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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姚欣琬回到她在南陽城的暫時住所,才走進屋子裡,就看見自家姑姑緊張的迎了上來。
「婉兒,那范家的宅子怎麼樣了?應該沒人住吧?屋子裡可還留有什麼東西,那……」
「姑姑,范家的宅子有人住了。」姚欣琬有些虛弱地回道。
明明住的地方離范家宅子不遠,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覺得疲憊。
「怎麼還有人住呢?那兒死了那麼多人……」
「姑姑,那死的人裡頭也有二表姊一個。」姚欣琬面無表情的說著,接過茶水,也不知道冷熱,只含了含就吞了下去。
姚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當時死了那麼多人,這樣的宅子,就算死的那些人裡有自己的親生女兒,讓她去她也是不敢的。
姚氏這些年日子過得好,早已養成一副福態樣,這幾天先是從京城趕著快馬過來,加上整日提心吊膽的,讓她原本光譯的肌膚也暗沉了許多。
「唉,這可不是我著急,誰知道范家的事情居然還會和那天命的東西有關,如今上頭的大人們一個個吩咐了,咱們還能不趕緊來找個仔細嗎?對了,你還沒說范家宅子如今是誰住著,如果是普通百姓,隨便給幾兩銀子打發了……」
姚氏覺得這真的可說是無妄之災了。
畢竟誰會想到當初南陽城的首富之家范家,居然跟那些盜墓的土夫子扯上關係。
往日誰不知道范家家大業大,跟京裡許多有頭臉的人都多少有些關係,當初也是看中這一點,這才把自己的閨女給嫁過來,想著靠著范家的關係,如果能讓家裡的男人們也受點益處,甚至得了上頭的人的青眼,說不得就有更多好處也說不定。
可誰會想到范家也就是表面風光,一被抓到了錯處,不只一整家男人都死乾淨,就連自家閨女都來不及抽身的跟著范家那老不死的婆子一起吊死了。
現在更好了,都已經過了好些年,居然又扯進了什麼秦朝玉璽的事情裡,還逼得她硬著頭皮把自己的侄女也一起找來,表面上說是要來祭奠死在范家的女兒,實際上就是想來找找當年范家是不是還有落了什麼線索是其它人沒找著的。
那上頭的人也沒親自露面,可光是一個傳令的人亮出的身分,就讓他們無法拒絕。
「是韓枋宸。」
「要我說那些人也是……你說誰?」
姚欣琬又說了一次,然後看著姚氏就像被勒住脖子的雞一樣,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眼裡閃過惶恐。
韓枋宸,這個在韓家已經成了不可提起的名字,即使過了這許多年,依然忌諱著。
姚氏結結巴巴地問道:「怎、怎麼會是他?他不是當了什麼官嗎?怎麼又出現在這兒呢?」
姚欣琬低聲回道:「是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居然就住在范家宅子裡了,而且我讓人去打聽,他是從去年落雪後就住下了。」
姚氏張了張嘴,最後罵咧咧的喊道:「就說那災星根本就跟他那個上不了檯面的娘一樣,專門禍害韓家的,也不知道老天怎麼就沒長了眼睛,居然還能讓那種災星考上秀才,甚至當上了官!」
姚欣琬低著頭,想起那個長得嬌俏可愛,說話卻咄咄逼人的小姑娘。
可不是嗎?他那樣的出身,後來甚至被趕出了韓家,逐出族譜,卻因為他娘和那個宦官有同鄉關係,被收養成義子,接著又牽線在司禮監辦事,現在連妻子都有了。
她有點恍惚地想起他當年私自去考試,考上了秀才,卻反被韓家人羞打後,冷著一張臉發的誓。
他不會這樣過一輩子,所有人有的他也會有,他就不信他會在韓家的打壓下,過得連條狗都不如。
可不是嗎?脫離了韓家後,即使司禮監督主的名頭不好聽,可是高官厚祿,現在連嬌妻都有了,他過得那樣好,倒反過來顯得他們這些當初主動離開他的人過得不好了。
姚氏罵了一通,見姚欣琬不知在想什麼出了神,以為她對韓枋宸還有一點情份,忍不住懷疑的看著她,「琬兒,你該不會還對那災星有什麼想頭吧?」
婉兒雖然是她的親侄女,當年她對那災星又打又罵的時候,她總是心軟的替他求情,若不是看兩人的確沒有私下來往,她都還以為他們有什麼私情。
姚欣琬急聲的反駁道:「姑姑慎言,我如今已成了王家婦,如何還能夠說這樣的話?」
就算兩人之間曾經有些什麼,也隨著時間都過去了,更別提如今他身邊還有著那樣一個嬌俏可愛的知心人,又哪裡會把她這樣的人放在心上。
「沒有就好。」姚氏點點頭,想起災星又是心頭火上來,壓都壓不下去,「不過不說別的,現在那宅子讓他給住了,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她會有這樣的擔心也不是沒有緣由,韓家不是什麼官宦世家,原來家裡頭最多也只出了一個小吏罷了,要不是後來搭上了皇商的路子,這才慢慢地有了些家業。
而琬兒嫁給一個新進的翰林,也算是高嫁,失了父母的孤女,暫寄住在韓家,如果不是那看起來還算豐裕的嫁妝,她也沒有高攀的資格。
這樣的韓家,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也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她們如果辦不好上頭的人交代的事情,只怕到時候不只是韓家,就連姚欣琬也免不了跟著一起遭殃。
姚欣琬嘆了口氣,也知道她們除了再找韓枋宸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只是一個是曾經毒打他,甚至鼓動韓老爺把人給逐出族譜的嫡母,一個是早已跟他恩斷義絕的兒時好友,這樣的她們能夠說動韓枋宸嗎?再加上他今日說的那些話,只怕她們的來意他已經猜到幾分了吧。
姚氏看著沉默不語的侄女,一邊不滿她到關鍵時候就派不上用場,一邊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勸說那個災星暫時把房子給讓出來。
「要不然……我用妾生子的名義再把他寫回族譜裡,以這做為交換,要他把房子讓出來,你覺得如何?」姚氏說得很勉強,開出這樣的條件,她可是讓了大便宜。
姚欣琬沒說話,心裡滿是失望,就憑他現在的身分,回不回韓家又有什麼要緊呢?
這幾年姑姑年紀大了,不大插手韓家外頭的生竟,自然不知道韓家如今也不過就是寅吃卯糧,有時候困難點,甚至還得她這裡撥借些銀兩才能夠度日子,這樣的韓家,他就算真的認了回來,韓家能夠給他的也不過就是拖累罷了。
姚氏還在那兒嘀嘀咕咕的,一會兒說著這個不能給,那個也不準韓枋宸沾手,似乎只要她提出這個條件,韓枋宸就會歡喜地接受似的。
姚欣琬搖搖頭,覺得頭越來越疼了,也不管姚氏還打算找她參詳是不是要再提點別的條件,自顧自回房休息了。
有些事情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到現在才看清,而姑姑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其實他們之間的地位早就反轉了。
曾經她可以高高在上的憐憫他,而如今,他已經站在她曾經站過的位置,高高在上的看著她們做著無謂的掙扎。
* * *
即使高公公這樣久居深宮的老人,也覺得尋找那前朝玉璽一事兒棘手了。每當找出一點新線索,原以為一層迷霧又可以掀開來,沒想到兜兜轉轉的又繞回原處,讓人更加覺得撲朔迷離不說,甚至變得更難以一窺背後到底有多少勢力參雜其中。
從幾年前范家的女眷莫名在家中自縊,到如今那採花賊所透露出的一股勢力,再加上近日奔赴南陽城的姚欣琬等人,像是一場讓人看不清走勢的棋局。
高公公端坐在上位,表情淡漠、不苟言笑,與阮綿綿談天說笑時的模樣相差甚遠,他看著正瞧著窗外的韓枋宸,語氣有些沉重的道:「這玉璽的事情越看牽扯越大,你這兒剛抓了那個採花賊,後頭南陽縣令就敢把人給放出去,你再次把人給攔住了,殺了那些回來找東西的,韓家還有那姚家姑娘就找上門來……就是你,消息能有人家的靈通?就這些手段,你覺得這後頭的人心思能夠小的了?」能夠在宮裡這麼多年,高公公從來就不信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巧合。
韓枋宸難得的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淺得幾乎看不清,反而帶了些算計的陰冷。
「是啊,這些人……倒挺有本事的。」他也算是真心稱讚了,這麼些年,他都幾乎要以為沒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我可不是開玩笑,你不要看輕了這事情的嚴重性。」高公公看著他一副不怎麼上心的樣子,忍不住又叮囑道。
「我也不是開玩笑的。」韓枋宸站了起來,兩眼微瞇,看著從不遠處慢慢靠近的黑影,嘴角不自覺微微向上勾起,眼裡滑過一抹嘗血的興奮。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勾搭上的,可是我心裡有底,那背後之人,說穿了不過就是沒牙的老虎,如果不是這些動手的人,根本就不足為懼,至於其他的人……呵呵,他們以為自己佈下了天羅地網,卻不知道我早就有所準備,等著恭迎大駕呢!」他握緊了拳頭,手指在捏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樣的夜裡,在只有兩人的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高公公輕哼了聲,只是輕皺了下眉頭,「你就這樣有把握對方今晚會找上門來?」
「我沒有把握。」韓枋宸看著窗外那越來越明顯的人影,軟劍不知何時已經從袖中抖落而出,在屋子裡映出隱隱的銀芒。「可是如若他們今晚不來,我也打算直接找上門。」
今晚他們自己來了自然是最好,省得他還要花上一趟功夫找上門去。
至於為什麼會預料到他們即將出現,那是因為手裡的兩個人質都已經死了,想來高震陸對他們來說有足夠的重要性,否則不會才放出風聲,這大晩上的人就找來了。
高震陸最後留下來的訊息雖然有些不清不楚的,但是這世道上,做事如此狠辣的人也是少有,就這些人的行事手段,再加上他們和范家之間的關聯,倒也不難推測出來這些人的來歷。
范家當年作惡多端,最後甚至是由司禮監出面處置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范家當年不只行欺男霸女之惡,還利用蠱術控制京中大臣替他們保駕護航。
如果不是有人機警察覺不對,循著被操控的那些人一路尋到范家,只怕范家真有動搖國本之意。
不過蠱術這種東西,說來玄之又玄,但在懂行人的眼裡,范家所使出的,只是雕蟲小技罷了。
「罷!罷!你要做的事我向來攔不了,只是你可別忘了,這屋子裡可還有個小姑娘,動靜別鬧得太大了。」高公公只能無奈地提醒。
其實不只是怕他動靜鬧得太大,也怕他這一旦拗起來就沒人攔得住的性子發作,連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最後還惹得小姑娘傷心。
難得這麼多年,也只有綿綿這一個小姑娘願意跟著自己這個半點柔情都沒有的義子,好聽話不會說,長得也不俊,甚至連性子都死板板的,也不知道綿綿看上他哪兒了,還這麼死心塌地的。
要不是知道他對於那種邪門歪道沒什麼興趣,自己都懷疑綿綿是不是被他使了手段才騙到的。
聽義父提起阮綿綿,韓枋宸眼底滑過一絲柔意,連聲音都帶了點纏綿,「我知道的,別的不說,我總要活著回來。」他縱身跳出窗外,只留下淡淡餘音傳入。
他早已決定好了,等此事了結,回到京城,他必定要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將綿綿娶進門。
韓枋宸來到屋子外頭,迎風而立,在那些疾奔而來的黑衣人站定在他面前時,他拿著軟劍的手輕輕一抬,後方瞬間也多出一排身著褚衣的人,個個同樣手持軟劍,面無表情地望著來人。
韓枋宸不喜歡廢話,也不喜歡浪費時間聽他人廢話,所以見對方正要開口,手上的軟劍輕挽了一個劍花,隨即勢如破竹的疾步向前,而身後穿著褚衣的內侍們也隨之跟上。
「活口,只留一個。」
他清冷的嗓音飄入所有人的耳中,對於夜襲之人來說,無疑是極具挑釁的宣告,但也敲響最後的喪鐘。
月光皎潔如昔,可噴灑出來的血色,將月色染上一層鮮紅,宛如滿地盛開的曼珠沙華,迎接前往黃泉的來客。
* * *
曾經用各種殘忍手段責罰那些犯到他手裡的人,聽著那些人的哀嚎聲,聶猛從來不覺得有半分的心軟。
可是當角色對調,被嚴刑拷打的人換成了自己,那灼熱而清晰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反覆地落在身上,血腥味還有腐爛的屍臭瀰漫在鼻尖,忘記了清新的空氣到底是什麼味道,他終於明白被他折磨過的那些人,喊著不如求死時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暈了過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在地牢裡,白日黑夜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他腫著一雙眼,聽著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緩緩靠近,直到對方在他面前站定,他才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用著恨不得吞血噬肉的狠毒眼神瞪著他。
「怎麼,找著你想找的東西沒有?咳……呸!」聶猛吐出一口血污,臉上帶著嘲弄的笑意,「沒有蟲引,就算你能夠控制住我身上的蠱蟲又如何?你難道還能夠對付那一窩子毒蟲嗎?除非用蟲引把那些東西趕開,否則一旦強硬驅逐,不管是火攻或者是水淹,那麼承接住那東西的木板就會陷下去,而下頭就是流沙,如此一來……咳咳……你想要的東西也只能永遠的埋在地下了。」
聶猛可以說是得意的,他們為了這玉璽花費了多少的精力,絕對沒有人能夠想像,甚至就連他現在所說的一切,也都是用一條條的人命換來的。
他說這些也不是因為他大方,而是他要讓眼前這個男人嘗嘗,明明知道東西就在那兒,卻永遠也拿不到的滋味。
韓枋宸看著幾乎快看不出人樣的聶猛,這是他被他們抓到之後的第七天,五天不分日夜的嚴刑拷打,就算他再怎麼硬骨頭,也只能臣服。
話本子裡說的威武不屈,嚴刑拷打也不說半個字的英雄,畢竟是少數,或許有,但是對於這種過著嘗血生活的人來說,能夠撐這麼多天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他說的是真是假,自然還需要查探,只是依照他所說的,挖開了衚衕裡頭一家專做大通鋪生意的院子,再將所有能看見的隔層挖開,範圍大得從院子一直到裡屋,一一拉開地窖的蓋子,那撲鼻而來的血腥惡臭幾乎蔓延到衚衕口。
即使在場的人再見多識廣,看見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深深的地窖中,擠滿了各種毒蛇、毒蟲,色彩斑斕,姿態各異,而地窖裡還有一些骨骸和血肉。
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出現的,但是現在也無人在乎了,因為比起那些屍骸,更噁心的是那些毒蟲們爭搶血肉的模樣,因為太過擁擠,彼此交纏不說,有的甚至互相吞噬,其中之慘況讓人不忍卒睹。
韓枋宸停止腦中的回想,臉色不變的看著聶猛,他讓人去調查那大通鋪的院子時,隨手得來一個消息。
那大通鋪專門租給來往行商的挑夫或是小商販,因為這些人身上沒什麼銀子,才會挑這種便宜的地方過夜,可是之間時不時有人消失,按道理說,有人消失應該都有人報案相尋,偏偏這些案子送到縣令那裡後,最後都無消無息,不了了之。
而那挖出來的大坑還有一處是沒有擋板的,那處空檔連接的就是大通鋪上的一處暗門,暗門之下則是灶間,想來他們就是從那裡把人或者是動物給投到下面的地窖餵食那些毒蟲。
「那地窖……是范家弄的。」韓枋宸沒有任何懷疑,只是需要知情的人更肯定的確認。
如果是聶猛自己放的話,肯定不會找取出如此麻煩的地方,甚至還把蟲引放在高震陸身上,如此依靠外力,顯然不正常。
而現在衚衕裡的屋子,大多都是以前范家宅子隔出來的,他和綿綿住的是正屋,那個大通鋪的位置依照以前的規劃圖來看,應該是下人房。
可即使是下人房,如果不是范家自己所建,也不可能允許外人在屋子裡弄一個那麼危險的地方出來,人有腦子,可那些毒蟲毒蛇沒有,還能夠分辨來人是誰而不亂咬。
「是啊,就是范家……只可惜死得早了,要不然……」他肯定讓他們生不如死!聶猛咬著牙,恨恨地道。
范家當初也是他們合夥的對象,一來大家都是同路人,二來,范家有正當的渠道可以把手上這些東西給銷出去。
他們幹這行當的,拚著小命不要,冒著天下指責的晦氣做這些事情,不就是求個富貴二字嗎?除非是有人特意找上他們指定要挖的墓,否則通常都是他們去找,挖出來的東西再由范家找合適的買家銷贓出去,范家則從中收取一點好處。
范家早年也是這樣起家的,後來表面上洗去了土味,上岸像是專門做生意的人家,可實際上如果不是私下有這銷贓的渠道,讓他搭上不少富貴人家,他這南陽城首富的位置也不會坐得那麼妥當。
而天下間以利益為聯繫的關係本來就不長久,尤其是秦朝玉璽這樣的東西,一入手,就引起多方勢力的注意,他和范家人的想法不同,以致於好好的聯盟就此崩壞。
可是東西那時候已經落在范家手中,恰好京城正在調查范家的案子,他也就順水推舟,在范家還沒來得及找人想辦法脫身之前,就夥同聯絡好的買家將人全都送上了處刑台,而一屋子剩下的老弱婦孺,他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可偏偏棋差一著,就在他以為料理了京城裡的事情之後就萬事大吉時,范宏的老夫人居然帶著一屋子的女人自縊,而且死之前,還把那玉璽給丟進范宏的養蠱池中。
他本身也有幾分養蠱的本事,可那是偏門學來的,比起是正統南疆出身的范老夫人,還是差上一截。
所以即使他後來想盡辦法追查到那養蠱池該如何才能夠破解,想要從中取出玉璽,可是那養蠱池本來就是范家豢養多年的殺手鐧,如果沒有范家特有的香料和新鮮血肉養出來的蠱蟲開路,根本就不可能完好如初的走進蠱池中把東西給拿出來。
而這個後招只怕是范家老夫人在聽見范家男丁在京城全部被殺之後,就已經做下的決定。
包括她自己,甚至一家子上上下下的女眷,她都不抱著一絲憐憫,逼著她們一起赴死,只為了不給他們任何可能去養出破解養蠱池的蟲引。
只是范家男人花心浪蕩,最後還是讓他們找著了范老爺遺落在外的私生子,而他因為擁有范家的血統,搭配范家特有的香料養蠱,好不容易在今年得以養成,原本打算一併將東西取出,卻沒想到因為高震陸,引來司禮監的注意,讓他們多年的準備籌謀全都功虧一簣。
聶猛心中對於范家人到底有多恨,韓枋宸無法理解,只是想到天下人爭搶的玉璽如今就在那誰骯髒污穢的毒蛇毒蟲中,他也忍不住皺眉。
那玉璽必然是要拿回來的,可正如聶猛所說,那的確是個大難題,他也不可能如聶猛這般再去想辦法找一個范家血脈,然後再慢慢培養出一隻蠱蟲開路。
聶猛氣過了,又想著他拿不到,而眼前的人費了那麼多的心機也同樣拿不到,不免再次得意了起來。
「不過我拿不到,你也拿不到,就算我今日死了,倒也值了,至少我還能夠難著名揚天下的司禮監督主一個最年輕的督主,也是道上人公認的心狠手辣之人。
只是往日江湖傳言莫多,誰也不知道其中是真是假,但今日自己受了這些拷問,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半塊好肉,他終於知道江湖傳言所言不虛。
他因為內腑受傷,說話的同時不斷從嘴裡咳出血來,映照著滿臉的傷痕和血污,看起來格外的猙獰狼狽。
「司禮監督主……呵呵……若早知道是你……我絕對不會讓老三來搭救老六那個蠢蛋。」可惜世界上難有早知道,而他在明白這樣的道理時,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說完了這句話,一口血又從聶猛的喉間漫上來,偏偏這次他嘔不出來,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下意識掙扎著,想脫離這窒息的痛苦。
韓枋宸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對於眼前人如何,他已經不在乎,看著聶猛從劇烈掙扎,到最後無聲無息的垂落手腳,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動半分。
他看著已經沒有氣息的聶猛,淡淡的吩咐道:「處理了吧。」
他轉頭就走,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就連聶猛告訴他的消息,也沒讓他動搖。
在走出縣衙之前,他看著司禮監的下屬拿著令牌衝入縣衙後宅,在一片哭鬧聲中,押出了已經除去了官身衣袍的南陽縣令,還有一干家眷。
昔日堂上高坐,今日枷鎖上身,不管緣由為何,顯然他沒有借鏡當年范家犯事後那個縣令的下場,反而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如今會有這樣的下場,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韓枋宸邁步離開,風兒捲起了他褚紅色衣衫的衣擺,那些痛苦哀號全都被他丟在身後,就如同所有人為他所下的評語,心狠手辣。
可是等他走出了縣衙,冷肅的表情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地化開,直到他見到等在衚衕口的阮綿綿,原本的陰狠冷絕早已全數消逝。
「怎麼回來了?」
阮綿綿對於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皺了皺眉,可聰明的什麼也不提,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有點嬌憨的撒起嬌來,「好幾天都不見你了,我想著義父那兒還有人照料我就回來看看。」
說著,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不過那裡到底挖出什麼東西,簡直比糞坑還要臭!你難道不跟我一起回義父那兒住嗎?這兒的味道實在太嗆人了。」
她覺得自己向來引以為傲、可以分辨各種食材味道的鼻子,都要因為這個臭味而失靈了。在這裡待久了,大概所有味道聞起來都是相同的臭味吧!
「既然受不了,還不趕緊回義父那裡去?」韓枋宸無奈地牽起她的手往衚衕外走去。
阮綿綿雖然也很想離開,可是她想起屋子裡還放了一個東西,堅持要回去一趟。
「哎呀!我今天回來也不單純是要看你的,那天你讓我跟著義父走,走得太急了,我落了東西在屋子裡呢!」
「什麼東西?」一聽到她不是單純為了他而回,他的臉色微微一沉。
「不就是之前那個採花賊來的時候,我看見他身上掉下一個東西,就撿起來了,結果發現裡頭居然是好東西啊!」阮綿綿一想起那個好東西,興奮得只差沒手舞足蹈了,可一看到他掃過來的目光,馬上又低下頭去絞手指。
「那種人的東西你也敢隨便拿?」他一根手指都要戳上她的額頭了,可是看著她可憐兮兮地不斷往後退,這才無奈地收了手,深吸了口氣後間道:「是什麼東西?」
說話間,他已經跟著她走進了灶房,她一臉委屈的從水甕邊上的一個小盆裡頭拉出一個瓶子,那瓶子看起來並不通透,卻是罕見的琉璃瓶。
然而讓韓枋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理由,並不是那個琉璃瓶有多罕見,而是琉璃瓶中,有一隻約有他兩根手指併攏那麼寬,他手掌攤開那麼長的蜈蚣,且它雖然被封在琉璃瓶裡,但仍在微微的蠕動著,看起來生機未斷。
「就是這個了。」阮綿綿看他不說話,偷偷覷了他一眼。吶吶的說著。
「你……」韓枋宸無言以對,咬著牙老半天,不知道該怎麼罵才能夠罵醒她。
「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這樣的毒蟲你居然也敢自己養著玩!」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真正發火,委屈的低著頭解釋,「我沒有養著玩啊!只是想著你看起來身體挺虛的,打算拿來泡藥酒嘛!可是這隻年份似乎不夠,我就拿了藥材養著,放心,你別瞧它長得花花綠綠的,我已經把它的毒囊給拔了,我可小心了,包準沒傷到它半分,而且等我用藥材再把它好好養養,等到要泡藥酒的時候,可以讓它長得比現在還要大上一倍。」說完,她亮晶晶的雙眼朝他眨啊眨的,像是想用自己良好的表現來求得他的原諒。
雖然這是別人家的蟲子,可是落到了她的手上,那人又沒回來找,這不就是她的了嗎?她的蟲子拿來泡酒,對一個廚子來說,這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放心!我當年跟著師父去過南疆的,別的沒得說,把這種蠱蟲養得肥肥胖胖的,如何讓它發揮最好的藥性這一點我可是都學成了,當初那苗王還說我有天份呢!
「只可惜我平常四處跑,照顧蟲子也挺累的,就沒把當初他送我的蠱王給帶在身邊養,但這隻我瞧過了,是讓半吊子功夫的養蠱人用自己的血肉養起來的,我這陣子用藥材還有好吃的重新把它餵養過了,讓它比之前好多了,泡出來的藥酒肯定藥性比在之前那半調子養蠱人的手上還強!」她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
韓枋宸既生氣又無奈,氣她不把這種毒物當一回事,無奈她做了這些事還想要求表揚,偏偏他又狠不下心來教訓她。
「你說說,我是不是做得不錯?」阮綿綿還是不放棄的想要求他說上一句好。
雖然他真覺得該把她拎起來揍一頓,給個教訓,但是看著她那單純可愛的眼神,最後他乾脆什麼都不說,直接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堵住她那張聒噪的粉唇。
四周安靜了,而他從剛剛就跳得飛快、不安穩的心,也終於安定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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