意高遠，意韻深幽，可直達輪回深處！”

    他傲然一笑，下筆似鳳儀獸舞，行筆如雕龍畫鳳，無盡深意在筆鋒滋長，一彎彎弧線彌漫，鱗次櫛比，密密匝匝。

    這具武裝為四階，而武裝每上升一階，其繁複駁雜的程度，則是十倍攀升！

    工作量巨大，李儀的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他早已習慣高強度的工作，這具武裝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多感覺。

    嗤喇！

    刷刷！

    煉金室中，筆鋒橫行之聲不絕，李儀每一筆落下，都仿佛是種下一顆種子，無數道千形萬狀的弧線，徐徐綻放擴散。

    “很好，越快越好……”

    李儀神情專注，心無二念。

    他心中清楚，自己每早一分製作出這具武裝，顧嫣然的酆都之行，其把握就大上幾分。

    心懷目標，他自然更加專注。

    烏飛兔走，時間逝去。

    嚎！

    咆哮之聲，於小室中千回百轉。

    李儀的身外，竟有無數道巨大身影冒出，如群山林立，寒意滂沱！這道道身影，其氣息陰寒，威壓冷冽，彌散著令人心悸的死靈之氣，竟是一位位冥域神祗！

    白骨大君、死亡領主、惡孽龍神、僵屍祖老、嚴冬女妖……

    半空中，一名名冥域神祗懸立，視線凶戾，橫眉怒目，惡狠狠注視著李儀，兇相畢露。

    “凡人，你膽敢竊取諸神的權柄？”死亡領主暴喝，聲音回蕩，如精神震爆。

    “螻蟻，給我停下！否則，迎接你的，將會是永恆的死亡！”惡孽龍神冷傲，出言威脅。

    “該死的蟲子，即使你死後，也會不得安寧！我會將你封印在魂匣裏，以白骨之焰灼燒一萬年！”白骨大君詛咒著。

    ……

    “小把戲……”

    李儀不發一言，連眼珠子都未轉動一下，依舊奮筆疾書。

    這場面，他也並非第一次見到了。

    在製作永世光輝之時，李儀就曾遭遇天使幻影，更有三大聖天使降臨，一指橫斷，強行打斷了他的武裝。

    那一道道幻影，並非真正的天使，而眼下幻象，當然更不是冥域神祗。

    此景象，為規則投影！

    當一具武裝觸及了規則真意，令規則生出震盪時，才會出現規則投影。

    此種異象，是規則的自我保護機制。

    同樣，初生的天譴裝備，之所以會引來天劫之雷，原理也是一樣。

    這點小小幻象，自然是影響不了李儀，反倒是令他信心大熾。

    “這具武裝，觸碰規則真意，非同凡響！”

    “不過，那具永世光輝，僅是光的不斷疊加，究其根源，依舊是光之意境……”

    “而這具武裝，則是以生之道，侵染死亡規則，非死非生，可謂是動搖死亡法則的根本！恐怕，這具武裝的阻力，還要大上數倍！”

    李儀筆鋒不停，心念生滅間，面露警惕之色。

    果不其然！

    他正思索著，驚變陡生！

    “螻蟻，死亡才是你的歸宿！”白骨大君面色陰沉，指掌流轉變幻，一指點出。

    嗡！

    半空之間，一道紋絡怪詭的白骨之門開啟，一道暗色身形掠出，其形似虛似實，無數道波紋般的氣息流轉不止。

    嚎！

    此身影尖嘯一聲，竟吐出十餘道精神之矟，猶如一頭頭銀色蛟龍，破空襲掠！緊接著，它身形前壓，化為一道昏黃閃電，直刺李儀的後心，動作狠辣。

    這道波紋蕩漾的身影，絕非幻象，而且冥域生靈——幽魂刺客！

    那道白骨大君的無相幻影，竟是釋放出一道真正的法術！

    “規則反噬？”李儀眼神一寒，沉聲說道。

    ……

    “酆都麼？”

    顧嫣然極目遠眺，眼神閃爍，面露驚歎之色。

    她的面前，深黑的死亡浪湧滔天而動，猶如潮汐般席捲升落，死氣森森，氣勢恢宏！沉沉浮浮的黑暗中，依稀可見一道巍峨聳立的城池，若隱若現。

    顯而易見，這座城市，恐怕是亡靈所建！

    “亡靈生物，居然還懂得建造城池？這也……”

    此景象，不止沒有令顧嫣然心生寒意，反倒是令她眼神狂熱，恨不得一探究竟。

    忽然，侍立在旁的屠夫眼神一凜，轉頭望向身後黑霧，面露警惕之色。

    “顧小姐，這麼早就到了？”

    黑霧中，一道瘦長身影走出，滿臉微笑。

    此人是一名乾瘦老者，披著黑色法袍，身軀骨瘦如柴，猶如一頭行走的骷髏。

    “拜見談老！”顧嫣然稍稍行禮，自嘲地說道，“我實力淺薄，自然得笨鳥先飛了……”

    此人名為談空，是一名十級的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的圈子不大，且大多出沒於養屍地和墓葬陵園，也是這個緣故，顧嫣然和不少死靈法師都有過一面之緣。

    談空，正是此行的召集者。

    兩人閒聊幾句，又有三道身影搖晃行出。

    “哦？”顧嫣然神情微變，不由心生戒備。

    這三人，分別是一名容貌猥瑣的黑矮胖子，一名手持水晶髑髏的白袍老婦，還有一人，竟然已是一名不朽屍巫！

    這三人，顧嫣然一個都不認識。

    “這三位是……”她眉頭微蹙，淡淡問道。

    “哦，差點忘了！”談空拍了拍腦門，笑著說道，“顧小姐，讓我分別介紹一下……”

    “這三位，分別是季強，甄雁和鐘武山。”他的手掌，一一指了指三人。

    接著，談空又道：“眾位老友，這小姑娘，是顧嫣然。”

    “見過三位。”顧嫣然身為晚輩，行禮說道。

    “才八級？”鐘武山眯起眼睛，神情不渝。

    “諸位，她才二十出頭，已是八級法師，可謂是死靈一脈百年難遇的天才！”談空早有預料，微笑著解釋道，“何況，她這頭名為‘屠夫’的縫合怪，也是相當不俗……”

    “天才？死靈一脈，只有積累，哪有天才？”甄雁冷哼一聲，不陰不陽地說道，“我見過很多所謂的天才，他們的結局，可都不怎麼好……”

    她討厭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

    “顧嫣然？名字好聽，人更美！”季強則嘿嘿一笑，露出淫邪之色。

    顧嫣然聞言，臉色微微一沉。

    “哦，忘了介紹了，”談空不動聲色道，“這位小姐，早已名花有主！她的丈夫，諸位可能聽過，名為李儀。”

    “李儀？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季強面露思索，忽然臉色大變，“造化榜第七，李儀？”

    “就是他！”談空點頭。

    其他人聞言，也皆是微微變色。

    李儀的名字，在整個九州，可謂是如雷貫耳！他年紀不足二十，已是造化榜第七，稟賦卓絕，舉世無雙！而且，更是聽聞，在化龍之夜後，他的排名，居然還有繼續向上的趨勢。

    “才子佳人，果然般配！”季強忽然乾笑一聲，翹起大拇指說道。

    他可不傻，一名武裝師，特別是這種前途無量的武裝師，其能量，是顯而易見的。

    即使是天位強者，若是遇上李儀，恐怕也得恭恭敬敬的，何況他才十級，更是一名不被重視的死靈法師？

    “這麼說來，顧小姐的身上，應當有道化武裝了？”鐘武山意識到了什麼，神情狂熱。

    在九州之域，死靈法師地位低下，因此為死靈法師設計的武裝，簡直是鳳毛麟角！而死靈法師的高階武裝，則似乎從未出現過。

    “沒有。”顧嫣然聳聳肩，輕描淡寫道，“李儀不擅死靈之道，因此，並未給我製作武裝。”

    眾人聞言，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她的身上並無魔能波動的痕跡，眾人不由面露失望。

    不過，有幾個人，則在眼底掠過思索之色。

    “談老，這你和邀請我時，所說的可完全不同。”顧嫣然沉著臉道，“當時，你可沒說有這麼多人。”

    顧嫣然相當惱火。

    在這幾人中，她修為最低，若是真有戰利品，恐怕很難分到一杯羹的。

    “我觀察過，酆都中死靈生物眾多，若沒有足夠力量，恐怕難以攻入……”談空明白顧嫣然的顧慮，笑著道，“放心，酆都有十二門，到時候，咱們各取一門，絕不會有搶奪戰利品的行為的。”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四章 分身

    嗡！

    暗色匕首破空，幽魂刺客身影閃滅，伴隨著尖嘯如怨靈的一道道精神之矟，直掠突刺！其匕首之上，暗影之力繚繞，詛咒符文閃耀，陰險毒辣，殺意凜然！

    此為幽魂刺客的天賦戰技——幽冥暗襲！

    “規則反噬麼？”李儀眼神一凜，瞳中掠過寒芒，神情肅然。

    眼下情形，乃是這具武裝，已然觸動了死亡規則，動搖其規則根基，所引來的反噬！

    他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並不慌亂。

    “——流光殘影！”

    李儀吐出四字，身形未動，背後秘符蕩漾流轉，星羅棋佈，化為五座依次羅列的符文矩陣。

    這五座符文矩陣，符文工整，排布有序，線條或直或豎，竟是秩序井然，散發著一抹規天矩地之感。

    “哼！”

    李儀沉哼一聲，瞳中精芒閃爍，一道璀璨流光自他身後投射，化作一道璀璨倒影，步步漣漪，掠過五座符文矩陣。

    嗡！

    這道鏡影，依次穿透五座符文矩陣，毫不費力，猶如撞開了五層幕布。但是，每一重幕布，卻令他形態演變，猶如返祖歸源，身上冒出蒼白鱗片，利爪獠牙滋長，額頂則是凸起生出一對雙角。

    其相貌，隱然似乎是……龍人？

    “區區一頭死靈罷了，給我滾！——摧山重擊！”

    龍人怒聲咆哮，聲音恢弘，遍身氣象莊嚴，身後重巒疊嶂綿亙浮動，一拳剛強且方正，勢大力沉，沛莫能禦！

    轟！

    拳鋒直擊，猶如一堵城牆傾塌，幽魂刺客哀嚎一聲，身形炸裂，化作暗色流螢潰散開來。

    “哼！不值一哂！”

    龍人傲然凜立，通體大放光明，聖詠之聲縈繞，身外無數枚符文生滅流轉，隨意一個動作，都有種法天象地的神秘韻味。

    此景，著實驚世駭俗！

    就算是拂曉之主趙天極在此，恐怕也會拍拍自己的大腿，看看自己是否是做夢。

    此術，已經逾越了流光殘影，絕不再是簡單的鏡像，而更像是一道分身！

    而且，若是細看，這頭龍人，鱗甲玄秘，龍角崢嶸，有天人合一之相，極似那秩序巨龍——天黿！

    “聖魔禦令的長處，在於白雲蒼狗，千變萬化！”李儀唇角微揚，若有所思，“我精通的意境愈多，自身手段，也會愈發無跡可尋……這記法術，或許可以叫做——天黿分身？那這個呢？該叫做……混沌分身？”

    話音未落，他的身後，秘符流轉變幻，幾次生滅重組，再次化為五座符文矩陣。

    這五座符文矩陣，竟是截然不同！

    五座矩陣，其符文扭曲，排布無序，一道道詭譎深黯的弧線蜿蜒，沉浮錯落間，流轉著深幽隱秘的混沌韻味！

    “出來吧，混沌分身！”

    伴隨著李儀的一聲低喝，一道璀璨鏡影越出，如同天黿分身一般，橫掠長空，騰躍矩陣而過，仿佛穿透了五道豎立的水幕。

    嗡！

    這道鏡影，其身影橫掠，形貌演變，遍體黑鱗橫生，滿嘴獠牙暴長，瞳孔化為猩紅，一縷縷扭曲混沌之意，在身外逡巡不散。

    這頭黑色龍人，其相猙獰暴虐，虛空威壓繚繞，氣息暴虐凶煞，酷似那虛空深處的霸主——混沌巨龍！

    就在此時，下一波的規則反噬，亦是如期而至。

    “——死亡祭典！”

    死亡領主沉聲冷喝，手指遙點虛空，一座黑暗之門拔地而起，四道高大身影行走而出。

    這四道身影，分屬四種顏色，其鎧甲猙獰，斬劍巨大，不時有怨靈自甲縫冒出，又被重新吞噬回去，極為詭譎。

    兩道分身眼神一凜，皆是戰意大熾。

    “天啟四騎士麼？”混沌分身唇角上揚，露出滿嘴利齒，“看樣子，還是頂級品相！嘖嘖，看上去不錯！”

    “我喜歡。”天黿分身眼神淩厲，點了點頭。

    這四色騎士，屬性各異，正是天啟四騎士——饑荒白騎士，戰爭紅騎士，瘟疫綠騎士以及毀滅黑騎士。

    “——方寸屠場！”

    “——方寸屠場！”

    幾乎是難分先後，兩道分身欺身前掠，身形略微下壓，不約而同地施展出了同一戰技，左右傾軋。

    鋥！鋥！鋥！鋥！

    琴弦般的清響回蕩，道道漣漪血線交錯，洞裂虛空，殺意淩厲！

    同樣的戰技，在兩者的手中，其效果，竟是截然不同。

    天黿分身的面前，是一道道橫平豎直的淩厲血線，閃爍著凜冽寒芒，簡約而暴虐，鋒銳難擋！

    混沌分身的周邊，則是繚繞著無數道曲曲折折的血線，一抹抹混沌神意遊弋，碎裂眾生，邪氣凜然！

    這兩者，一為秩序，一為混沌，屬性截然相反，卻同樣是開碑裂石，生撕萬物！

    “該死，這血線，為何能傷害我的魂軀？”

    “醜陋的龍人，我要殺了你，我……”

    “我乃毀滅騎士，怎麼會……”

    ……

    道道血線鋥鋥作響，寒芒瀲灩閃耀，夾雜著哀號慘叫之聲，鮮血激蕩，怨靈潰散！

    很快，聲音戛然而止。

    “這兩道分身，一為祖龍天黿，是絕對秩序；一為混沌巨龍，是扭曲混沌……”李儀心中念頭忽閃，信心大熾，“有這兩道分身助陣，可秩序可混沌，遇上任何變故，也能應對自若。”

    兩道流光殘影，已是李儀的魔力極限。

    若再增加分身，對他繪製這具武裝，就會造成影響了。

    不過，已經足夠了。

    “卑微的凡人，你必須死！”

    “讓你瞧瞧，本王的怒火……”

    “螻蟻，你觸怒我了，我必殺你！”

    ……

    神祗投影紛紛咆哮，指掌流轉，一道道死靈法術連續施展，大多是召喚之術，千奇百怪的死靈生物浮現，哀嚎鬼嘯，撲掠而來。

    “死靈生物？這種不人不鬼的玩意，就該躺在墳墓裏！”天黿分身縱身越空，手掌變化結印，遍身光輝大熾，“——黎明龍印！”

    嗡！

    他的身後，天黿之影旋繞，化為一枚璀璨符印，猶如一顆懸空的太陽，狂暴輝光席捲彌散！這一縷縷破曉之光，氣息熾盛，律動深沉，山呼海嘯一般，摧枯拉朽！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死靈生物哀嚎不絕，一一冰消瓦解。

    “——秘機龍印！”

    混沌分身獰笑一聲，瞳中殺意烈烈，身後混沌巨龍盤蜷，斂聚為一枚幽暗符印，接著符印坍縮，化座一道巨大黑洞。

    嗷！

    咆哮聲回轉，無數頭光怪陸離的扭曲生物，猶如炸裂的煙花，肆意噴薄，翻騰狂湧！這其中，有惡魔，有異怪，更有許多虛空生靈，屬性詭異，氣息暴虐！

    轟！轟！轟！轟！

    半空中，黑洞和太陽遙對，手法各不相同，卻都強橫莫測，滅殺死靈生物，恍若摧枯拉朽！

    “呼……”

    李儀的本尊，則是奮筆疾書，動作輕靈，沒有半點凝滯。

    隨著死靈生物的一一死亡，他的殘夢天賦發動，一枚枚記憶碎片，落入眉心之中。

    “哦？死靈？這就是，所謂的……死靈？”

    李儀若有所思，時而點點頭，面露了然。

    這一枚枚記憶碎片，同樣也是規則碎片，令李儀對那死亡之道，心生全新感悟。

    這具武裝之中，許多存疑和不暢之處，被他一點一滴地理順，反倒如魚得水，繪製得更快了！

    “這規則反噬，卻是適得其反，加快了我的繪製速度……”

    李儀面露微笑，眼神淩厲如刀。

    ……

    酆都。

    “快點，動作都快點！”談空催促不斷。

    從高空俯瞰，六道身影奔掠如風，沿著狹窄空隙向前猛奔，而長條形空隙的兩側，則是一片深沉黑暗。

    “還真危險……”

    顧嫣然埋頭前行，視線餘光掃過左右，兩側那牆壁般的死亡浪湧，令他心驚膽寒。

    這死亡浪湧中，蘊藏著無比恐怖的力量，別說顧嫣然了，就算是天位強者，也會被碾成齏粉。

    哢哢！

    左右兩側的死亡浪湧，漸有合攏跡象，空隙漸小。

    “趕緊的！”

    眾人的神情愈發緊張，身上魔力如沸，速度暴漲，催動許多秘法，速度到達極限！

    嗖！嗖！嗖！嗖！

    眼前忽地豁然開朗，五人臉色一振。

    “屠夫！”顧嫣然回身，一道法術落在屠夫身上，令它速度狂漲，推著顧嫣然撲掠而出。

    轟！

    顧嫣然才剛剛脫身，身後死亡浪湧合攏，發出轟然巨響。

    “才快了一步？”她暗暗心悸，“下一次，得多做點準備……”

    很快，顧嫣然收斂心神，望向眼前的城市。

    她的視線，忽然一僵。

    面前的城池，四四方方，長寬皆有百丈，陰寒巨碩，鬼氣森森。城牆上，甚至有望樓、箭塔、拋屍車等物，且佈置極具章法，殺機暗藏。

    城池分四面，每面各有三座城門，有白骨守衛把守。

    “我去北面！”鐘武山浮空，前掠而行。

    “這樣的話，我去東面！”季強也不客氣，身影消散。

    “那，我就選擇南面。”顧嫣然淡淡一笑，指向前方。

    “顧小姐，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談空打了個哈哈，忽然道，“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答應？”

    “提議？”顧嫣然一愣。

    “我們三人，可都選擇南面。”談空款款而談，“這樣的話，可互相牽制，分擔亡靈生物的攻擊。而這三座城門，相互之間也間隔百米，不會有爭搶獵物的事情。”

    顧嫣然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好，那就說定了！”

    “好！”

    談空和甄雁點點頭，卻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個眼神，瞳中冷芒一閃而逝。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安息

    “嚎！”

    屠夫怒聲咆哮，眼中戰意凜冽，弒神鬥氣暴動起伏，時而化作修蛇之相，殺意暴走，兇神惡煞，彌散著吞天噬地之意。

    它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骷髏禁衛，披掛骨甲，手持骨刃，猶如漲潮時的潮水，蜂擁而來！

    一頭頭骷髏禁衛倒下，又有更多補充，前赴後繼，源源不斷。

    “真是難纏……”

    屠夫冷哼一聲，修蛇之相一記回卷，又是吞噬無數頭骷髏，但卻僅是九牛一毛。

    這骷髏禁衛，已是四級亡靈，再加上這恐怖的數量，戰鬥力也極為可怕。

    骷髏海之中，更是摻雜了不少高階亡靈，諸如屍魂牧者、無頭騎士、黑武士，大僵屍等。這些亡靈，混跡於骷髏海中，有時號令指揮，時而出手偷襲，手段陰損，防不勝防。

    “——冥域召喚！”

    顧嫣然手掌結印，四具棺木在面前浮起，一頭頭黑武士走出，揮舞著巨大戰劍，加入戰團，咆哮衝殺。

    雖穩住了陣腳，她卻面露頭痛。

    “這地方，還不是善地啊……”

    這才剛剛進城，就已經陷入苦戰，要深入城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兩位，究竟是怎麼做的？”

    想到此處，她視線遊弋，左右各看了一眼。

    事實上，顧嫣然也不是傻子，談空和甄雁對她有所企圖，她心知肚明。

    不過，親眼目睹了這座亡靈之城的規模，她更是明白，沒有那兩人的牽制，自己深入城中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橫豎都是機會渺茫，何不搏一搏？

    而她的另一個想法，則是學習。

    她想瞧瞧這兩人是如何深入的，或許能給她一點靈感。而即使這次不能深入，以後也還有機會。

    “——痛苦鞭撻！”

    談空眼神淩厲，他處於眾多黑武士的護衛中，精神力化作黑色長鞭，不斷地鞭笞著一名無頭騎士，令它憤怒哀嚎，身體顫抖。

    “——亡者掌控！”

    談空小心地觀察著那名無頭騎士，忽然眼神一亮，手掌捏印，一枚幽暗符文飛出，烙印在這名無頭騎士的身上。

    “嚎！”

    無頭騎士放聲慘嚎，身軀簌簌抖動，良久之後，走向談空，同樣護衛在他的周圍。

    “嗯？這是……”顧嫣然明白了什麼，喃喃低語，若有所思。

    她轉過頭，又望向另一方。

    “寶貝，吃了它，別客氣！”

    甄雁高舉著水晶髑髏，口中吟念咒文，一道幽綠凶靈尖嘯飛出，撲向一名無頭騎士。

    哢哢！

    凶靈透體，無頭騎士動作一凝，立於原地。它的身軀劇烈抖動，尖嘯之聲不絕，甲縫中很快冒出綠光，倒戈相向。

    “原來如此！”顧嫣然點點頭，恍然大悟道。

    談空的方式，是以“痛苦鞭撻”消磨無頭騎士的意志，進而以“亡者掌控”控制它；而甄雁的方式更簡單，是以一種類似奪舍的方式，以凶靈之魂，奪取無頭騎士的控制權。

    這兩種手段，可步步為營，一點點地壯大自身力量，的確有機會進入城中。

    不過，這手段對顧嫣然來說，卻沒什麼價值。

    兩種手段，前者需要強大的精神力，而後者，且不說那水晶髑髏，更需要大量的凶靈。

    “準備不足，這一趟，恐怕是給他人做嫁衣了……”顧嫣然面露苦笑。

    她和其他人不同，是第一次來酆都，自然不可能有提前準備。

    莫非，這一趟，就只能當買個教訓了？

    顧嫣然撇撇嘴，有些心中不服。

    “先堅持吧！”她想了想，面露堅定。

    ……

    一晃十天。

    一路向裏廝殺，顧嫣然和另外兩人的距離，正在一點點地拉遠。

    而且，這種趨勢，還在不斷地加大。

    隨著時間流逝，談空和甄雁二人，其麾下無頭騎士漸成規模，都是先慢後快，進展迅猛。

    顧嫣然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也僅能維持速度，差距自然越來越大。

    “早就說了，死靈一脈，沒有天才！”甄雁忽然轉頭，面露譏嘲，陰陽怪氣地說道。

    她冷冷一笑，抬起右掌，一道幽綠之芒射出，裹挾著哀嚎之聲，直奔顧嫣然而來。

    “嗯？”顧嫣然臉色微變，瞳中掠過一縷寒意，“引魂箭？怪不得了，原來早有謀劃！”

    她面有恨恨。

    引魂箭，有勾引死靈的效果，對大僵屍以上的強大亡靈無效，但對骷髏禁衛，則很有效果。

    嗖！

    風聲響動，隨著那一箭射來，骷髏禁衛猶如被甜味吸引的螞蟻，紛紛湧湧地奔襲而來。

    “這個討厭的老女人！”顧嫣然滿臉怒色。

    就在此時，談空也是一回身，一道引魂箭射出，綠芒奔湧。

    一頭頭骷髏禁衛，如潮而至！

    僅是片刻光景，顧嫣然的面前，已是三方合圍，骷髏禁衛層層包裹，密不透風。

    “顧小姐，反正你也走不遠的……”談空歉意一笑，“我覺得，多斬殺些骷髏禁衛，也是熬煉技藝的不錯法子。”

    說罷，兩者對視一眼，繼續向前。

    而這種事情，卻並非一次兩次！

    接下來的數天，每每兩人身外的骷髏禁衛積累一定數量，他們則回身一箭，將禍水引向顧嫣然。

    “這兩個老鬼！”

    顧嫣然滿臉憤怒，她進退兩難，離開又覺得不甘心，心中竟生出幾許無力。

    “那具武裝……若是有李儀的那具武裝，結果或許會不一樣！”

    她眼神複雜，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念頭。

    ……

    黎明之地，月如玉盤。

    月色下，數艘海船乘風破浪，在碧波中極速穿行，快逾奔馬。

    這幾艘海船，剛剛在晨光之港交易完畢，裝滿了來自陸地的奢侈品和魔法裝備，滿滿當當，吃水極深。

    鼾聲回蕩。

    船長褐須剛剛喝多了酒，酒醉未醒，鼾聲如雷。

    這一趟買賣，他可是賺了個滿缽，連在睡夢中，都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笑意。

    “大人，大人，出事了！”

    熟睡中，一名年輕鮫人連滾帶爬，沖入他的房間。

    “怎麼了？”褐須睡眼惺忪，揉著眼睛道，“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

    “有……敵襲！”年輕鮫人結結巴巴道。

    “敵襲？”褐須一個激靈，右手抓起枕邊佩劍，一躍而起。

    他神情警惕，又有些驚疑：“海盜麼？在這片海域，怎麼可能有海盜？”

    “不，不是海盜……”年輕鮫人牙關打顫，“是，是……亡靈！”

    “亡靈？”

    ……

    褐須走出甲板，眼神掃了一圈，忽然打了個寒戰，手中佩劍差點掉到地上。

    月光下，寬闊的甲板上，竟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亡靈，其中，竟然還有一頭八級上下的深海怨靈！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作戰？”

    褐須猛然醒悟，暴喝一聲，遍體鬥氣大熾，沉聲號令道。

    但是，他的號令卻沒有效果，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失魂落魄一般。

    “怎麼了，你們魂丟了麼？”褐須一臉愕然，大聲道，“還不動手？”

    “大人，可是，它們並未發動攻擊……”一名船員狐疑道，“像是——路過？”

    “路過？說什麼蠢話！”褐須心生荒謬，“你什麼時候見過，亡靈會趕路的？”

    但他話尚沒說完，那一頭頭亡靈對他視若無睹，走向船的另一側，一躍跳入海中。

    接著，陸續又有亡靈上船，橫掠船身，然後躍入海中。

    “這……真是趕路？”褐須喉嚨沙啞，有點說不出話來。

    此時，船身震盪，一聲沉悶重響回蕩。

    “怎麼回事？觸礁了麼？”褐須猛然轉頭，眼神一僵，立刻就酒醒了，渾身打顫。

    闖入視線的，是一艘黑色巨船，風帆破敗，船身腐朽，氤氳的慘青幽光中，是一頭頭氣息陰冷的亡靈！

    “幽靈船！”褐須失聲驚呼，面露絕望之色。

    他身為船長，常年行走于海上，自然不可能沒聽說過幽靈船。

    幽靈船，為死者之船，僅穿行於深海，且極為兇殘，一旦遇上活人之船，就會將其屠滅一空！

    而且，幽靈船戰力極強，就算是海妖戰艦與之遇上，也斷然沒有倖免的可能性！

    可以說，在海中，幽靈船即為死神，觸之即死！

    “完了，完了！”

    褐須不斷搖頭，正準備說什麼，卻見幽靈船將他的船撞開，一路前行，消失在濃濃迷霧中。

    “這是……”褐須一臉懵然，良久都反應不過來。

    他不明白，這凶名赫赫的幽靈船，怎會大發慈悲？

    “莫非，它們也是路過？這方向，是……晨光之港？它們想要上岸麼？”

    褐須的心中，生出無比強烈的荒謬感。

    ……

    轟！

    地動山搖！

    大地裂開，一道巍峨身影冒出，竟是一頭死去不知多久的巨獸！

    此獸早已化作亡靈，卻一直在沉睡，不知為何，竟在今日復蘇。

    它搖晃著身體，緩緩走向一個方向，正是月之暗面。

    ……

    月之暗面中，眾人低頭下望，騷動不已。

    魔法塔的下方，竟是站滿了亡靈，猶如膜拜聖地一般，圍聚在月之暗面的四周。

    “百鬼夜行麼？我可沒見過，這麼大規模的百鬼夜行……”

    魔法塔上，眾人指指點點，眼神愕然。

    “這，就是我的機緣？”石罡一臉若有所思。

    ……

    煉金室中，李儀落下最後一筆，眼神淩厲，點了點頭。

    “四階武裝——安息號角！”

    話音剛落，一聲恢弘卻鬼魅的號角之聲，悠揚響起！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六章 幽靈

    嗚~~

    號角之聲如泣如訴，奔散開來！

    這深沉綿長的號角，恢弘而蒼涼，雄渾卻陰寒，似永夜的咆哮，如亡者的喪鐘，回蕩於天地，侵染這夜穹月色。

    “嘶——”

    “快看，那月亮……”

    “不會吧，是我眼花了？”

    一聲提醒後，眾人仰望蒼穹，倒抽涼氣之聲不絕，面露愕然，驚駭得無可附加。

    僅是片刻光景，懸於夜空的圓月，月色恍若血染，由雪白轉深紅！

    “怎麼回事？”封百戰一臉驚異。

    “這號角聲，分明來自…莫非，是府主大人的武裝？”林甯性子機敏，側耳傾聽後，當即恍悟，大聲道，“一具新作？”

    “武裝？這麼看來，還真有可能！”李孤寒眼神一凜，瞳中掠過悚然，“不過，這具武裝，竟能如星獸頭顱一般，逆轉天象？這未免也……”

    眾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強烈震撼。

    星獸，為星辰追獵者，可侵吞位面，是強逾神靈，暴虐無極的存在！其頭顱，能“改天換地”，並不算出格。

    但眼下，可僅僅是一具武裝！

    當然了，這和星獸頭顱的“逆轉晝夜”，存在著巨大差距，但侵染月色，同樣是奪天地之造化，鬼斧神工！

    “這具武裝，至少也是四階！”封百戰握緊拳頭，篤定說道。

    “不錯！”武弈也走出來，贊同說道，“不錯，毫無疑問，絕對是四階武裝！而且，恐怕在四階武裝中，亦是絕對的佼佼者！”

    四階武裝！

    這個辭彙，讓眾人皆神情劇變。

    “四階？我記得，府主大人的年紀，還不足二十呢！”林甯張大嘴巴，失聲說道，“這個記錄，是不是前無古人？”

    “何止前無古人，十有八九，也是後無來者。”武弈唏噓說道，他情緒複雜，既有驕傲，也有幾分豔羨。

    “這麼說來，府主大人在造化榜上的排名，”封百戰眼神一亮，輕聲道，“恐怕能更進一步！”

    “聖景，又是聖景！”寧問心中泛酸，撇了撇嘴，“怎麼每一具武裝，動靜都如此巨大？就不能動靜稍小些麼？”

    眾人都是感同身受，紛紛苦笑，不由自主地點頭。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聖景，僅是開端罷了。

    亡靈之夜，才剛剛拉開帷幕！

    “欸？你們看，那是……”一聲驚呼響起，聲音中透著驚訝，“那群亡靈，好像在呼吸吐納？但亡靈生物，怎麼能呼吸吐納？”

    “不僅是吐納，好像，還是在進階？”又有人驚疑道。

    “這絕不可能！據我所知，在亡靈聖典之中，可沒有這樣的記載！”有學院派斷然否認。

    “但是，你自己看，那不是進階，又是什麼？”前面一人不服，又道。

    “這，這也是聖景的一部分？”

    ……

    爭論夾雜著驚呼，還有無數道直勾勾地盯著下方的震驚目光，魔法塔中的眾人，皆神情僵硬，面龐扭曲。

    他們都實在太震驚了。

    月之暗面的下方，無數頭亡靈圍聚，摩肩接踵，漫山遍野，猶如一片骨骸叢林，或者一片亡靈之海！

    這些亡靈，種類駁雜多端，有骷髏戰士、僵屍等低級存在，也有深海怨靈、無頭騎士等上位亡靈，還有數頭體魄巍峨的骸骨巨獸，如山聳立！更為驚人的，是在不遠處的海面，竟還停泊著一艘死氣森森的幽靈船！

    此景，已是詭異莫測，但居然還不是最讓他們最震驚的。

    他們最為震驚的，是這種種亡靈，竟如同人類的練氣或者冥想，一呼一吸之間，正在吐納那血色月光！而且，那吞吐之中，血色月華入體，它們居然開始進階！

    嚎！

    一頭骷髏戰士桀桀長嘯，遍身血光氤氳，猶如籠罩於血色霧氣之中。伴隨著血光蕩漾，它的體表骨甲橫生，掌中骨刃拉長，瞳中魂火愈熾，越來越像一頭骷髏禁衛！

    吼！吼！吼！

    僵屍嘯月，其身軀格格作響，獠牙利爪漸長，體魄拔高膨脹，凶煞暴虐之氣縈繞，漸漸化為一頭大僵屍。

    除此之外，黑武士、無頭騎士、骸骨巨獸等，都在那一吞一吐之間，靈魂波動漸盛，氣息狂烈，不斷成長！

    更為詭異的是，那艘泊於海岸的巨大幽靈船，居然如同一頭活獸，同樣在演化蛻變！

    哢哢巨響不絕，整艘幽靈船上，船身、桅杆、風帆、乃至側舷炮上，大片大片的腐朽木片墜落，露出紋絡詭奇的全新船體！這種景象，和生物的蛻皮，極為相似！隨著船體的“新陳代謝”，一抹抹陰冷氣息浮湧，竟有惡鬼嘶號之聲回蕩，透著痛苦卻歡欣的情緒。

    “這究竟是……怎麼了？”

    眾人滿臉震撼，瞠目結舌。

    但要說震驚，誰也比不上石罡。

    “死靈，在進階？這絕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石罡身為死靈法師，深諳死靈之道，對亡靈的理解，比其他人要深刻得多。

    因此，他更加清楚，眼前情形，是何等的違逆常理！

    亡靈並非無法進階，只是，這一過程極為漫長。亡靈無法修行，僅能通過殺死同類，或者殺死生物，吞噬其消散的殘魂，慢慢進階。這種速度極為緩慢，即使從骷髏戰士到骷髏騎士，往往也需數十年甚至更多。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亡靈，一生都不會有進階的機會。

    而那些實力強大的死靈，也並非是進階而來，而大多是生前為頂級強者，死後才承繼了強大的力量。

    死靈法師的造物——縫合怪，表面上是升級進階，實則是一次次回爐重鑄，令其實力攀升。這種人為改造，和傀儡頗有近似，並非是自然進階。

    顧嫣然的“屠夫”，以自創秘法——“亡者歸來”煉就，通曉弒神鬥氣，能通過鬥氣吞噬，自我成長。這可以說，這已是亡靈中的另類。

    而眼前，這如山如海的亡靈，居然都在演化進階？

    “這可是亡靈！亡靈，怎麼可能和生物一般，吐納能量，演化進階？”

    石罡神情扭曲，心中響起陣陣破碎之聲，那是他的三觀。

    “等等，號角聲響起……這就是我的——機緣？”

    石罡想起什麼，身軀一顫，雜念盡消，瞳中透出強烈灼熱。

    他舉目四望，稍稍看了幾眼，霎時恍然大悟。

    這些亡靈，處於進階的緊要關頭，靈魂不穩，意識模糊，正是他簽訂死亡契約的絕佳時機！

    “這就是機緣！”

    撕拉！

    石罡當機立斷，手指在牙齒上一橫，以血為書，在掌心中繪製一枚死亡符印，波動深沉。

    “就是你了！”

    緊接著，他暴喝一聲，動作淩厲如風，撲向了一頭大僵屍。

    大僵屍為五級亡靈，若是放在以往，他可絕不敢如此膽大，覬覦等級遠在自己之上的大僵屍。

    但眼下，這頭大僵屍處於進階之處，靈魂激蕩，正是絕好機會。

    ……

    號角聲漸淡，在夜空中漸漸低沉，一點點消散。

    而當空的圓月，也重歸於皎潔和雪白。

    亡靈紛紛轉身，眼神中竟有意猶未盡，搖搖晃晃地離去。

    而在月之暗面上，眾人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情緒震盪，說不出話來。

    這一場亡者的狂歡，著實是令他們大開眼界！

    “嘖嘖，府主大人的手段，是越來越神了！”

    眾人議論紛紛，感慨不已。

    “哈哈，賺翻了！不知道，府主大人還要不要我的血？要多少，我給多少！”

    石罡滿臉興奮，一躍三丈，呼吸如牛。

    趁著號角之聲，他四處尋獵，簽訂了三道死亡契約。

    而且，他所契約的，並非是大僵屍，而是三頭黑武士！

    那三頭大僵屍，在簽訂契約後，依舊在血月下蛻化演變，最終化為四頭黑武士，煞意凝沉，凶性滔天！

    要知道，以他這點修為，別說大僵屍，就算契約普通僵屍，也是機會渺茫。

    而就這片刻光景，他卻契約了整整三頭黑武士！

    毫無疑問，他在月之暗面的所有學員中，實力已是穩居第一。

    石罡喜形於色，也懷著滿腔感激。

    嗖！

    幽靈船之上，一道耀目白芒掠空，快逾閃電，襲向月之暗面。

    “哦？”

    狄易騰空而起，一把抓住那道白芒，低頭一看，竟是一枚白骨卷軸。

    “大恩不言謝！”

    遠處，幽靈船中，陣陣蒼茫之音回蕩，藏著一股博大浩瀚的靈魂力量，如淵如海，令人心生戰慄。

    這聲音，竟令無數低級亡靈，直接潰散炸裂！

    “往後，若是有需要，可折斷這白骨卷軸，我會助戰一場，報答恩情。”

    聲音飄蕩，幽靈船掉頭而行，很快消失在迷霧中。

    狄易飛回魔法塔，盯著這枚卷軸，神情古怪。

    “狄爺爺，那幽靈船，也是一頭亡靈？”林寧很好奇，又問道。

    狄易點點頭，又補充了三個字：“天位以上！”

    “嘶——”

    眾人再次失驚。

    “這艘幽靈船，不止自身有逾越天位實力，更蟄伏著無數強大亡靈。”狄易感歎一句，“其戰力，足以比擬一支軍隊！可惜的是，因其生物特性，只能在夜晚出現……”

    他頓了頓，又肅然命令道：“這枚白骨卷軸，可作為月之暗面的底牌之一，絕不可張揚！你們，都記住了麼？”

    “是！”

    ……

    煉金室中，李儀獨自而立，靜靜地觀摩著這枚卷軸，面露微笑。

    “去吧！”

    他凜然一笑，這具安息號角，消失於傳送陣中。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七章 平推

    酆都。

    屠夫眼神絕然，遍體弒神鬥氣翻湧，修蛇之相聚散生滅，每一記攻擊，都能掃滅無數亡靈，其勢拔山倚海！

    但它的面前，卻是骷髏如海，僵屍似潮，一路衝殺之下，亦是舉步維艱。

    “這兩個老傢伙……真該死，越來越過分了！”

    顧嫣然眼神凜冽，唇角一抹怒意越來越盛，臉色陰沉，冷得嚇人。

    這幾日下來，談空和甄雁摸出門道，見顧嫣然無法反抗，行事變本加厲，愈發肆無忌憚！

    內城城牆之上，布列著一排拋屍車，以僵屍為彈，攻勢洶湧，綿延轟擊，攻擊三人。那一顆顆屍彈，即使未能砸中，也會有一頭僵屍沖出，發動猛烈突襲。

    談空和甄雁使了個心眼，施展秘法——“誤導印記”，將拋屍車的攻擊，盡數移轉于顧嫣然的身上。

    顧嫣然當然壓力暴漲。

    她既得提防頭頂呼嘯的屍彈，又得抵禦骷髏海和屍潮的圍攻，根本無法前行，完全停滯不前。這樣一來，她與那兩人的距離，則是越拉越遠。

    “要退出麼？”

    顧嫣然眉頭緊蹙，這個念頭，在她的心中反復浮現。

    即使再支持下去，似乎也只是浪費時間，根本不可能深入內城。

    但是，顧嫣然不甘心！

    她性情獨立，意志堅定，也很有主張，不喜歡半途而廢。

    “算了，再支持一陣……既然來了，就要堅持到底！”

    “就算一無所獲，也權當是給屠夫的一場歷練，斬殺亡靈，也能令弒神鬥氣成長。”

    “說不準，李儀的武裝，還能給我一點驚喜……”

    她自言自語，忽然面露暖意，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不過，理智卻告訴她，眼下局勢這般惡劣，恐怕就算是四階武裝，也根本不可能扭轉。更何況，這才剛剛二十來天，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顧嫣然眼神一變，猛地低下頭，面露驚訝。

    嗡！

    她右腕的魔法手鐲中，幽光驀然大盛，一抹深幽磅礡的靈魂波動溢散，猶如精神震爆，轟鳴不絕。

    哢！哢！哢！哢！

    數十頭距離較近的骷髏禁衛，竟是魂火熄滅，骨架潰散開來。

    “這是……魔法靈魂？這具武裝的靈魂波動，居然如此強大？”顧嫣然面露驚喜，低聲說道，“這具武裝，他已經完成了？”

    當下，她毫不猶豫，一個念頭閃爍，手鐲幽光閃爍，一句蒼黑武裝浮現於她的掌中。

    本來顧嫣然已經不抱太多期望，但眼下，卻不知為何，一抹期待重新生出。

    “這具武裝，叫做——安息號角？”顧嫣然微微一怔，低聲道。

    這具武裝之上，僅附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四個字：安息號角。

    這紙條，可謂簡陋至極，連其基本特性，也是隻字未提。

    “哦？看樣子，信心十足麼……”顧嫣然笑了，她能感覺到，李儀這一舉動中，所透出的強烈自信。

    ……

    “天才？一個黃毛丫頭罷了，也敢稱之為天才？”甄雁冷笑，滿臉嘲諷，“稍稍一點手段，就被我等耍得團團轉，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甄雁，還是積點口德為好。”談空神情淡然，輕聲勸道，“別把這小丫頭得罪狠了，她的男人，畢竟是那李儀。”

    “李儀又如何？他既然不擅死靈系武裝，和我也沒有利害關係，我用得在乎他？”甄雁冷笑，“怎麼，他還能找人來追殺我？不管此行是否有收穫，我依然回深山中閉關，他能奈我何？”

    談空眉頭微蹙，知道勸不了他，也不再說話。

    猝然間，兩人表情劇變，面露驚愕。

    “是……道化武裝？”甄雁神情大變，失聲驚呼。

    “這具武裝，流溢著如此濃烈的死靈氣息，必是死靈系武裝！”談空瞪大眼睛，聲音隱隱顫抖，“而且，這般強烈的靈魂波動，至少也是四階武裝！”

    他頓了頓，以一種詠歎般的腔調說道：“四階的死靈系武裝？我的天，我在做夢麼？”

    “死靈系武裝？四階？”甄雁轉頭望去，神色陰晴不定。

    她剛剛才出言嘲諷，這麼快就被打臉，自然有些掛不住，心中不太痛快。

    顧嫣然面露期待，左手蹁躚飄舞，猶如針線縫合，一點一滴，將那具武裝載入在自己的身上。

    “嗯？這是……”

    吼！

    沉凝咆哮回蕩，顧嫣然瞪大了眼睛，瞳中無數黑線交錯，一道磅礡陰影在她的身後浮起。

    那是一名手持號角的死靈巨人，其身形巍峨，氣息幽瀚，遍身詭秘玄黑的紋絡，無數死靈符文繚繞浮沉，恍若一尊冥域神靈！

    “嗯？”談空眼神發直，失聲驚呼道，“嗯？這，這是哪一位神祗？”

    他也有所耳聞，道化武裝為意境沉澱，頂級的武裝，甚至能引動象徵此規則的神靈投影！

    而眼前這道投影，其流轉氤氳的規則韻味，分明是不下於白骨大君，死亡領主等冥域巨擘！

    但是，談空絞盡腦汁，卻是完全想不出，冥域領主中，有這麼一位手持號角的巨人。

    “莫非，是新生神靈？或者，是異域冥神？”談空心念橫生，眼神狂熱，“但毫無疑問，這具武裝是四階！”

    “四階？那又如何？”甄雁神情數變，面有妒色，忽然冷笑了一聲，“臨時抱佛腳罷了，眼下情形，她還能追趕得上來麼？”

    談空聞言一滯，思考起來，不發一言。

    他已感覺到，這具武裝靈魂強大，規則強橫，殊為不凡！當然了，武裝再強，也不可能淩駕於規則，讓顧嫣然能和他們並駕齊驅。

    不過，談空已經在思考，如何結交這小姑娘了。

    “橫豎她也成功不了，要不然，若我能進入內城，就送她一具地獄武士？”他心中暗道。

    ……

    “呼……安息麼？”

    顧嫣然的呼吸既深且長，一次次吐納中，眼神越來越亮，一抹欣喜在瞳中生出。

    她的意識海裏，同樣矗立著一尊死靈巨人，暴怒咆號，氣沖鬥牛！

    這頭死靈巨人，自然是安息號角的魔法靈魂。

    此時，它仿佛躍躍欲試，戰吼不絕。

    “哦？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顧嫣然淺淺一笑，低聲說道，“還得等一下……”

    眼下，她與安息號角靈魂交感，無數訊息浮上心頭，已然心生明悟，領悟其武裝特性。

    其特性，為——安息！

    “都到我這來吧……”

    顧嫣然抬頭，指掌遊動，一縷縷魔力於指間蕩漾，化為一枚枚幽暗符文，飛射掠空。

    這一枚枚符文，如龍蛇飛動，一一橫掠，印刻在骷髏禁衛的眉心。

    嚎！

    一頭頭骷髏禁衛哀嚎，眼眶中魂火激蕩，身軀搖晃片刻後，紛紛倒戈，護衛于顧嫣然的四周。

    “亡者掌控？真是愚蠢！”甄雁譏諷一笑，面露快意，“看來，是要放棄了？”

    談空眉頭緊皺，神情也十分古怪。

    甄雁所說不錯，對骷髏禁衛施展亡者掌控，絕對是十分愚蠢的行為，徒然浪費魔力。

    原因很簡單，骷髏禁衛實在太弱了，隨便召喚一頭黑武士，就能幹掉百頭骷髏禁衛。

    “放棄了麼？這樣倒也好……”談空卻松了一口氣，輕聲道，“沒有得罪太深，或許以後……”

    他說著說著，眼睛忽然瞪得滾圓，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這是……”

    ……

    “差不多了……”顧嫣然環顧一圈，身畔已然聚集了密密層層的骷髏禁衛，臉色笑意漸濃。

    “安息吧！”

    她雙臂舒展，徐徐吐出三字，恍若化身為一尊死亡號角，一聲聲恢弘深沉的角聲，自她的體內彌散開來。

    嗡！

    聲音輾轉回蕩，她麾下的一頭頭骷髏禁衛，忽地渾身顫抖，嘴巴張開，猶如擱淺的魚一般，瘋狂呼吸！

    “呼吸？”眼前景象，讓談空手心冒汗，震撼不已，“亡靈生物，怎麼會呼吸？”

    而這異象，僅僅是開始！

    緊接著，酆都鬼城中的一縷縷死靈氣息，自四面八方灌湧而來，猶如垂落之雲，紛紛落下，湧入骷髏禁衛的口中。

    一吐一納之間，這些骷髏禁衛，身上竟冒出慘青的肉絲，相互交織縫合，漸漸化為血肉之軀！頃刻之間，其身軀慘青，青面獠牙，眼神血腥暴虐，哪里還是骷髏禁衛，而是一頭貨真價實的僵屍！

    “什麼？”談空眼睛差點瞪得裂開，驚呼之聲高亢。

    呼！

    僵屍張口吐納，死靈氣息狂灌入喉，遍體炮竹般的脆響不絕，身體拔高膨脹，成長為大僵屍。

    這種蛻變，持續不斷！

    緊接著，大僵屍蛻變，化為黑武士，黑武士演化，化為一名名無頭騎士！

    無頭騎士！

    號角悠揚不絕，就在這片刻工夫，顧嫣然的身外，居然已有百餘名無頭騎士！

    要知道，談空和甄雁，這麼多天的積累，也才僅掌控了三十名無頭騎士。

    此情此景，讓兩人嗔目結舌，喉嚨格格作響。

    更可怕的是，化身無頭騎士後，這種蛻變，僅是變得緩慢，並未停止。

    那一名名無頭騎士，其身軀點點膨脹，遍體詭譎花紋變遷，黑色斬劍化為重斧，或許僅需一兩個鐘頭，就能化為更高一層的斷首督軍！

    “這不可能！”甄雁尖叫起來，眼睛瞪得滾圓，滿臉震撼，“這絕不可能！”

    談空也呼吸困難，嘴巴蠕動不已。

    “有什麼不可能的？”顧嫣然淡淡一笑，一指向前，淡淡道，“諸位，隨我上，平推之！”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戰車

    平推！

    一路平推！

    顧嫣然一聲號令，百余名無頭騎士縱身沖刺，化為一道凌厲箭頭，狠狠扎入骷髏海中，如摧枯折腐，勢如破竹！

    “這感覺……痛快，真痛快！”

    屠夫在前開路，拳鋒橫行無忌，動作大開大合，鷙擊狼噬，狂暴無情。

    而它的身上，同樣也出現了蛻變。

    不過，屠夫的形貌並無變化，只是身上弒神斗氣愈發熾烈，化作數頭血色修蛇，纏繞于他的雙拳上，示威吐信，栩栩如生！

    它的一身斗氣，愈發強橫，勢大力沉，駭龍走蛇！

    顧嫣然奮起直追，一路碾壓平推，才幾刻光景，就追上了兩人。

    “兩位，我先走一步了！”

    她忽然轉頭，嫣然一笑，接著長聲叱喝，在一眾無頭騎士的層層簇擁中，向前沖殺，直搗黃龍！

    談空和甄雁尚未反應過來，個個驚愕失色，眼睜睜地看著顧嫣然的身影拉遠。

    這一景象，和前幾日時何其相似？只是，雙方位置調換罷了。

    轟！

    沒過多久，巨響轟鳴回蕩，內城城門被擊碎，顧嫣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內城之中。

    “這……”談空瞪大了眼楮，嘴巴蠕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甄雁則緊鎖眉頭，一言不發。

    “唉，實在不應該……”談空想了想，臉上露出悔意，搖頭不已。

    他後悔了。

    顯然，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得罪顧嫣然之舉，是大錯特錯！

    本來想著，自己去內城獵取地獄武士，可分出一些戰利品，用來結交顧嫣然，也可當做賠禮。

    眼下看來，最終誰能獵取地獄武士，恐怕還說不準……

    “莫非，要將‘那個’交出去？但是……”談空摩挲下巴，面露猶豫。

    甄雁則心緒復雜，眼神閃爍，念頭生滅不斷。

    ……

    “哼！這兩個老家伙，剛才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精彩了！嘖嘖，我都想多留一陣，看看兩人的神情……”

    顧嫣然出了一口惡氣，滿面春風，想到什麼，又笑容甜蜜。

    這具安息號角，其特性——安息，極為詭譎神異，有些類似于逆轉死生，化死為活！

    此武裝能奏響亡語號角，號角聲籠罩之下，所有己方亡靈，就如同活物一般，可吐納元素，演化進階！

    當然了，這並非是真正的轉死為活，僅是暫時維持。號角聲不可停歇，一旦停止，所有亡靈就會退化，重歸原樣。

    不過，其好處則在于，這種非生非死的狀態下，亡靈沒有生命桎梏，進階速度奇快！也正是這個原因，短短數刻光景，那一頭頭骷髏禁衛，都化身為了無頭騎士！

    甚至，就在進入城門這短短一段時間，有三名無頭騎士進階為斷首督軍，氣息凌厲，狂野霸道！

    這一特性，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所有的死靈法師，都會為之瘋狂！

    而且，極大可能，會引起死靈一脈的變革，翻天覆地。

    死靈一脈之所以衰落，所謂的“道義”，只是很小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實則是死靈法師戰力平庸，在戰場上沒什麼大用。骷髏海看似嚇人，可等級太低，面對高端戰力時，根本就是一碟小菜，派不上任何用場。

    但是，這具安息號角，就能扭轉這一局面！

    骷髏海不值一提，那無頭騎士海呢？那——斷首督軍海呢？

    “恐怕，連李儀自己，都不清楚這具武裝的重要性……”顧嫣然喃喃低語，眼神化為凌厲，“這具安息號角，至少目前來看，必須獨一無二，絕不能出現第二具！再說了，既然是贈予我的禮物，再贈與他人，也說不過去吧……”

    就在她思考的這一陣，顧嫣然麾下的大軍一路前行，已然深入內殿。

    沖鋒，突進，碾壓，所向披靡！

    顧嫣然滿臉微笑，神情輕松，連連點頭。

    “不過，能如此順遂，也因此地是亡靈之都——酆都。”

    “酆都，本來就是天厭血池，又有死亡浪涌環繞，屍氣和死意沉積，千年未能宣泄。若是換了其他地方，這些死靈，可絕不能成長如此之快……”

    她性子淺淡，並未得意忘形，依舊保持著理智，暗暗分析。

    “還有，要長久維持‘安息’特性，消耗的魔力，也是相當驚人！”

    綿長的號角聲中，顧嫣然又喝下一瓶魔法藥劑，補充自身魔力。

    “我的魔法藥劑，已經所剩無幾。唉，沒提前預料到此事，準備不足……接下來，得抓緊時間，獵殺地獄武士！”

    顧嫣然心念一動，眼神流轉，精神波動掃過，抓緊搜尋獵物。

    她的目標，自然是兵馬俑。

    “咦？這個是……冥獄戰車？”顧嫣然忽然色變，眼神一亮，“嘖嘖，實在太幸運了！看來今日，真是我的幸運日。”

    她毫不猶豫，當下發號施令，沖向一座古銅色的亡靈戰車。

    冥獄戰車，也是兵馬俑的一種，而且是其中最拔尖的戰力之一！

    一座冥獄戰車，包括四頭地獄戰馬，一名地獄御者，一名死亡射手，以及一名地獄甲士，配合無間，戰力驚人。而且，此物和幽靈船近似，這座冥獄戰車，並非是數頭亡靈，而是一整頭亡靈！

    對顧嫣然而言，這冥獄戰車的價值，比地獄武士，要高出百倍！

    “不計代價，纏住它，消耗它！”顧嫣然下達命令，眼神鋒利，凜然說道，“這小東西，我要了！”

    ……

    “是誰？究竟是誰？”

    一道狂暴深沉的怒吼回蕩，其靈魂波動暴烈，無形漣漪如死亡風暴擴散，無數骷髏禁衛倒地暴斃，甚至有許多僵屍和大僵屍，都被生生震死！

    “嗯？它醒了？怎麼這麼早？趕緊走！”談空臉色大變，毫不猶豫地激發傳送卷軸，身影變得黯淡，很快消散。

    他神情怪異，心中滿腹疑竇。

    “顧嫣然究竟取了什麼東西，居然會驚醒了它？”

    “走！”

    “趕緊走！”

    不止是談空，其他三人也紛紛激發傳送卷軸，身影潰散，消失無痕。

    而顧嫣然，實則老早就離開了。

    “是誰？究竟是誰？”

    聲音久久回蕩，內城之中，一道高大身影健步而來，環顧四周，滿臉凶暴煞意。

    它的面前，是一名名被施加了“亡者掌控”的骷髏禁衛，不過在它的威壓之下，卻連動彈的力量都沒有。

    此時，顧嫣然已經離開，斷首督軍盡數退化，回歸于骷髏禁衛，連“亡者掌控”的法術，也在漸漸消散。

    “就靠這些廢物，能攻入內城？而且，還搶走了寡人最喜歡的戰車？”

    那道巨影眼神凶惡，猛地一揚手，骷髏禁衛的魂火涌入它的掌中，被它一口咽下。

    “什麼？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事情？”良久後，那道巨影眼神震驚，眼中露出強烈渴望，“這東西，我一定要弄到手！”

    ……

    莽泱位面，扭曲之林。

    李儀結跏跌坐，神情淡泊自然，聚精會神，眼中星軌流轉，悉心觀摩。

    在制作完安息號角後，他考慮一番後，決定先來到扭曲之林，觀悟這一棵棵扭曲之木。

    “混沌麼？”

    李儀似有所思，像是問人，又像是自問，念頭閃爍，思緒紛飛。

    這一棵棵扭曲之木，其每一道扭曲紋絡，每一枚混沌符文，都深藏著混沌意韻，意境深幽，氣機詭譎，高深莫測！

    李儀很清楚，混沌一脈，正是他的短板。

    他身處秩序之地，傍身的法術，九成九都秩序法術，遭遇的生靈，也大多以秩序為主。除了虛空召喚，以及一記不太常用的混沌吐息，他對混沌法術的運用，幾乎等同于沒有。

    也是這個原因，他發現扭曲之林後，才會如獲至寶一般。

    “還是老毛病，這種靜坐觀悟，雖然也有所得，但所獲不多。”

    許久後，李儀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或許，可以增加一些——‘變化’？”

    他眼神一動，身外符文回旋，一道天國之門開啟，數頭天國御林飛掠而出，聖詠回蕩，符文飄灑。

    “卑賤的凡人，跪……”

    天國御林話音未落，李儀騰空而起，一腳將其踹翻，回身扔進扭曲之林的黑色巨卵中。

    “凡人，你在找死！”

    “看我……”

    其余幾頭天國御林暴怒，但同樣被他如法炮制，一一扔進黑色巨卵。

    “天使，應該是絕對的秩序生物……”李儀摩挲下巴，自言自語道，“若被扭曲之林改造，會變成什麼？墮落天使？獄天使？”

    他瞪大眼楮，瞳中星軌沉浮，視線筆直，深深投入黑色巨卵中。

    “哦？有點意思了……”

    李儀眼神閃爍，輕聲感嘆了一句。

    黑色巨卵中，無數道絲絲縷縷的黑色血線，自四面八方而來，縈繞在天使的四周，扎入其皮膚和血管。緊接著，一股股扭曲混沌的氣息，一點一滴地涌入天使體內，改造其血脈。

    最開始，天使的血脈生出強烈排斥，但那一道道血線，不僅注入混沌氣息，也在抽離天使體內的秩序力量，令其漸漸蛻變。

    這一過程，相當緩慢，而且似乎很乏味。

    但是，李儀卻看得津津有味，點頭不已。

    他甚至分出數道分神，觀摩幾頭天使的變化，聚精會神，滿臉笑意。

    “從秩序到混沌？這中間的過程，算不算‘平衡’？嘖嘖，意味綿長，太有趣了！”

    他點點頭，神情興奮。

    這其中的意境，深不可測！

慕冰至

第五百三十九章 變化

    烏飛兔走，歲月無聲流去。

    “呼……”

    扭曲之林中，李儀盤膝端坐，一動不動，靜默如山。

    他的眼瞳深處，道道星軌千回百轉，身外無數秘符繚繞起落，時而冒出公式和符號，仿佛在推演計算著什麼，變化莫測，玄秘難言。

    “實在可惜了……”

    忽然間，一聲感歎悠悠響起。

    李儀面露失望，輕輕搖了搖頭。

    這種介於混沌和秩序間的狀態，並非李儀所渴望的“平衡”。

    平衡，的確也是介於秩序和混沌之間，但是，是一種穩定且恒定的狀態。

    而黑色巨卵之中，僅是一種過渡形態，並不穩定。

    打個簡單比方，如果中途破開這顆黑色巨卵，讓其中尚未長成的生物出來，它會立刻暴斃。

    “算了，倒也並非毫無收穫……”李儀揉了揉鼻子，不斷思忖考量，“這種過渡形態，流轉不定，變幻無方，有一種變化之道，蘊藏其中。”

    “變化？”

    思索之間，李儀腦中一抹靈感掠過，眼睛乍亮，瞳孔中精芒閃爍。

    如今的他，已然觸類旁通，不再局限於簡單地感悟，而可自我延伸，聞一知十！

    “變化，可並不止秩序到混沌，混沌到秩序，同樣也是變化！”

    “大千寰宇，萬事萬物，都暗藏變化之道，千變萬化，永不止息。”

    “風起雲湧，草長鶯飛，日升月落，群星輪轉，哪一個，不是暗藏變化？”

    “——變化，為萬物之始！”

    念及此處，李儀瞳生電芒。

    “呼……何為變化？”

    他閉上眼睛，神情肅然，一抹抹變幻無方的意韻在意識中生滅，有日月星辰，有風雨雷電，有白雲蒼狗，有滄海桑田。

    一幕幕景象，都蘊藏著變化之道，被他肢形解意，化入自身。

    而他的心中，那一縷變化真意，則是漸漸清晰，意味深長。

    “變化，意味著活力，意味著成長，意味著生命，意味著輪回，同樣意味著永恆！”

    他睜開雙眼，唇角一彎淺淺笑意揚起。

    這一場領悟，並非頓悟，卻令他的冥想術——青穹詠歎，竟是脫胎換骨，大幅蛻變！

    他坐得筆直。

    “我為天地，我為世界，我為群星，我為寰宇……”

    李儀徐徐頌念，聲音如高歌詠歎，舉手投足泰然自若，渾身彌漫著一抹道法自然的味道。

    “呼……”

    很快，他抱元守一，閉目冥想。

    嗡！

    閉眼的一瞬，他的呼吸節奏、皮膜鼓蕩、臟腑韻律、以及靈魂波動，竟然在剎那達到和諧，節律一致，律動同步，猶如一曲天衣無縫的協奏。

    咚！咚！咚！

    李儀的身體深處，真龍符印和聖魔符印共鳴，光風霽月，心無塵埃。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靈肉合一！

    很快，他所坐的地面上，一泓瑰麗星輝鋪陳開來，群星璀璨，幽深玄秘，氣象萬千。

    “起！”

    不多時，星輝折轉迴旋，一層一層地疊累，平地而起，由平面化為立體，築成一座隱秘深幽的群星之井！

    群星浮蕩，層層累加，漸由群星之井，化為群星之淵！才數刻光景，這座群星之淵，已有數十丈之高，通天徹地，瑰麗恢弘！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李儀神情淡然，徐徐吟念一句古詩。

    吼！

    話音未落，蒼茫獸吼四起！

    他的頭頂，那座巨大的群星之淵中，無數虛空生靈浮現，遊蕩來往，栩栩如生。其中，有秘法浮龍等低等生靈，也有虛空蜉蝣、星獸等星域巨擘，甚至有混沌巨龍隱現，見首不見尾！

    虛空生物或餐星食月，或相互捕殺，這座群星之淵，已化為一方自給自足的小千世界，自我迴圈，自成一統！

    “不錯，狀態正佳！”李儀神情恬淡，面露微笑。

    不遠處，兩道身影居高遙望，神情複雜。

    “這是冥想術？這聲勢，未免也太可怕了……”長孫明睿聲音微顫，心生莫大震撼。

    “怎麼樣？”長孫神機淡淡一笑，笑問道，“叔叔，是否是不虛此行？”

    長孫明睿搖搖頭，呼吸渾濁，半晌無言。

    他選擇鎮守莽泱位面，也是想通過重重歷練，磨礪自身，以圖攻破天位桎梏。

    而數次觀看李儀的戰鬥和冥想，則是抱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念頭。

    幾番下來，長孫明睿也不得不承認，李儀的表現，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我一直都以為，所謂的‘天資絕豔’，都是誇大其詞。”他滿臉唏噓之色，感慨地說道，“我真的錯了。”

    李儀的種種玄妙功法，長孫明睿別說是學習了，他根本看不懂，悟不透，如觀天書！

    “叔叔，話可別說得太早……”長孫神機注意到了什麼，面露戲謔，“這才剛剛開始！”

    “什麼？”長孫明睿聞言，再次一驚。

    ……

    李儀盤膝端坐，群星之力如瀑流奔瀉，落在他的身上，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流轉！”

    他沉默片刻，忽然神情一肅，輕聲說道。

    話音未落，一縷變化之意，氤氳於整座群星之淵！

    片刻光景，群星之淵異象環生，每一顆星辰，都在迴旋閃耀，恍若忽然活了過來，顯露出種種異象！

    每一顆星辰，都有獨特屬性。

    有的星辰，有千岩競秀；有的星辰，生驚濤駭浪；有的星辰，起風馳雲卷；有的星辰，響電閃雷鳴！而且，每一顆星辰，都如同一個生命，自我演化，變幻不休！

    此景壯麗且詭譎，攝人心魄！

    隨著群星變幻，群星之淵中異象百變，生出時間滄桑，群星生滅，萬類競逐，萬象天演！

    不僅是虛空生靈，每一顆獨立的星辰，竟都在演化蛻變，物競天擇！

    整座星淵，猶如一個生態系統，繁衍變化，生機旺盛。

    李儀的坐姿，依舊如尺量刀裁，但奔湧而下的群星之力，一剎浩瀚數倍不止，猶如一片大海砸下！

    “這個，究竟是……”長孫明睿呼吸急促，眼睛瞪得滾圓。

    良久之後，他心有所感，徐徐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

    但不知為何，長孫明睿卻覺得，此話無比貼切。

    他定了定神，靜心凝神，再次觀摩一陣後，又一次心生震驚。

    “這冥想速度……居然，快要接近我了！這怎麼可能？我可是十級強者，比他整整高出三級！”

    長孫明睿咋舌，震撼不已。

    不過，若他是瞭解李儀真正的冥想狀態，恐怕就不是震撼這麼簡單了……

    “這個是……常說‘天地共鳴’，原來，這才是！”

    冥想之中，李儀的眼皮微微一顫，思緒紛飛後，心生驚訝。

    這種流轉不定的冥想方式，除卻冥想速度暴增，竟然還有另一重好處。

    天地共鳴！

    靜心冥想中，李儀的靈魂律動，亦是不斷變奏，律動忽快忽慢，節奏時緩時急。而在這不斷變幻中，總是偶有一瞬，能和整個位面交感，靈魂共鳴！

    那一剎，簡直妙不可言！

    而每每在這一剎，就有一縷位面本源傳遞而來，猶如一條靈蛇，竄入他的的體內。

    這一縷位面本源，並非簡單轉化為魔力，而是沉積凝聚，化為一枚血脈符文！

    “一枚生命之符？”李儀低聲道。

    這枚血脈符文，僅僅是個雛形，卻蘊藏著暴虐深沉的生機，似乎有“恢復”、“成長”、“野性”等屬性，效果深幽，強大無方！

    這一枚血脈符文，雖然尚未生成，但李儀清楚感覺得到，這比他以前的任何一枚血脈符文，都有強大得多！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李儀眼神恍然，唇角似笑非笑，“看來，我未來的道路，並非是獵殺魔獸和神子，而是吞噬位面！”

    他靜下心來，繼續冥想，滋養體內那枚新生符文。

    ……

    喀喀！

    扭曲之林中，忽有碎裂之聲傳響，數道身影飛掠而出，裹挾巨大風暴，群木搖曳，虛空震盪。

    數道身影一一落下，眼神不善地盯著李儀。

    “哦？”李儀抬頭，眼神微亮，露出饒有興致之色，“你們是天使，還是惡魔？”

    這幾人，正是被他扔進黑色巨卵的天國禦林。

    不過此時，這幾名天使都已脫胎換骨，化為了混沌生靈。它們的身軀更為粗壯，雪白羽翼化為暗灰，遍體混沌紋絡，身外邪影和黑暗繚繞，不時凝聚為猙獰獸首，發出直達靈魂的凶戾咆哮！

    而且，經扭曲之木的洗禮，其等級，居然都直接攀升了一級！

    “愚蠢的凡人，吾乃獄天使禦衛！”領頭的獄天使眼神冷傲，冰冷冷地說道，“臣服，或者死亡！”

    “大言不慚！”李儀淡淡一笑，右腳前踏，一拳擊出。

    “嗯？”獄天使禦衛眼瞳縮緊，面露戒懼，“這是什麼妖法？”

    這一拳，看似平淡無奇，卻是似直似曲，似平和似暴虐，混沌與秩序之意交替輪轉，彌散著一股恐怖霸道的殺機！

    轟！

    這一拳尚未臨身，一頭獄天使禦衛就哀嚎一聲，身形炸裂，化作血霧飄散開來！

    “什麼？”

    剩餘幾頭獄天使禦衛眼神悚然，紛紛大吼咆哮，遍身邪影熾盛，猶如一團團黑色火球，狂撲而來。

    “不自量力……”李儀淺淺一笑，拳鋒橫移，又是一拳擊出。

    “李儀，別殺，先拿下它們！”

    長孫神機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