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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琳琅 -【人小鬼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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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0:1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黃昏時分,天空放晴。

    被雨水洗刷後的馬路上行人漸增,路旁花壇裡清新的泥土、花草的芬芳氣息散在夜的微風中,街上霓虹閃爍,佳偶雙雙,城市的夜晚更加綺麗多彩。

    一家家風味小吃店、大排擋生意興旺,火鍋料理、醬味燒烤、啤酒飲料,誘得人食欲大開!

    賣小龍蝦的街邊攤一側蹲著兩個人外帶一隻貓,六隻眼睛如饑似渴地盯著一尾尾下鍋蒸的生鮮大龍蝦。看著那些肥美的龍蝦裝盤上桌讓食客大快朵頤,蹲在角落裡的一個頹廢族打扮的紫眸少年哼哼著:“看看這些人,大腹便便的,還在那裡猛吃猛喝、暴飲暴食,小心吃撐了!”說著,又摸了摸扁扁的肚皮,那裡面正咕嚕咕嚕叫囂得厲害!

    “喵餓哇哇哇——”蹲在主人身旁的那只黑貓對著眼前的美食垂涎三尺之餘,不忘在地上打幾個滾,蹭到同樣蹲在角落裡的一個年輕女孩的腳邊,用爪子使勁刨抓她的褲子。

    “貝比,我的口袋裡一分錢都沒有……”女孩心虛地低下頭,哄著餓肚子的貓咪,看它滾在地上嗚嗚呻吟,她不由得連聲歎氣,“我也餓了一整天啊,沒錢可怎麼辦?”兩耳嗡嗡,眼冒金星,她也餓得夠嗆!

    “還能怎麼辦,涼拌唄!”痞小子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咧嘴壞笑,“乾脆,咱們吃霸王餐去!”

    “好啊!”葉翌娉微笑點頭,“吃過霸王餐,順便在店裡搶些財物,咱們接下來就該吃牢飯了!小鬼,你這主意不賴啊!”

    “女人!少說風涼話,當心風大閃了舌頭!”玄遠痞子樣地豎了中指,哼哼,“大不了,吃了霸王餐再幫人洗盤子,洗幾千個盤子,不就抵上飯錢了?走,咱們挑一家五星級的餐廳來美美撮一頓!”

    “等一下!”葉翌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聽著,或許不是洗盤子那麼簡單,至少在別人看來,你還未成年,他們會詢問你的家庭住址,會讓你的父母出面解決事端。與其讓事態惡化,還不如我先送你回家!”這才是最明智的抉擇!

    紫眸裡霧色湧動,他定定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彎出一抹笑弧,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只是那樣平淡地陳述:“我,沒有家。”

    她微訝,卻不善於詰問,只是在那雙紫眸深處依稀看到一點凝霧般的迷惘與失落,柔柔地泛漾著水光。他刻意掩藏的孤獨、憂傷,被她捕捉,而後如傳染的飛沫一般淡淡地彌散開來,併發了她心中那一份久藏的哀鬱與孤單。家,溫暖的地方,一直是她所尋覓的終點,卻總在觸手可及時,夢般破碎,然後,再次尋覓!

    悄然一歎,不多問,她微笑著寬慰:“好吧,我去找找,或許飯館裡正缺一個鐘點工,你在這裡等著……”

    “不!”紫眸眨動,他看著她,齜牙一笑,“女人,別太好強,什麼事都沖在前頭,會把身邊的人養成大少爺或無能的膽小鬼!我可不想一開始就被你當弟弟來寵!記得咱倆是個什麼關係嗎?真有什麼難處,也得咱倆一起衝鋒陷陣,那才痛快!”

    這是……民主宣言嗎?好笑地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小鬼,突然意識到他竟在與她爭取戀愛關係上的平等地位時,她終於在雨後露出了第一個燦爛的笑容,心窗再度打開,終於迎來一絲爽朗的空氣,之前那個大男人強加在她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卸下了心中的抑鬱感,舒展了眉頭,她朗朗笑著,第一次主動向他伸出手去,“來吧,小鬼!”

    又是“小鬼”!玄遠皺了皺眉,抓住她的手時,順勢往下一帶,迫使她稍稍彎下腰來,他竟出其不意地咬了一下她的鼻尖,舌尖微卷,撬了她的唇齒,再次偷得一個香吻,以一個法國式的極度浪漫纏綿的吻,徹底擊潰她對他的初步印象,讓她意識到小鬼軀殼裡膨脹著一個完全成熟的靈魂!

    懲罰式的吻,卻在四片嘴唇正式膠合的一瞬勾起了天雷地火,天旋地轉!洪荒時代傳承下來的最原始的衝動解開了被禁錮在小孩模樣的身體內的一個成年男子的幾近乾涸的靈魂,貪婪地舔噬著愛的禁果,在這個女子身上初次品嘗到的甜蜜電流飛快地擊中身體,骨骼間幾聲咯咯脆響,眨眼工夫,小鬼的軀體似乎拔高了些許。

    在她愕然的注視下,他如同偷了腥的貓,一臉很欠扁的賊笑表情,半真半假地威脅:“記住,以後不許叫我小鬼!不然,叫一次,我就吻你一次!”

    “小……Rogue!”她用手背擦拭著嘴唇,氣惱,甚至有些羞惱,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那種薄嗔的語調,竟如同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異常曖昧!唯一察覺了的,是方才被他偷吻時,自己在那雙紫眸凝視下如中魔咒般的恍惚,忘了推拒,忘了抵擋,只覺莫名地心悸、心亂,亂在這親密吻合的曖昧之中,唇上濡染了來自于紫眸少年身上的氣息的同時,無形中已然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一瞬的衝動,或許,只因兩個沒有家、孤獨無依的人都感到極度空虛了;也或許,只是她在創傷過後急需的一種慰藉;更或許,相同的境遇下讓兩顆心更容易貼近並互相扶持、鼓勵著前進。總之,這一刻,兩顆年輕的心靈都在衝動的驅使下跨過了一道黃線,貼得近了,互相觸碰著揣測著,兩個人似乎在同時感悟到了什麼,靜默著。這一刻,一種不可思議的、朦朦朧朧的奇妙感覺漫上心頭,如同繭中有一物在蠢蠢欲動!兩個人仿佛都感應到了,於是有些心驚肉跳,同時往後退了小半步,一個抓抓頭皮乾笑幾聲,一個粉腮微酡、似嗔似惱,曖昧的氣氛持續醞釀,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使得兩個人漸漸低下頭去,忽又飛快地抬頭偷瞄時,視線又巧合地碰撞在一起,怔了一怔,突然,“撲哧”一聲,同時笑開了。

    “小鬼!”她故意板著臉裝大人腔,眼睛卻不聽話地眯成了月牙狀,不自覺地,口吻裡竟多了一分親昵。

    “女人!”他揚著臉擺酷,嘴角卻悄然彎出愉悅的笑弧。

    “嗨,冤家!”被主人冷落在一旁的黑貓舉爪抗議,“貝比餓啊啊啊——”

    “好吧!為了美食——開始行動!”發號施令的主人手一揮,貝比竟學了狗接飛盤的那股勇猛勁頭,率先往前沖,急不可待的模樣逗得葉翌娉發笑時,玄遠一把牽了她的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街對面跑。

    迎著風奔跑時,她笑問:“我們去哪裡?”

    “來吧,我們一起找樂子去!”少年以旋風般的速度帶著她飛奔在霓虹閃爍的街頭,愉悅的笑聲落在風中,“讓精靈帶給你一個難忘的夜晚吧!”

    “精靈?是夜空下飛舞的精靈嗎?”釋放著年輕的活力,不停地奔跑,暢快地笑著,忽然,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六歲花季般的爛漫歲月,無憂無慮,盡情地歡笑!

    “不!是跳舞的精靈!”

    紫眸裡一抹亮彩,少年炫耀般地甩甩長髮,突然在一個街口站定,占了個十分顯眼的位置,打了個呼哨,然後——聳肩抖臂、錯步擰身,雙腳踏出節奏感,居然在大街上跳起了時尚動感的街舞。

    葉翌娉看得呆住!“你、你在幹什麼?”在這個車流人潮澎湃洶湧的喧囂的夜市街頭、眾目睽睽之下,上帝呀,這個小子在做什麼?當街賣藝?她呆了一陣,突然雙頰燒紅,匆忙轉身背對著他,假裝陌路人。

    “女人!把你的矜持拋到太空去,來吧,我們一起跳舞吧!”跳著勁爆舞姿的小子開始大聲唱起類似于一種後現代的搖滾,“菩提本無樹啊,明鏡亦非台,人生轉眼逝啊,匆匆幾十年,少年需進歡啊,有願就有緣……”清亮激越的嗓子裡碰撞出的每個音色都充滿金屬的味道,“GetSet!Go!!”

    “Mygod!Clown!”當街耍寶的小子已經引來一大批圍觀的人,在異樣目光的包圍中,她臉上有一陣陣的燒灼感,巴不得地上裂開一道縫隙讓她躲起來。趁那小子舞到興頭上時,她挪動腳尖,悄悄地往人群裡頭鑽,不料,眼前光線一暗,搗蛋的貝比不知打哪裡叼來一頂破帽子,貓爪淩空撲來,甩出的帽子往她臉上罩了一下,掉下來時,一雙紫眸已然近在咫尺!

    玄遠壞笑著沖她眨巴一下眼睛,突然帶著她旋舞起來,飛快地旋轉,束在長髮上的發繩鬆開,長髮飛揚。天旋地轉中,她開始暈乎了,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不停舞動,初時,如同被他牽了繩子帶動起來的木偶人,舞姿十分僵硬。漸漸地,圍觀者的面容在她眼前變得模糊,仿佛隔得很遙遠,於是一點點地放鬆了自己,舞步變得輕盈,迎著爽朗的風,放下成年人自我束縛的理智,解開心中的枷鎖,釋放出年輕張揚的活力,自由地飛翔、快樂地舞動,一串串銀鈴笑聲飛上城市的夜空,久違了的——年少輕狂、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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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圍觀的人群裡響起了喝彩聲,響亮的口哨此起彼伏,快樂是能夠傳染給每一個人的,於是,當一隻後爪人立、前爪作揖打拱的滑稽逗人的貓咪叼著那頂破帽子走來時,人們愉快地笑著,紛紛慷慨解囊,硬幣、紙幣雨點般落下,兩人一貓的晚餐終於有了著落。

    “嗨,女人!看不出來呀,你的街舞跳得很高竿,我好像看到了狂野森林裡奔出來的一匹野馬,黑亮的馬鬃飛揚得老高!”人群散去,開始清點帽子裡零零碎碎的money的玄遠不忘誇獎舞伴,“和你一起跳舞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爽!”

    “小鬼,你跳街舞的火爆程度和損人的舌功一樣厲害!”

    流了一身汗,葉翌娉只覺痛快,俐落地盤起長髮,神采煥發。肩上沒了那只裝滿資料夾的半肩包,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笑聲朗朗,快樂無邊!

    玄遠看著她那青春洋溢的燦爛笑臉,亮亮地吹了一聲口哨,“現在,我們該去找個地方共進燭光晚餐了!”

    燭光晚餐?

    葉翌娉神思恍惚了一下,曾經,無數次地和文軒共進燭光晚餐,在燭光、鮮花、紅酒中感受著他的紳士加濃情的浪漫情懷,而今想來,卻是夢境一般的模糊了。

    “貝比,帶路!上回咱們去過的那家餛飩店風味還不錯,有魚丸……”

    紫眸少年的話再次傳入耳中,她不禁啞然失笑。餛飩店?魚丸?在那種地方點幾根蠟燭,旁人看了,那不叫浪漫,叫搞怪!不過,她確實好久好久沒去過餛飩店了,總是高跟鞋、晚禮服地打扮了自己,坐在紅茶館或西式餐廳裡舉著高腳酒杯,剝了那份成年人的虛榮與奢華,餘下的只有高檔次場合中所謂的用餐禮儀,那種持了鋒利的刀叉偏還斯文做作的可笑模樣!比較起餛飩店裡的輕鬆就餐的氛圍,她已然迫不及待了!

    貝比無比興奮地翹著尾巴往前領路,還沒走出去多遠,突然倒躥了回來。跟在它後面的主人腳步也是一頓,紫眸眯了眯,極是警惕地盯著前方。

    前方路口,電線杆下,站著幾個毛頭小夥,嘴裡或是叼著牙籤或是嚼著口香糖,手插褲兜,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裡,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遠遠走來的兩人一貓。看到來的人在路口停了腳步,這幫街頭混混立刻圍了上來。領頭的一個,流裡流氣地咬爛了嘴裡的牙籤,沖人一吐,哼哼著問:“小子,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葉翌娉聽得一愣。敢情這是遇上了攔路勒索劫財的小混混?

    “癟三!”玄遠居然把這個極度藐視人的稱呼送給了這幾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流氓混混,還不忘噴出毒舌裡的毒汁來狠狠損人一通,“是不是港片看多了,模仿能力蠻強的嘛,還劃地盤哪?小子,撐開眼皮看仔細咯,這是人民的地盤、群眾的馬路!再不懂,回去問爹媽!”

    葉翌娉輕輕歎了口氣,閉了眼不敢去看。果然,“啪”的一聲過後,再睜開眼看時,她不出意料地看到适才言語逞強的玄遠半邊面頰上多了一個巴掌印,高高腫了起來。

    “敢在老子面前耍風頭,膽子不小嘛!”嘴上無毛的小混混擺狠地耍著流氓腔,罵粗口,“識相的,乖乖交出剛才在老子地盤上賺的那幾個小錢,買幾條煙孝敬老子和手下一幫兄弟們……”

    一旁幾個小混混掄起手裡的棍棒,敲擊地面,作勢威嚇。

    舌頭頂了頂落著巴掌印的半邊腮幫子,玄遠痞子樣的表情一斂,驟然眯緊的紫眸裡閃過一道冰棱,默然把手中清點折疊整齊的紙幣交到葉翌娉手中,推開她。盯著賞了他一個巴掌的流氓頭領,他先是默不吭聲地上前兩步,而後沖人齜牙咧嘴一笑,在對方愕然閃神時,砰然一記迅猛淩厲的拳風揮出,一拳頭放倒了這銀樣蠟槍頭的小混混,然後迎向驚怒呼喝著圍攻而上的其餘幾個人渣。

    驚叫、痛呼、哀號聲響成一片。被推到角落裡的葉翌娉瞪大了眼,吃驚地看著一個個小混混在紫眸少年的拳風下,如紙片般飛出,紛紛倒下。一直被她稱作“小鬼”的他,竟是如此的強悍,完全收斂了痞痞的壞笑,此刻揮拳的少年矯健的身姿隱隱透出一股挺吸引人的英武之氣。看慣了前男友總是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模樣,在這場痛快淋漓的懲惡戰鬥中,她猛然發現了另一種真正的男兒氣質,有別於那些在女子面前擺出的大男人嘴臉的表相,這種骨子裡透出來的英武矯健,真正吸住了她的目光,心旌蕩漾,再難移開視線。

    街頭打鬥的場面只持續了短短幾分鐘,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幫流氓混混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殘渣清理完畢,玄遠鬆開拳頭後,竟沖狼狽而逃的那幫人比了比中指,又來了痞子樣的哼笑,“孬種!蹩腳!豬頭三!”得,他這是損人損上癮了。

    “小鬼,你這打架的功夫不賴嘛,也是從這流氓堆裡混出來的?”葉翌娉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故意板著個臉說教,“不良少年!不思進取!不可救藥!”

    “嗨、嗨!”痞小子抱頭躲著她猛拍來的手,堅持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匆忙打出暫停的手勢,“女人!你忘了我是做什麼行當的?當偵探的,沒有好身手怎麼行?我這可是正宗的擒拿格鬥技巧,部隊裡學的,好歹咱十八歲也參過軍受過訓!”只是受不了那些鐵一般的規矩,他可是懶散隨性慣了的人,不服約束、不服管教的結果自然是被軍校三振出局,試想,一個改不了這不正經的痞子樣表情的小子穿上軍裝,再豎起中指,不氣壞指導員或嚇跑群眾——才怪!

    “偵探?!”葉翌娉忍著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偵探都是打架能手,看來,觸摸到狂野生靈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女人,怕了?”難得聽她好心情地與人逗趣,痞小子也順著她的興致磨起嘴皮子來。

    “不!”她輕點這小鬼的鼻尖,口吻甚是親昵,“知道嗎,小鬼,你剛才簡直帥呆了!”

    “那是!”撥了撥劉海,揚起頭來耍酷的小子不經誇,又襥上了。

    看著他那神氣顯擺的模樣,她“撲哧”一笑,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異彩,突然低頭在小鬼的臉上啄了一下,趁他一愣神時,笑著跳著跑開了。跑到馬路對面,回過身來,她抬手在嘴邊攏出個喇叭狀,遠遠地沖他喊話:“今天晚上我過得很愉快,謝謝你!”

    他一愣之後,也笑開了,隔著一條馬路,扯開了嗓門喊:“美眉,你今天晚上很有朝氣,年輕了足足十歲,正好和一個小鬼相配!”

    她笑,大笑,“是的,我的紫眸精靈!”

    “不!”他一本正經地反駁,“叫我王子吧!”

    王子?!那她豈不是格林童話裡的灰姑娘?葉翌娉怔了一怔,作為一個成年人,本該對此報以嗤笑,但,不知為什麼,童話裡最真最美的色彩仍執著地收藏在心靈深處,一經觸及,那繽紛的色彩就如同七彩的氣球,放飛在空中,跳躍出心動的旋律,無比美妙!一瞬間,她的神采飛揚了,笑聲像快樂的鳥兒在陽光中歌唱:“好吧!我的流浪王子,請告訴我,你忠誠的黑貓僕人去了哪裡?”

    王子低頭看了看,抓了抓頭皮,乾笑。

    口袋裡的錢幣少了幾枚,而他的黑貓僕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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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0:41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貝比,三隻手的習慣可不好哦!下次等不及想吃魚丸,也得先招呼一聲,我親手做的魚丸可比那家餛飩店賣的好吃一百倍,葉家獨有的秘方調料精心烹調!”

    清晨,一棟位於老街胡同裡的小木樓中,傳出貓咪撒嬌似的叫聲,伴著銀鈴笑語,小窗裡,炊香嫋嫋。

    廚房中忙碌的身影停在灶前,打開鍋蓋,香氣撲騰,盛上滿滿一碗魚丸,端到桌前。

    “喏,嘗嘗這味道!”

    葉翌娉掌勺蒸好了魚丸,招呼一聲,還沒擺上筷子,胸前掛了一條餐巾、早早蹲在椅子上的貝比就迫不及待地把爪子探了過來,勾住碗,巴掌大的貓臉埋到碗裡頭,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空不出嘴來答話了。

    做好了早餐,葉翌娉解下圍裙,順著嘎吱作響的木梯子登上那間幽暗狹小的閣樓,敲了敲那扇小門,斜掛在門板一枚釘子上的那塊“靈異偵探社”招牌震動了幾下,“哐啷”一聲掉了下來,門裡的人照樣雷打不動,似乎還在熟睡當中。

    輕輕推開房門,走進閣樓小房間,她踮起腳尖,撕下天窗上貼糊的幾張海報,明晃晃的陽光從屋頂照了進來,堆積著雜物的樓板中央蜷縮著一團人影。她輕悄悄地靠近了,伸手推一推睡在地鋪上的小鬼,指尖觸碰到薄薄的毯子下瑟瑟發抖的身軀時,不禁一愣,“小鬼?”

    包裹在毯子裡的人似乎做了場噩夢,驚醒時,猛地彈坐起來,額頭上佈滿冷汗,睡眼微睜,模模糊糊的。感覺身旁有人時,他想也不想地撲身過去,緊緊抱住了身邊的人,帶著一絲哭腔,顫聲說:“阿sir,玄仔會很乖很乖,不再打架鬧事,求您!別把我送回家去,我不想回到那個家!”

    阿sir?打架鬧事?葉翌娉心頭微微一動。這小鬼難不成進過少管所,被警官調教過?不願回家的小孩,混跡街頭,難免沾染一些壞習氣,難怪長大了還是邋遢頹廢的痞小子一個!只是,他的家中究竟出了什麼狀況,竟讓他如此抵觸甚至謊稱自己沒有家?疑竇叢生,她禁不住脫口詢問:“為什麼不願意回家?”

    抱著她的少年渾身一震,似乎她的問題已觸及到了他心中的隱痛。沉默了片刻,他終於從初醒的朦朧中漸漸明朗了神志,於是緩緩鬆開緊抱著她的雙手,退後少許,抬眼定定地瞅著她,漂亮的紫眸黯淡了眸光,靜默時,他淡淡地流露出了一絲傷感。

    那種無聲的傷感,使她的心湖柔柔地漾開了微波。不太習慣平日裡痞痞使壞、神氣顯擺的小鬼此刻神色黯然的樣子,她不禁伸手回摟著他,柔聲問:“怎麼啦?突然變得這麼消沉,是不是……想家了?”

    “不!”硬著嗓子答了一聲,又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吃吃笑開了,兩隻手開始不老實地在她背上游走,如同一個意氣風發的國王在巡遊屬於他的領地,帶著理所當然的口吻,他笑著說:“我現在滿腦子只想著——一個女人主動向你投懷送抱,這意味著什麼?”

    “小……Rogue!”還記著叫他小鬼就得被他偷吻一次的威脅言語,明知不該拿一個小鬼的話當真,不該與他計較什麼,但,她仍被他的舉動撩亂了心跳的頻率。許是太過大意了,總被這毛頭小鬼的稚嫩外表所迷惑而放鬆了警惕。眼下感受到遊移在背上的那兩隻手使壞地彈動著手指、指尖輕輕點動的節奏感帶來酥麻的電流時,她這才驚心地悔悟,不該對一個心理年齡已經處於發情衝動期的熱血小夥做出這種錯誤的肢體暗示!

    “小鬼!有些玩笑是開不得的!”惱于他的不正經,也惱火於自己日漸動搖的心理防線,更令她懊惱的是,一次情感創傷過後,竟在不知不覺中,讓這小鬼趁虛而入!不可否認,她是喜歡與這小鬼相處時輕鬆自在、活力奔放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青蘋果般的初戀歲月,如此單純如此美好,純粹得只想和某個人談戀愛,浪漫一場,沒有金錢權利的角逐,沒有成人世界裡的污垢雜質,清澈得猶如一泓甘泉,誘得人忍不住把手探入泉中取一瓢淺嘗。少年身上清澈甘甜的味道,正是她明知不該碰卻仍不捨得推開他的理由!

    “不!這不是玩笑!”指尖點動的旋律略微一停,他輕輕擁著她,額頭抵靠在她的額上,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收斂了痞痞壞笑的他,久久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輕地、一字一字地說:“那晚,當貝比指著從一間茶藝坊裡走出來的一個女人,說她的身上有一種死亡預告的黑影殘像時,我的目光就開始關注著她。當我看著那個女人有些疲憊地靠在玻璃牆上,仰頭看著城市上方的那片夜空,眼睛裡流露著孤單落寞時,我突然很想跑過去,牽住她的手,看她會不會因此把目光停駐在我的身上,然後展開笑顏,說‘小鬼,你也沒人陪嗎?那麼,今晚咱們一起到公園的河邊散散步吧’,然後,就不再孤單不再寂寞了。”

    “可你當時是說‘美眉,今晚一個人出來逛街?寂寞吧’。”痞子樣的口吻,在那晚留給了她一個不太好的初步印象。

    “那、那樣說有什麼不對?”他強嘴,耳根卻有些發紅,鼓氣地強調,“至少,咱倆已經開始拍拖了!”

    “是啊,咱倆在拍拖呢!”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如果不是遭遇了失戀和車禍的雙重打擊,她與這小鬼可能還走不到一起,更不必說是牽手了。緣分,真是來之不易哪!

    “小鬼,你臉紅的樣子,很……可愛!”一瞬間,心口,怦然大作!她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擦過他的眉眼,第一次發現,這個紫眸少年長得相當不賴,特別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童話裡的紫眸精靈!”凝眸時,那一抹神秘的紫,漸漸地吸引著她。

    玄遠聽了這話,渾身似乎都震動了一下,突然站起,每個關節處的骨骼咯咯一陣脆響。她這才驚訝地發現,幾天時間,他竟然長高了不少,竟能與她並肩而立了!難道,真如他所說——戀愛能夠使人成長,進而催長了他的骨骼?又或者,是因為動情時體內荷爾蒙激素大量增加,才使得禁錮在小孩軀殼裡的一個成年人的靈魂逐漸破繭而出?

    愛情的魔力下,解開了詛咒,變身的王子……童話的色彩,此刻竟是如此鮮活地渲染在她眼前,奇妙無比!

    瞥了發呆的女人一眼,玄遠披了那件淡藍的牛仔外套往外走,走到門口,頓了一下,粗著嗓子說:“女人,下樓吃飯!”

    他這是在害羞?果然……很可愛呢!

    回過神,她笑眯眯地跟下樓來,坐在飯桌旁,看著他持了筷子狼吞虎嚥,看著他察覺到她的凝視時拿碗擋住發紅的臉掩飾窘態時的逗人模樣。看著看著,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飽漲起來,她心情大好,抱著肚子撐得圓滾滾、不停打飽嗝的貝比,微笑著問:“今天,你有什麼安排?”

    “上街!”他扒了幾口魚丸粥,“啪”地往桌面拍了筷子,拉長袖子抹一抹嘴巴,霍地站起,急匆匆往外走。

    蹲在她膝蓋上的貝比突然直起身來,前爪搭在她肩頭,泛著詭異的金黃色的瞳人近距離地盯著她,鬍鬚一翹一翹,一本正經地告戒她:“嗨,美女!你剛剛誇咱哥們的眼睛好看?噢,聽著,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跟他提及眼睛的顏色,他會非常非常的生氣,後果會相當相當的嚴重!”

    生氣?!葉翌娉錯愕不已。這怪貓剛才明明在樓下吃早餐,怎麼會知道她在樓上對他說了些什麼?還有,剛才她誇他的紫眸十分漂亮時,他似乎只在害羞,並沒有生氣吧?帶著幾許疑惑,她看了看急著往外走的那道背影。

    走到樓門口,玄遠的耳後根還是紅紅的,雖然背著身子,卻把手伸向了背後,沖房裡的人招了招手,“女人,還發什麼呆?走,一起上街去!”

    看著這小鬼面朝門外,卻把手伸向門內,說起話來也挺彆扭的,果然還在害羞呵!她“撲哧”一笑,故意走得很慢很慢,足足花了兩分鐘才走到門口,見他仍背著身子面朝門外,手,也仍伸在門內時,她笑彎了眉毛,一把握住他的手,牽在一起,蕩一蕩,心情雀躍無比,“好吧,咱倆上街去!”

    淩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商店尚未開門營業,除了幾家早餐鋪、麵包房聚了些客源,其餘的酒樓、飯館還落著卷閘門,即使門面上貼有招聘員工的啟事,也進不得門去。

    市中心繁華地段,不到上班早高峰的第108路公車候站牌下,只站著兩人一貓。在晨風中等了五分鐘,一輛巴士遠遠駛來,停靠在這個網站,候車的兩人一前一後搭乘上去,黑貓機靈地鑽進一隻旅行袋裡,隨著主人一道上車。順著預定的線路,這輛巴士迅速開往西郊虎山景點。

    虎山觀光旅遊景點裡,新設置的一片遊樂園售票處停靠著幾輛觀光巴士,率先抵達的一批外地遊客在導遊的引導下,興致盎然地進了景點。

    一個身穿巴黎春天品牌服飾、打扮時髦新潮的女人在售票處東張西望地徘徊了一會兒,看到一輛大奔停靠過來時,急忙摘下橙色太陽鏡,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親昵地挽著從車上下來的一個西裝男人的手臂,雙雙進入旅遊景點。

    八點整,108路公交巴士也准點抵達虎山景點入口處,背著旅行袋的玄遠拉著葉翌娉匆忙下車。黑貓從拉鍊半開的旅行袋裡“嗖”地跳了出來,尋覓著那個戴了橙色太陽鏡、穿著巴黎春天品牌服飾的女人以及與她挽手相伴的一個男人雙雙行走遊玩的路線,飛快地尾隨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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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0:53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進入景點設置的遊樂場,玄遠在一間攝影器材出租店裡租來一個數碼相機,又拉著葉翌娉的手疾步跑起來。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葉翌娉一頭霧水地被他拉著跑,邊跑邊問。

    玄遠匆忙間回頭,丟給她兩個字:“拍拖!”

    “遊樂園裡拍拖?!”她皺眉,有些不甘願地減慢了跟隨他的腳步。這裡是小孩玩耍的地方,他是不是閑得慌,竟拉她來這裡打發時間,壓根忘了一個受聘期限未滿的雇工應該做的事,簡直是……不稱職的偵探!

    “嗨,開心點,咱們是出來玩的,來,笑一個!”

    玄遠舉起數碼相機,喀嚓喀嚓地急按相機快門,捕捉著躍入鏡頭的遊人身影。當一個戴著橙色太陽鏡、遮了大半張臉的時髦女郎的身影清晰落在視野裡時,他迅速按下了快門,鏡頭前的光線卻突然變成漆黑一團。愕然抬頭,看到葉翌娉一隻手擋住了照相機的鏡頭,正神色不悅站在面前時,他未及多想就嚷嚷開了:“喂喂,女人,閃邊去!別擋住我獵豔的鏡頭!”

    葉翌娉滿心的不悅,卻不好發作,僵持了片刻,默不做聲地退到一個角落,看著這小鬼一副饞相,與貝比一同對著一個時髦女郎猛追猛拍,心裡很不是滋味。兩個人的拍拖時間,他卻把目光放在別的女人身上,把“女友”冷落在一邊,這小鬼,果然只是貪圖新奇好玩罷了!跟姓文名軒的偽君子一樣,喜新厭舊!SHIT!

    索性由著小鬼自個玩去,她平和了一下心態,走到一個亭子裡,隨手就往一個售票視窗丟了一張紙幣,撿票跟隨遊人的隊伍擠進了柵欄裡掛著“入口”牌子的一處遊樂點,坐上了軌道上徐徐靠站停來的一列沒有頂棚的“火車”。哨子一響,緩緩加速的“火車”出了隧道口,猛然一陣狂風刮來,車子隨著高起低落、筆直傾斜或翻轉繞圓的顛簸軌道加速飛馳時,她才心驚肉跳地發覺自個竟乘坐在一列雲霄飛車上!天!這要命的玩意,她打小就沒膽子玩,今兒這是……搭錯車了啊啊啊——

    搭乘雲霄飛車,玩的就是心跳!天旋地轉、翻天覆地、上天入地……總歸一句話,哪個想自殺的,趕緊來乘坐一回,包准下來時,再沒膽子尋死去!

    葉翌娉一面懊惱著自個今天是搭錯神經自找罪受,一面閉緊了雙眼免得被刀子般刮來的狂風紮得狂飆淚水,硬了頭皮熬著,感覺整個人快要被拋到空中,胃呀腸呀攪和在一起一陣陣地翻騰,胸腔裡的小心肝是一陣緊縮一陣狂顫。一番折騰,好不容易,享受玩了這玩命的遊戲,兩腳一落地,扭麻花似的走了幾步,感覺虎口脫險、撿回小命了,這才定了定神,抬頭略一張望,喝!那小鬼還在不遠處舉著個照相機,鏡頭卻對準了她這邊,相機後面的一張臉比她還白,仿佛剛才坐上雲霄飛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嚇得面無人色之餘,他就那樣傻不拉嘰像塊石雕一樣定型在原地,兩眼呈雞蛋狀地瞪著她,看樣子,委實被她嚇得不輕!

    原本處於驚魂未定狀態中的她,瞧見他這副模樣,終於忍不住地——噴笑!笑聲爽朗,笑臉璀璨奪目,為著玩命遊戲後回味的刺激與興奮,為著嚇到小鬼的一份自鳴得意,她大笑著,沖他比了個“V”的勝利手勢。突然,眼前一束耀眼的光點一閃,呆愣中的他,似乎被她活力四射的璀璨笑容所迷惑,竟按下了照相機的快門。

    “Shit!浪費了一張膠捲!”回過神來,玄遠十分懊惱地從相機裡取出膠捲,扔在旅行袋裡,跑到她面前,衝口就是一通莫名其妙的數落:“沒事幹嗎沖人發笑?不許笑!嚴肅一點!”看她笑容一滯,神色間又有些不悅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終是板著臉哼了一聲:“幫我拿著這個!”把整個袋子拋給她,他急匆匆地跑開了,追著黑貓,繼續找尋那個時髦女郎的身影,繼續他的獵豔行動,也繼續……冷落了她!

    被人胡亂數落一通後甩在角落裡的感覺委實不太好,何況是被一個口口聲聲宣稱正在與她拍拖、並逐漸在她心裡佔據了一席之地的“小男友”甩在一旁,想不叫人生氣都難!

    砰——

    感覺挺惱火的她踢了一下那只沉沉的旅行袋,拉鍊半開的袋口骨碌碌滾出了一盒膠捲,從地上撿起膠捲,她的心頭一個閃念:在太陽底下曝光一下,那麼,膠捲裡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就會徹底消失吧?無論如何,每一個女子,都只想情人的眼裡只容下自己的影子,是全部,而不是部分!因此,與其等到照片洗出來時,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一本相冊,倒不如……

    暗自思索著,她試著輕輕剝了一下膠捲封條,手指頭停滯了一下,終究,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把膠捲放進了衣服口袋裡。處事時磨練的一分豁達使她在這瞬間想通一件事——即使紫眸少年的目光牢牢追隨著她,把她的身影印滿一整盒的膠捲,那裡面所攝取的影像也不是她,而是一個叫“千黛”的女孩身影!或許,他也想到了這一點,才沒有去拍她的吧?

    遇事往好處多想想,於是開朗了心情,把旅行包寄存在景點管理處的服務視窗,她邁著輕快的步態走在滿是露水的小徑邊,順著景點裡一條逼仄的小路流覽。路邊池塘裡一尾尾的金魚,五彩繽紛的,靈動,蕩來蕩去,一副不知人間悲喜的表情。還有前面,一盆盆的山茶、芍藥、牡丹,紅得似火,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簡直是美不勝收!走走停停,突然,她被水面晃過的一抹黑影擊中,猛地窒息在那裡!

    荷塘彼岸,晃過一道人影,水面倒影模糊,卻又是如此的熟悉——西裝筆挺、皮鞋鋥亮,在岸邊慢慢走過的男子,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仿佛是所有紳士的典範!

    文軒!

    熟悉的人名幾乎脫口而出,她趕忙緊捂了嘴唇,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退到樹林裡,趁彼岸漫步的人尚未察覺時,悄悄遁入了樹林深處。

    在林中躲了片刻,她忽然感覺自己這番舉動有些好笑,狹路相逢,一水相隔,卻不願見他,不願再與他有任何交集,曾經的一座情感寶塔,已被他無情摧毀,心裡正在努力抹平他所留下的所有痕跡,創傷未愈時,真的、真的不想見他!

    哢嚓——

    落在林中地面的一根枯枝被人踩踏了一下,躲在林子裡的她兔子般地跳起,掉頭就跑,匆忙間,竟一頭衝撞在一個林中漫步的遊人身上。

    “哎喲——嘶!”被她撞倒的男人揉著腰站了起來,衝口就罵:“你走路不長眼啊?趕著投胎啊?”抬頭狠狠地沖著撞到他的女人一瞪眼,這一眼掃去,眼睛突然直了,“咦?是個小美人呀!”氣惱的表情一變,換做一臉猥瑣的笑,男子帶著令人作嘔的表情,輕佻地伸手往她臉上摸。

    她一驚,慌亂地閃避中,下意識地喊:“小鬼——小鬼——”隔了這片樹林荷塘,文軒就在不遠處,她卻呼喚著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的玄遠。驚恐之餘,腦海中竟浮現了紫眸少年街頭懲惡時英武矯健的身姿。霎時間,一股暖流淌過心頭,懼意少了幾分,似乎腦海中的人影就在她身旁,無形中帶給了她某種力量,閃避退縮的腳步微頓,猝然一個漂亮的旋踢,腳後跟重重踢在意圖不軌的男子頸側,脖子一歪,猥瑣男子軟軟倒地,昏厥。

    瀟灑俐落地甩一甩長髮,她竟學了那小鬼的樣,沖狗熊樣趴跌在地上的男人比了比中指,“孬種!蹩腳!豬頭三!”罵完,感覺很是痛快,於是脫下斷了鞋跟的高跟鞋,往肩後一甩,一拐一拐地走出樹林後,才皺著眉頭“嘶嘶”地倒抽涼氣,當一回俠女,後果挺嚴重——腳脖子崴了!

    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座涼亭裡,眼角餘光不經意地一瞥,呀!那小鬼居然躲在一處灌木叢後面,舉著數碼相機正在悄悄拍攝時髦女郎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但,看到他時,不知為什麼,她突然很想跑過去,把剛才歷險的一番情景說給他聽,然後……牽牽他的手,把殘留在手心裡的濕漉漉的冷汗傳到他的手心中,或許可以借此換來他暖暖的關切。想著想著,心頭微動,於是一拐一拐地靠近灌木叢,湊到他身邊,她輕輕喚了聲:“玄仔!”

    蹲伏在灌木叢中的玄遠被突然靠近的她嚇到了,雙手一抖,手裡的數碼相機“砰”地掉在地上,急忙撿起後,卻發現相機快門似乎卡住了,怎樣也按不下去。眼睜睜看著追蹤的目標漸漸消失不見,他急壞了地從灌木叢裡跳出來,一面朝目標消失的方位繼續追蹤,一面沖她丟來一句:“別跟著我!哪兒涼快你哪兒待著去!”

    這臭小鬼,什麼語氣!居然沖她頤指氣使?!

    “Shit!”連著幾件倒楣事撞上身來,還遭一個小鬼頤指氣使,她的氣是不打一處來,別跟來是吧?好!她走就是!

    腳腕子上的銳痛激上心頭,她賭氣似的往景點外走,沒走幾步,猝然,斜刺裡沖出兩個戴墨鏡的西裝男子,一左一右拽住了她的胳膊,挾持她往停車場的草坪那邊走。

    突發的狀況令她心慌地掙扎,剛喊了一聲:“救命——”就被挾持她的兩個男子捂住了嘴,強行拖帶到草坪那頭。

    停車場的草坪上,正停著一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豪華轎車,車前站著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一臉嚴肅的表情,沉沉的目光迎著被強行押來的她。

    這個中年男子難以抑止怒火地沉聲說道:“在外面瘋夠了沒有?真是不像話!趕緊跟我回家去!”

    葉翌娉突然停止了掙扎,怔怔地看了看中年男子,然後,看向他身後所站的一道身影,目光一凝,突然感覺天空中似乎劃過了一道霹靂,烏雲壓頂!

    中年男子的身後,西裝革履的文軒默然地站著,以一種深沉的目光緊盯著她,猶如盯住了一隻逮回籠中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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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7-12-12 00:21:0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吱——

    刹車聲響起。

    市郊別墅區一棟白色小洋房前,一輛加長型凱迪拉克豪華轎車穩穩停在鐵藝門外,車上下來兩名西裝革履、手拎公事包、律師派頭十足的男子。體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當先一步,打開鐵藝門,隨後下車的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從車上連拖帶拽地拉出一名模樣看似嬌柔嫵媚的年輕女孩,跟緊了中年男子的腳步,魚貫進入小洋房後,鐵藝門“哐啷”一聲,關上了。

    小洋房裡,一陣怒斥伴隨著勸慰聲過後,驚喜的呼喚與低低的抽噎聲夾雜在一起,紛亂的腳步在玄關蕩了片刻,終於,一切恢復了平靜,小花園裡,連狗兒也趴在太陽底下懶洋洋地打盹。

    中午時分,陽光暖洋洋的,洋房花園裡的丁香氣息在靜謐的空氣中漂浮。隔著窗子,房間裡的氣氛卻異常僵凝甚至陰沉!

    洋房一樓客廳,落地窗的鵝絨窗簾遮擋了陽光,客廳裡的光線有些陰沉,古董傢俱的氣味濃濃散發在每個角落,牆上的古董掛鐘搖擺著古老的聲音,卻越發顯得廳中氣氛沉悶。

    一組紅木沙發上,左右兩端各坐一人,居客座一端的正是文軒,他持了一盞茶茗,低頭吹著茶湯上蒸騰的熱氣,眼角餘光卻時不時瞄向對面那張木沙發上坐著的人,似乎想從對方的表情裡讀取一些些端倪。坐在他對面的,正是這一家子的主人——那位擁有三家律師事務所、家底頗為殷實、也頗具社會地位的盧大律師!看這間客廳的傢俱擺設,就不難體察到,作為一家之主的盧大律師確實是個腦筋不太開竅的老古板!此時此刻,這個體態微微發福、表情十分嚴肅的中年男子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中間那張三人座的木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一個低著頭,一個則毫無懼意地抬頭打量著他。低頭的那個是上了歲數的老太太,兩鬢蒼蒼,坐在那裡半摟半抱著自個的孫女,一隻手不停地撫摩小孫女的長髮,不停地在孫女耳邊勸慰著,滿是慈祥溺愛的表情;抬頭打量著他的那個女孩嫵媚的眼睛裡比平時多了幾分冷靜的探究,不像往日那樣一見他就乖巧柔順地低著頭輕聲喚“父親”。此刻的她竟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在打量著他,似乎突然之間已認不得他這個當爹的了,但,那樣的容貌體態,自然是他的那個不知發了什麼神經跑到外面足足五天都沒有回家的女兒!迎上自個女兒研究什麼似的趣味十足的目光,他終於怒不可遏,咆哮:“不像話!太不像話!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爹的?還知不知道有這個家?”

    “阿賢,幹嗎那麼凶?別嚇壞了我的乖囡!”白髮老太趕忙摟緊了孫女,手輕拍幾下,當這小孫女是瓷做的娃娃,心疼得很!

    “媽!”盧奉賢當著老母親的面,硬生生憋了一小半的火氣,卻依舊非常惱火地指著女兒責問:“你看看你把她寵成什麼樣了?醫院裡擅自出走好幾天,還跟個不三不四的小痞子住在一起,整天就知道在大街上嬉戲玩耍,再這樣瘋下去,還收得回心嗎?”

    “你派人跟蹤我?”葉翌娉心中微訝,不過,她總算是明白了千黛那種百依百順的嬌柔性子是怎樣養出來的,瞧瞧這一家子三口人,當奶奶的對孫女是過分溺愛,當父親的對女兒又是家教甚嚴,還真是兩個極端,怪不得養出這麼一個嬌柔怯懦得過分依賴順從他人的千黛!

    砰!

    盧奉賢因了女兒這般無禮的態度,更是火上澆油般惱了起來,撒氣似的往木沙發扶手上猛力一拍,怒斥:“還用得著我派人去跟蹤嗎?街上那麼多熟人的眼睛全都看著,事務所裡頭一碰面,好幾個同事就來問我‘老盧啊,你女兒怎麼跑大街上跳起舞來了?還當街賣藝乞討呢!是不是你們家出了什麼大事’,聽聽,這還像話嗎?我的臉可都被你丟盡了!”

    噗嗤!葉翌娉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叫行為藝術,你是老腦筋,落伍咯!”

    砰——

    這回可不是拍椅子扶手了,而是一拳頭敲在木質茶几上。

    眼看盧奉賢的怒氣已經沸騰到了臨界點,盧家老太忙勸孫女:“乖囡,別跟你爸頂嘴,這回可都是你的不是,趕緊跟你爸賠個禮去!”

    “安可,您消消氣,小黛年紀還小嘛,當然會有不懂事的地方……”文軒也插嘴安撫一下未來岳父的情緒。

    不料,准岳父氣未消還拿他的話做起了文章,沖著女兒又是一番責駡:“小?她哪裡還小?都快嫁人了,還在外面亂野,文軒,你也該幫我好好管管她!”

    文軒趕緊應聲:“安可,您儘管放心,我會看緊小黛的!”

    “看什麼看啊?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這當口,她竟然學了那痞小子的口氣,挑一挑眉,哼哧一聲,“況且,我也沒做錯什麼!是你們在這裡閑著無聊,小題大做!”莫怪她語氣差,看看這姓文的急於巴結盧大律師的一副諂媚嘴臉,想不來氣都難!再聽聽那兩個大男人的對話,簡直把她當成了饋贈物品,全由不得她來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主,這算什麼,二十一世紀的czar?沙豬!

    砰、砰——

    突然響起的沉悶捶打聲驚得盧家老太眼皮直跳,死命摟緊了小孫女,唯恐自個兒子憤怒敲擊在茶几上的拳頭直接打到小孫女身上,文軒也急忙站起身來拉住怒火噴發想要衝上去教訓女兒的岳父大人,極力制止事態惡化。好不容易安撫了暴怒者的情緒,他把一盞茶遞到未婚妻手邊,勸告:“黛,快給父親斟茶認錯!”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得斟茶認錯?!葉翌娉哭笑不得,勉強接了茶盞,端上笑臉,息事寧人般地給“父親”敬茶:“I’msorry!Dad,當心血壓,喝杯茶降降火……”

    乓啷!

    一個巴掌落下,推掉了茶盞,茶水打翻一地。盧奉賢居然跟女兒賭上氣了,“別跟我∴掄飴嘴洋文!叫父親都不會叫了?不像話!太不像話!”

    這老古板可真難伺候唉!應付不了這種場面,葉翌娉苦惱地撐著額頭,藏在手掌底下的臉擺出了一副惶然無助的表情,趁這位鬧著心火的“父親”不注意時,趕忙向文軒使了個求救的眼神,依著她對他的瞭解程度,這會兒也該是“大男人”出面為“小女人”遮風擋雨的時候了!

    果然,接收到未婚妻脆弱無助般求救的眼神,文軒心裡有些飄然,立刻挺身而出,幫著未婚妻與准岳父言語周旋一番,末了,又沖面色稍霽的岳父大人請示:“安可,您忙了一天,還是先回房歇著,讓我來勸她吧!”

    原本也不想把氣氛鬧僵的盧奉賢看到未來女婿都幫著打圓場了,也就點頭揮揮手,把女兒全權託付給未來女婿照應著,他則扶著老母親上樓休息,留下更多的空間給年輕人談情說愛去。

    “我們到花園裡走走吧!”

    文軒伸出手來,終於等到未婚妻擅自出院後第一次依從了他——她把手輕輕放到他的手心裡,由他引導著,雙雙走出門外,漫步在花園中。

    “這裡的環境挺不錯!”

    葉翌娉在花園裡邊走邊看,和文軒有一搭沒一搭地撿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隨便聊著。不遠處,趴在狗窩裡睡懶覺的一條dachshund德國種的小獵狗看到小主人正沖它走來,忙搖搖尾巴迎上去,但靠近些了,這條靈敏的小獵狗似乎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它突然沖她狂吠起來!被文軒護在身後的她悄悄沖它瞪了一下眼,它“嗚嗚”哼哼兩聲,縮回狗窩裡,竟不搭理小主人了。

    文軒看得驚異萬分,趕緊拉著未婚妻進了花園溫室裡。

    “軒,那邊的花叫什麼名字?”

    漫步走進盆栽了各類花卉的溫室,葉翌娉隨手采了朵花放在鼻端深嗅,一派故作輕鬆的神態,軀殼裡的靈魂卻找不到自由呼吸的空間。畢竟,與一個曾經在她心口留下創傷的男人漫步花叢,不僅沒有半點浪漫氣氛,還讓她感覺到緊挨在身邊的人如一團陰影緊緊糾纏,帶給了她烏雲罩頂般的抑鬱氣息,心頭如同壓了塊巨石,沉重翳悶,心緒紛擾,再也不復與那小鬼在一起時輕鬆愉悅的心境!

    “那個?”文軒采下她指著的盆景裡一束藍色的花,夾在指縫間隨意把玩,“它叫虞美人,你喜歡?下次,我買一捧……九十九朵,送給你!”

    九十九?她嗤笑,沒有一心一意,哪來長長久久?即便是九百九十九朵也不頂用!“不用了,我不喜歡這種花!”

    “對,我的黛,只喜歡LittleDarling!”他低頭,深情款款地凝望著未婚妻的如花嬌靨,在她耳邊呢喃,“我們結婚時,我會讓這種粉紅玫瑰漫過整條紅錦道,給你一個最浪漫的婚禮!”

    紳士加濃清的浪漫情懷,沒有一個喜歡幻想的女孩不甘願中招的,比如之前的她,又比如後來的千黛!不可否認,這個姓文名軒的掛牌律師果然有些鼓惑人的手腕,像一個情場老手!

    聽著耳邊的甜言蜜語,她的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了紫眸少年臉紅時的逗人模樣,臨時女友給予的贊許,除了害羞,那個小鬼似乎還不懂得如何回應呢。與他拍拖時的感覺非常美妙,那應該是青蘋果般的滋味,卻又如同一泓甘泉般清澈誘人呢!

    見她不知因何唇邊泛開了甜蜜的微笑,文軒心頭一蕩,不失時機地摟住她的腰,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他的唇貼來時,她恍恍惚惚中,竟在憶想著紫眸少年唇上的溫度,那種帶著暖暖的充斥了薄荷氣息的吻,羽毛一樣,撓得人心裡癢癢!

    “玄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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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7-12-12 00:21:2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吞沒了她唇齒間的呢喃,文軒更深地索求著她的甜美氣息,由一個淺吻變成霸佔般的侵噬。

    舌根被咬到的疼痛感猛然激醒了她,迷離眼神驟然清朗,她猛然推開他,急忙退後一步,以手背反復擦拭唇上沾染的侵略性的氣息,略感厭惡地皺了皺眉。被她推開的男人卻是一愣,曾幾何時,小鳥依人的千黛竟如此抗拒他的親密接觸了?

    “黛,是不是婚期臨近,讓你有些不知所措了?”把未婚妻表現出的一切反常舉動歸類到婚前恐懼症的框框裡,他瞬間恍然,而後寬慰,“不要想太多,婚禮上的一切由我來操持,你只要等著那一天的來臨,打扮好自己,做我最美的新娘!”

    做他最美的新娘?曾經,她也如此迫切地期盼過,只是驀然回首時,一切都是枉然!他讓她看到現時中最冷漠而殘酷的一面!最初的單純與美好,已經煙消雲散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月薪不高卻要穿著名牌西裝、打扮得如同上流社會的大人物般的男人,終於明白為何他的積蓄始終達不到與她買婚房的標準。一顆掩藏在浮華背後的心靈已是如此的虛偽醜陋!

    無聲歎息著,她默然走出了花園裡的溫室,在太陽底下,看到一片向日葵花圃時,不由得眼睛一亮。花圃中,有紫色的向日葵,如此奇特又無比美妙!心頭的抑鬱突然被這抹紫色沖散,她邁著輕快的腳步來到這片花圃,在充分接受了陽光的照射而顯得朝氣蓬勃的向日葵叢中,愉悅地笑開了顏。

    在文軒驚愕的目光中,她跳到花壇上,伸展了雙臂,仰起臉迎著明媚的陽光,突然踮起足尖旋轉起來,旋舞著,歡笑著,銀鈴笑聲伴著陽光、清風、花香,洋溢著的,是自由奔放、無拘無束的年輕活力!

    “喜歡童話裡的花仙子嗎?”她笑著問。

    文軒有些迷惑地看著花叢裡快樂旋舞的她,陽光下,璀璨的笑臉幾乎炫迷了他的眼睛,但,他仍是自持地站著,西裝筆挺、文質彬彬,連掛在臉上的笑都彬彬有禮得仿佛刻意討人喜歡的男性公關。帶著成年人的冷靜與理智所糅合出的模式化面具,他不失紳士風度地回應著她:“你是我的女神,帶給我愛的甜蜜的美麗女神!”

    真是無懈可擊的甜蜜情話!

    她笑笑,知道他已然忘卻了童話的色彩,更想像不出花仙子的模樣。看著始終自持地站在花壇邊的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著他眼裡那寵溺小女孩般的眼神,她突然領悟到這個男人與自己的距離有多遠,他不知道她心中真正想要的,不知道她所追求的情感,那是純粹的,快樂無邊的,同時,也帶了一些童話般美好的色彩,如同陽光下幸福感十分強烈的紫水晶般美麗而又透亮的色澤!

    “軒,我找到了一個紫眸精靈呢!我想,那應該是我幸福的驛站!”

    此時此刻,她迫切地想跟一個紫眸精靈共舞、歡笑在陽光下。

    聽不懂她的話,文軒只是仰頭看著她,保持紳士般的笑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陽光中,舞動的她像是插上了一雙隱形的翅膀,往天空中躍得很高,身影融合在明媚的光線裡,漸漸地,晃成點點金芒,漸漸地,透明了……

    長著翅膀飛舞在空中的天使的微笑是什麼樣子的呢?

    吃過晚飯後,送走了文軒,盧家的“女兒”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拉上窗簾,亮起了一盞檯燈,坐在床上翻看一本相冊。

    相冊裡的媚眼女孩帶著嫵媚嬌柔的笑顏或是依靠著父親結實的肩膀、或是偎依在奶奶慈愛的懷中,讓人瞧著不免有些嫉妒,這是一個在家庭溫暖的呵護中長大的小孩呵!

    輕歎著,緩緩合上相冊,葉翌娉抬眼四顧,溫馨而充滿少女夢幻色彩的粉色房間,雖然溫暖,但,這個家,不是屬於她的!掏出口袋裡唯一屬於她的一些硬幣、紙幣,回想著這幾天來和那個小鬼街頭跳舞的一幕幕情形,不禁笑出聲來,真的……十分開心呢!

    衣兜裡突然滾出一盒膠捲,拉開窗簾,對著初上梢頭的淡淡月光,看底片上一張張時髦女郎的身影,她不禁有些困惑。這個女郎究竟是他的什麼人?親戚?朋友?或是……前女友?仔細一想,任何一種關係都不至於讓他鬼鬼祟祟地悄然跟蹤拍攝吧?

    膠捲拉到最後一片,底片裡印著她的笑顏,那是唯一的一張,卻被他捕捉得如此鮮活如此美麗,仿佛是一張天使的笑顏,純淨而璀璨!忽然間,她恍然領悟到他拍下這一張照片後,漲紅著臉沖她莫名其妙發火的原因——那一刻,他竟是被她的笑顏迷惑了,心動、心亂,卻不懂得如何表達,只是借著故作生氣的樣子來掩飾他內心的悸動與失迷!或許,她應該試著與他進一步溝通,試著觸摸一下他的內心!但,在這之前,她必須去一個地方,耽擱了這麼些天,她不能再無所事事地隨意打發時間了,至少,下一次的約會,她希望他的相機所拍攝到的幸福畫面會是一個真實的她,而不是眼下這種撞鬼變身的可笑狀態!

    拿定主意,趁著盧爸爸和盧奶奶各自在房中安睡了,她輕輕推門出去,悄然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家!

    夜,八點整。

    葉翌娉搭乘的士來到了遠在市郊自然生態林裡,藝術類高等學院——繆斯學府!

    星期天,休假日,九座教學樓裡都靜悄悄的,宿舍樓那邊還亮著點點燈盞,位於西北角的透明玻璃建築物——視覺感官系研究所內,恰好沒有人,葉翌娉悄悄摸了進去。

    通過研究所裡設置的重重感官誤區,感應門無聲地滑開,她順利進入了研究室,翻尋出一支手電筒,擰開電源,借著昏黃的光線看了看模型展示台。那上面依舊擺放著幽靈山環山公路的塑膠模型,她靠近些盯著模型臺上展示的幽靈山石人林那段U形公路仔細觀察許久。突然看到,依照實物縮小了比例鋪出的環山公路向U形路面延伸的一條筆直路線盡頭立了兩個塗有螢光粉的路障隔離墩,用以阻擋、禁止車輛在這個應當轉彎繞進U形路段的地點繼續筆直往前行駛。因為前方正是懸崖山谷,隔了這道山谷,對面繞出了U形公路再次筆直延伸的路面與這段路的盡頭有十丈遠的距離,除非你有膽子駕車在山谷上方淩空飛渡,表演玩命特級,否則,筆直行駛只會導致車禍的發生!

    當晚,她就是沒有注意到這兩個路障標示,由於視覺上的誤差,錯把兩條中間斷開往裡繞出U字形的路面當成筆直連接延續的坦蕩大道,忽略了位於兩條筆直路線中斷點處隔著的山谷,這才導致錯誤駕駛,沖出懸崖墜入山谷!

    現在,看這個比例縮小後全程展示在眼前的環山公路,在上坡的位置看去,那兩條斷開的路面果然連成了完整坦蕩的一條路線,中間的山谷必須在近距離俯視才能看得清晰,而依照駕駛時平視的角度,離了一段距離,確實很難發現筆直延伸的路面中間還隱藏著一個極易被視覺感官忽略的中斷點!

    有時候,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真實的!當晚,她的感官欺騙了她!

    長長呼出一口氣,她有些脫力地坐到椅子上,撐著額頭,懊惱不已。車禍已經發生了,自己犯的錯該怎樣彌補?

    食指輕輕點動太陽穴,思索良久,她突然想到問題的癥結仍然存在——凡是在這條環山公路上發生車禍的車輛與車上人員怎麼會憑空消失了?沒有事故現場、沒有痕跡物證,這一切委實相當詭異!

    為什麼會消失呢?難道,她還忽略了這條路上的某種感官誤區?

    打開電腦,調取所有與此相關聯的資料檔案,逐一翻閱,查看到文檔裡整理清晰了的失蹤車輛與失蹤者名單時,她突然震驚地瞪大了眼,名單末頁顯示的失蹤者姓名一欄裡赫然填寫了一個人的名字——玄遠!名單上的一張三寸照片裡,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嘴角噙一抹痞痞的壞笑,長長的劉海下,一雙紫色的眼眸,漂浮著絲絲妖氣……

    “玄仔!”

    她驚呼一聲,怔怔地盯著電腦顯示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是他!但,為什麼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他也是幽靈山車禍中的失蹤者、一個車禍後變身為小孩的受害人?

    名單上的詳細資料表明了他的背景來歷,這小鬼,壓根不是什麼偵探,而是繆斯學府進修調香師課程的一名大三學生,他不但是她同校的學弟,而且還是一位榮登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名富豪行列的大企業家的獨子、億萬資產財閥的繼承接班人!

    很難想像,一個住在破舊的小閣樓裡吃著泡面的痞小子竟是豪門裡養尊處優的闊少爺!

    “為什麼會這樣?”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她心中又疑竇叢生,自言自語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一陣輕悄的腳步聲——有人在漸漸地靠近!心頭一驚,正想回頭往身後看時,一隻手輕輕落在了她的肩頭,微涼的指尖碰觸到她的脖子上,寒毛頓時豎立起來,耳邊聽得陰惻惻的一聲歎——

    “終於……被你發現了!”

    瞳孔一縮,她猛然回頭,看到螢幕照射下,一張幽幽發青的臉時,不禁驚叫一聲:“玄遠?!”

    悄然站在她身後的少年,一雙紫色的眸子散著幽幽的光,那樣妖異地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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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1:35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不是冤家不聚頭!

    葉翌娉總算在這個頻頻受驚的夜晚,領悟到了這句話真是……該死的靈驗!

    “女人,咱們又見面了!”

    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站定的紫眸少年帶著一分莫測高深的笑望著她。

    “你想說,我和你很有緣嗎?”

    葉翌娉挑了挑眉,指向電腦螢幕,指著那上面陳列的資料,鐵證如山下,他也該好好地跟她解釋解釋吧。

    “是啊!”玄遠非但沒有去看顯示幕上的檔案資料,反而非常認可地點頭,“緣分天註定呢!”

    “少來!”當她是三歲小孩?看到那雙眨動的紫眸深處一點笑波,她自然沒有忽略對方故作神秘唬人的妖異表情下掩藏的小鬼般惡作劇的心態,“啪”的一聲,她毫不客氣地沖他的腦門子上猛力彈指。

    “哎!女人,今天一聲不吭就跟我玩失蹤的那個人是你唉!幹嗎沖我發火?”好不容易擺出一張嚇唬人的詭異表情,卻被這個大方幹練的女人識穿。玄遠撇了撇嘴角,一屁股坐到她身邊那張椅子上,撥著劉海又來了痞子樣不正經的壞笑,歪頭笑瞅著她,“女人,吃醋了?”

    “我像是這麼幼稚又小氣量的人嗎?”葉翌娉一根食指點在太陽穴上,同樣側著臉看他,淡然微笑。

    “嗨!別用這樣淡淡疏遠的表情對著我笑!”玄遠挫敗地抓了抓頭髮,從口袋裡掏出幾張小票,有些悶氣地把小票拍到她的桌面上。

    “這是什麼?”她隨意撿起桌上的小票看了看,心頭一跳,突然瞪大了眼,吃驚地問,“這、這是……”

    “雲霄飛車的搭乘票,我一口氣買了二十張!”玄遠挺起胸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握拳承諾,“你喜歡坐那玩意,大不了,明天我再陪你乘個過癮去!”

    她喜歡坐那玩意?!見鬼!那玩意坐一回就夠她受的了,下次再來個二十回,小命不玩完才怪……等等!不會是搭乘雲霄飛車後回到地面時,她在他面前綻放的璀璨笑顏讓他有所誤會了?看著手中二十張搭乘票,她心驚膽戰之餘,臉上的淡笑終於轉變成了苦笑,“這算是……補償嗎?”

    “說什麼呢!臨陣開溜的人是你,我不怪你就是了,幹嗎還怕你生氣?!”玄遠煩躁地抓抓頭皮,亂髮下掩藏的耳根子有一抹可疑的紅色泛起,果然是……欲蓋彌彰!

    “是哦!我是不生氣……”看這小鬼暗中松了口氣的逗人表情,她忽又板起臉來指著電腦螢幕再次提醒:“我只是好奇,這位豪門闊少怎麼跟你同名同姓,除了外表已經步入成年狀態,連相貌都如出一轍!可別告訴我,這只是巧合?”

    “不……”玄遠似乎不想回顧自己的背景資料,突然別過頭去,背對著她,悶聲回答,“那個人……是我!”

    “哦?住閣樓的小子原來是含了金匙的豪門闊少,那麼,我該說很榮幸認識您,還是該慶倖自己親手剝開了你的偽裝?”這幾天陪她在街頭賣藝、同甘共苦,也是有錢人的一種消遣方式?知道了他的背景來歷後,她心中不免有些落差,唇邊的苦笑繼而轉變為一絲自嘲。柯南?大偵探?相信了他這連篇鬼話的自己,應該被他在暗地裡笑話了好幾回了吧!

    “豪門闊少?”背對著她的人兒突然聳動肩頭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笑聲裡竟也有一分自嘲,“不,那些都不是屬於我的!我,沒有家!”

    “蹺家闊少?”她猜測,而後一歎,“小鬼,我沒有工夫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下次去找個IQ和EQ都低一些的幼稚女孩,或許,她們會很樂意陪你這位大少爺玩上街拍拖的遊戲!”說不上是氣是惱,只是又有些落寞了,騙她上一次當不可悲,連帶著騙走了感情才是悲哀得很!舊創未愈的心,再缺了一道口子,冷風灌進來,還是會感覺涼颼颼的——心寒哪!

    似歎似笑地搖了搖頭,她站起,轉身,準備離開,不料,手卻被他牢牢牽握住了。

    感覺到他手心裡的溫度竟比她心口的寒意更冰上幾分時,她不禁一怔,回過頭來,這才發覺他渾身在微微發顫,不願轉過身來面對她,只是背著身低低地說:“不要走!這不是遊戲!我認定了是你,就是你!請你不要走!”她難道沒有感覺到嗎?一樣的空虛寂寞,互相貼慰的心靈,牽手相伴才能驅逐寒意、迎來陽光般的歡笑。彼此間不可或缺的存在,怎麼能輕易就說放手?

    “玄仔?!”被那拼命壓抑著的低低哽咽聲嚇了一跳,她心慌地強行扳過他的身子,迫使他面對她時,看到了那雙紫眸泛起的水霧,於是,雞蛋堅硬的外殼又被稀釋了,觸動到內心最溫柔的一塊地方,她歎息著輕輕擁住他,柔聲說:“男子漢,可不許哭鼻子!”

    “我不會哭!因為我的眼睛流不出淚!”紫眸裡霧色彌漫,漂浮著絲絲妖氣,他眯著眼,居然笑了,笑得有些悲涼孤淒,“看看我的眼睛,你不覺得奇怪嗎?普通人的眼睛不會是這個顏色,這是一個被詛咒的怪胎的眼睛,沒有人在看到它時不會感覺到害怕,包括……我的父母!家族或公司裡出了什麼意外事故,總會有人來指責我,我可是一個專門給人帶來黴運的妖怪呢!哪個碰見我就得倒大黴!妖怪說的話,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雖說是近親結合下的畸形產物,但他更希望自己一出生時只是個低能兒,總好過于被親人像看妖怪似的看待。家中出了這麼一個如同開了妖眼般的怪物,說的話時常會靈驗,還時常給身邊的人帶來黴運,徹頭徹尾的一個禍害,即便是最親的人也會感覺厭惡!與其被家人掃地出門,倒不如自個識相些——離家出走!混跡街頭的結果,身上也就難免沾染一些痞子樣的壞習氣,幸運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sir,進過軍校,又在繆斯結識了兩個死黨,總算沒往歧途上越走越遠!

    感覺她靜靜聆聽時仍握著他的手無聲地給予安慰,他的笑容變得輕鬆了一些,感慨似的歎了口氣:“帶著毛色純黑的一隻貓在街上流浪,你還是第一個看到我和貝比的出現時沒有被嚇得掉頭就跑的怪女人呢!”或許,正因為她這個“異數”的存在,才會在他心頭燃起一絲絲光明的火花,寂寞了太久的心靈,渴望著被他人接受、認可,渴望著一份溫暖呵!“跟你拍拖的感覺,真好!”

    “那麼,我可以升級了嗎?”這次,換作她把額頭輕抵在他的額上,呵著暖暖的氣息,“既然試用合格了,就讓這個臨時女友升級為正式女友,這個提議,怎麼樣?”

    暖流躥過心頭,紫眸眨動,他發自內心地笑了,“全票通過!Darling,跟我回家吧,咱們家的床在燃燒呢!”

    “小鬼!你這毒舌裡不噴些毒汁會活活憋死嗎?”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她薄嗔地輕刮他的面頰,不出意料地看到這小鬼的耳後根又燙紅了一下。心頭又是一跳,她突然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沒道理落單後,每次都能被他找尋到她的所在方位,如果是他所講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那也太玄乎了!

    “我確實能夠感應到你所在的方位!”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的事,他索性捅破那一層薄薄的窗紙,解疑答惑,“或許是一種異能吧,我對在意的人會有心靈感應!”這也是他被家裡的人看成妖怪禍害的原因之一,因此,他不願和人接觸得太深,與人交談時也總是極盡挖苦損人之能事,能氣走一個算一個,免得挨到他的人總要倒大黴!不過,在自己所在意的人面前,他還是有所收斂的,至少,對著她時,他說不出太刻薄損人的話。

    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的所顧忌的,她終於漸漸觸碰到了他的內心,這才明白為什麼她與他相互凝視時,心靈深處會有一種顫動般的共鳴、如中魔咒般丟盔棄甲地淪陷——他深藏眼底的寂寞同時牽動著她刻意掩飾的落寞情緒,相互之間,都想抹去的一份落寞呵!不需要更多的言語,滋生的情愫似乎在這瞬間昇華了,兩個人默默地偎依在了一起。

    “知道為什麼同一個地點遭遇同樣的車禍後,我會變成前男友的新戀人,而你卻變成了一個小孩的模樣嗎?”消除不了心裡的另一個疙瘩,葉翌娉又開始盯著電腦思索。

    “因為你在意前男友移情別戀的事,而我,只在意我童年時的陰影!”

    所以,都被那只鬼看穿了各自的弱點,進而遭到詛咒變身!

    當初車禍後變身時的他比現在的模樣還要小些,大約只有七八歲的小孩形態,正是他最不願回顧的童年時代。不愉快的記憶湧現在腦海,開始陷入自我厭惡中的他,幸虧遇到了貝比,這只靈異的黑貓的確拯救了他這個迷途了的羔羊!它告訴他,想恢復正常,就試著解開心結和人接觸吧,感受一下這世間最美好的情感,愛情能夠使人成長,感受人間真情也能夠使他走出陰影,克服心理障礙,靈魂就能得到救贖!

    果然!當他開始試著接納貝比,留它在身邊後,七八歲的小孩模樣就變成了十多歲的少年形態。於是,他又重新開始對身邊接觸到的人豎立了一種相互依賴甚至信賴的意念和決心!

    “是啊,最初我是在意文軒和我分手的事,但現在……”話鋒一頓,她看了看他,心頭又是一蕩,愉悅地笑開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事的!”知曉了利害關係,她就不會在心動時還要克制,怕這種靈異狀態下邂逅的兩個人得不到一個好的結果,因為,即使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即使知道他本就是個成年人,但是目前,他還是個小鬼的模樣,讓她感覺不怎麼踏實。

    “怕你知道了,會選擇離開!”這事兒不僅僅需要兩個人互相説明,更要有感覺才行,畢竟,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在不明了她對他的直觀感受之前,他只能善意地隱瞞,不想看到她知道他身上與常人不同之處時,會像每一個嫌惡“禍害”的人一樣,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會避得遠遠的,會把他當成……妖怪!

    越是在意或珍惜某樣事物,就越害怕失去——戀愛中的患得患失,焦慮和無措,不僅僅是她一人感受到了,他也有自己的顧忌呵!

    “知道嗎,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她是第一個讚美他的女人,也是第一個逐漸打開他心結的人!帶著真摯的笑容,她定定地看著那雙紫眸,毫無懼意地凝視,片刻後,他分明看到她如中魔咒般地恍惚著,伸手輕觸他的睫毛,夢般呢喃:“真的……很迷人呢……我的紫眸精靈!”

    扇了扇長長的睫毛,他突然拉起她往外跑,有一種衝動鼓舞在心頭,邊跑邊笑著說:“來吧,我帶你去一個秘密基地!”

    這小鬼,難不成想給她一個驚喜?不可否認,她有些期待哦!

    但,只是片刻工夫,她的期待就變成了錯愕——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拉著她跑到了視覺感官系研究所一樓的放映大廳內。

    空蕩無人的放映廳,幾十張椅子折疊了堆靠在牆角,廳中留出的空地頗大,顯得十分冷寂。

    “這裡就是你所說的秘密基地?”

    除了放映器材,她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故作神秘地帶她來到這裡,難道只是為了在研究所裡看科教片?

    玄遠只是神秘地一笑,不答,竟真個去擺弄起放映器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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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7-12-12 00:21:4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好吧,你想讓我看什麼?”她在角落裡找了張椅子剛坐下,就被他放映出的畫面吸去了目光,“環山公路?幽靈山石人林?U形路面?懸崖山谷?”一張張照片投影在螢幕上,奇怪的是,畫面開始流動了,像是有一台攝影機放置在行駛中的車輛上。隨著車輛的行進,鏡頭開始往前推進,沿著幽靈山的路段緩慢拍攝。她突然感覺到心房一顫,匆忙閉了眼,竟不敢再去看那段路線,恐懼感開始彌漫在心頭,不敢回顧車禍的發生,不敢去看那段路線的實況影像。恐懼感令她本能地緊閉著眼,此刻才驚心地覺悟,那場車禍在她心裡造成的陰影竟是如此的嚴重,她無法克服心理障礙,居然邁不過這道坎!

    “娉,不要怕,睜開眼睛!”

    不同於以往所聽到的那種音色清亮的少年嗓音,輕輕響在她耳邊的語聲低低的富有磁性,聽來十分舒服,鼻端也聞到一股宜人的花香,那香味似乎是……“AngelFace?!”天使之顏?是她最喜歡的純白色的玫瑰芳香!猛然睜開眼,看到突然呈現在眼前的一幕景象,她幾乎驚呆了!仿佛走進了螢幕,眨眼間,她竟置身在幽靈山石人林一側的山谷之中!

    沒有嶙峋的山石、陡峭的岩壁,這片山谷裡竟是一片爛漫無邊的明媚春光,青草鋪成軟軟的鵝絨地毯,上面綴滿了鮮花花瓣,泉水丁冬,蕩在山谷,暖暖的微風裡飄舞著純白的玫瑰花瓣,彩虹掛在山谷上方那片澄淨如洗的碧藍天空中。

    “好美!”

    夢幻一般,她似乎到達了一個讓人流連忘返的蓬萊仙境,世外桃源!陶醉般地灑開裙擺旋舞幾圈,天空中的花瓣揚揚灑灑,不停地飄落,伸手接來,芳香撲鼻!

    山谷中央,一片玫瑰花園,純白色的“天使之顏”迎風綻放,溶溶曳曳的香雪海中,一隻紫蝶飛來,紫色透亮的翅膀在她肩頭、發梢扇落片片花粉,輕盈地繞著她飛舞一圈。突然,裹著這只紫蝶的夢幻泡泡般的七彩光球“啵”地破碎,蝴蝶身上散出紫色光點,串聯著,逐漸形成一個透明的人體輪廓,透亮的紫色光圈裡一步步走出的少年眨動著迷人的紫眸,深情地望著她,輕輕牽起她的手,在花瓣鋪就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告訴我,這不是夢。”

    她眯了眼,隨著他不停起舞,陶醉其中。

    “是的,這不是夢!”

    他輕笑,終於以成人的形態出現在她面前,如王子般邀請了他的公主來到這片玫瑰園,讓多情的花香留住他的公主!

    “那麼,這是什麼?”沉醉的公主,還是有幾分迷惑。

    “這是被你打開的第一份禮物!”具有魔力的王子在手中變出了一隻透明的水晶酒杯,精巧的玫瑰花形態的酒杯裡斟滿了水晶般透亮的液體,散著花露般的芳香。

    “這是……Champagne?”更令她陶醉的芬芳,是她所熟悉的味道——舞會上必備的香檳酒!

    “不,它不僅僅是一杯香檳!”晃動著杯子裡透明的液體,他輕輕吹了口氣,杯中竟有玫瑰花香飄出,“我在裡面滴了三滴玫瑰精油,摻雜了spearmint和menthol後,混合成的SPANKINGSPICE!”

    “香料?”玫瑰香水?!她臉色一變,猛然憶起那輛飄滿玫瑰花香的奧迪A8。

    “別忘了,我雖不是一個合格的偵探,但我仍是一名頂級的調香師!”手中晃動著那杯滴了玫瑰精油的香檳酒,紫眸裡泛出一抹神秘誘人的亮彩,“摻雜了薄荷醇和留蘭香的玫瑰精油,滴入香檳酒裡,超過一定的量,就會使人產生幻覺!現在,你所看到的景象,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幻覺?!”調香師的厲害之處就是把薰衣草中提取的香料調和製作成香精,在水盆裡滴上兩滴精油,會讓長久失眠的人徹夜酣睡,或者,把鹿囊裡的麝香提煉成催情香水……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但,在獲得可觀利益的同時,掌握不好良心上的尺度,別有用心地調製出特殊的香料,增大一些劑量,就可以讓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喪失神智或肢體麻痹甚至被人操縱意識,乃至……死亡!心頭靈光一閃,她僵住了身子,吃吃地問:“難道……那輛奧迪車……”

    “Bingo!全中!”玄遠掏出一疊洗好的照片,指著照片裡那個穿著巴黎春天名牌服飾、戴了橙色太陽鏡的時髦女郎,說:“那輛奧迪A8就是這個女人在一個月前新買的車子。”翻出照片,挑挑揀揀,他忽又指住了其中一張照片上與時髦女郎挽手相伴的一個西服男人,“喏,這個男的就是她婚外情的物件,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夫!”

    “這跟我遭遇車禍有直接關聯嗎?”知道他今天在虎山景點不是故意冷落她的,於是微微緩和了本已開始緊張的情緒,她笑著問,“偵探先生,麻煩你解釋一下,照片裡的女人劈腿找第三者跟我有什麼關係?”

    “對,她搞婚外情本來也沒什麼,但,問題出在她的丈夫知道了這段姦情,鬧著要離婚,要分割夫妻財產,那是一大筆資產!”所有的癥結被他一語點破,“離婚前夕,這個女人突然買了這輛車子,三天后,她的丈夫駕駛著這輛奧迪車出了意外事故,他居然在轉彎下高速時忘了減速,沖到高架橋的防護欄上時,竟也忘了踩刹車,直接沖出防護欄墜河溺水身亡!事後鑒定,沒有酒後駕駛、沒有癲癇症狀、沒有心肌梗塞……但是,事故路段就是沒有丁點刹車痕跡,最終的司法結論是——這個男人受不了老婆在外偷情的打擊,開車沖下高架自殺了!”

    “不!他是踩不了刹車,因為當時,我也踩不下刹車,停不住那輛車子!”她終於明白了,“是車裡特殊的玫瑰香料麻痹了人的神志後產生了幻覺,當時,我也感覺車子好像失靈了!”

    “對!這個女人的情夫是個心理催眠師,他懂得那些玫瑰精油的好處和過量使用的弊端!”玄遠彈了個響指,“肇事車輛從河中打撈出來後,沒有多大損壞,車子的女主人卻不敢開著它上路,甚至把它丟到了你們教授那裡。很顯然,她並沒有完全知曉情人在這輛車子上動的手腳,也曾開著這輛車再度行駛時出過一些意外狀況。只是這個女人很謹慎,不但唆使情人謀殺了她的丈夫,還對自己的情人產生了懷疑!”

    原來,又是金錢財產、權利地位交鋒下的畸形戀情,互相算計的兩個情人之間還有純粹的感情嗎?

    腦海裡晃過文軒的影子,她輕歎一聲,接過那杯香檳,把酒水灑在地上,驅逐了腦中前男友的幻影,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紫眸少年,她微笑著,輕聲說:“謝謝!”這個傻瓜呵,默默地為她做了很多事,還險些被她誤會,卻從不索求她的回報,一直在盡力地使她忘卻心傷,使她開心過每一天。相對於有目的地刻意討好千黛的那個大男人,玄遠這般默然傻氣地付出,才真正讓她看到了一份水晶般透明純粹的感情,值得她好好把握和珍惜的感情呵,何其幸運的——觸手可及!

    “說什麼謝?”玄遠突然伸手勾在她肩頭,沖她眨眨眼,又來了痞子樣的壞笑,“咱倆是個什麼關係,還用得著客氣嗎?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她微微一愣,而後恍然地點頭,“是的,我想我不再懼怕那段鬧鬼的公路了!”

    “那麼,跟我來吧!”

    紫眸少年神秘地笑著,在山谷的玫瑰花園裡突然開出一道門來。

    看著為她打開的那扇門,葉翌娉沒有絲毫猶豫,筆直穿出了這道門。雖然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走出門後突然躍入眼簾的一樣東西,還是讓她吃了一驚,“它、它怎麼又回來了?”

    走出這扇門,幻想的山谷景致全然消失,她依舊置身在繆斯學府,只是此刻已經走出了視覺感官系研究所的大門。門外,樹陰花壇旁劃出的停車線內,赫然停放著一輛九成新的奧迪A8款豪華轎車,正是那晚她所駕駛的“玫瑰”轎車!

    “偵探的雷達信號總是超乎想像的!”痞小子撥了撥劉海,揚著笑臉,打開車鎖,把鑰匙拋到女友手中,自行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葉翌娉接了車鑰匙,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看著這輛車,她心頭就有些發毛,總感覺有股寒氣吹在她頸後,怪異不祥的陰霾罩來,她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嗨,快上車!”

    車裡的小子按了一下車喇叭,“滴”的一聲,驚得她右眼皮直跳,反倒往後退卻了半步。

    “別怕,有我陪著你呢,上來吧!”

    看著車裡頭那張暖暖的笑臉,她繃緊的神經緩緩放鬆,深吸一口氣,終於邁開腳步,坐進了駕駛座。關上車門的同時,突然感覺一股陰冷的風旋進了車廂,和那晚相同的怪異感覺再次漫上心頭,她在心中默念:不要往背後看,不要往背後看!不要……往後看……念到最後,越是緊張!她幾乎克制不住地往車後座看了一眼,後座上果然空無一人,那股涼颼颼的寒意卻仍舊吹在頸後,感覺很是詭異!

    “聽著,不要想太多!”玄遠在一旁鼓勵著她,用力地握了一下她微涼發顫的手,突然把報時器上的鐘、分、秒三根指標由晚十點三十分調到了十一點三十分,撥快了整整一個小時,“我們必須回到那條環山公路上,找出車禍發生後車輛及乘車人失蹤的原因!最快最簡便的方法就是——實戰演習!放心吧,我把時針撥快了一個小時,半夜零點還不到,即使在那條路上碰到什麼怪異的現象,也不會出狀況,零點之前,在那裡行駛的車輛都是安全的,況且……”微微傾身過去,使壞地在她耳邊呵出曖昧的氣息,痞小子壞笑著說:“你難道想讓我在今晚抱著別的女人的身體嗎?”

    葉翌娉不解地皺眉,在後照鏡裡看到自己目前的這副模樣後,倒也領悟了他的話,是啊,她也不想總是占著別人的身體,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她就得冒險嘗試一下!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圈攏起來,儘管心頭不祥的預兆來得十分突然而強烈,她仍在痞小子喊出一聲“GO”的同時,猛力踩下了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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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2:0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奧迪箭般飛馳,在市郊山區那段環山公路上劃出一道幽藍的光,車前探照燈照亮前方約十米路況,報時器上的指標指向了夜十一點四十五分。

    實際上,現在應該是夜十點四十五分,007國道線上還有不斷來往的車輛,環山公路上車燈閃爍,迎面駛來的貨車拖運著集裝箱與這輛奧迪轎車擦身而過,卷起的氣流在窗外呼嘯。

    葉翌娉這一次十分小心地駕駛著車輛,儀錶盤上的時速指針停在八十碼每分鐘的平穩度上。坐在一旁的玄遠則一直往窗外觀望,仔細觀察著沿途的景致變換,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這一路行駛得很平穩也很順暢。

    “記得U形路面上的‘顯著座標’嗎?”風太大,玄遠關上一扇車窗時,飛快地往玻璃窗上塞了一物,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他轉頭問身邊駕駛著車輛的女友。

    “記得!”葉翌娉握緊方向盤,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這條平行路段的轉彎角、繞向U形路面的地方,有兩個塗了螢光粉的隔離墩!”

    “也快……到了吧!”肯定的語氣,玄遠打開了手中DV的電源,鏡頭直指前方,“小心那道峽谷。”

    “好的,我看到它了!”

    平行的視角看不到兩條幾乎連成一線的公路中央隔了一道深深的峽谷,因為兩條中間隔斷、沒有連接在一起的公路,以平視的角度遠遠看來,已經連成了一條完整而坦蕩的路面,中間斷開的峽谷只能由高空俯視才能看清。幸運的是,她看到了閃著螢光的隔離墩和防護欄,它們完好地擋在這條平行路面的盡頭。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了對話,車內沉悶的氣氛中有種壓抑著的緊張感,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前方,視覺目測的距離與實際距離仍有一定的偏差,這一段平行路線似乎無止盡地漫長,前方的目標物離得很遠並且漸漸模糊了。

    “它消失了?!”葉翌娉驚呼。

    “不,是視覺疲勞!”玄遠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不要盯著同一個事物太久,眼睛會酸的。”

    眼睛的確很酸,像揉了一大把沙子進去,視線開始模糊,葉翌娉急忙眨了眨眼,酸澀刺激出的一層水殼彌漫在眼眶裡。仍看不清前方隔離墩的她突然倒吸了一口氣,飛快地用手揉了揉眼,望向窗外,“不見了?剛才還有好多輛車子的……”原本在這條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突然間憑空消失了,她居然看不到一輛車子,車窗外,夜色分外濃暗,環山公路上只有這一輛車子在行駛。

    “磁場……”玄遠似乎想到了什麼,瞄了瞄報時器,指標指向夜十一點五十五分,退算一個小時,現在應該是夜十點五十五分,穩了穩心神,他舉著DV繼續拍攝時,心頭“突突”一跳,盯著DV微型螢幕上不停跳動的計時參數,猛然驚呆了!他從打開DV電源進行拍攝到現在只花了五分鐘,可上面顯示的拍攝長度為一小時零五分,時間不對!慌忙扔下DV,他嘗試著把車輛報時器上的鐘、分、秒三根指針往回撥,卻怎樣也撥不回去,秒針仍在滴答滴答地不停往順時針的方向轉動,時間繼續躍進,現在已經是夜十一點五十八分!

    這個地方的磁場有異常!時間和空間在混亂地扭曲!他看向前方路段,臉色一白,“糟了!”看不到U形路面,兩個隔離墩竟然憑空消失了!

    “Stop!Stop——”

    葉翌娉使勁踩著刹車,搖著制動杆,SKID卻失靈了!接著,駕駛座旁的車窗突然關閉,車內空調吹出了暖氣,濃郁的玫瑰花香飄出,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看了看後照鏡,後脊樑一陣陣發寒,“這、這是幻覺!都是幻覺……怎麼又來了?”

    “Goddamn!”玄遠瞪著前方,眼皮跳得厲害,暗暗賭咒了一句,突然抓住身邊人的胳膊,在這節骨眼上他居然沖她痞痞地笑著問:“女人,如果這次能夠脫險並能成功讓你恢復到以前的模樣,你會留在我身邊做我的bestgirl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擔心恢復正常的她會不會甩了他?!SHIT!葉翌娉臉色十分蒼白,驚恐地盯著儀錶盤上的時速指標,沒有踩油門、沒有加速度,時速指標居然打到了每分鐘一百八十碼!報時器上鐘、分、秒三根指針同時停在了午夜零點整,秒針不再轉動!

    “叭——”

    車喇叭突然響了一下,這時,車窗玻璃上又“啪”地掉落了一樣東西,葉翌娉圓睜著眼不敢回頭去看,她知道那車窗上會有什麼東西落下來。眼睜睜看著失控的車子狂也似的往前方照不到路面的黑暗深淵裡沖,她猝然尖叫起來:“Ghost——”

    突然感覺抓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一緊,玄遠飛快地抽下副駕駛座旁車窗上塞的一塊軟木,打開了車窗,脫下外套往她頭上一裹,猛然發力將她整個人推向車窗外!

    “玄仔——”

    臉被蒙裹著,她看不到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只感覺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到地面滾了無數圈,強力震盪中,靈魂似乎從軀體裡漸漸剝離出來,撕裂般的疼痛,眼前彌漫著血霧,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昏迷中的人兒終於有了一些知覺。

    很久沒有這麼靈妙的感覺了,那是一種,元神歸竅的感覺!

    離第一次確切感覺到元神歸竅的時間已經間隔得很遙遠了,但那時的記憶鮮明、深刻,葉翌娉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與這大千世界零距離接觸是在兩歲掛零的稚齡階段,那時,她是在床上醒來的。覺醒前,自己似乎一直在夢裡,冗長的夢境模糊不清,宛如前世的記憶,醒來的瞬間,夢裡的記憶已然全部抹殺,不留一絲輪回的痕跡。

    睜開眼,就如同混沌初開,發現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新鮮、奇特,對一切都是萬分好奇,一切又從零開始,此生的記憶也從那個階段開始逐漸積攢。

    本以為這種“覺醒”或“靈魂歸竅”的經歷,一生只有一次,可是,這一次醒來,她竟然又有了這種靈妙的感覺——彷徨遊蕩在異度空間的靈魂再次依附了一具肉身。

    她還活著!

    睜開眼,猛然躍入眼簾的是湊在上方的一張面皮白淨、文質彬彬的面孔,這張臉的主人似乎是她格外熟悉的,卻又似乎有些陌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令她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幻?

    “翌娉?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看到已然蘇醒的她,湊在上方的面孔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病床邊的男人大大地松了口氣。

    “文軒?”她皺了皺眉,感覺頭還有點暈,胳膊肘上纏繞著紗布,消毒藥水的氣味嗆鼻,看看這雪白的床單、床頭掛的點滴,她終於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了,“我在醫院?”

    “你不記得自己出車禍了嗎?”文軒站在病床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深怕又有什麼閃失,連語聲都放得極輕極柔,“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了,從那麼高的地方駕車沖下山谷,幸好被人發現得早,傷口處理及時,只是肘關節錯位和輕度腦震盪,得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見床上的人突然激動地掙扎著坐了起來,他忙坐到床沿扶穩她,一臉歉疚地低歎:“前天的晚上……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一句‘分手’會給你帶來那麼大的打擊,居然想不開要去開車跳崖……馬爻這小子,不該把車子借給你的!”感覺到靠在懷裡的人兒渾身一震,她滿臉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的表情,那樣驚恐地看著他,文軒有些擔心了,“你,沒事吧?”

    “你剛剛、剛剛叫我什麼?”葉翌娉急急抓著他的手追問。

    “翌娉啊!”文軒一頭霧水,不明白對方聽到這聲稱呼後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激動,甚至激動地跳下病床,跑到衛生間猛照鏡子,摸著鏡面上照映出的一張五官精緻的素顏。

    她還自言自語了起來:“這是真的?是真的!終於恢復正常了……”喃喃著,忽又記起什麼似的,急急跑回他身邊問:“玄仔呢?他沒事吧?”

    “玄……仔?”文軒皺眉,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前天晚上不是你一個人向馬爻借了車子後離開的嗎?玄仔是什麼人?”

    “前天晚上?!”拿起床頭櫃上屬於她的那部手機,打開一看,顯示的日期果然與她計算推測的時間完全不一致!她清楚地記得文軒和她分手的那一天正是兩個人相戀八年的周年紀念日,這麼重要的日子,她絕不會記錯日期的,而手機上的日期只照著這個時間往前推進了兩天,只有兩天!難道,車禍後發生在她身上的只是她在昏睡中的一場虛幻無憑的夢?

    “你在這裡陪了我兩天?一直、一直陪著我沒有離開過?”她想要求證什麼似的問。

    “……是輪班陪護的,馬爻晚上來,我是白天才能抽空來陪陪你。”

    文軒想要隱瞞什麼似的,言辭閃爍。

    她倒也猜得出來,有了新女友,他不會盡心來陪護她這個前女友的!

    “翌娉,別再做傻事了,想開些,我們還是朋友!”八年的感情,最終是他變了心,對她,他還是抱有一些歉疚的。

    看著身邊這個低著頭雙手絞握在一起的男人,那樣熟悉的表情和動作,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確回到了現實中,一切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只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心裡隱隱感覺像是缺了一角,微微揪痛著。

    沉悶的病房裡,兩個相對無語的人靜坐著,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文軒急忙站起踱到角落裡,儘量壓低了聲音與來電的人匆匆講了幾句,本想掛斷,手機那頭的聲音卻突然揚高了一些,他的眉頭漸漸皺起,捺著性子與手機那頭的人磨了好一會兒嘴皮子,末了,說一句:“寶貝,瞎猜什麼,我在花店呢,正在給你買LittleDarling,買九十九朵好不好?乖,別使小性子,等我回來。”話落,匆忙掛斷,這才長長籲了口氣,快步走到病床前,看著她,遲疑了片刻,他絞握著雙手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先出去走走,有什麼事,打我辦公室的電話……”

    “她催你回家?”那個嬌柔女孩使起小性子來還挺會磨人的,從來不會說謊的人居然也被磨得撒起謊來,好笑之餘,她心中竟是異常的平靜,淡了心傷,對著這個前男友時,她仍能保持微笑,“醫院斜對面有家花店,就近買些玫瑰吧,別繞遠了,免得累壞自己!”

    文軒怔怔地看著她,分明是熟悉了的一個人,但她臉上開朗豁達的微笑,仍讓他心生難言的滋味,“你跟她真的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你甚至不需要我來寵……”大女人呵,獨立性太強了!

    “知道嗎,”她淡淡地微笑著,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告訴他,“每一個女子都希望被自己愛的男子寵著愛著呵護著,我之所以沒讓你寵,是因為明白寵一個人很累很累!”不想在工作之余再增加他的負擔,始終,她和他都不再是處於初戀和熱戀階段,想著兩個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怎麼能不顧慮到對方的感受?

    文軒聽得一怔,看著那張淡淡的笑顏,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心頭激蕩著,突然握住她的手說:“翌娉,留在我身邊吧!”

    “那麼,你的千黛呢?”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反問,“你能放棄那位盧大律師為你準備好了的登高梯子嗎?”用情不專的男人,一次的傷害已經夠了,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的!

    果然,握著她的那雙手搖擺著、漸漸鬆動了,文軒放開了她的手,默然走了出去。

    看著這個男人消失在自己眼前,她聽見有東西清脆地落在地上,她的心,終於找到一絲爽朗的空氣。

    獨自在病房中,她開始整理著床頭櫃上擱的那只半肩包,伸進包裡的手突然顫了一下,緩緩地從包裡抽出一張名片,“靈異偵探社社長——柯南!”念出名片上的字,心頭已然狂跳,顧不得披件外套,她猛地推開門沖出了病房,又一次擅自離開醫院。

    跑到大街上,兜兜轉轉,她突然找不到那棟位於老街胡同裡的小木樓了,仿佛,它從來不曾存在過,一絲落寞不經意地從臉上跌落,她想到了夢境裡那個紫眸少年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女人,如果這次能脫險並成功讓你恢復到以前的模樣,你會留在我身邊做我的bestgirl嗎?

    當時忘了回答,而今卻找不到人來給予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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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22:19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夕陽西下,她拖著一道孤單的影子疲憊地走在這條老街胡同裡,突然聽到一陣類似於貓叫的奇怪聲音從角落裡傳出,眼前“嗖”地躥過一道黑影,那是……一隻貓!一隻翹了尾巴神氣活現的貓!一隻嘴裡叼著個魚丸的黑貓!

    葉翌娉盯著這只打角落裡躥出來的黑貓愣了一愣,一分驚喜湧上心頭,她一面跑向它,一面叫喚:“貝比!”

    黑貓幾個俐落的跳躍,躥到了牆頭,突然消失不見。

    望著空蕩蕩的牆頭,她呆了好一會兒,落寞地轉了個身,準備離開,卻突然聽到牆頭傳來幾聲“喵喵”的貓叫,飛快地回過身來一看,牆頭上依然空蕩蕩的,但,貓咪的叫聲分明清晰地從那上面傳來,怎麼會看不到黑貓的蹤影?她定睛凝神看了許久,突然發現,夕陽斜照下,一叢樹影落在牆頭,與黑貓的影子重疊,使蹲在牆頭的那只黑貓如同隱形了一般在她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Mygod!”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幽靈山平行路段盡頭的那兩個隔離墩為什麼會在她的視野範疇裡憑空消失——感官誤區!一定是午夜零點這個特定的時間段裡,月光移到了一個特定的照射角度下,隔離墩被某個景物的投影重疊遮擋了!存在的物體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是她忽略了這個感官誤區!

    “終於想通了?”

    蹲在牆頭的黑貓突然躥了下來,邁著優雅的貓步,幽綠的貓眼泛出詭秘的金黃色,瞳人收縮成一條豎直的線,鬍子一翹,嘴角咧開,它在沖她笑,“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玄仔……他在哪裡?”聽到黑貓開口說話了,終於知道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單純的一場夢境後,她迫切地想要確定他的安全!

    “砰!”貝比兩隻前爪畫了個圓,貓眼突然瞪大在她眼前,它的表情有些唬人有些陰沉,“車子飛出去——炸了!貝比得重新找個主人了!”

    “不!不會的!”意識到這是一個噩耗,一股寒氣猛然躥到心頭,她難以抑制地抖顫著,臉色刷白地搖了搖頭,“你在騙我,對不對?”

    貝比攤了攤前爪,搖頭歎息:“我勸過他的,回到那條公路上,進入磁場地帶,時間和空間的順序開始混亂,如果不能順利沖過磁場帶,進入U形路段,打破那裡的屏障,就難以做到扭正空間秩序、讓那些跌入混亂的時間穀與空間斷裂層裡的車禍人員及車輛從消失狀態重新出現在正常的空間裡!明知有危險,那小子還是想趕緊幫你恢復原貌,還留著那台租來的數碼相機,說明天再去一趟虎山景點,他要拍一張真正屬於你的笑臉……嗨、嗨!美女,你別別……別哭呀!”

    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頰,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緩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受到那絲冰涼時,唇邊卻顫顫地笑開了,“不!我沒有哭,是這天變臉了……我得接他回家呢!”仰起臉,黃昏的天空中果然飄起了雨絲,涼涼的,卻讓她更加懷念那一天披了他的淡藍色牛仔外套、被他圈抱在懷裡時感受到的那份溫暖,“或許,他還在那裡等著我!”擦乾淚水,她踩著自信的步態奔著一個方向走去。

    黑貓呆愣在原地,突然以前爪支起下巴,搓揉幾下,老學究似的感歎:“愛情的力量啊!”

    從馬爻那裡借不到車子,擅自離開醫院的她必須抓緊時間,得趕在死黨找到自己之前,先借到車輛!

    兜兜轉轉,她竟又回到了繆斯學府,在視覺感官系研究所門前,看到老教授停在那裡的一輛豐田轎車時,心頭一動,於是悄悄摸進實驗室,“借”走教授擱在桌子上的一副車鑰匙。疾步走到停車線內,開了車鎖,正準備打開車門時,背後一陣微風吹過,她的裙帶似乎被什麼拉了一下,連帶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小步,仿佛有人在背後拉住了她,不想讓她坐上車去,“小鬼?!”她一怔,感覺身後有一雙無形的手臂正圈抱著她,周身浸在一股清涼的薄荷氣息中,那是她所熟悉的……他唇上的氣息呵!

    “玄仔?是你嗎?”她笑著問,淚花卻在眼眶裡打轉,他在她身後,她卻看不到他,這意味著什麼?來的是他的鬼魂?“不!你還沒死,你還在等我來救你,對不對?”不敢再往壞處試想下去,她仰起臉,望著飄了細雨的那片灰濛濛的夜空,忍住淚水,堅強地綻開一抹開朗自信的笑顏,“等著吧,小鬼,我會回到你身邊做你的bestgirl!”

    車門打開,她又一次坐進了駕駛座,踩下油門,驅車直奔007國道線。

    平穩地行駛著,豐田下了國道線,繞進環山公路時,車窗外吹入一縷輕風,薄荷的氣息飄在副駕駛座上,報時器上的指標指向夜十一點四十五分,車子時速一百碼!

    凝神靜氣,葉翌娉更加熟練地駕駛著車輛,目光直指前方!

    夜,十一點五十五分。

    時間開始加速躍進,時速沖到了一百八十碼,車子像要飛起來了!已經沖進了混亂的磁場,無法控制車輛,所有的靈異現象再次出現,沒有其他車輛的漆黑路面、照不出前方路面的燈、車窗外怪異的響動……她握緊了方向盤,不再看前方消失了隔離墩的路面,只看著車窗外的後照鏡。當一片怪石嶙峋、宛如巨人形態的石林從路旁閃過時,她知道,幽靈山石人林旁的U形路段就在前方!

    緊閉了眼睛,用心測量前方懸崖的距離,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漸漸泛白。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連連吸氣,突然意識到實驗室的影印機列印的那份幽靈山地勢圖上,注釋的路段長度與實際的勘測距離存在一定的偏差時,她猶豫了,僅僅猶豫了幾秒,車輪猛然顛簸一下,似乎碾過了什麼東西,她的腦海裡一個閃念:隔離墩?!

    與此同時,車廂裡的薄荷氣息轉濃,她緊握在方向盤上快要僵硬的手突然被什麼拉動了一下,方向盤猛然往左側急打,哐啷啷的聲響不絕於耳。一排防護欄緊擦著車門倒了下去,右側兩隻車輪高高翹起懸空掛出懸崖邊,左側兩隻車輪傾斜著擦出一溜火花急速繞進了U形路面,“砰”的一聲,右車輪重新落回路面,午夜零點,她終於駕著這輛豐田沖出了混亂的磁場,衝破了扭曲的空間屏障!

    吱——

    刺耳的緊急刹車聲響起,超速行駛的車子在距離撞上山體石壁僅僅二十釐米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葉翌娉驚魂未定地趴在方向盤上喘了幾口氣,漸漸穩住了心神,顫顫地打開撞得扁扁的車門。哐啷一聲,車門整個掉了下來,右車輪骨碌骨碌“溜”走了一個,整輛車子拆了骨架似的散在地上,部件七零八落。這下可好,又毀了一輛車子,她已經能夠預想到老教授發火時的火爆場面了!

    苦笑一聲,她握著再次錯位刮傷的胳膊肘,一瘸一拐地走到懸崖邊,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往山谷下方略一探視,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衝破時空的屏障,扭正了時間與空間的順序,之前九次車禍中失蹤的車輛赫然出現在山谷下方,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她強自保持著鎮定,掏出手機,顫手撥了幾組號碼。

    很快地,007國道線上警笛尖嘯而來,救護車、消防車、警車,甚至是電臺採訪車輛,都在獲取資訊後的第一時間閃電般到達!

    懸崖邊拉起了警戒線,警方一面向報警人員做著詢問筆錄,一面請示上級,調來大型托運、挖掘、清理機械。吊車的長臂將山谷中事故車輛的殘骸逐一吊起,擔架上抬起了一具具冰冷的遺骸,匆忙趕來的死者親屬們悲痛欲絕,放聲哭泣。

    聽著四周嘈雜的聲浪,靜靜坐在一輛救護車上的葉翌娉披著毛毯,臉色緊張得有些發白,雙手合攏在胸前,默默祈禱。按照車禍發生的時間推算,玄遠是在她與文軒分手的前兩天遭遇車禍的,目前正確計算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小鬼在山谷裡破損的車輛中受困了整整五天時間,存活著的希望十分渺茫!她不敢去看那些撲在擔架上哭泣的人們,甚至不敢去看擔架上那一層薄薄的、蓋住死者遺骸的白色被單,只能躲在車上孤獨地顫抖著,感覺寒冷的山風透骨而入,連心房都在打顫!

    當一輛藍色越野車被最後吊上來時,圍在懸崖邊的救護人員突然情緒高漲地歡呼沸騰起來:“這個人還活著!奇跡——奇跡——”

    歡呼聲入耳,葉翌娉渾身震動了一下,定定地看著那輛被吊上來的越野車,看著救護人員從扭曲變形的駕駛座裡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個穿著淡藍色牛仔外套的年輕男子,她眼睛一亮,突然跑下車,沖了過去,衝破警戒線,沖到那副剛擺到地上的擔架前,沖著被人抬上擔架的那個傷患喊了聲:“玄仔!”喊聲中,她撲了上去,觸摸到一張帶有溫度的年輕面龐時,不禁喜極而泣。

    躺在擔架上的年輕男子似乎感應到了她急切的呼喚,顫動著睫毛,徐徐睜開了眼,看到她那張純淨璀璨的笑顏時,他迷惑了一下,眨了眨紫色的眸子,輕聲呢喃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應該是初次見面,他卻並不覺得她陌生,仿佛夢裡已經纏綿了無數回,他甚至還依稀記得夢裡那張燦爛的笑顏、飛舞的玫瑰花瓣、快樂旋轉的雙人舞影……童話般的美妙!

    “是的,你認得我!我是你的bestgirl!”她笑著,俯下身,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熟悉的薄荷氣息縈繞在她的鼻端,朗朗的笑聲則飛旋在他的耳畔。在破曉的第一縷晨曦中,她的笑顏如同晨露般純淨透明而又璀璨奪目,在他漸轉癡迷的目光中,她笑著說:“歡迎回來,我的紫眸精靈!”

    童話的結局,總是美好的。

    遠遠地,看著眼前幸福相擁的兩個人,一隻微微濕漉了眼眶的黑貓悄悄從圍觀的人群中退了出來,在晨曦中獨自沿著漫長的道路走著,拖著一條長長的影子,尾巴一翹一翹,走向城市的街道。

    當你恰巧在路上看到一隻神氣地翹著尾巴的黑貓時,當心,下一次靈異事件的主角可能……就是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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