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200 媽的變態

　　「猜也知道啊。」辛火火冷笑，「我們家白小七是正神，十大陰帥之一，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隨便上他的身！一定是用了卑鄙無恥的手段。既然如此，身為人類，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做得出就要承得住，白無常大人會報復的。」

　　「他奪不回身體的，你別白廢力氣！」木靈尖叫，「就算他報復我，我保證你也看不到。因為，你馬上，必須，立刻就得死！」話音未落，他再度撲了過來。

　　剛才的一擊用心了全力，此時的辛火火連防禦結界也沒力氣撐起了，只能靠躲閃。好在因為還在裝修期間，現場比較混亂，她又在剛才東拉西扯的時候觀察好了地形，所以一時雖然險象環生，倒還堅持沒被打到。

　　不過，她的內心是極其焦慮且備受打擊的。

　　難道她賭輸了嗎？難道小七還是不能醒來？為什麼木靈不但行動沒有阻滯的感覺，反而更興奮了呢？如果小七當真不能奪回自己的法身，她要怎麼辦？等天亮是個好辦法，至少那木靈暫時不能把她怎麼樣。雖然，她也不可能大白天逃到別處，但好歹是又爭取了一點時間。

　　可是心痛啊，心真的很痛。那樣帥氣瀟灑的白無常，她家的白小七，地府冥界裡正義的化身，怎麼可以被惡靈操控，完全無法自主？哪怕他現在不知情，可這種侮辱，她都替他感到無法忍受。

　　「哪裡跑？」剛躲過一輪攻擊，身後突然傳來木靈的聲音。

　　緊接著，辛火火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勾住了，完全無法動彈。駭然回頭，發現這次躲的地方有一個木制衣架，前頭有個長長的金屬鉤子。

　　照理，她現在是魂身，物理的東西對她構不成傷害，顯然是木靈藉著木質物品之間的天然屬性，移形換位奇快，趁她不備，終於還是追上了她，困住了她。

　　「看，太陽出來了！」辛火火一指木靈身後。

　　木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回頭，卻哪看到什麼陽光？它身後，是一面殘破的牆，就像太陽升起，從這一側也是看不到的。

　　「你騙我！」它怒。

　　「切，好稀奇嗎？又不是第一次。」辛火火嗤之以鼻。

　　但實際上，她並沒有完全借機逃走。她的手腕還被木靈抓著，好疼，就像要被生生扯掉似的，可她咬著牙不做出痛苦的樣子，而是驕傲的梗著脖子。

　　沒抓到的時候好說，裝傻、演戲、求饒、放低身段，虛與委蛇，反正怎麼有利，她就會怎麼做。但既然已經跑不了，她就硬氣起來。

　　都上斷頭台了，反正沒有退路，死得有尊嚴一點比較好。她甚至在想，實在不想就自斷一臂。不知魂身的手臂斷了，肉身會怎麼樣？會不會像上回琴鬼案子中的惡靈，肉身直接流血致死，魂魄再也回不去了？！

　　她真的很倒楣啊。

　　這一次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根本就沒出任務，被當成國寶保護者，結果還把自己搞到這麼慘……

　　「現在看你還往哪兒跑？」木靈邪笑著，「我吃掉你當早餐！」

　　這一次他沒有那麼隨意，而是向後拉扯，令辛火火不可控的倒向它，它則側過頭去，張口向辛火火的脖子咬來。

　　野獸撒咬獵物的脖子，是為了要獵物盡快死亡，不再掙扎。

　　吸血鬼在生物的脖子上流下牙印，是因為要從頸動脈吸入新鮮溫熱孤血液。

　　但對於食魂者來說，其實並不是要真正的「吃」，而是吸收那脫離了人體的能量，直至魂魄無存。這種類型的「進食」，貌似從頭頂的匯氣之地吃起來比較科學。可木靈此時不管不顧，足見被激起了兇性。

　　「人死債爛，北明遠，就算你得到四十分，也沒人向你兌現承諾了。」將死之際，辛火火腦海裡想的居然是這個。心頭涼涼的，好像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似的。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如約而來。那木靈的頭忽然一垂，就那麼搭在辛火火的肩膀上，還拱動了幾下，呼出的氣息搞得她頸窩裡癢癢的。

　　它在聞她嗎？媽的變態！

　　辛火火心頭一陣噁心，連魂身上也似乎布滿了雞皮疙瘩。她想也沒想，猛然把木靈推了出去，還隨手拍著自己的肩膀，恨不能把那片被沾過地方挖下去。

　　只聽「咣當」和「嘩啦」之聲不絕于耳，就見木靈撞翻了一扇木門，然後砸碎一塊落地玻璃，飛出去很遠。詭異的是，又很快飛了回來。

　　它好像是被傷到了，疼得不好用，抱著頭不斷的東撞西撞。片刻後，整個四樓的這半邊就狼藉一片，好像是颱風摧毀過的現場，又像發生過爆炸似的。等天亮，影城不只會有鬧鬼的傳說，絕對會被傳為群鬼大戰！

　　可是……

　　看到木靈像瘋了一樣亂竄亂撞，辛火火有點給嚇到了，甚至傻到沒有想去先躲起來或者逃走。

　　她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哪怕在激憤之下，加上被噁心的感覺刺激到，她也沒有有這麼大力氣傷害木靈到這個份上吧！好像一巴掌就把它抽成白痴加癲狂似的。怎麼會？怎麼會？難道是……

　　驀然間，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木靈是邪靈，就算木質性溫，它也不可能呼出溫熱的氣息。事實上，所有靈體都不能。

　　除了，黑白無常。

　　為了方便和她交流相處，他們用法力凝成有實質的法身，不僅能像正常人類一樣吃吃喝喝，有時候還能像人類那樣呼吸。雖然，他們並不需要。

　　「小七小七小七！」辛火火狂喜，一連串的驚叫，並瞪大眼楮。

　　有了目的，這下她終於能看清楚了！

　　木靈並不是瘋了，而是分裂，身體一會兒要向東，一會兒又要向西，一會兒想爬起來，一會兒又想往地下鑽。它的臉色也時綠時白，就連衣服也是。它的眼神一會兒變得清澈堅定，一會兒又帶著驚慌之意，很明顯，是白小七在與它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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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一世英名啊

　　考慮到人們恢復記憶時，需要熟悉的事情和語言的刺激，辛火火立即開啟助拳模式，大聲道，「小七，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無常，七爺謝必安！你來自地府冥界，你雖是鬼差，卻是位列神冊的正神。你記起來了嗎？這個討厭的木靈奪了你的舍。它敢這樣羞辱你，這事換成是我，絕不能忍。」最後，她連挑撥離間的方法都用上了。

　　眼看著那發癲一樣的身體終於在激烈的衝撞後慢慢寧靜下來，倚坐在牆邊氣喘吁吁，好像累得七死八活似的，辛火火渾身戒備，緊張的盯著對方。

　　小七贏了嗎？他應該贏的。可是，那木靈怎麼沒從他的法身裡出來？

　　「遠行歸來，你不過來給我一個愛的大抱抱？」白衣男伸出手。

　　這是小七的語氣！吊兒郎當的，還口花花，但心是正的。小七回來了！

　　辛火火狂喜之下衝了過去，但中途卻又硬生生停下腳步，最後的懷疑還殘留。

　　「女人就是多心！」白小七翻了個白眼，忽然伸手插入自己的胸膛。當然並沒有鮮血流出，但這動作也足夠驚悚的了呀！

　　就見他胡亂掏了兩下，最後揪出一團東西，滿臉嫌棄的摔在了地上，「覺悟吧，爛木頭。哈，跟你七爺別苗頭，想佔你七爺的便宜，待會兒讓你嘗嘗不死不生，又死又生的大好滋味！」

　　地上，那東西扭了兩扭，似乎想爬起來逃走，卻最終失去生機，該是被打暈了，正是那木靈。不過，它外表看起來已經不像了，變成一堆破破爛爛，連燒柴都嫌渣的木頭。腦袋被生生擰下，只連著一絲岌岌可危的纖維。

　　「現在能過來抱抱了吧？至少你得先扶我起來，他大爺的，搞得老子如此狼狽。」白小七再度向辛火火伸出手，「這鬼東西欺侮我就算了，你要叫醒我用不用打這麼狠？這是老子的法身啊，你不能愛護著點？這震得我啊，頭恐怕裂了。然後還推得這麼用力，現在我胸口還疼，搞不好肋骨全斷了。」

　　不大力不行啊，否則你醒得了嗎？所以不用謝。

　　辛火火心說，但面兒上只是笑瞇瞇的聽著，上前扶著白小七。

　　她心裡高興極了，因為她終究是賭對了，她家小七也終於回來了，之前隱隱約約恐懼徹底被釋放。她怕他真的迷失，再也不會出現。不管他多強大，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所以她只是笑，卻不說話，因為怕一張口，可能會哭出來。

　　「你怎麼讓他攝了魂？」白小七扶著腰，一臉疲累的上下打量辛火火。

　　「那你怎麼被奪的舍？」辛火火終於略平靜了，反問。

　　「別提了，一時疏忽。」白小七含糊著，才不會告訴辛火火他差點被潑糞。

　　一世英名啊！

　　「我是因為你。」辛火火長出一口氣，肩膀都垮下來，「我肉眼凡胎，哪看得出外皮是你，裡面的瓤已經換了？你還說要我嫁給你，我還以為你一直暗戀我。」

　　「什麼什麼？」白小七身子僵了，瞪大了眼楮。

　　他被奪舍後，一直感覺自己在一片仙境中躺著。

　　四周，青草香香，春風軟軟，天上的白雲就像羊群。

　　他還誤以為自己是在三十三天的某一處渡假哩，根本不急著回來。直到大晴的天，萬里無雲，突然霹靂閃電的，伴著熟悉的女聲嚎叫︰謝必安！白無常！七爺！白小七！你快醒過來！

　　他還猶豫了會兒，然後某些熟悉的氣息又逼近了，這才讓他在咬到辛火火之前猛然驚醒。只是他的神智迷失太久、太深，導致法力散亂不堪，和一根爛木頭也打了這麼久。

　　他得再哀號一聲︰一世英名啊！

　　「我被奪舍這事要保密。」他趕緊提醒辛火火，「還有，我要強搶民女這件事也要保密。洩露出去，我可真強娶你了。」

　　他尷尬的樣子，令辛火火笑得嘰嘰呱呱，心頭那點類似於久別重逢的喜悅之淚就這麼生生被逼回去了。只是她無意間抬頭，望向空曠四樓的另一個方向，看到一點點灰白色的光芒浮動，嚇了一大跳。

　　「壞了，天要亮了！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白小七幾分鐘前還在迷失，之後又與木靈鬥爭，可能不知情，可她怎麼敢疏忽？

　　「啊？不會吧？！」白小七也驚了。

　　「你身上沒了木靈的雜質，太陽一升上地平線，是不是就會回到小白狗的肉身裡？」辛火火忙道，「我怕你的肉身壞掉，放零度保鮮了。然後冰箱倒了，你如果出不來……」

　　「我不重要！」白小七打斷她，焦急的東張西望，「你現在是離魂狀態，你怎麼辦？我本來可以帶你回去，可是我強行被歸體，就帶不了你了！」

　　「我隨便找個塑料模特，躲在裡面忍忍就好了。等天黑，你過來接我。」

　　「你想得太簡單。」白小七習慣性的敲辛火火的頭，「今天晚上這裡鬧得這樣兇，誰知道天亮後有什麼人來收拾殘局？別以為民間沒能人啊，好多靈異事壓得下去，背後都有高手。到時候，讓人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不會那麼恐怖吧？」辛火火被嚇到，「真是高手，還看不出我是生魂？怎麼可以隨便就弄死啊。」

　　「人界不像地府那樣有規則，你的遭遇是未知數！」白小七揪揪頭髮，力圖想出辦法，「就算沒有破解靈異事件的人來，這裡毀得這麼嚴重，警察也會介入的。警察身上煞氣重，你又不是真鬼，魂魄受不了的。」

　　警察？辛火火驀然想起向小雪。與此同時，白小七也想到了。兩人就心有靈犀的一擊掌，都露出「這下好了」的神情。

　　「你趕緊的找地方躲起來，我回去就叫小雪出馬。」白小七說，「但是你放機靈點，別讓別的警察靠近你。在小雪找到你之前，能躲多久躲多久。萬一，呸呸呸，沒有萬一。但你記得，找陰暗的地方，千萬不能讓太陽曬到！」

　　辛火火忙不迭的點頭，才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

　　可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兩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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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成交

　　辛火火和白小七同時怔住，互望一眼又同時轉身，最後同時看到黑小八已經黑成鍋底，但仍然英俊的臉。

　　他抱胸站在那兒，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白小七忽然就心虛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擱。在黑小八的目光下想躲，卻又不知道要躲到哪兒去，就像架在火上被燒烤一樣。驀然，就想起他們小時候，他做了錯事，連師傅都沒發現，可老八卻明明白白，最終還要為他背鍋……

　　好兄弟啊！但你能不能別那樣聰明，襯得他格外的傻。

　　而旁邊，辛火火的目光卻在黑小八臉上停了一下，再掠過去，落到他身後那高大男人身上。大魔頭北明遠，你這時候來幹嘛？

　　然後，她侷促起來了。

　　因為，她現在是魂魄狀態啊，不會有什麼被看透吧。

　　悄悄低頭看看︰還好還好，魂體並不是裸體，還是她被強行攝走魂魄時的穿著打扮。嗯，就是清潔女工的樣子。

　　廉價的、粉紅色的、印了好多桃心的長袖薄絨睡衣褲，小白襪加拖鞋。脖子上掛著圍裙，一隻手還套著乳膠手套。這形象，真是酸爽啊。

　　「白七的建議可行，但有風險。」北明遠凝望著辛火火，見到她的不安，或者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唇角上翹，心情愉悅。

　　事實上，看到她還能活下去，他的心情就開始愉悅了。

　　「你有好建議？」黑小八還是氣，頭也不回地問。

　　「看你要不要風險。」

　　「沒有人想要風險。」

　　「那你和白七安心的走，剩下的我來。」北明遠言簡意賅。

　　黑小八皺眉，因為這話聽著別扭。

　　什麼叫安心的走？他們哥倆也不是去送死。什麼叫剩下的他來？火兒，算是剩下的嗎？她是東西嗎？

　　「為什麼幫忙？」他玩味的刺了北明遠一眼。

　　北明遠卻笑了笑，「你智商那麼高，應該早知道我是為了那堆木頭。」

　　他這麼直白，倒讓黑小八頓了頓，「我就算不答應，你也可以搶。」反正，他們也打不過。何況老八看起來傷得挺嚴重，火兒就更別提了。望望氣，就知道他們都需要修養。

　　「順水人情，何必不做？」北明遠瞄了辛火火一眼，見她站得有點搖晃，腳下差一點就動了。

　　「成交。」看了看透光的玻璃幕牆，黑小八點頭。

　　其實，這根本是個沒有選擇的題目。鑒於他和老八在人界的局限性，過幾分鐘天亮了，他不答應的話，北明遠還是可以收走木靈，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倒不如大方點，還能保住火兒。雖然剛才他有瞬間的猶豫，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他答不答應條件，北明遠都不會不管火兒的。

　　但，最終他不敢冒這個險。萬一他估算錯北明遠對火兒的態度，怎麼辦？

　　只是這一局，雙方雖然都出了力，但成果卻仍然是讓北明遠奪取了。可反過來再想想，他為的只是救出搭檔，兄弟，如今結局是美好的就可以。

　　本來，他與北明遠兵分兩路，向影城這邊而來。他附在雷奶奶身上，還叫了出租車，北明遠是自己開車，根本不會這麼晚，搞到快天亮時才趕到。

　　哪想到雷奶奶畢竟年紀大了，當時靠著一雙腿跟蹤，又怕被發現，精神高度集中，導致疲憊異常。而且她平老人家時很少到市中心來，市政建設又快速，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很陌生。於是，她詢問了路人。

　　路人告訴她︰這是dw影城的市中心店。

　　但她老人家沒聽到後面還有兩個字︰副店。

　　其實，這兩家差不多同名的店隔了半個城市。一個在東部中心，一個在南部中心。只是因為互別苗頭，都要加上「市中心」三個字，最後不得已掛同樣的牌子，只是抽籤做了主副之分。

　　結果，大家有志一同的來到市中心店的主店，自然找了很久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本來他們出來時就快半夜，到後來時間就非常緊張了。

　　最後，兩個完全不熟悉現代智能手機操作的大男人，就像兩個24k純loser那樣蹲在路邊，由一個老人家上網搜索，才知道原來還有個副店！當時雷奶奶已經累得堅持不住了，他們只好把她老人家留在車裡，冒著會打草驚蛇的危險，利用法術連忙趕來，哪想到這邊都收尾了。

　　當看到這幢大廈裡有異氣，保安連人影都不見，黑小八非常非常緊張，生怕看到不好的一幕。幸好，終究邪不勝正。

　　沒有能直接幫上忙，老八和火兒靠自己解決了困局，黑小八是高興的，也是愧疚的。好在，他還能來得及收尾，不然這兩個傢伙真不知要做出什麼。

　　但他發誓︰回家後不玩電腦，改玩手機了。因為他發現，手機已經開始左右人類的生活，身為鬼差，他得與時俱進。

　　他相信，北明遠也這樣想。

　　「什麼成交？你們倆嘀咕什麼！」白小七耳朵尖，揚聲問道，打斷了黑小八的心理活動，「老八我跟你說，這魔頭非敵非友的，你別把我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快得了，也不看看他是誰？那是小八啊，只有他坑別人，別人誰能坑得了他。」辛火火拐了白小七一下，低聲說著，有點怕得罪那個魔頭。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呢，其實她也不清楚。

　　黑小八張了張嘴，一肚子的話，到頭來連一個字也沒說，只是又看了一眼天色，對辛火火「和藹可親」的道，「我晚上來接你。」

　　「晚上？來接我？什麼意思？」怔了怔，辛火火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不捨得賣自己的兄弟，所以你賣我！」

　　北明遠忍不住想笑，又怕影響他一慣高冷的形象和風格，只得別過頭去，咳了幾聲。

　　「老七，你這樣就不……」話沒說完，白小七「嗖」的一下，突然就消失了蹤影。而黑小八與他完全同時，也沒影兒了。

　　這場景，辛火火幾乎每天都經歷一回，早已經習慣。不過今天有些恐慌，因為她得自己找地方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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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摘一朵小花

　　可是，當她正東張西望，北明遠已經一步走到她面前。

　　因為離得太近，她脖子向後仰得快斷掉才看到他的臉。

　　「幹嘛？」她機械的問。

　　「摘一朵小花。」北明遠似乎前言不搭後語似的，抬手，伸出食指一勾。

　　不遠處，一朵白色梔子花就飛到他手裡。

　　那花朵原本可憐兮兮地躺在碎石灰塵中，不知是出身哪個殘留的花盆裡，或者是被哪個工人帶來，隨手又丟棄的。因為斷了根，又或者離開泥土和水源時間太久了，花瓣已經枯萎發黃，就像個皺巴巴的紙團，從來沒有人注意。

　　若非北明遠，也許它明天就會混入垃圾中，不知被丟到何方。可是北明遠一滴指血滴上去，它就像重新煥發了活力與生命，變得無比美麗滋潤，鮮活的，在他指尖輕輕搖曳，帶著嬌柔與清純之美。

　　「來吧。」他一手拈花，一手向辛火火伸來。

　　「幹嘛？」辛火火回以同樣的兩字反問句，同時戒備的向後縮。

　　人家佛祖拈花，你一個魔頭有樣學樣，很違和好嗎？雖然，有些妖異的好看。

　　「你不想魂魄在陽光下受損，就過來。」他的手還伸著，氣定神閒。

　　就算魂魄不用呼吸，辛火火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四周。

　　她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過黎明，真的很奇妙的。

　　之前，沉寂而漆黑，像濃重的墨，但是只要有一點亮光浮動，就好似火星突然迸出，那大火就熊熊而起。燃燒的火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很快就籠罩了天地間的一切。

　　她曾經堅定的認為，沒有什麼比日出更美麗，更震撼，更驚心動魄，那簡直就是大自然的奇蹟。每當她看到太陽升起的剎那，整個心就跟著敞亮了。那無形的喜悅會令她覺得，全世界都在她腳下。天地寬廣，任她遨遊。

　　她做過導遊，在某些著名景點看過很多次日出。被行業處罰後，她的新工作令她遊走於日與夜之間，所以能更經常的看到城市黎明時分的樣子。她很愛金色的陽光初浮現時那奇蹟般的一刻，可是今天換個角度看，她卻有了不同體會。

　　光芒萬丈，在人類，或者說生物的眼中該是多麼美好、美麗和充滿希望的場景啊，可是對於鬼魂和陰物來說，就像是可怕的地獄烈火！

　　此時，已天明。

　　因為是在商場內部，並不會直射到陽光，但從遠遠近近的玻璃處，還是有絲絲光線透過來，雖照不到她身上，卻仍然帶來烈焰的熾熱感。她就彷彿身處火海之中，地面流動著滾燙的岩漿，連空氣都燃燒了，從四面八方向她撲來！

　　驚叫一聲，她情不自禁的抱住北明遠，貼緊他的胸膛。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陽光普照的白天對鬼魂來說就是地獄。不管修行得多麼強大，哪怕是貴為黑白無常，在天亮之前也要找地方容身。普通的鬼魂連容身之地也找不到，黑夜將盡就必須離開。或者，在陽光下魂飛魄散。

　　小八說過︰狗和公雞屬於陰陽交界之物。因為狗看得見鬼魂，會示警和保衛主人。而公雞提醒陰物們，天明在即，再不退出陽界，死路一條！

　　「雖然我很享受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待遇。」北明遠輕拍辛火火的後腰，「但你這樣，我無法保證你免受陽光傷害。」

　　辛火火不回答，雙臂收得再緊些。

　　只要他不管她，她也不管他。若她起火，就必須也沾他一身火星。媽蛋，她是善良平凡的人類，魂魄被攝的受害者，就算天罰也輪不到她這種小蝦米。憑什麼好事趕不上，壞事追著她呢？不公平！

　　再看四周，火焰似又逼近，她腳下的孤島小到變成了孤石。這情形嚇得她都發抖了，可她死死咬著嘴唇不出聲。

　　「你得進入這朵花，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北明遠簡直無奈了，「花上設了水結界，加上我魔血的雙重保護，只要你不直接站在陽光下就會沒事。」她這種怕得要死，卻又要硬撐的模樣，總會讓他心軟。

　　「不早說！」聽說有了活路，辛火火的心驀然放鬆了，這才眼淚汪汪，「可是要怎麼進去？」她這麼大隻，花這麼小朵。

　　北明遠伸出手。

　　早告訴她要怎樣做，可她偏偏與他擰著來，浪費寶貴時間。

　　辛火火懂了，果斷把手放在北明遠的掌心。

　　之前死賴著抱人家都沒感覺，此時不知為什麼，掌心接觸的剎那，卻似有電流通過那小小的皮膚面積，猛然衝進她的心臟，害她的心跳漏掉一拍，好難受。

　　「快點快點。」她催促，嗓子眼有點發乾。也不知是因為心臟的原因，還是看到那無形的陽火就要燒到她的腳邊。

　　北明遠沒說話，但辛火火感到到一股巨大卻又柔軟的拉力。接著，只覺得天旋地轉。等定下神，才發現自己坐在一塊柔軟的天然植物地毯上，四周和頭頂全是白色的透明玻璃。

　　「這是那朵梔子花的內部？」她問。

　　真的好神奇，她身處的地方就像個花房，花瓣化為的玻璃房子，有效的阻擋了一切陽光的熱力和烈焰般的感覺。而在花房之外，火焰就貼著玻璃吞吐著，似乎要衝進來，把她這「異物」毀滅。不過她很安全，花房內部清涼舒適，彌散著淡淡的香氣，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熾熱。

　　「別隨便跑出來，不然後果自負。」北明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那朵小花別在自己胸前的衣袋裡。

　　隨後，他施法召喚出那條火路，一腳把那堆爛木頭踢到裡面去，再關閉。

　　「你不怕它醒過來逃跑？」身在花房中，外面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它跑不了。」

　　「待會兒，你要找不到它怎麼辦呢？」如果沒記錯，這只是通路而已經。通向哪，全憑這個大魔頭的心意。

　　「謝謝費心。」

　　「那你要拿它怎麼辦？」

　　「小姐，你管得太多了。」北明遠向四周看看，向電影院的方向走去。

　　哼，就知道他從不做白工。魔頭就是魔頭，沒有捨己為人的高尚情操。辛火火想著，忽然又有點擔憂，「小七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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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魔頭，我們去哪兒？

　　北明遠停下腳步，有把胸前那朵花丟掉的衝動。

　　不知天高地厚這種詞，大約說的就是這種死丫頭。她魂身受損不淺，她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嗎？連自己都難保了，還有空多管閒事？

　　「好吧好吧，我不聒噪了還不行嗎？真是。」辛火火咕噥。

　　其實，她正是感覺很不舒服，從來不知道原來魂魄也是會疼痛的。因為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才不斷的說話。而且，她覺得自己很衰弱，恨不得一覺睡過去。這麼想著，雙眼微闔。

　　「不許睡！」北明遠看到辛火火的情況，低喝一聲。

　　不知他的聲音裡有沒有蘊含魔界之力，反正辛火火身體一抖，重新振作，「睡過去能怎樣，我已經魂魄離體，難道還能再死？」她不服氣，因為靜下心來就感覺更疼，睡著就會好些吧？

　　「你現在還活著，肉身的狀況只算是深度昏迷。可你的魂魄若沉睡，肉身就真的會死了。這樣，你願意？」北明遠哼了聲，繼續走。

　　「小七小八不會讓我死的！」辛火火還嘴硬，「我就算真的死了，他們也能讓我還魂。」

　　「正常人都有惻隱之心，何況以天下正道為己任的正神？」北明遠冷笑，「別看黑無常淡定從容，白無常一心無礙的笑瞇瞇樣子，其實千百年來人間的生生死死，他們經歷得比誰都多。所謂看透生死，其心如石，是要經歷過無數錘煉才能做到。沒有忍受過無邊痛苦，哪能證心證果？再者這世間，比你冤，比你慘，讓無情如天也落淚不忍的事，每天都有發生。可是冥界法規嚴苛，閻王那老頭怕十大陰帥徇私，封了他們令生物還陽的能力。這樣，還能指望黑白無常救你？」

　　北明遠向來話少，此時一口氣說這麼多，驚到了辛火火。

　　更驚的，是他這番話的意思。之前只覺得小七小八很厲害，卻原來他們每天都要眼看著很多無力回天的事情發生，心中的無奈，只怕積得比山還高。她才經過多少，都覺得很多事情太過冤枉，令她心裡堵得難受，得看看心理醫生，排解宣洩一下。小七小八呢？

　　沒錯，他們是參透生死，眼界遠大，知道萬事萬物都只是宇宙中的一縷的氣息，死亡只是歸於自然，也明白生死就是輪迴。

　　可是人生，又豈是「生死」二字就能理解，是如此簡單的嗎？

　　「你這是在自責？」見辛火火不半天不吭聲，北明遠問。

　　「是啊。」辛火火垂頭喪氣的，「每天跟神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就感覺自己的人生開掛了，確實有點恃寵而驕。你提醒了我，我得反省。」

　　北明遠的一口氣就被噎在半途，不上不下的。

　　他本不是這個意思，但聽到她說「同一屋檐下」，「恃寵而驕」這類的話，只覺得有點刺耳。

　　好在辛火火讓生活打擊慣了，從不會沮喪太久，因而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又來了精神，好奇地問，「他們……我是說小七小八，如果犯了冥界的律法，會被懲罰得很嚴重嗎？閻王老爺子不會這麼鐵面無私吧。」

　　「你想想你們人類常說的包青天。」

　　這明確又通俗易懂的比喻，令辛火火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一位青天大老爺，可是連自己的親侄子都給鍘了的。所以她必須提醒小七小八，違返地府法規的事絕對不能做。真倒了楣，那真是誰也救不了了。

　　「真沒見過你這麼笨蛋的，被一個能力那麼垃圾的木靈傷成這樣！」今天的北明遠真的有點話多。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這種責備和數落，或者來自於……心疼？

　　「可是我贏了啊。」辛火火立即來了精神，挺直了垮下去的脊背，「我沒等你們來援助，我自己單獨完成了任務！」想到這兒，突然笑起來，「哈哈，你那四十分沒了哦，因為小七沒用你救。你踢走那堆木頭，也是我們聯手打倒的。我沒倒扣你十分，是我厚道哪。」她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無視她只是喚醒白無常而已。

　　北明遠啼笑皆非，因為她目前算得上生死未卜，居然又來討價還價。

　　「你這麼本事，乾脆從花裡出來吧。」他把花拿起來，與自己對視，「如果你的命不是命，並不值得分數，我可以立即就走。」

　　「你答應了我們家小八！」辛火火慌神了，心裡覺得自己真是笨蛋。現在談分數有點太早了啊，等真正魂魄歸體再賴皮也不遲。

　　「我反悔了。」北明遠說著，作勢要把花房的屋頂掀開，嚇了辛火火一跳。

　　「別別別，我服了還不行嗎？真服了。」辛火火討饒，「可是，小七確實是我救的呀。至於我……你打個折唄，我是凡女，不值四十分的。」

　　北明遠差點樂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最珍貴。眼前這個財迷為了一點虛擬的分數，真是什麼身段都放得下。況且，話題是怎麼拐到這兒的？跟她說話，她跳脫的思維經常帶歪了路。

　　「十分？十分好不好？」加起來就是五十分，剛過半，她覺得安全線還在自己身邊，「我知道我們之前說好了，救命是二十分，可我現在魂魄離體，應該不算是『整條』命吧？」

　　「二十分，不答應就拉倒。」北明遠忍耐著胸口的一些異樣，又有些癢癢的情緒，不知是想氣還是想笑。

　　「你看你又這樣！」辛火火跺腳。

　　這人也太霸道了，他說怎樣就怎樣，都不能互相溝通，各退一步的。她忽然心頭一動，覺得她現在就是一分不許諾，大家好歹算是熟人了，北明遠應該也不會真把她扔氣陽光火海裡……吧？

　　不過她終究老鼠膽，猶豫了片刻，沒有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好吧，真是敗給你了，二十就二十！形勢比人強，誰讓你這魔頭這麼斤斤計較。」她哼了聲，其實可以接受這個結果。畢竟，這總比一下漲到八十分好多了。六十分的話，多少還有點緩沖的機會。

　　她現在有點本事了，搞不好以後機緣巧合，還能救這魔頭的命。到時候，至少扣他八十分，不，他長成這樣，至少得扣一百。

　　「魔頭，我們去哪兒？」心裡轉過心思，她終於問到正題。

大頭寶珠

205 拜託，先生

　　「電影院。」

　　無論如何，辛火火都沒想到會從北明遠嘴裡會吐出這三個字。

　　一男一女去看電影，就會有約會的感覺。他是要和她約會嗎？就算約會也不用挑在這個時候吧？這到底是什麼路數……

　　還好，北明遠沒有讓她疑惑太久，直接給出答案，「現在是白天，就算你的魂魄躲在這朵花的水結界裡，也不能被陽光直射。我帶你從火路走也不行，所以暫時只能困在這兒。」

　　想想也就明白了，商廈的四樓除了一半在裝修，另一半的小店人來人往，反倒是影院裡比較安靜和黑暗。畢竟不是周末或者假期，白天看電影的人非常少。

　　「不知道現在在演什麼電影？」辛火火立即關心起具體細節。

　　北明遠氣不打一處來，「看什麼電影？你乖乖躲在結界裡行氣，盡快把魂身的損失修復！否則你的肉身也會有損傷。」

　　她為什麼抓不住重點？來電影院，不一定是為了看電影。他是在救她的小命好嗎，不是約會！

　　「你想滿身傷痕，還是缺胳膊短腿？」

　　辛火火搖頭，「我就是問問呀，發什麼脾氣。再說，我不知道要怎麼修復受損魂魄呀。反正都進影院了，順便嘛，不然多浪費。不過你這樣子，自己跑去看電影，人家會以為你是變態的。還有啊，電影沒這麼早開，至少得十點……」她低聲咕噥著，東拉西扯，各種反駁。

　　面對著這樣的辛火火，北明遠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脾氣真的變得太好了。或者是長年的人間歲月，把他暴烈的脾氣磨平了？他聽著她表達不滿，居然還「好心腸」地問她，「黑白無常教你法術，沒有教你怎麼行氣，再以人類身體內部的小宇宙去溝通天地，以激發靈氣和借來自然元素增強自身嗎？」

　　「有啊。」辛火火怔了怔，「難道照著那樣做就行了？」

　　「你說呢？」差點像玄流那樣翻白眼了。

　　「那我會啊，我很會啊。」辛火火立即化身為唐僧，「你早說嘛，早說不就得了。你不早說我怎麼會知道，結果還要被你鄙視，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北明遠被吵得腦仁疼。

　　辛火火卻又很快轉了話題，「你不然買一張通票吧？單場購票，疊加起來花錢更多，很不划算。」

　　北明遠不說話，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他只順手設了隱形結界，而後堂而皇之的進了影城，隨便找了個坐位舒服的影廳坐下。

　　整個過程都沒有人看到他，也不出辛火火的預料，白天來看電影的人非常非常少，每場頂多三四個人，有時候就一個人，相當於包場。因此，也沒人注意過角落裡隱形的高富帥和他胸前的小花。

　　而身為凡女，辛火火入定本就困難，現在和北明遠也算單獨相處，約會看電影，哪裡靜得下心？強行按照小八教她的方法導氣入脈，不過三五個循環，就不知又想到什麼，破功了。

　　北明遠看她如此，不禁刺她道，「你真有本事，居然把自己弄得五癆七傷。」

　　「我那是和惡勢力做鬥爭，不屈服。」辛火火梗了梗脖子。

　　「就鬥成這樣？」

　　「兩強相逢，勇者勝。」

　　「兩弱吧？」北明遠哼，極快的瞄了辛火火一眼。

　　隔著結界，看得出他的魔血療法還是管用的。目前看，辛火火有七零八落之勢的魂魄正在慢慢聚攏。

　　「實力不重要，關鍵是勇氣！」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也是勇氣嗎？」

　　「你這人怎麼這樣！」辛火火不滿，「其實我也不想啊，但一千減八百，好歹還留二百，算起來還是我贏啊。」

　　這根本不是加減法的問題，這凡女怎麼就不懂？那木靈比得上她，呃，她的水火印重要嗎？居然這樣去拼。

　　「你拜託了我救人，就算你也折在其中，我也會履行諾言。還是，你就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他深陷在影院的沙發座裡，貌似懶洋洋地問。

　　原來這魔頭是因為這件事不爽，所以每句話都要刺她一下嗎？

　　辛火火愕然，而後神情認真的說，「不，這不是信心的問題。是我從小就不相信有運氣，尤其是好運會降臨到我頭上。所以我從來不乾等著，自己能做一點是一點。到底，自己才是最靠譜的呀。」

　　她這是多沒有安全感，所以誰也不曾指望？北明遠有點點心疼了。

　　為了掩飾情緒，他把長腿架在前方無人座椅上，頭向後仰，似乎沒什麼興趣了，再不願意廢話的樣子，閉目養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水結界裡終於沒有了聲音，就悄悄睜開眼楮。他以為會看到某火盤膝靜坐，行氣修行的場面。哪想到看到的是︰辛火火瞪大了眼楮盯著屏幕，不時還露出恐懼的神情，捂住了臉。

　　原來，此時影院正在播放一部恐怖電影，她又分心了！

　　「你每天都和鬼怪打交道，還怕？」忍不住，又出聲刺她。

　　「拜託，先生，您看電影了嗎？這不是東方恐怖，是西方恐怖，沒事就灑灑血漿，搞一堆碎肉內臟出來。我不是害怕，我是覺得噁心好嗎？」

　　「那你還看？」

　　「來都來了，無聊嘛。」辛火火訕訕的。

　　於是北明遠決定，要陪她一起修煉，不然到明年這時候她都還在療傷。

　　心念一動，閃身就進入結界之中。

　　而他突然出現，嚇了辛火火一跳，「你……你要幹嘛？」

　　「指導你療傷。」北明遠努力冷冰冰。

　　「你進來了，小花沒事吧？萬一被人丟地上，再踩幾腳……」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弱？」北明遠哼了聲，指了指對面，「坐下。」

　　向天發誓，辛火火很想反抗，但在北明遠面前，她的勇氣總是提不起來。所以，心中雖然覺得自己頂頂沒用，卻還是乖乖聽話。

　　這樣，兩人就離得很近了，膝蓋都差點踫到。

　　北明遠隨手脫掉了西裝外套，丟在一邊，上身只穿著淺灰色襯衣。

　　因為坐下了，衣服有些繃緊在身上，勾勒出他強健而彈性感十足的肌肉。尤其肩膀和手臂，充滿力量的美感。

　　接著他解開袖扣，挽起袖子，又把襯衣的下擺從褲子中拉出來。

　　他這是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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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心猿意馬

　　「過來。」北明遠勾勾手指，之後又揮了揮手。

　　透明的花房，被水結界和魔血籠罩的梔子花房，突然就暗下來。好像，花苞鎖合了起來，封閉起內外的所有聯絡。

　　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一男一女，好像亞當和夏娃。

　　辛火火覺得，她得先冷靜一下。

　　當然，跑是跑不了的。一來她出不了這個結界，二來也不能出去。第三，離那魔頭如此之近，她能跑才怪。

　　可是在這樣逼仄窄小，甚至與世隔絕的空間裡與北明遠相處，她緊張得不要不要的。亞當夏娃什麼的，身上最重大的責任是不是繁衍生息？咳咳……

　　辛火火低下頭，若魂魄也能臉紅的話，她心裡的猥瑣念頭是會被發現的。那還是想躲著點，以防萬一。

　　「過來！」北明遠催促。

　　「療……療傷嗎？」

　　「不然你以為呢？」

　　「其實我感覺沒什麼，可能傷得並不厲害，身體會自動痊癒……那就不麻煩了你了哈。」她討好的笑笑。

　　北明遠卻伸出三根手指，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意思是︰別再讓我重復第三次。

　　這個凡女真是沒概念，她現在感覺不到受傷的痛苦，是因為身在花朵的水結界裡，有水氣，木氣滋養，還有看不見的，他的魔血保護。可若不趕緊療傷，等出了這裡就會感到極大的痛楚。甚至，連肉身也要受影響。

　　辛火火很侷促。

　　因為她不知道怎麼才算「過來」，他們明明已經很接近了啊。再過去……難道要坐在他懷裡嗎？腦海裡，瞬間出現很多影視劇的療傷片斷。

　　雙掌相對，或者拍打背部，運氣輸氣神馬的。最邪惡的，是吸毒療傷。邪惡加成的，是重要部位的吸毒療傷。但是，她沒中木毒才對。

　　還有啊，露出個肩膀，清理傷口中算是程度輕的，很多是脫光了衣服才能進行。小時候看電視的時候，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脫衣服，又不是做手術。長大了才知道，是她想得太天真。不過那種光溜溜的療法，療來療去，最終女主回家後，百分百會發現懷孕……然後男主消失，女主獨自撫養孩子長大。這孩子，將來百分百會成為一代大俠，有時候還能成為他邪惡父親的對頭人。

　　內什麼，有個大俠兒子也不錯。然後父子相殘，男主終於發現多少年忘不掉女主，真愛還是她，最後死在女主懷裡。

　　相愛而不能相守，想想還真是挺淒美的。

　　她低頭坐著，心猿意馬，思緒都快飄到天涯海角了。而那邊北明遠再受不了她磨磨蹭蹭，直接一掌按在她頭頂上。

　　辛火火一驚，從各種顏色的幻想中醒來，隨即就感覺一道微微發燙的氣息順著頭頂迅速蔓延到全身，暖洋洋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氣嗎？之前小八給她激發靈力時也輸過真氣，是涼的，但醇厚沉郁，絲毫不會令人覺得不適。

　　只是這種時候比較關鍵，她不應該胡思亂想。走火入魔什麼的她不知道，但卻真的會岔氣兒的。上回她遭遇過，肚子疼了三天才化開那股走錯道的氣息。

　　辛火火，集中精神！她對自己說。

　　可她努力閉緊眼楮，又用力皺著眉頭的樣子落在北明遠眼裡，逗得他幾乎要發笑。但他也是不能分心的，於是他定了定神，抬起另一隻手，攏在辛火火脖子後面的玉枕穴上，輕輕按了按。

　　「睡吧。」他近乎溫柔的說。

　　一個凡女，怎麼能抵抗魔鬼蠱惑的聲音？何況，本來她的心已經酸軟得沒有力氣，完全沒有抵抗力的。所以幾乎立即，她陷入了甜美的黑暗。感覺就像被一塊厚重而順滑的黑色綢緞緊緊包裹著，異樣的舒服。

　　最原始的睡眠就像死亡，辛火火從沒想過她的魂魄都離體了，半死狀態還能睡得這麼沉、這麼久。醒來時，真的有重生之感，也說不出什麼，就是覺得精神十足，若非有這個結界，她能立即飛回到自己的肉身裡。

　　再向外看，梔子花的水結界已經變回透明，但四周隱隱約約漂亮的紅色已經消失。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再一次因為北明遠的魔血而痊癒。可是他跟她算計積分表，斤斤計較，寸步不讓，救了她兩回命卻沒讓她知道……

　　而她看著他，見他安靜的歪在椅子上，閉著眼楮，似乎睡著了。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反正影廳裡換了一部國產言情片在播放。

　　前面一排，只有一對情況在觀看。可他們哪裡是看電影？全場在玩親親，看得辛火火有些耳熱心跳。於是，她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大多數國產言情片她都不看，尤其是青春類的，情節假得要死。現在演的這部，她連名字都不知道，但裡面有一句台詞，卻準穩穩地衝進她的耳朵和心靈。

　　有的人，你只是遇到就已經賺了。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就像一個木槌，擊中她心裡的鼓，發出咚的一聲響。情不自禁的，她再度看向北明遠。

　　也許……遇到這個魔頭，算是她生命中美好的事情。

　　「偷看我？」北明遠沒睜眼，卻問，嚇了辛火火一跳。

　　原來你不是睡著！那要不要這麼不客氣啊大魔頭？辛火火腹誹，嘴裡卻理直氣壯的道，「幹嘛要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頓了頓，又說，「謝謝你。」

　　她是沒知識，可不是沒意識。自身情況自身知，在她睡著的時候，他一定幫了大忙。不然，她不可能有身輕如燕之感。

　　「謝什麼呢？」

　　「不說。」

　　「怎麼謝呢？」

　　「要不，請吃飯？」

　　北明遠哼了聲。

　　「不然，送禮物，你想要什麼？」

　　「沒有。」

　　「那你想要什麼？」火大。這不要，那不要，死魔頭真難侍候。

　　北明遠睜開眼楮，定定望著小花，以及小花裡的凡女，「離開黑白無常，跟著我吧。」

　　他這個，應該算是工作邀請。可是配著他低沉好聽的聲音，還有周圍幽暗的環境，電影裡傳來甜蜜憂傷的配樂，就顯得曖昧無比。好像，他要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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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識時務者為俊傑

　　「到了一百分再說。」她昏頭昏腦地說，好險沒立即答應。

　　不過當她看到北明遠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差點立即改口。可隨即她又有點火氣，「你對我施展魔力了是不是？你迷惑我！」

　　「可惜，用處不大。」北明遠絲毫不以為意。

　　他輕描淡寫，辛火火咬牙切齒。

　　但接著，北明遠突然揮手撤掉結界。辛火火只覺得眼前一花，人，不，應該說魂魄已經走出梔子花房，坐在北明遠旁邊的椅子上。

　　「可以……現在可以出來了嗎？」她有點結巴，緊張的四處張望。

　　「你感覺如何呢？」北明遠坐直身子。

　　辛火火搖頭，因為沒感覺。

　　可是反過來想想，在經歷過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之後，沒感覺就絕對是好感覺。

　　於是她慢慢露出笑容，「原來天黑了，我的傷也好了。」

　　北明遠沉默著側過臉，只覺得她的笑容在這個黑暗的影院裡就像帶著淡淡的光芒似的，令他不得不轉開眼楮。

　　「這個給你了。」他伸手進衣袋，拿出個小物件來。

　　黑漆漆，半個拇指大，上面拴了條細細的鏈子，明顯就是個掛件。

　　因為他隨手一丟，辛火火下意識的合攏雙手，接住。然後她發現，這個小掛件其實是個項鏈吊墜。

　　鏈子不像貴金屬，但金光閃閃，在黑暗中飛過來的時候，都劃出一條細細的金錢。然而吊墜的材質就普通了，應該是黑曜石，據說產自陽氣十足的礦物，可以驅邪避凶。

　　奇怪的是，石頭並沒有雕刻成吉祥的上古神獸，比如麒麟啊，貔貅啊，或者可愛的卡通動物形象，而是刻成一隻醜了巴幾的鳥。造型有點誇張，線條扭曲還不整齊，但具體特點還是很鮮明的。

　　「這是……血骨鳥嗎？」辛火火認了出來，愕然，「誰給它雕的啊，這麼醜怪，那一隻脾氣不太好的樣子，沒有啄死雕刻師傅嗎？」

　　北明遠滿頭黑線，「我雕的。」

　　啊？！辛火火好尷尬，好在之前做導遊時充分練習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必須哄人高興的技能，於是連忙找話題往回拉，「其實再仔細看看，這是藝術的誇張。如果沒有再創作，弄成一模一樣的就太匠氣了。我就說嘛，不可能是個凡手的作品。哎呀，這個造型真是獨特，我都想珍藏了。」

　　「剛才說了，本來就是給你的。」北明遠隔了段時間後，再度見識了這凡女撒謊自圓的本事，不禁啼笑皆非。

　　「為什麼？」辛火火愕然。

　　「因為你想要啊，你剛才也說了。」

　　辛火火微張著嘴，竟無言以對。

　　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車轱轆話有意思嗎？何況對方是誰？北明遠，人界的高富帥。戰魔大人，魔界的大魔王。他說這種話幼不幼稚？可她居然反駁不了。

　　真是吊詭。他們之間的情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對勁兒了。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她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又掉進陷阱。不是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嗎？

　　至於是否收下，她倒不怎麼糾結。畢竟黑曜石不是貴重的東西，網站上賣的黑曜小古獸，甚至還有九尾狐的，才幾十塊一條。實話講，都比面前這位嚴肅的先生雕工好多了。當然，她沒膽在他面前說出真話。

　　「闢邪呀，還能做什麼？」北明遠一臉無所謂的道。

　　那神情像是說︰賞你就拿著，不貴的東西。本座一時心情好，隨心所欲做件不值得提的小事，你這凡女不要嘰嘰歪歪。

　　辛火火深知，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而且人家救了她，還陪她在電影院混了一天，送點東西都不收，劃清界限的表現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嗎？

　　所以，她順從的把吊墜掛在脖子上。唉，真的好醜，會被別的吊墜笑的。這東西戴出來，就像一顆發育不良的石頭。這麼說來，她真的犧牲很大。

　　「沒事別摘下來，尤其晚上。」北明遠又囑咐。

　　啊？還不能摘，她本想著糊弄一會兒，回家就收起來呢。可是難得的，她現在是魂體，卻不但能觸踫得到北明遠的實體，這顆石頭落在她掌心，掛在她胸前的時候都沒還有穿透過去。就好像她是真實的，其實是吊墜帶了法力吧？

　　「沒見過比你更容易惹禍的體質了。」北明遠似乎很嫌棄，「有黑白無常和那隻不怎麼成器的妖鳥在身邊，還能陰差陽錯著的落單，搞得自己半死不活。血骨鳥煞氣重，又居人界，比遠在三十三天的異獸的威懾力更大。正好前幾天我閒來無事，才雕過它的像，又帶在身上，順手就給你了。」

　　您不用解釋了，對人家好，為什麼還要找藉口呢？別扭先生！所以這一番好意就不點破了，本小姐心領。

　　辛火火想著，指了指仍然別在北明遠胸前的小花，「這個也送我行嗎？它好歹保護過我，我回家後要好好放水裡供養兩天。等它徹底枯萎，我把它葬了，算是全了彼此相遇一場的緣分。」

　　對我為什麼沒有那麼好？北明遠心說。

　　但表面上仍然沒什麼態度，只指了指自己胸前，意思是讓辛火火隨便拿。

　　辛火火得到允許，心裡有點高興，眼楮盯著那朵依然鮮活美麗的小花，就沒注意到腳下。但話說回來，在輕飄飄的魂魄狀態下卻還能絆倒的人，除了她辛火火，大概也沒誰了。

　　於是，她驚叫著向前撲倒。

　　之前他們做什麼也沒有人注意，那是因為有結界在。所謂結界，在凡人眼裡就是個黑洞，發現不了。

　　現在北明遠撤了結界，縱然他還在隱身，沒有天生陰陽眼的人也不能看得到她，可除非像剛才那樣小心翼翼的說話，否則大點聲音，還是會被人類聽到的。

　　她這聲驚叫當然沒能控制聲音，所以哪怕還在播放著立體聲環繞的電影，前排那對卿卿我我小情侶也聽到了，相顧駭然的回過頭。

　　笨蛋啊，真有惡鬼的話，也千萬不能回頭！不然肩膀的陽火會滅掉呀。辛火火低聲咕噥著。

大頭寶珠

208 傳得真快啊

　　「你聽到了？」女生問。

　　「聽到了。」男生肯定。

　　「那說明我不是幻聽。」

　　「顯然不是。」

　　「是不是……電影裡的聲音？」女生問著，轉身看屏幕。

　　此時，電影裡的男女主角正深情對望，無論如何不可能發生驚呼的。

　　男生搖頭。

　　「可是，除了咱倆，我沒看到別的人啊。」她又說，聲音有點哆嗦了。

　　「我也沒……」

　　「早對你說不要來這裡了，你偏不聽。」女生堅決轉身，卻還不時回頭，一臉驚恐地道，「你就是貪圖這邊折扣大，電影票便宜！」

　　「還沒畢業，能省則省。」男生壯了膽子，「再說，如果你是因為早上聽說的所謂影城鬧鬼傳聞，指不定是假的呢？就算是真的，也發生在裝修的那邊啊。」

　　傳得真快啊！

　　辛火火覺得，所謂民間，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昨晚發生的事，果然才一天時間就傳遍了全市的街頭巷尾。

　　可是不信鬼神真的不好哦，孔子他老人家都說了︰敬鬼神而遠之。不管見沒見過，有沒有經歷過，身為大學生，怎麼能不聽孔聖人的話？出現異常情況，應該珍愛生命，不要仗著血氣之勇行事，悲慘後果卻要由父母承擔，應該立即就跑才對。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那既然他們不懂事，她身為前輩，也有指正的責任啊。

　　嗚嗚嗚嗚……她忽然捏著嗓子，假哭了幾聲。

　　那對情侶猛然回頭，犯了第二個錯誤，居然是從另一邊。所以，他們雙肩上的陽火全滅了。就算她是生魂，畢竟是魂啊，真要傷害人類易於反掌。

　　「有人哭！女人！」女生嚇得抓緊男生的手臂。

　　這不廢話嗎？既然聽到了還猶豫什麼？跑啊！辛火火望天，簡直不知該說這兩個人什麼好，反應這麼慢的。

　　於是她只能加料，「我好慘啊，好慘啊……你們把命借給我……借……嗚嗚嗚嗚……」還向著前排吹了口氣。

　　兩人嚇傻了，僵在那裡扮雕像。

　　「我餓啊……我餓啊……我想吃肉……吃肉……肉……人肉好香。」她繼續尖著嗓子，以顫音叫著，還發出咝咝的聲響。

　　其實最具恐懼感是什麼？照辛火火的理解，就在於神出鬼沒，你看不到，卻聽得到也感覺得到。此時此刻就是這種情況，空蕩昏暗的影廳裡，有個「哭泣女鬼」的聲音在回響，可是根本看不到鬼影。也巧了，辛火火附近座椅上的空水瓶沒被清潔工收走，她用力吹口氣，令它啪的掉在地上。

　　伴隨著空水瓶咕嚕嚕的滾下一階階樓梯，那女生終於回過神，驚恐的尖叫一聲。而男生的反應動作則比聲音要快，悶不吭聲的拉著女生就跑，也沒怎麼吃過的爆米花被撞翻一地。兩人就這樣連滾帶爬的，眨眼就消失影廳外。

　　無畏是一種優良品質，但對未知的東西沒有敬畏就不好了。辛火火覺得社會責任達成，輕輕舒口氣。轉瞬又覺得好笑，直至笑出聲。

　　矮油，自己這回的表演簡直是影后級別的啊。當初怎麼沒發現自己有這個才能呢，不然去考電影學院多好。

　　而北明遠望著這樣的她，一顆心隨著她的笑聲忽上忽下，完全不能自控。之前看她惡作劇，他還覺得無聊，沒想到她也有如此的一面。但她現在是魂體，還身處黑暗之中，卻笑得那樣陽光明媚，從未有過的美麗。

　　這個凡女，其實很有趣……

　　「這算不算日行一善……」辛火火笑夠了，轉頭問北明遠。

　　驀然，撞到他凝望的眼神。

　　都說水深則流緩，他的眼波那樣深邃，於是就看不出任何情緒，只覺得有點點星光閃爍。那麼不動聲色，可卻又似有千言萬語。

　　辛火火之前太關注於自己的「教育事業」，卻忽略了她的姿態。她是絆了一跤的，但是摔倒時並沒有疼，因為北明遠及時接住了她，還把她給反轉過來。所以，她不知怎麼就「順便」坐在了他大腿上。

　　這麼說她扮鬼嚇人的事，就是坐在人家懷裡完成的？

　　如果魂魄可以臉紅，辛火火保證自己已經面紅似火。她想別過頭去，說點什麼場面話，風趣一點，自嘲一點，好歹解解尷尬，可是那魔頭的眼楮裡似乎有鉤子，鉤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他長得真是好看啊，那帥氣的眉眼……第一次相遇時，她就覺得他英俊到近乎邪氣，眼神又冷漠到近乎陰鬱。只是此時，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或者是她心態的問題，總覺得他如此溫柔，就像又布了一個水的結界。

　　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呼吸相聞。

　　偏偏這時，電影裡的男女主角情感爆發，熱烈的親吻在一起。這讓辛火火的心裡像是突然燒起一把火，也忽然很想親親這個魔頭。他的唇長得這麼好看，親起來一定不錯的。她還沒有很正式的深吻過……不然，試試？

　　心動，行動，衝動，她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什麼理智，平時對美好事物的疏遠，什麼凡魔差距，貧富地位，都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剩下那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執拗又單純的念頭。

　　她很認真的盯著北明遠一會兒，之後就極慢的湊過頭去，慢到幾乎感覺不到距離的縮短。她感覺，這魔頭也在動。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也靠近了，卻又似乎不著痕跡的閃開，害得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扶在他臉上，加以固定。

　　只是被他溫熱的皮膚襯著，她的手顯得好涼。這讓她冷靜了些，卻不足以冷到讓她放棄那奇異的想法。

　　然而，就在她眼看就要親上，北明遠再也沒有退後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黑小八的聲音，「火兒，我來接你了。」

　　辛火火嚇了一跳，一大跳，就像偷偷摸摸做壞事，被爸媽發現了似的，騰的躍下北明遠的腿。

　　她忘了自己現在是魂魄，這一躍差點讓身輕如燕的她直接飛到屋頂上去。幸好，北明遠捏著她的手腕，把她穩定住了。

　　「來得正好，剩下的事歸你了。」北明遠倒很淡定，似乎剛才幾乎被個凡女給「咚」了的人不是他。他和黑小八說話的聲音也相當平靜，與想要鑽地縫的辛火火完全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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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無能為力

　　接著，他從容地站了起來，把那朵小花從衣領上扯掉，隨手插在辛火火的髮間，話卻是對黑小八說，「木靈我帶走了，人我安全交給你，兩清。」

　　「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黑小八冷冷的道，就像之前兩人聯手查木靈之案的事從不曾發生過。

　　北明遠也是同樣，交待完了事情，略點頭致意，之後就召喚出火路，頭也不回的走了。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辛火火一眼，連個眼波都沒飛過來，就像之前和辛火火差點吻上的事也從不曾發生過。

　　難道這就是男人？分得清楚，理得明白，斷得乾脆？

　　辛火火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有些後悔剛才自己衝動的行為了。實話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大膽，當時就像著了魔一樣。其實，對北明遠這種男人，她向來是避而遠之的呀，今天居然會主動吻過去！雖然並沒有得手，可惡劣性質卻還在，不時刺激一下她的神經。

　　看吧看吧，人家是不在乎的。她把吻看得這麼嚴重，可能人家只是當成生活中小小的調劑。大概沒被魂身吻過，所以想試試。但試不到，倒也無所謂。

　　那……小八看到了吧？他會罵她吧？或者看不起？這簡直是太丟人了……

　　正胡思亂想，羞愧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哪想到耳邊傳來小八那特有的冷淡中帶著溫和平靜的聲音，「快走吧，別愣著了。大活人的魂魄離體太久，到頭來會影響肉身的。」

　　「那什麼……外面是什麼時候了？你什麼時候來的？」辛火火抬頭，東拉西扯地問。她不敢正視黑小八，只悄悄瞄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點的異樣神情。

　　可是，沒有。

　　再看，還是沒有。黑無常大人仍然是正經嚴肅的冰塊臉，上面連一丟丟裂紋和冰屑都找不到。

　　難道說剛才那一幕，他根本沒有看見？哇哦，那她真是中了大獎！這下子不用尷尬了，也不用解釋了。她心裡對北明遠那點子不該有的念想，就還可以裝作不知道，也還可以隱瞞著小七小八。

　　「天黑了至少一個小時。」黑小八平靜的答，情緒毫無波動的樣子，「其實我早就能過來，可是老七纏磨著要一起來，只為說服他、甩掉他就花了一個小時。」

　　你要是能早來多好啊，那我就不會做這麼無恥的事了。辛火火心中感嘆著自己的時運不濟，卻還是不放心，又問，「為什麼不讓小七來啊？」

　　「他法身被奪舍，元氣本來就被木靈損耗。然後你為了刺激他醒過來，著實傷得他不輕。再者……算了，回家一看，你就明白了。」黑小八向辛火火伸出手。

　　辛火火想起自己那當頭一掌，也是心有餘悸，一邊慢慢向黑小八「飄」，一邊又問，「我沒把小七打傻了吧？還有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嗯，本來我是去裝修的那邊的。」黑小八點頭，「不過我才到了四樓，就看到一對情侶尖叫著『有鬼有鬼』，跑得屁滾尿流的。我猜，你可能沒藏好，他們看到了什麼，就循著他們來的路找來，果然你在。」

　　頓了頓，「誰想到北明遠把你藏在那麼個角落，從外頭進來，由明入暗，害得我差點沒找到你，只好先叫你一聲了。」

　　哦，對對對！從明亮的地方突然進入幽暗之中，眼楮是需要適應一下的。雖然這種適應的時候很短，只需要數秒。但若黑小八先此時出聲，就足夠她當時從北明遠腿上跳下來的。

　　這麼說，小八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呼，謝天謝地！

　　她暗鬆了一口氣，拉住黑小八的衣袖，「小八啊，你是堂堂黑無常，神冊在位的正神。『屁滾尿流』這種很粗俗的字眼以後還是別說了，有損你高冷的風格呀。這種話，該是小七來說才對呀。」

　　黑小八瞪了她一眼，囑咐，「待會兒抓緊我。」

　　辛火火忙不迭的點頭。

　　黑白無常沒有能力召出空間通路，可是卻能施展縮地成寸之術。他們平時帶不了她，因為肉身沉重。可現在她是魂體，完全可以跟得上了。

　　「影城鬧鬼的事，傳遍全市了吧？」心情放鬆，她才關注到主要問題。

　　「嗯，都驚動了公安機關。不過對外的說法是兩撥涉黑的人械鬥，但私下不知誰的主意，請了道士過來收拾殘局。」黑小八點頭道，「中午的時候，小雪抱著我……不是，是抱著小黑貓來看過。那道士倒有幾分真本事，驅了木靈殘留的邪氣，四處都看過了，保證再無陰物肆虐。就這樣有關部分還不放心，於是那道士又布了個法陣什麼的。你要先過去看看嗎？在特定方位的地面和屋頂，都釘了小銅八卦圖的，還挺精緻的。」

　　辛火火搖頭，「我一天都和北明遠在影院，那道士居然沒有找過來，可見也沒有多強大。再說，當時你出現過，雖說是貓體，但那麼近，他也沒發現啊。」

　　「他只是凡人，能修到那種程度，很了不起了。」黑小八很客觀，「北明遠是級別很高的戰魔，想迷惑人類修士簡直不要太容易。你這對比，真不公平。」說著就施展法術，帶辛火火回家。

　　再不動，他真的就繃不住，或者讓火兒直接看出他撒謊了。為了假裝沒看到火兒和北明遠那樣親密的樣子，他偽裝得辛苦，因為心裡有火燒，想要滅火，卻哪有那麼容易。

　　和北明遠打一架嗎？可明顯是火兒主動的。罵火兒？他有什麼權利？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於是，裝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辦法。

　　至於火兒什麼時候和北明遠如此親近的……他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沒辦法阻止和調查。他每天只有夜晚可以以人身出沒人界，他和老七，現在與火兒只是朋友的關係。這，是他的無能為力。

　　或者，他可以借助小雪，畢竟女孩之間總是有體己話。他要告訴火兒︰北明遠那廝是很有魅力，但修魔的人，都是缺乏人類的情感的。跟他混在一起，到頭來她很可能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