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230 好像是心疼

　　雷奶奶看辛火火被欺侮，站起來要勸架，但忘記安全帶是繫著的，用力又有些過猛，結果又跌坐下來，只感覺一陣眩暈，連話也沒說出口。

　　「你這麼大聲幹嘛？嚇到我家孩子你負得起責嗎？」青年婦女柳眉倒豎。

　　「你放心，你家孩子膽子這麼大，拿人東西還咬人，嚇不到的。」辛火火沒看到雷奶奶的情況，氣得直抖。

　　「拿你什麼東西了？拿你什麼東西了！不過一個破玩具，你這麼大人好意思和孩子爭嗎，什麼稀罕東西！都說了，我賠你！」

　　「你不管她現在隨便拿人家東西，將來她會拿刀去搶劫。賠？東西壞了你能賠，孩子壞了呢？」說完，她也顧不得其他，只向後望去。

　　飛機還沒關艙門，但乘客都已經坐好了。這番鬧騰，空乘人員聽到後正急速趕來。可是那熊孩子已經跑到最後面，還把黑貓一拋一拋，最後「呯」一下撞在機頂，又重重掉在地上。

　　只看著，她都替小七疼。

　　這讓她火大萬分，幾步就跑了出去，把黑貓玩偶搶過來，抱在懷裡。狠狠瞪了那個一臉壞笑的熊孩子一眼，轉身向座位走去。

　　那孩子大約是覺得受到了蔑視，迅速從後面撲來，抱著辛火火的腿就咬，幸好是秋天了，穿著長褲，還是牛仔褲，厚度足夠有，所以根本沒有咬痛。但那孩子太潑，用力太大，反而扯到自己的牙齒，立即倒下，滿地打滾，放聲大哭。

　　真是……最小號的潑婦。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縮影，孩子這樣撒潑，母親可想而知。所以那年輕婦女騰地彈起來，大叫道，「你敢打我家孩子！我跟你拼了。」一邊說一邊撲過來。

　　「哎呀別吵，別吵，都是一個團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雷奶奶終於解開了安全帶，站了起來，焦急地勸。

　　不料卻被中老年婦女攔下。「好說？我孫女拿你孫女一個爛東西時，你們怎麼不好好說？大人和小孩子爭，什麼素質！不行，你別跑，如果我孫女有個三長兩短，咱們沒完。」她抓住雷奶奶的手臂，顛倒黑白的功夫爐火純青。

　　雷奶奶畢竟年幼大了，雖然身體硬朗，可因為瘦小，力氣是很差的。被這個強壯的中年婦女一拉，根本就動彈不得，只能乾著急。

　　那邊，熊孩子的尖叫聲不斷傳來，「媽媽，她打我！這個賤貨打我！踢死她踢死她！媽媽！」小小年紀，罵人就很順口了。

　　青年婦女臉都扭曲了，看起來格外猙獰。她追過來撲打辛火火，幸好兩三個空乘人員趕到，把兩人分隔開，不斷勸解。

　　那青年婦女踫不到辛火火，一邊雙腳亂踢，一邊污言穢語不絕於耳，罵的是連男人聽了都會臉紅的髒話，辛火火又氣又羞，眼淚在眼楮裡打轉。

　　她這輩子受過很多委屈，不管是艱難的生存，還是帶團出遊時，真是磨練人的耐心和意志。為了生存，她也隱忍求全。可莫名其妙被這樣侮辱傷害的，還是第一次。畢竟這是文明社會，極品奇葩也不多見。

　　這麼低的中獎率，都能給她遇上了！

　　她真想不管不顧的爆發一回，可是那樣她也會被帶走，雷奶奶的假期就讓她毀了。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小七氣得要瘋了，她不忍耐，小七就暴露了。這大白天的，會對他造成極大損害。小七是個暴脾氣，必須阻止。這就好像出門踩到到屎，除非你捨棄鞋子，不然拿一陀屎還有什麼辦法？

　　可是雷奶奶和小七，她都不能捨棄。

　　「別衝動，別衝動，我會解決的。」她輕拍手中的黑貓玩偶，輕喃著。周圍的人看到，還以為她嚇到自言自語。

　　「這位女士，請您安靜下。再這樣，整機人都飛不了了，我們只能做報警處理。」男空乘訓練有素，語氣平和，但語意已經帶了威脅。

　　「呸，我怕你報警啊，我姨媽就是警察，說起來嚇死你的官。」青年婦女叫囂著，「嚇唬誰呢？你報啊，你報啊。那個賤貨，一看就小三臉，她打我女兒還有道理了。你讓大夥說說，天下有這樣的事嗎？」

　　機上所有人側目，為她這麼能胡攪蠻纏而已驚嘆。

　　但事不關已，沒人吭聲。

　　「報警吧。」雷奶奶的聲音從亂紛亂中傳出來，「我們下飛機，別耽誤其他人的行程。頂多損失個旅行罷了，有地兒說理去。」

　　旁邊，已經有人拿手機拍下整個過程。

　　「憑什麼讓我們下飛機！」中老年婦女又叫，無知到死，「我們花了錢的，憑什麼下！顧客就是上帝，我看誰敢讓我下去！」

　　「就為個毛絨玩具，至於嘛。」旁邊有人勸辛火火，「給那孩子不得了。」

　　現在，就算真是個玩具，她也不能給了！不能慣某些人的毛病。既然雷奶奶發話，她也不怕去警察面前說個清楚。頂多，以後單獨陪雷奶奶出來旅行就是。

　　只是她以為今天很順利的，哪想到……

　　更沒想到的是，在這樣僵持的時候，那熊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從後面猛推辛火火，「摔死你！我摔死你！」

　　她人小，個子矮，這下正巧推到辛火火的膝蓋彎處。

　　辛火火腿一軟，整個人就向前撲倒，正落到一個人的懷裡。但即使如此，她也緊緊抱著小七沒鬆開。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那人沒吭聲，甚至都沒動一下，任由她在人家身上趴著。抬頭，只覺得那懷抱有點熟悉，那寬厚的肩膀，那堅實的胸膛……好不容易站直……她這輩子所有的驚訝都集中在了一起。

　　北明遠！

　　不看到熟人還好，此時看到他，就像有了靠山似的。之前只是眼淚汪汪，此時突然就哭了出來。眼淚不斷湧出，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就連他的身影都模糊了。

　　北明遠暗嘆口氣，不知道這算不算緣分，心裡有點「認命」的感覺。還有那絲絲不適之感，好像是……心疼？

　　心疼她受了委屈，哪怕在人界，她也是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呀。

大頭寶珠

231 咫尺

　　「別哭，妝都花了。」他近乎無奈的站起來，又近乎無意識的拍拍她的頭。

　　「都閉嘴！」普普通通說了三個字。

　　機艙內吵成一團，一大一小一老三個潑婦現在連空乘人員一起罵，聲音簡直響徹雲宵。旁邊，還有很多勸解的聲音。

　　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也沒見北明遠怎麼大聲，但所有人都聽到了，且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坐回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的目光，掃過一脈相承的三個女人。

　　別人看不到，但她們三個看得到，辛火火站在旁邊也看得到。北明遠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中閃過一道紅光，稍縱即逝。

　　但就是那道紅光，像是有巨大的威壓和強大的魔力似的。那一家三口本來混橫得很，滿臉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卻突然都噤若寒蟬，好像內心深處產生了什麼恐懼一樣，又好像低級動物遇到野獸之王，二話沒說，各自回座位了。

　　熊孩子被拖走時還想反抗，但抬頭看了北明遠一眼。看到他冰冷的臉，唇角上甚至有點殘酷的笑紋，嚇得登時哭出來。可是，她又不敢大聲哭泣，就抽抽答答，哆哆嗦嗦跟著母親和祖母走了。

　　滿飛機的人都驚訝萬分，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英俊帥氣的男人一句話，比一飛機上的人加起來還管用，女潑皮無賴立即乖順得像獵物見到屠刀。

　　難道是她們家的人？或者是單位領導？也只有這個解釋了吧？

　　但，這是別人的事，大家關心的是飛機能不能順利起飛，不要耽誤旅行行程。

　　全程沒說話，簡直極不負責到極點的那個導遊這時候站了出來，對北明遠道謝。又問空乘人員，「一場誤會，解決了就好。那麼，咱們能準點不？」

　　「就要關艙門了，請回到座位上，並綁好安全帶。」空少沒吭聲，空姐帶著職業化的微笑，回答。

　　本應負有協調安全，處理突發事件職責的導遊訕訕的回到座位上，空乘人員也開始檢查機艙內的情況。一切，都似乎平順了起來。

　　北明遠伸手拉住辛火火的手腕，「你也坐下。」

　　「我的座位在前……」她望著雷奶奶。

　　雷奶奶也看到了北明遠，神情有點復雜，但真心搞不懂現在的情況。

　　「什麼前？那三個潑婦的前排？少廢話，坐下。」不等辛火火答應，北明遠就輕推著她，強迫她坐到裡側靠窗子的位置。

　　他自己則坐在最外測，中間有個空位。

　　顯然，這一排只有他。

　　雷奶奶猶豫了下，終究嘆口氣，也坐回原座。

　　雖然不願意火兒跟那個魔頭多相處，但既然遇見了……主要是那一家三口就坐在她們後一排，非讓火兒回來，半路上再吵起來怎麼辦？那飛機就真的得返航了。到時候被警察帶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算最後沒事，也耽誤了時間，平白惹一身騷。

　　算了，反正是在飛機上。大庭廣眾之下，那魔頭更不會對火兒如何的。

　　可辛火火這邊就如坐針氈，雖然北明遠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甚至動都沒動一下，扣好安全帶後就閉目養眼，可她就是坐立不安。

　　偷眼望去，他的側顏殺真是威力巨大啊，好看得不得了，可是又很寂寞的樣子……然後，他穿的是什麼？明明是上回一起去遊樂場、吃棉花糖時，她惡作劇似的給他買的地攤貨。可因為是他穿，居然有高級貨的感覺，她一時都沒看出。

　　「你又在偷看我。」北明遠沒睜眼，但很斷定。

　　那兩道小心翼翼的目光，像是一隻頑皮的蝴蝶似的，在他臉上、身上，這裡落一下，那裡落一下，飛來飛去不停頓，癢癢的。

　　「為什麼說『又』字？」辛火火小聲表達不滿，隨即提出自己的疑問，「可是，你為什麼在飛機上？」

　　「我不能乘飛機嗎？」連眼楮也不睜，就輕哼著說。那聲音好聽得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來的，令辛火火都起了雞皮疙瘩。

　　「我以為你不會坐廉價飛機，至少得五星航空的頭等艙，到哪兒都得住超豪華酒店什麼的……」前後左右看看，發現除了他們坐的，其他都是空位，「你不是又包了附近的座位吧？」

　　「嫌亂。」

　　辛火火簡直目瞪口呆，把剛才生的這場氣都扔脖子後面去了，哪怕眼楮因為哭泣還有點點發紅。

　　嫌亂就把附近的票買光啊？有錢人怎麼這麼做呢？不知道浪費可恥嗎？錢是他的，可資源屬於全人類啊。被他佔了位，就會有其他人上不了飛機……再說有這個錢，買好幾張五星航空頭等艙也夠了呀。

　　「你不是能通過火路去任何地方？幹嘛佔公共資源？」越來越好奇了。北明遠此行，處處透著不合常理，顯然是有事情呀。

　　「我需要跟你解釋嗎？」北明遠忽然睜眼，並俯下了身子。

　　本來辛火火就是探過身子問的，如此一來，兩人的臉差點撞上。距離那麼零點零幾公分，北明遠差點忍不住親上去。幸好飛機啟動，他又重新坐直。

　　事實上，他也沒有好解釋的。

　　他能說，他是循著土氣異動而來嗎？把所有力量氣息都隱瞞，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甚至，他連這種破飛機也坐了，什麼破爛衣服也往身上穿。

　　更沒想到的是，出個門也能遇到辛火火。本來他坐在後排，裝作看不到也就是了。可她被人欺侮又無法反擊，先把他氣著了，又心疼了一下。最後，她還往他身上撲。

　　真是，躲都躲不開！她是他命中的幸運還是劫數？是意外還是命定？不管了，反正下了飛機各走各路。

　　這邊辛火火也想，人家確實沒有義務和必要來跟她解釋。那麼，她就當他有病好了。不過，等飛機停止了爬升過程，辛火火仍然覺得屁股底下有刺似的。想把裝了白小七的黑貓玩具放到中間的空位上，又怕北明遠剛才沒感覺，太近了發現內有乾坤……

　　想了想，終於就站起來，看到北明過多似乎睡著了，就輕手輕腳地蠕動到中間位置，把黑貓擺在靠窗位。

　　但是北明遠並沒有睡，感覺到她挨近了他，手臂還無意中觸踫到，真恨不能把她丟回原位。過了好半天，發現沒動靜了才睜開眼楮。

　　入眼，就是辛火火的睡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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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別鬧，睏

　　辛火火的頭歪著，差點就踫上北明遠的肩膀。

　　舷窗外，正巧有陽光照進來，斜斜映在她的臉上。北明遠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她，眉眼淡淡，連臉上細細的絨毛都縴毫畢現。再加上被曬成淡粉色的面頰，居然有一種很可口的感覺。

　　在睡夢中，她是這樣放鬆，對他毫無防備，令他的心登時軟了下來。她總是有意躲得他遠遠的，還以為做得很自然。他只能說︰她真的非常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和內心。

　　可是剛被人氣得渾身發抖，見了他，哭得像找不到媽媽的孩子，這會居然就能睡得嗎？而且還睡得這麼香。微張著嘴，口水要流下來了，真是沒心沒肺。他不明白，她這樣的個性，這樣的凡女，怎麼會讓黑白無常在短時間內就信任並喜歡的？就連他，不也各種優待和遷就嗎？

　　世間萬事，果然都是說不清楚的。比灰塵還微不足道的變化，最後可能產生顛覆性的後果。這可能，就是生命的奇妙吧？

　　北明遠無奈的搖搖頭，就這麼看了她一會兒。當他悄悄伸出手，試圖合上她的嘴時，哪想到一踫她，那點奇異的支撐力就崩潰了，她直接倚上他的手臂。

　　他伸出另一手的食指戳她，她卻把他的手指扒拉了一下，又攥住，不滿的皺著眉咕噥著，「別鬧，睏！」

　　她是睡迷了，忘記了身處的環境。昨晚為了整理黑小八給的符法和符陣，她整夜都沒睡，剛才又氣得心力交瘁……現在莫名的感覺到安全，很自然的就睡著了，就算被驚醒，也是意識散亂，轉眼再入沉眠。

　　北明遠看著自己肩膀旁邊的小腦袋，以及被抓住的手指，感覺她的手心溫溫的，肉乎乎，手感相當舒服……本來他有點啼笑皆非，但想到她這樣的舉動不知是跟黑無常還是白無常做過，又莫名不爽。

　　他抽回手。

　　人在睡夢中哪可能抓得緊？所以他根本沒有費力，輕鬆就奪得了自己手指的自由權。可這卻讓他更不爽了，不禁低聲咕噥，「凡女就是廢物，連根手指都抓不牢。」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貼近她，還是放棄？

　　想把手指再放回去，又覺得那樣實在是太無聊了，只能在猶豫幾回後，帶著點憤恨地收回了手，之後繼續閉目養神。但心靜不靜，有沒有鬱悶，就誰也不知道了。反正，他是沒睡著的。

　　好在飛機只有兩三個小時就到了，兩人全程再無交流。下機之後，辛火火還要去行李提取處取行李，又要和全團人匯合，還要照顧雷奶奶不讓人流擠倒，只能目送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

　　真是的，好歹讓她道個謝呀。不僅幫了大忙，讓她坐了更舒服的位置，她好像……還是倚著人家睡的。

　　他有相當強烈的辨識度，畢竟鶴立雞群，想淹沒在人群中也難。但架不住他人高腿長，又走得急。他似乎有急事，而她好像是追不上他的。

　　所以，放棄吧！

　　「那魔頭跟你說什麼了？」雷奶奶在一邊問。

　　「沒說什麼呀，我一直在睡覺。」辛火火掩飾道。

　　「他怎麼在飛機上的？」

　　「我不知道呀，可能，有公幹？」

　　「他那樣的人能坐廉價航空？」雷奶奶不知道北明遠的焰之攝空術，但一雙老眼還是很毒的。她看得準，那魔頭在衣食住行上極為講究，壕得很。所以不是她懷疑太多，是情況確實有點異常。那人，不是故意追著火兒跑吧？

　　「他……大概，也許，可能是有病吧？」辛火火敷衍著。正好在傳送帶上發現自己的行李，立即跑過去拿。

　　雷奶奶看著她，擔憂地搖了搖頭。

　　她之前擔心火兒和黑白無常關係太親近，現在忽然覺得應該擔心的是火兒和那魔頭才對。看看看看，還說沒什麼，簡直一步三回頭。如果眼楮能長鉤子，這丫頭直接就能把人家鉤回來。

　　不過這些都是插曲，旅行團的人集合後，集體乘大巴去了酒店。這酒店昨晚小八來看過了，說是沒什麼問題，雖然酒店嘛，難免有些陰暗的東西，但小八順手打掃了一遍，如今簡直「乾淨」到不行。

　　最好的地方是，那導遊也知道在飛機上發生了衝突事件，特意安排那一家三口的極品離得辛火火祖孫兩人遠遠的。再加上那三人不知受了什麼驚嚇，居然沒有過來找茬，總算是相安無事。

　　下午的安排很貼心，怕老人們坐了一上午飛機太累，所以沒有大活動，就在附近當地的特色市場轉轉。辛火火興致勃勃，為了免得白小七被晃得頭暈，把黑貓玩偶放進背包裡面，在市場上買了很多具有當地鮮明特色、最重要是物美價廉的紀念品，打算回去送給小七小八和小雪。

　　雷奶奶很開心的陪著她逛，也不知這次出行的主角到底是誰？

　　但在外面吃過可怕的團餐回到酒店，雷奶奶洗過澡，立即就睡了，連連鼾聲如雷。可見，老年人的精力確實很差。

　　辛火火則趴在床上，抱著手機，查閱附近可口的外賣，打算自己再補充一下能量。才進入點餐頁面，白小七瞬間出現了。

　　「點這個吧，清淡一點。」修長的手指點在屏幕上，人就趴在她的旁邊，「既然吃外賣，就別點大魚大肉大油的，很難吃。畢竟運輸是雖然時間的，多好吃的飯菜也完蛋，至少賣相就差很多。唉，我好想小雪。」

　　辛火火習慣了他和小八神出鬼沒，倒沒嚇到。可是手機「啪」一下，黑屏了。

　　「你真是，明知道我的手機，你和小七不能踫的。」辛火火瞪眼。

　　白小七舉舉手，表示再不踫了，又向旁邊的床努努嘴，「小點聲！你不怕吵醒雷奶奶？」

　　「就算你現在搬她老人家走，估計也醒不了，她太累了。」辛火火有些同情。

　　「你就不同情我嗎？」白小七跳下床。

　　辛火火想到早上飛機那件事，愧疚了，也跳下床，上前重重抱了他一把，「對不起，我應該考慮到意外情況。那熊孩子沒扯疼你吧？重要的是，你不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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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別踫我的手機

　　「你說呢？」白小七咬著後牙，「不然我把你舉起來再丟地上試試！」他做勢動手，辛火火嚇得向窗邊跑，卻又不敢發出大的聲響。

　　「幸好有八圖騰在，倒沒扯到我，還起了減震作用。」他繼續說。

　　辛火火愣了下，才知道所謂的「八圖騰」是那隻黑貓玩偶，小八的圖騰。再想想小八平時那嚴肅的表情，確實跟那隻毛公仔有幾分相似，不禁笑起來。

　　「好啦好啦，是我錯，沒考慮清楚，就該把你放在背包裡面，為什麼要弄成裝飾吊墜呢？」她認真檢討，「你不要生氣啦。」

　　「我當然生氣了！」白小七嘆口氣，「可憐我也不能去報復，不然老八知道了又要嘮叨。我們神仙也有規則的，不能欺凌凡人。但想想，這規則就不合理，難道凡人就可以隨便欺凌神仙嗎？」

　　「大概……老天會幫你報復？」辛火火沒什麼誠意和根據的猜測，伸手拉了拉白小七衣袖，「好啦，別生氣了。」

　　「求我！撒嬌求！」白小七拿喬。

　　「我會告訴小八，你欺侮我！」辛火火湊近了，小聲威脅。

　　「死丫頭，還反了你了，學會告狀了。」白小七去擰辛火火的鼻子。

　　辛火火躲，他就揮起胳膊，夾住辛火火的肩膀，另一手往辛火火臉上胡嚕。

　　兩人扭成一團，本是開玩笑，可是從窗外的角度看，卻像是擁抱在一起。

　　這酒店號稱三星，雖然內部環境還不錯，外部卻達不到這個標準。周圍有民居和市場不說，樓後還有另一家同樣的級別的酒店。偏偏，辛火火抽房號時手氣差，抽到陰面的房間，窗戶就正對著另一家酒店的陽面。

　　兩家酒店的大樓相距有點近，拿普通望遠鏡，或者眼楮有異能的話，基本上能互相看到。特別是天黑了，房間開著燈，卻還沒掛窗簾的時候。

　　北明遠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開始走霉運了，都遠在千里之外了，怎麼又遇到那個凡女？！就算是巧合，也沒有這般巧法，簡直像是命運之手故意的、惡意撥弄。

　　他知道命運是一種冥冥中的循環，連神佛也無法擺脫和控制命運之輪，若非如此，若有掌管命運的神靈的話，他要去揍他一頓！

　　他不用神通，坐廉價飛機，穿地攤衣服，住這種破爛地方，就是要完美的隱蔽起來。畢竟越是人多的地方，氣息越是雜亂，越容易混跡其中，化形無形。若非如此，如果對方敏感，他沒有外力借助，也可能洩露行跡。

　　他是為追蹤異動的土氣而來，他有預感，這回的事情恐怕有些復雜，所以需要格外小心。而這兩家酒店盡管諸多不好，但卻位於市中心，非常符合條件。可是在飛機上遇到就算了，為什麼連酒店也相隔這麼近？

　　特別是，隔著樓間距，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凡女和白無常之間的親密無間，全心全意。相反對他呢？那樣提防和小心，始終保持著距離。就算上回在電影院，她要親他，似乎也隔著心。

　　但他這是幹什麼？他要的是水火印，她是不是與他毫無芥蒂有關係嗎？何況他還不知道要如何取得水火印，畢竟那印跡長在她身上。萬一需要毀掉容器才能得到寶物，他要怎麼選？以前他會毫不猶豫，現在躊躇難決，不就因為亂了心？

　　只不過，心裡就是像有根刺一樣橫生著，說不出的不舒服。他不知道，也許那就是妒忌。最後他乾脆決定不再看了，關了燈，靜靜的躺在床上，打算感覺一下這個全國三四線的小城裡，有什麼不一樣的氣息。

　　然而就在北明遠離開窗戶的剎那，白小七卻似有所感，猛然轉身。他當然什麼也沒看到，又因為北明遠掩著氣息，也覺察不到異樣。

　　「怎麼了？」辛火火問，小心翼翼站到窗邊向外看。

　　她和黑白無常混太久，眼楮現在能視異物。小八說人類有很多先天能力，只不過隨著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慢慢退化了。她的進化，其實只是經過訓練和外部神力的刺激，重新恢復了一部分而已。

　　「萬一出現了誇張的幻覺，不要覺得自己能和神鬼溝通，那種人極少，是要靠『悟道』的。」他曾告誡，「神鬼也輕易不會聯絡人界，若執迷，你不是會變成精神病，就是會變成大部分號稱頂仙算卦的騙子。」

　　她牢記告誡，可現在卻確實沒看到什麼。

　　「有情況？」她問，有點緊張。畢竟，最近出的事太多了。

　　白小七搖搖頭，罕見的沒吭聲。

　　就是看不到才奇怪，他明明感覺到了窺探，似乎還有些不甘之意。不過，他覺得事情還沒發生，沒必要嚇唬火火，雖然心裡下定決心要格外謹慎些，嘴裡卻道，「我反應過度，可能只是個路過的靈怪。沒事，老八在酒店裡放了足夠使用五天的鎮物，放心放心。」

　　辛火火半信半疑的「哦」了聲。

　　白小七知道她不盡信，立即轉了話題，「話說，明天都是什麼活動項目？」

　　辛火火就遞了張打印紙給他。

　　其實導遊已經口頭通知過了，行程也在旅行合同的範圍之內，無另外的門票加價，也無購物環節。不過怕很多人仍然不明白，特意打印了，一人發了一張。

　　這個小城地處東北，當年清朝龍興的時候是從這邊起家的。而後，自然派了皇親國戚來鎮守，有個什麼王爺還是貝勒的，死後就藏在這裡。幾年前，他神秘的、隱蔽的、豪華的陵墓被發掘，現在成了當地的旅遊參觀熱點。

　　明天的行程，最重要一環就是參觀古墓。

　　「你們人類就是奇怪，埋死人的地兒有什麼好看的？除非是考古工作者，或者是違法盜墓的。」白小七看了看打印紙，又丟掉，「不過墓穴是在地下的，與土氣有關。你記得，必須到哪兒都帶著我。萬一遇到鬼怪妖邪，就算是白天，因為是在地底，我也有辦法幫手。」

　　辛火火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不作死就不會死，放心，我絕對配合。」之後低低的驚呼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白小七嚇一跳。

　　「只顧著和你說話，忘記叫外賣了。」辛火火打了白小七一下，「你離我遠一點，別踫我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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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長夜漫漫

　　「有手機了不起啊，我們神仙根本不需要。」白小七「切」了聲，然後很快放下節操，再度與辛火火商量起外賣的品相來。

　　「就熱乾麵好了。」最後他說，「小雪在武漢生活了很長時間，經常吹噓她親手做的最好吃，這回咱們嘗嘗別家的，好判斷她有沒有吹牛。」

　　「就說你想吃就行了。」辛火火哼了聲。

　　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如了白小七的意。吃完飯後，辛火火就洗澡睡下。

　　她昨晚一夜沒睡，上午只在飛機上瞇了一小會兒，也很累了。再說，她也是為了調整作息。平時是白天睡，晚上出工當業餘女鬼差。現在旅行中，當然白天出行，難不成半夜去逛古墓嗎？

　　而等辛火火睡下後，白小七親手把自己的小狗肉身從黑貓玩偶裡拿出來，還順手按摩了幾下，表現對借來肉身的愛惜，之後妥妥的放在沙發上，還蓋了塊毛巾。可他對黑貓玩偶就沒這麼客氣了，呲牙咧嘴地做了幾個鬼臉，再隨便塞回進背包裡。那玩偶和老八的貓體太相似了，看著就像老八在附近監視他一樣，害得他有點坐立不安。

　　然後，他在房間內設了個結界，自己跑去外面溜達。他對剛才那種窺視感仍然耿耿於懷，卻又捉不住那感覺。這讓他犯了執拗的個性，非要找出來不可。

　　此地，只是個三四線的小城市，不像大城市那樣繁華，於是深秋之際，這才晚上八點鐘，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

　　他站在分隔兩個酒店主樓的窄小街道上，望著偶爾走過的人類，以及看到他後自然驚恐的、趁夜遊蕩的、為數相當不少的魂魄，努力靜下心來。

　　路，在不同人的眼裡是不同的樣子。黃泉路只有一條，但它丟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可是魂魄們無知，只會沿著從出生起就刻在靈魂深處的密碼指引，沿著自己眼前或光明，或者黑暗的通道走下去。

　　以前，是進入黃泉路，然後進入地府冥界，先由判官審判，再由閻王老爺子定案，最後各吃各的善惡之果，各奔各的前程。

　　要不怎麼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呢？人在做，天在看，一筆一筆都記了下來，將來或者收到福報，或者接受懲罰。只是如今那些魂魄都奔赴了北明遠制造出來的「小黃泉」，結局會如何呢？

　　黃泉路是一個巨大的結界，聯通陽間與陰間。用人類現代的詞匯來說，它就像一個寬廣無比的虛擬端口，下聯著無數線路，全中國，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篤信道教的人在死後，都可以沿著這條線進入冥界地府。

　　另一方面，北明遠那個魔頭盡管法力強大，連小黃泉、小地獄這種逆天的存在，都能利用他所連接的異界造得出來，但仍然無法達到真正的黃泉路的水準。

　　於是，他們所在的城市裡，魂魄是自己自動走過去的。而這些距離遙遠的魂魄，則是每個人都有一個結界，由結界帶著進入小黃泉。這樣，距離就不是問題。

　　可如此一來，他和老八就無法半路攔截了。所以這麼多日子來，他們只能在那座城市裡收魂，能救下多少是多少，總之要盡到職責，哪怕是杯水車薪。

　　但再想想，每天有多少人出生，又有多少人死亡，北明遠都分別給他們設以結界，這能力實在是很恐怖。只是就算如此，畢竟個人能力有限。看此地，遊魂就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他們是想走也走不了的魂魄，其中有結界壞掉的，也有根本就疏忽了沒有結界的，長此以往，必定會釀出滔天大禍來。

　　北明遠到底要幹什麼？知不知道他的所作為會造成什麼後果？如果陽間的陰物過多，兩界終將陰陽失衡，那時候……難道他是要人界大亂嗎？

　　人都說白無常笑面，黑無常冷面。可是，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好像吃飽了就再沒什麼煩心事似的，其實他一直為黃泉路擔心，只是不能表現出來，增加老八的焦慮，以及火兒的緊張。

　　現在，經過長時間打交道，老八推測出一點北明遠的行為痕跡，那就是︰找到戾氣深重的人類五行之體，用秘法煉制成五幽。雖然不知道北明遠的具體目的是什麼，但剛才他感覺的窺探似乎隱含魔氣，會不會是北明遠來了？

　　北明遠來幹什麼？追著火兒走？還是此地有吸引他的地方？如果老八沒有推算錯，五幽只剩下一幽曰土了。

　　白小七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

　　兩座大樓一樣高，一樣的建築風格，一樣的雪白外牆，一樣高掛著橘紅色的霓虹logo，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他們是住在右邊，那麼左邊……

　　「沒有老八那麼聰明，但咱有把子傻力氣啊。」他自言自語，很想得開，同時抬步進入左邊的大樓。

　　反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挨個房間找唄，做做水磨的功夫。

　　右邊大樓因為被小八放了鎮物，沒有陰物進入，乾淨得很。但左邊這個就不一樣了，他每到一層就遇到一兩個。

　　那些魂魄對他有天然的畏懼，也都認得他。畢竟，中國人誰不知道黑白無常呢？雖然他沒有戴著大尖帽子，哭喪棒也沒拎出來，更沒吐著傳說中那兩尺多長的、像是自行車內胎那樣的長舌頭。但正神嘛，天然神威。所以，遇到的鬼魂見到他後都原地蹲下，抱頭，縮成一團，也抖成一團，半點聲響沒有發出。

　　可是，咦，人類民間傳說中，他為什麼要吐舌頭，是說他長得像吊死鬼，還是說他喜歡多嘴呢？

　　這真是……太不像話了！

　　更不像話的是，秋季可能是這個城市旅遊旺季的關係，此酒店入住率居然很高，害他檢查的房間也多了起來。

　　無聲無息的潛入一個房間，無果，再潛入下一個……

　　在某房間還看到個年輕的女鬼，在偷偷翻著房客的化妝品，試圖給自己化個美妝。見到他，嚇得把什麼面霜的，他看火兒和小雪用過的東西，丟在地上，發出嘩啦的摔碎聲響。但就這樣，女房客都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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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冒神氣還是冒傻氣

　　「人類真無知，無知真快樂。」白小七低聲念叨著。

　　同時，警告性的瞪了那女鬼一眼，進入下一層。

　　算起來，這邊的陽面房間，應該正對著對面酒店的陰面房間。而且，這一層與火兒住的那家酒店的樓層相同。

　　想到這兒，白小七頓住腳，隨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真笨啊，雖然對方斂了魔氣，害他只能下笨功夫，但他也應該以巧取勝，從這一層，或者附近的樓層找起呀，幹嘛從一樓開始？若是從這裡窺探到對面，就必須是差不多高。唉，如果老八在，雖然被嘲笑是肯定的，至少不走冤枉路呀。

　　正想著，前方一道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什麼鬼，敢攔本大爺？」他頭也沒抬。

　　「鬼有影子嗎？連鬼差也沒有吧。」冷冷的聲音飄起。

　　「我猜就是你！」看到北明遠的臉，白小七誇張的嘆了聲，「還隱藏魔息，害我好一通找。」

　　「找我？有何貴幹」北明遠皺眉。

　　白無常倒是沒掩藏氣息，還一個個房間亂翻。以他的實力，悄悄走掉，白無常絕發現不了什麼。可是，若他再不出來，白無常這麼沒完沒了，甚至折騰一整夜，只怕驚動了那攪動土之氣的東西。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黑白無常自己蠢沒關係，不要影響他一直謀劃的事情。沒得已，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選擇面對面了。

　　白小七還不知道自己連累了黑小八，他只覺得只要兄弟聰明就行了，豈不知黑白無常是一體的，好事一起賞，壞事一起扛，人家要罵也是罵一對兒的。

　　「你還有臉問我？當你自己多好看啊，我還特意來找你。」白小七一臉不耐煩，「趕緊的，說說吧，幹嘛跟著我家火兒？」

　　原來，終究是他亂了心，偷看那凡女幾眼，這才惹上事。

　　「不知所謂。」他哼了聲，「別再冒著神氣四處亂跑，影響了我的事……」

　　「幹嘛？你還能咬我啊。」白小七不服。

　　「我會找麻煩。」北明遠根本不理白小七的言語攻擊，冷冷的道，「你不願意和平共處，我奉陪到底。」

　　白小七是不怕這種威脅的，他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但，他得考慮別人。比如，辛火火。

　　何況聽話聽音，北明遠這話明顯否認是跟蹤火兒而來，是有自己的事做。只怕這事還很重要，重要到如果受影響，不惜與他們撕破臉。

　　其實彼此就是敵人，姓北的封了黃泉路，就是他們的死敵。這不是……他們的法力還沒完全恢復麼，不得不保持著脆弱的「和平」嗎？再說，他們真的不能再給火兒增加負擔了。

　　不過輸人不輸陣，白小七一臉不屑，「我沒跟著火兒最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別走沒用的心思。你以為我願意看到你？是怕你圖謀不軌。」說完，轉身就走，盡可能留一個瀟灑的背影。

　　但，姓北的剛才說什麼？冒神氣？是不是說他「冒傻氣」的意思？矮沒，居然敢罵他！

　　「姓北的你給說清……」氣得轉過頭，再想與北明遠理論，身後卻沒有人了。

　　他想了想，也沒糾纏，立即縮地為寸，回家了。

　　他家老八還在兢兢業業的收鬼，旁邊幫忙的是哈欠連天的向小雪。別說他和老八有強烈的心感，就衝這邊妖氣泛濫，都能準確找到人。

　　唉，其實小雪也是蠻可憐的，白天要當警察破案，保護人民。晚上要充當替補女鬼差，保護人民的靈魂，累得要癱了。若非老八是個大路痴，除非天亮時被動回肉身，不然定然找不到家，小雪也不用日夜辛苦。

　　「你跑回來幹什麼？」黑小八連眼皮也沒抬。

　　在忽然感覺到老七回來時，他嚇了一跳，還以為火兒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事太大，老七搞不定，回來求救。但又看到他那不靠譜的兄弟並沒有急切之意，還很騷包的整理了下頭髮，也就放下心來。

　　「我遇到了北明遠。」白小七開門見山。

　　「在哪兒？」

　　「就在火兒去旅行的那個小城啊。」白小七有點憤然，「而且他就在住火兒那家酒店的後身，同檔次的。」

　　「他追過去找火兒？」小雪插嘴道。聽到八卦，嫵媚的細長眼都瞪圓了，睏意也飛到九霄雲外去。

　　「他說有事要做，我覺得他沒說謊。」白小七皺皺眉，突然一拍掌，「啊，我想起來了！飛機上，他就和火兒同機。當時遇到個熊孩子，我被摔暈了，所以雖然模模糊糊有點印象，卻沒往心裡去。現在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似乎是在飛機上見過的！」

　　「堂堂白無常，被個孩子摔暈了？」向小雪的眼楮瞪得更大。

　　但冷靜的黑小八卻想到最關鍵的問題，「可以通過火路到天涯海角的人去坐飛機？有錢到記不清銀行數字的人，要去住普通酒店？」他之前看過火兒的旅行合同，知道她們住的檔次。

　　「他還斂了氣息，若非我機警又不辭勞苦……」

　　「他是有重要的事做！」黑小八打斷白小七，斷然道。

　　「我覺得，也許和他獨缺的土幽有關。」白小七湊近了，說。

　　「十之八九。」黑小七點頭，「那你回來幹什麼？快去守著火兒。對了，現在火兒那邊如何？」

　　「放心，布著結界呢。那邊一動，我就有感應。」白小七揮揮手，「不如，咱們讓火兒趕緊回來？那地方的遊魂比較多，萬一北明遠的事辦得不順利，引起了什麼連鎖反應，火兒說不定有危險。」

　　黑小八想了想，把手中那串魂魄交給向小雪，「我跟你一起過去。」他對白小七說，「你明我暗，互相配合。若他在尋找土幽，我們必須在附近。我會不讓北明遠發現，你也別讓火兒知道我過去了，她不會掩飾情緒。」

　　「我們要搶那個土幽？幹什麼用？」白小七發愣。

　　黑小八抑制著翻白眼的衝動，「我們不搶，但我們要看北明遠搶來幹什麼？」

　　「那火兒……」

　　「火兒如果回來，就會引起北明遠的注意。他的目標是土幽，我們的目標是他。」黑小八嘆氣，「這次要委屈火兒在前面打掩護，但無論如何，在發生衝突時必須先保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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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地宮

　　第二天早上，無知無覺的辛火火睡到早上九點才起。因為旅行團約定十點鐘酒店大堂集合並出發，恍然間，她還以為自己睡過了。

　　「您怎麼不叫我？」看到雷奶奶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辛火火半撒嬌，半抱怨。

　　這年頭，很少人看報紙了，都瀏覽手機網頁新聞。

　　「你睡這麼沉，我看著都替你香。」雷奶奶笑眯眯，指指桌子，「早餐給你帶回來了，你消停的洗漱，來得及。」

　　辛火火昨晚吃過加餐才睡的，並不餓，但看看早餐，也只是雞蛋、麵包和牛奶，外加一個蘋果而已。

　　她爬起來，麻利的洗漱，因為好歹要出門，還化了個迅速十分鐘淡妝。萬一要照相呢？旅行的話總是拍照吧？可是在參觀古墓時拍照？辛火火啼笑皆非，對著鏡子中氣色很好的自己，笑著搖頭。

　　自從遇到黑白無常，她就開始了晨昏顛倒的生活，不，還要早些，自從做了夜班外賣送餐員之後就這樣了。雖然人體生物鐘會習慣，但人類畢竟不是晝伏夜出的動物，昨晚能在黑夜裡沉眠，早上起來感覺身體各種舒服，精力各種充沛。

　　唉，什麼時候能回歸正常生活呢？算算，距離她禁止執業也還有不太長的時間，可是她當年鬧得事情挺大，全國旅遊系統通報批評的，還會有旅遊公司會雇佣她嗎？而且所謂的正常，是指小七小八離開嗎？那樣的生活，真是她想要的？

　　想到這個問題，辛火火只覺得自己大腦短路了似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簡直算得上茫然失措。她乾脆甩甩頭，不想了。

　　沒發生的事，愁什麼呢？再看看白小七同學，昨晚不知去哪兒了，今早已經回來。神奇的是，他是怎麼把自己的狗體塞到黑貓玩偶裡去的？居然嚴絲合縫的。

　　偷偷看了雷奶奶一眼，見她老人家並沒有懷疑，趕緊把玩偶妥妥當當地放入背包裡面。不示於人，就沒有熊孩子會搶了吧？至於雷奶奶，對這些「小孩子的玩意」，根本是連看也不看，連踫也不踫。所以，白小七才沒露餡。

　　旅行社的線路和服務設計還挺貼心的，因為團裡老年人居多，體力和精力是個問題，所以一天就安排一項集體活動，剩下全是自由安排。而今天是參觀那個親王還是貝勒還是王妃的墓，就特意選了十點集合出發，十一點就去當地一家特色餐廳吃午飯，中午十二點進景點的那個時間段。

　　「按咱們中國人的說法，地宮裡面陰氣最重。但咱們團裡雖然大爺大媽比較多，陽氣衰弱，但人老有福德啦，所以咱們就選在中午正陽之時去參觀。雙陽剋陰，再加上各位天大的福氣，萬事大吉。」在大巴上時，導遊說著吉祥話。就連古墓，都被稱為「地宮」，怕犯了有些人的忌諱吧。

　　「大中午過去，人家不關門嗎？」熊孩子的外婆問，「我外孫女是學齡前最後一年，這才帶她出來轉轉，等上了學，除了寒暑假就沒時間了。我們可是花了錢的，如果到景點不讓進，我可要投訴你的！」

　　導遊見識過這一家的潑勁兒，趕緊回答，「您放心，景點中午不閉館。大家可以在地宮，還有地上的周邊都轉一轉，有很多不錯的紀念品。如果有胃口，也有很多當地特色小吃品嘗，還有抽籤算命的。總之三點半的時候集合，先拉大家去吃晚飯，然後就回酒店了。」

　　在陽氣盛時入墓，在陽氣衰弱之前離開，這安排很不錯。辛火火想。

　　「破東西，難吃得很。」一邊，熊外婆低罵。

　　導遊和車上的其他人都只當沒聽見，辛火火也一樣。不過，她很快感覺兩道目光死死盯著自己。驀然轉頭，見那熊孩子就坐在自己斜前方，半轉過身，一對眼楮死死盯著自己，恨意滿滿。

　　辛火火很不舒服，但也沒到恐懼的地步。再怎麼說，對方只是個小孩子。然而這孩子的性格真成問題，她想要的東西不給她，她就能如此恨一個人，那模樣恨不得把對方咬碎似的……再這麼下去，長大後一定會是變態。只希望她不要掌握什麼武力值，不然一定會有人倒楣的。

　　辛火火想著，也沒往心裡去，就聽到車後一個蒼老而穩重的聲音道，「我是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些，都是當文物展來看。」

　　很快，也有不少人附和。

　　辛火火沒回頭，但記得團裡有一個退休老教授來著，為人非常文雅低調，說這話的應該是他吧？

　　一路還算平安，到了景點後辛火火才發現，古墓的佔地並不大。上方蓋了方正的展廳，展台上擺放著出土的陪葬品，以特殊的玻璃罩阻礙空氣。展品很是精美，完整的體現了明末清初的風格，有的還保留著游牧民族的粗礦感覺，不得不說，令辛火火頗感意外。

　　她其實對這次旅行沒有期待，就為了陪雷奶奶的。她走過太多地方，還以為這只是小城市努力開發出一個景點，並沒有什麼特色，只是為了發展當地經濟罷了。哪想到小地方，無名的景點，卻是有真材實料的。

　　這就像未被開發的寶藏，等名聲傳開，再來就人山人海。

　　再看看自己周圍，除了本團的幾十個人，還有另一個旅行團，加起來不到一百口子，對比整個大館就顯得人煙稀落。雖說展廳裡配備了好多講解員，但大部分人員都分散開了，倒很有悠閒之感。

　　不知為什麼，她想起軒轅古論，繼而想起某魔頭。幸好，她及時又把他從腦海裡趕開了。

　　「咱們下去看看？好多人下去了。」雷奶奶說。

　　辛火火向四處看看，見那熊孩子一家向展廳外走去，似乎是孩子鬧著買什麼東西，估摸著彼此遇不到，於是點頭，挽住老人的手臂。

　　地宮的入口，在展廳最深處。

　　雖然沒有電梯，但台階卻修得很好，寬大，每級都不高，而且摩擦力強，不容易被滑倒。到了下層，就見墓室挖得極深，比上面展廳大好幾倍的樣子。不過一點也不昏暗，簡直算得上燈火通明，根本沒有陰森壓抑的感覺。頭頂撐起了結實的木質穹頂，四周有很多看起來幽暗的通道，牆邊都刻著金屬牌，說明所處之地的情況，發掘了什麼東西，以及路徑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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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恐怖臘像館

　　「這些通道都是聯結的，參觀訪問人員如果迷路不要驚慌，只要順著一個方向走，就一定會回到大廳裡來。」地下一層的講解員大聲道，「每天閉館之前，我們的工作人員也會確保沒有一個參觀者滯留在下面。」

　　「咱們去哪兒？」旁邊，辛火火拉了拉雷奶奶的衣袖，低聲問。

　　「既然四通八達，從哪兒進都一樣。」雷奶奶很輕鬆地道，「我也參觀過不少古墓，兵馬俑啊，三星堆啊，不過那都叫博物館了，直接往下面來倒是第一次。」

　　「畢竟不是大墓群，文物不多。對於普通參觀者是很好看，但對於考古的意義不大吧？」辛火火一面跟著雷奶奶向一處通路走去，一面說，「這大概是主墓室，您看中間那兒，沒有保存完好的屍體可供研究和瞻仰，可卻擺了相棺材呢。」

　　「吸引遊客的，不過這邊的旅遊項目與眾不同，倒真是挺有意思。」雷奶奶也對這種「探墓原汁原味」感到很滿意。

　　而等他們隨意走到離得最近的通道口，才從牆上金屬牌的文字上了解到︰這一條通道不屬於古墓本身的結構，而是外力破壞。因為是個盜洞，是當年盜墓者挖出來的。可惜差一點沒挖到，不知為什麼死在僅幾寸之隔的牆外。

　　進去一看，就見腳下有一個俯在地上，雙手前伸的骷髏。但完全不會令人害怕，因為不用看就知道是塑料的。而且，「盜墓者屍體」的外圍，還細心的用橘紅色交通錐圍了起來。

　　「這個主題項目做得很用心哦。」辛火火抿著嘴樂，「就衝這個怪趣味，居然還設置了故事性，再加上真材實料的展品，票價就值了。將來，一定會成為旅遊熱點的。」只是，對小孩子不太適合。

　　那兩個熊家長如果懂事，就不該讓小孩子做這樣的參觀。小孩子眼淨，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東西。也許他們到地面上去買東西，是個更好的選擇。

　　然而令人疑惑的事情來了︰什麼樣的家長會給孩子報這樣的旅行團？

　　「想什麼呢？年輕輕輕，總皺著眉，有多大愁事啊。」雷奶奶興味盎然，拍了明顯走神的辛火火一巴掌。

　　於是辛火火立即抖擻精神，陪著雷奶奶四處轉。

　　一老一少就這麼一邊走，一邊觀看兩壁上的斧鑿印跡。牆腰上，還畫了指示線，說明當時的盜洞其實很矮，只不過為了方便參觀才擴大成寬闊的甬道。而穿過這個盜洞，就是整個墓區的結構範圍之內了，縱橫交錯，連續循環。

　　當然，埋葬的物品已經被挖掘整理出來，而後放到上面的展廳裡了。但在原地，主辦單位貼心的擺放了一模一樣的贗品，最大限度呈現出墓穴被發現時的本來樣子，真的很走心啊。

　　到最後一間巨大的墓室中，還展示了清朝初期的北方王族生活。環境布置成一間花廳的樣子，沒有男人，貴婦坐在上首，旁邊丫鬟林立。還有一個女子，背身跪在地上。看身形就像是哀求，彎著身子，呈乞憐的姿態。

　　「雷奶奶您快看，這邊臘像的制作水準不錯哦。」辛火火撫了撫手臂說。

　　雖然是在墓穴之中，但她卻一直沒有覺得害怕，主要到處是燈火，而贗品上也不會附著陰氣，地底封閉多年的土氣更已經消失殆盡。直到到了這裡，她忽然有些發寒了，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

　　大約是臘像栩栩如生的關係，雖然人物是各司其職，表情各異，但似乎總有一對眼珠子在盯她，不管她站在什麼方位，變換什麼角度也沒用，讓她莫名有些不安，腦海裡浮現出一部電影︰恐怖臘像館。

　　心中不安，想找點話說是本能。可是，雷奶奶卻沒搭理她。她詫異轉頭，驀然發現雷奶奶不見了！

　　「雷奶奶，您在哪兒？」她叫了一聲，有些慌張。

　　她不知她們何時走散了，但雷奶奶為什麼不叫住她呢？地下四通八達，雖然講解員說循著一個方向會回到展廳，她也沒有幽閉恐懼症，可是忽然失了同伴卻還是有一種被扔到曠野中的感覺。

　　然而雷奶奶仍然沒有回應她，只有回聲不斷飄蕩，就像有精怪在她四周重復似的。她覺得不對勁兒，這才意識到不僅雷奶奶不見了，其他遊客也不見了，工作人員同樣不見了，只她孤零零一個人被扔到墓穴裡！

　　沒有尖叫，沒有失措痛哭，只迅速念了兩遍十字天言，辛火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這是怎麼了？進了什麼結界嗎？所以雷奶奶沒有發現她消失。就算發現的話，雷奶奶只會過陰，卻並無強大實力，她必須要靠自己。

　　不對，小七，小七呢？她明明背著背包，而他就在背包裡躲著。可此時摸向自己的肩，空-空-如-也！

　　她什麼時候把包丟了？她不記得啊。她明明連拿都沒拿下來過，也沒從包中取過東西。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位小姐，您給這事評評理。」突然，一個聲音說。

　　同時，就站在辛火火身邊的臘像，就那麼直愣愣的轉過頭來。她笑得古典而溫婉，卻嚇得辛火火一激靈。

　　縱然見鬼多了，她已經戰勝恐懼。但事無絕對，何況這種突然襲擊還是非常嚇人的。所以辛火火驚叫一聲，向後急退。可是地上似乎有木質刑具，她絆倒在地，摔得眼前一黑。

　　再度目光聚集之時，卻發現似身在另一個空間。那些臘人都活了過來，正圍著那背向眾人的女子審問。

　　幻覺，一定是幻覺！辛火火不斷做著心理建設，但一切太真實，不斷衝擊著她的認知和判斷。

　　「說，你把東西藏哪裡了？」上頭的貴婦向下怒指。由於用力過大，手臂「喀嚓」一聲掉了下來，一直摔到辛火火面前。

　　辛火火死忍著沒有尖叫，可冷汗卻瞬間灑下，令她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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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我沒偷

　　一個丫鬟打扮的女臘像跑到她面前，把那隻斷手撿起，麻利的給貴婦又安裝上了。同時，還側著臉對辛火火詭異一笑，令人遍體生寒。

　　因為所有的「人」都是正常狀態，和活人沒有任何兩樣，現在辛火火簡直就像是生活在清宮戲裡，站在那的，都是能喘氣兒的。但對方一張嘴，卻滿口的黑洞洞，連牙齒都是黑的，像看不見底的深淵。

　　以前有傳說︰經常吃死人，牙齒會變黑的。

　　辛火火心裡發毛，就聽那背對女子哀哀哭泣，「王妃您說的是什麼東西，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好歹透個消息，好讓奴婢知道個底。」

　　「還要嘴硬！」那貴婦原來就是王妃！

　　五十上下的樣子，皮膚極白，乾瘦，衣著發飾華麗，但完全沒有中老年王妃該有的富態感，甚至是不帶生氣的。又可能做慣上位者，為人心性又兇狠，居然臉生橫肉，屬於淒厲的相貌。

　　「你只是個看守寶貝的，結果卻把寶貝據為己有，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打，往死裡打，打得她皮開肉綻才好，看她到底交不交出水火印！」

　　水火印？！辛火火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關水火印什麼事？她身上這攻東西到底有什麼奇怪的作用，又為什麼你爭我奪的啊！

　　但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劈哩啪啦」的鞭子聲已經起起。那靴子似乎是帶著倒刺的，每一鞭下去就是皮開肉綻。開始還有衣服遮擋，隨即就血肉橫飛。再加上那女人淒厲的慘叫，還有那王妃及其丫鬟宮女們的冷笑……太真實了，就算辛火火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幻覺，卻仍然像是誤入流沙的旅人，慢慢陷了進去，很快就把虛幻當成了現實。

　　「別打了！」生長於現代文明社會，辛火火受不了那種野蠻殘酷。

　　然後她立即為自己的正義後悔不迭，因為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和聲音，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看她。這讓她感覺自己被什麼釘死在那兒了，身上的汗毛根根倒豎。

　　「你拿了水火印？」王妃森冷的聲音響起。

　　辛火火真想立即反駁，可不知為什麼，張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你與這賤婢裡應外合，偷了我的水火印嗎？」王妃又問。

　　辛火火說不出話，只能不斷搖頭。

　　這一次她很堅決，不是忽然間會撒謊了，而是事實如此。水火印她有，但確實不是她偷的。如果可以選擇，她才不要這個即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換錢的用鬼東西！

　　「就在你那兒！」王妃忽然憤怒得站起來，指著辛火火。

　　「交出來！」剛才那個詭笑的丫鬟大聲道。

　　交出來……交出來……交出來……

　　一時之間花廳內，所有人都對著辛火火叫了起來。

　　辛火火終於想到了逃，但她沒有慌亂的到處衝跑，而是快速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然後她終於明白，在絕對威脅之下，冷靜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她駭然發現，這個花廳沒有門窗，沒有通氣口，沒有自然光，整個是一個封閉的土盒子！

　　「我沒偷！」她大聲分辨，因為本來就有，祖傳的，「我真的沒偷！」無論多窮的時候都沒有動過偷的念頭。

　　記得大學時，同屋的白富美看不起她，故意放現金，高級化妝品和美食在宿舍，誘惑她去偷拿。但她從來沒有踫過，最後贏得一致的好人緣。

　　「給我搜她的身！」王妃一聲令下。

　　幾個宮女和丫鬟立即撲了過來。

　　士可殺，不可辱。辛火火溫和圓滑的外表下，有著骨子裡烈性。再害怕，面對這種情況也要反抗的。

　　她拼命掙扎，只覺得雙手觸踫的東西都是又滑又冷，沒有太大的阻力，簡直不堪一擊。耳邊，只聽「劈哩啪啦」的一陣亂響和此起彼伏的驚呼，之後那些圍攻她人都已經殘缺不堪，有斷胳膊斷腿的，有手腳飛起的，有的乾脆連都頭都掉在地上，滾出好遠，無頭的軀幹還不斷追過去……

　　「她們都是蠟人啊。」辛火火信以為真的大腦裡突然閃過一道光。

　　「反了反了！來人哪！」王妃氣得面容扭曲，不斷跺腳。

　　然後，大腿生生掰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那個被拷的到癱在地上，似乎死了一樣的丫鬟突然轉身，並直挺挺地站起起來。

　　辛火火嚇得大叫。

　　這麼失態是因為對方動作突然，就像牽線木偶一樣，更是因為這個蠟人長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臉！雖然臉上縱橫交錯著血跡，眼珠和嘴巴同樣的黑洞洞，但辛火火還是立即就認了出來。

　　「把水火印交出來吧！」另一個「她」叫著，「你留著它只會帶來災禍！會死的，會死的！會被打死的！快交出來！」

　　蠟人叫得那樣尖利，震得辛火火的心肝都顫抖了起來，差點失神，告訴她們水火印就在自己右邊的蝴蝶骨上。幸好她還殘留最後一絲清醒，知道絕不能順從。

　　她下意識的後退著。

　　那蠟人卻突然伏在地上，然後快速彈起，向她撲來。她從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那麼快，根本令她來不及閃躲，只本能的雙手抱頭。

　　「放開我！」她大叫。

　　卻在一陣陰森森的笑聲中，感覺那蠟人抱緊了她，越來越緊。然後有溫熱黏膩的感覺傳來，越來越燙。好像……是蠟人融化了，要把她包裹其中。

　　同時，蠱惑的聲音不斷在她腦海裡響起，「交出水火印！否則你會死的！交出來！交出來就放你走！交出來就沒事了！不然你會死的……會死……」

　　「啊啊，救命，救命！」辛火火嚇壞了，盡管知道徒勞也大聲求救。

　　然而沒有用，那蠟人融化得越來越快，之後迅速凝固，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都僵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真的會被做成臘人嗎？真的死在這種地方了嗎？她迷迷糊糊的想。

　　可就在此時，後腰的部位突然傳來一陣疼痛。不尖利，好像隔著布料什麼的被擰了一下，鈍痛感通過神經傳感，直達大腦中樞。

　　她一激靈，差點疼呼出口。

　　可是周圍的環境就像個水泡突然破裂了似的，一切都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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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必有所圖

　　「火兒，你怎麼了？」雷奶奶關切地問。

　　辛火火的心還在撲騰撲騰的亂跳，抹抹額頭，入手濕冷，居然滿是冷汗。

　　看看周圍，仍然是那個展現清朝早期生活的展室。蠟人們擺得好好的，沒有摔碎，也沒有活過來，只是陰森森的感覺還在。再看向地面，哪裡有什麼受審的丫鬟？只有一張不知哪個沒公德的遊客丟下的紙巾而已。

　　「雷奶奶，你剛才有沒有看到我有什麼異常表現？」她咽了咽口水問，因為剛才的經歷讓她喉嚨發乾。

　　「沒有啊，你到底怎麼了？看這一頭汗……」雷奶奶拿出紙巾，給辛火火擦了擦，但在看到辛火火蒼白的臉色後，也意識到有事發生。

　　她是見過世面的，吃的米比辛火火走的對還多，當即就感覺不對，連忙拉了辛火火走到一旁去。

　　人形物體最容易招穢，作為擺件的玩偶和工藝品並無關係，但最怕有殘破或者擺在陰暗處的。若是神像，主神就會離開，接著有靈體借住。若是普通的人形物，就極有可能招邪。

　　她曾經接過一樁生意，好好的女孩子突然就瘋了，一會兒是張三，一會兒是李四，忽男忽女，忽老忽少，好像身體裡住了很多人。被送去精神病院，醫生說是多重人格分裂，很難治癒。女孩的家長乾脆死馬當成活馬醫，請她到陰曹地府去看看，怕是衝撞了哪路「大仙」。

　　結果她問了個「老熟人」，這才知道女孩特別喜歡各種人形玩偶，見了喜歡的就買回家，存了一百多個。某天，她又不喜歡了，可捨不得丟掉，就把玩偶全塞在一個黑色的不透明塑料袋里，壓扁了，也不管是不是損壞折斷，盡數放在床下，長年的不見天日。

　　這樣做是很不吉利的，卻也不是都會招靈。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讓這女孩倒楣呢，正好有個精怪感覺到地陰之氣，就附著其上。這還不算，又招來自己的同類。一屋子靈怪天天鬧騰，女孩的身體被他們輪流操縱，不出大毛病才怪。

　　有天晚上她去女孩家裡，那場景她至今忘不掉。若說是群魔亂舞，那這個詞就完全變成褒義了。她試圖驅趕，試圖溝通講理，可自己差點沒被傷到。直到她請了相熟的法師，在正陽時分把那些玩偶都拿出來燒掉，還爆曬其灰。法師又在女孩家裡做了七天法事，女孩才慢慢好起來。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磨，女孩的身體壞了，需要將來長年累月的修養。

　　她還記得，焚燒和暴曬的時候，那些玩偶在火中和陽光下亂跳亂扭，就像一窩活老鼠，看得人頭皮發麻，心頭發寒。

　　現在看火兒的樣子，隱約有點接近那女孩的狀態了，臉色白裡發紅，眼神不定。可這才幾分鐘時間，難道那邊的蠟人中有法力高強的大惡？她就覺得這種地方不好，不過看火兒興致勃勃的樣子，就沒有阻止，現在有點後悔了。

　　「我出現了幻視和幻聽。」辛火火拉著雷奶奶的手。

　　她手心中也有冷汗，被雷奶奶雖然枯乾，皺巴巴便溫暖乾燥的手安慰了，「我看到那些蠟人都活了過來，正在拷打一個丫頭，說她偷了東西。後來，她們又說是我偷的。我我……」她伸手摸摸後腰。

　　對哦，背包也在，她剛才覺得丟了是因為在幻覺中。伸進衣服細摸一把，皮膚上居然到現在還留有幾個小坑，看起來像……牙印！

　　應該是小七發現她大白天被魘住，才想辦法叫醒她！

　　「好好的，大白天被迷了？」雷奶奶皺了眉，「我只看到你站在展室裡，看得很仔細認真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喜歡研究古代的生活習俗什麼的，就沒敢去吵你，在對面看陪葬壁畫的復原品。統共沒有幾分鐘……」

　　辛火火張了張嘴，又生生忍下後面的話。

　　她想說，幻覺中那王妃找她要水火印。但隔牆有耳，現在還搞不清她為什麼會如此，不能隨便多嘴。

　　雷奶奶看到辛火火欲言又止，就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不方便說的。於是連忙抓緊她的手，「快離開這兒，有點邪門！」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

　　此時地宮的下層仍有人參觀，人數雖然不多，但稀稀落落總有人進出。

　　辛火火心軟，猶豫了片刻就道，「要不要提醒工作人員一聲？萬一有人再被迷或者魘住怎麼辦？」她知道有人入迷太深，或者魘得過久，就徹底救不回了。

　　「這個景點都開發兩年了，一直沒出過事，可見不是人人能被迷的。」雷奶奶拉著辛火火繼續走，「你這孩子就是好心腸，都這時候了，還顧得別人。被迷的只是你，倒楣的也只是你，因為你不是普通的孩子。頂多，以後找個能得上話的人，告訴他們給蠟人加點法印符咒什麼的，省得將來成精。」

　　「嗯嗯，知道了。」辛火火點頭。

　　她從沒想過乾瘦的雷奶奶有這麼大的力氣，她被拉得沒辦法反抗，只能被動跟著向前走。才拐過一條通道，半空中看不見的空氣似乎是水波，並產生了漣漪波紋。別人不知道，可辛火火明白︰這是時空扭曲。

　　還沒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北明遠就憑空出現。

　　他走得急，辛火火也急，偏他正出現在雷奶奶和辛火火中間。於是辛火火瞬間就撞在他胸膛上，雷奶奶拉她的手被硬生生扯開，她也被撞得坐在地上。

　　驚訝中還沒來得說話，北明遠已經上前拎起她。然後連一個道歉的眼神都欠奉，就丟向她，大步向裡面走去。

　　辛火火怔了怔，暈暈的腦袋清醒了些，就立即追上去。

　　這魔頭出現在這裡不是沒有原因的，之前居然用了飛機這種他不屑一顧的交通工具。她對此早就有所懷疑，只不過怕自己失心，關於北明遠的一切不願意多想而已。但小八說過什麼五幽的事，古墓中土氣又旺盛，這魔頭必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