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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曲流水]農家子的古代科舉生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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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8:51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悲喜

  等顧景學習告一段落,簡薇這才有心思抬頭和顧青雲說話,含笑地問道:“夫君, 今晚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准備。”

  “和平時一樣就好。”顧青雲走過去摸摸顧景的小腦袋,彎腰問道,“小丫,今天學習了什麼內容?”

  顧景白嫩嫩的臉蛋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小手指指向案桌上的書籍,奶聲奶氣地答道:“娘親教我《千字文》,爹爹,我會念了。”說完還期盼地看著他。

  顧青雲了然,忙道:“那你背給爹爹聽。”

  “好。”顧景眼睛笑得彎起來,隨即一板一眼地開始背誦。

  顧青雲一邊聽著一邊暗忖,自己的女兒似乎很喜歡別人考核她啊。

  “……曰嚴與敬,孝當竭力,忠則盡命,臨深履薄。爹爹,我背完了。”顧景眨眨烏黑的大眼睛,翹起的眼睫毛很是濃密,更襯出她眼睛的靈動。

  隨著她越長越大,小家伙的五官遺傳了簡薇的優點,眉毛濃黑,這是和顧青雲相似。整體看來是一個可愛嬌嫩的小娃娃。

  在顧青雲心目中,自己的女兒長得非常好看。

  這讓他想起前不久謝長亭說過的話,他說唯一的兒子越長越好看,看過的人都說他是女娃,怎麼他家三個女兒長得就那麼像安樂公主呢,如果和弟弟的容貌換過來就好了。

  對於他的嘀咕,顧青雲心裡清楚。謝長亭的兒子不就是繼承了他的美貌嗎?用得著把話說得那麼含蓄?

  自己的女兒真會長啊,傻爸爸笑了一會,顧青雲終於忍不住把她抱起來重重地親了一口,贊道:“小丫背得好!”他和簡薇商量過,沒有把《女誡》作為顧景的啟蒙,而是從《三字經》、《千字文》和詩集等書籍入手。除此之外,顧景還得學習女紅,現在她的手還小,還沒有正式拿針,但已經開始學習如何辨別布料、色彩了。

  對於女兒的教育,顧青雲一般都是聽簡薇的,自己很少插手。

  晚飯後,三人正在院子中散步消食。

  “夫君,你的新話本賣得如何?”簡薇見顧景停下來,正蹲下去觀察盛開的菊花和月季花,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還行,剛刻印出三冊,這本書起碼要寫上一兩年,如果我工作忙的話,甚至是更長時間。至於影響如何現在還不能確定。”顧青雲覺得自己以前寫過這麼多本書,他花費心思最多的就是《梅花戒》,現在寫的這本,心思同樣花費很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筆力有所長進,只要他想,就能把想要的段落描述出來。

  在話本裡,他寫出城市規劃的重要性,還有開發殖民的好處以及開發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問題。除此之外,一些小知識也會寫進去,比如口中吞火是如何做到的,算是普及一下迷信知識。

  簡薇點點頭,眼睛看到顧景想摘花,忙叫道:“小丫,不許摘花。”接著又說了一通大道理。

  顧景乖巧地點點頭,又轉身去摸那些花兒的葉子,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如果小丫是男娃就好了。”簡薇看著顧景腦袋上扎起的兩團發髻,感嘆道,“她這麼喜歡學習,如果是男娃,指不定能考個狀元回來呢。”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孩子們最開始的啟蒙都是從她這裡開始的,所以她第一時間感受到三個孩子資質的差別。

  要說天分,三個孩子都差不多,小石頭可能比小魚兒、小丫好上那麼一點,但差別不大。現在的小石頭讀書已經能自覺,養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小魚兒性格還有些跳脫,要大人盯著才行。顧景年紀最小,但她性子安靜,學習起來能一心一意,並且能樂在其中。

  “噓……”顧青雲豎起食指,連忙看向腳下的顧景,見她似乎沒有注意到簡薇的話語,就忙把簡薇拉到一邊,小聲道,“這種話不要在小丫面前說。”

  簡薇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小丫人雖小,但有時我們說話她好像能理解。你說這種話,她知道後豈不是很傷心?”顧青雲能理解簡薇的感慨,因為偶爾他也會有這種想法。如果顧景生在現代就好了,那時的她肯定能干自己喜歡的事。

  簡薇若有所思,過了半響才說道:“好,以後這類的話我會注意的。”

  “娘子,你真聰敏。”顧青雲握住她的手,緩聲道,“現在小花壇裡有這麼多花,要不咱們去選一種摘下來給你戴?特別是老師的那幾株玉蟹冰盤,趁著他不在,咱們摘下來,反正他們明年才能回來。”方仁霄的那株玉蟹冰盤經過幾年的培育,如今已經擴大到一小群,要不然他也不敢打它們的主意。

  簡薇撲哧一笑,點點他的鼻子笑道:“你呀,小心外公回來知道又罰你背書。”

  顧青雲嘿嘿笑起來:“那等他知道再說。”

  不過一說到方仁霄他們,顧青雲和簡薇就油然升起想念之情,紛紛猜測他們現在在家鄉做什麼。

  “明年小石頭、大堂哥家裡的東東,還有瑜哥兒要一起考縣試,到了院試那一關,三弟也要考,如果能再多出幾個秀才就好了。”顧青雲感嘆。他突然想起何謙竹,這麼多年來,他家夭折了兩個孩子,最後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立住,很是寶貝。今年他家大兒子十七歲,如今已是秀才,小女兒十一歲,比小石頭小一歲,前不久他剛見過,是個乖巧大方的小女孩。

  至於簡瑜,他今年都十五歲了,去年回鄉時,簡志遠就曾經說過讓他今年下場試試。

  想到小小的桃花鎮就有顧家和何家,何家幾代都出讀書人,功名最低都是秀才,家中的底蘊比顧家深厚,顧青雲就下定決心,培養後代是重中之重。

  以後顧家以書香傳家,只要不亂站隊,安分守己,那是可以長長久久的。萬一真考不上功名的話就讓孩子們去做賬房先生,加上他如今在戶部做事,又對算學有一定的研究,學習起來更加便利。

  看來自己抽空要編寫做帳的教材了,以後按部就班,理論與實際結合,能很快就培養出一名合格的賬房先生,起碼這是一條出路,算是家學淵源。

  一想到這裡,顧青雲就把自己的想法對簡薇說出來。

  簡薇沉吟了一會兒,嘆道:“夫君,這個主意不錯。就算是咱們家的孩子,以後也不可能每一個都有讀書的天分和運氣,做賬房是一條好的出路,不怕丟人。”

  “是啊,薇兒,我記得我爹剛開始送我去念書時,當時他們最高的企盼就是我能考中秀才,家中不用服徭役,最次等的想法是我能成為一名賬房先生,不用干體力活。”顧青雲說到這裡就忍不住露出懷念的微笑。

  他自己最初的目標也是考中秀才,只是沒想到他能在十二歲就完成目標,再加上有方仁霄,野心也越來越大,最終走到這一步。

  簡薇很是感興趣地聽著。

  兩人談了一會,顧青雲發現已經是飯後半個時辰了,接下來到了自己鍛煉身體的時間,這才止住談話。

  *

  秋天很快過去,等顧景的九九消寒圖全部塗上朱砂後,冬天終於結束,時間進入二月,顧青雲和簡薇開始為小石頭他們祈福。為此,簡薇還帶著顧景特意出城一趟,到佛寺裡燒香拜佛,希望遠在家鄉的大兒子能順利上榜。

  顧青雲他們是對小石頭很有信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們就怕會出什麼意外狀況,畢竟這種事情很難說,再加上這是小石頭第一次參加科考,一次就中的話會提升他的自信心,對以後有好處。

  心裡焦慮之下,簡薇如同最平凡普通的婦人,只能把精神寄托在神佛之上。

  等待之中,時間顯得格外難熬,一直等到五月底,老家終於來信了。顧青雲這才得知小石頭、顧永東和簡瑜三人都順利通過縣試和府試,成為一名新出爐的童生,其中小石頭還是縣案首和府案首,可謂是大大露了一次臉,在林山縣名聲鵲起。

  即便方仁霄的信寫得輕描淡寫,似乎這個成績不值一提,但顧青雲還是能揣摩得出,老師他老人家可是歡喜得很。

  顧青雲和簡薇高興之余,又對八月的院試懷有更大的期待。

  喜事還不止這一樁,沒過多久,顧青雲接到方子茗的來信,信中說他已經順利成為知州,這讓顧青雲他們再次興奮不已。

  話說,去年方子茗和他一樣,官職是按兵不動的,不過他運氣好,前不久隔壁的知州因病致仕,朝廷就在附近選中了方子茗前去接任,讓他一下子從正六品的通判升為從五品的知州。

  要順利達成肯定少不了運作一番,顧青雲絕對相信,方子茗的岳父夏大人是出了大力氣的,畢竟是吏部的官員嘛,近水樓台先得月。

  前不久還不敢確定,現在塵埃落定,顧青雲等人自然為他高興,只可惜他遠在他鄉,不能在一起慶祝。

  *

  顧青雲的日子過得極為忙碌,如今雲南司具體的事務大半都是他在做,到了八月份,雲南基礎設施建設已經接近完工,其中要開發的幾個鹽礦已開始產生利潤。

  有一天他逛街時竟然看到有雲南的高檔鹽出售,打出的廣告一個比一個誇張,幾乎可以把它吹成吃了後長壽,這讓他驚訝不已。然後順其自然的,他們家還真的去買那些鹽回來用了。

  活脫脫被廣告洗腦了,不過質量的確不錯,對得起它那高昂的價格。

  顧青雲知道,以後的雲南稅收肯定比往年大增,這對於雲南司的人來說,算是一件大喜事,算是一件大功勞。為此,司裡的人這段時間走路都是面帶笑容,阮郎中一改往常的漫不經心,變成對雲南很是關注。

  與此同時,他還接到龐喜林的來信,知道他的治下農業豐收,一切都欣欣向榮,心裡更為高興。

  這樣喜悅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九月中旬,顧青雲再次收到老家的消息。

  簡薇見顧青雲神色不對勁,忙把信箋從他手裡拿過來自己看,剛開始看到小石頭是院案首,連中小三元,成為一名秀才,還有顧永東也是榜上有名,還沒有來得及為簡瑜和顧青安失落,就看到最後的消息。

  “夫君……”簡薇看著顧青雲發怔的神情,忍不住嘆了口氣,撫著他的臉龐,柔聲道,“大爺爺這麼大年紀了,算是喜喪,你不要太過於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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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9:03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悲痛

  顧青雲好大一會才反應過來簡薇所說的話,他抬眼看了一眼簡薇,輕聲道:“薇兒,我心裡明白的,現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完就握握她的手。

  簡薇欲言又止,但見顧青雲精神萎靡的樣子,只能輕輕一嘆,低聲道:“那我先出去了,不要太傷心,大爺爺他老人家是在院試成績出來後才過身的,知道東東能考上秀才一定很高興。”她是知道顧青雲對這位老人的感情的,心裡也為他難過。

  顧青雲手撐著額頭,無力地點點頭。

  書房的門被關上,顧青雲過了半響,再次拿起那張信紙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他心裡還是不敢置信,前年他回鄉時,明明大爺爺看起來還很健康,雖然頭發幾乎全白,吃飯的飯量不多,但和他說話時思路還很清晰,沒想到短短不到兩年時間,他就突然生病去世了!

  想到去年已經逝世的何夫子,今年又一位老人脫離人世,特別是這人是顧伯山,這讓他幾乎不能接受。

  從理智上來說,在這個時代,八旬的老人算是非常長壽了,此時去世算是喜喪,但作為親屬,總希望老人能夠活得長一點更長一點。

  顧青雲左手撐著桌面,緊緊地捂住眼睛,眼眶情不自禁地發熱,不一會兒就感到自己的手心濕潤了。

  大爺爺顧伯山在他的心目中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如果小時候沒有他力挺自己讀書,顧青雲都不知道他和父母究竟能不能說服家裡讓他念書。而這些年來,大爺爺作為族長,把族人管得很嚴,從來沒有讓自己擔憂過後方的問題。

  可是這一位給過自己極大幫助、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老人就這麼不在了!從此以後他再也不能見到他!而自己偏偏還不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一想到這裡,顧青雲的眼淚就肆意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

  “爹爹……”不知過了多久,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小奶音在安靜的書房突然響起。

  顧青雲一愣,抬頭往外一瞧,發現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自己的手帕已經濕透。

  “爹爹,肚子餓餓,要吃飯了。”就著門外的火光,一道小小的身影慢吞吞地挪過來。

  顧青雲怕她看不見路摔倒,剛想站起來就察覺到自己的腿腳已經麻木了。

  “爹爹,不要難過。”顧景走過來抱著顧青雲的大腿,聲音軟綿綿的,“爹爹難過,我也難過。”

  顧青雲扯扯嘴角,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輕聲問道:“小丫,你用過飯沒?”聲音卻嘶啞得厲害。

  顧景搖搖頭。

  門外的簡薇見狀,就輕聲道:“夫君,該換喪服了。”

  “嗯,進來。”顧青雲微微提高聲音。

  很快,簡薇就帶人進來點起蠟燭照亮書房,她的身後還跟著春分和谷雨,端著一盆清水還帶著布巾。

  顧青雲洗臉換上喪服,所謂的喪服就是用細熟的麻布制成的,按照他和顧伯山的關系,他只需服緦麻,服期三個月,在這三個月內忌吃葷,忌嫁娶,不能去參加喜慶宴樂等活動,也不可接待賓客。

  “我讓管家在大門橫釘了一幅細麻。”簡薇幫他一起換上衣服。

  顧青雲點點頭,這是提示別人自家在服喪,細麻布則代表服喪時間。他看到簡薇和顧景身上的首飾已經全部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樸素的木簪子,心裡很是舒服。

  “薇兒,辛苦你了。”顧青雲握住她的手,家裡的喪服都是她在短短的時間內趕制出來的。而他經過一段時間的發泄,下午猝不及防的悲痛已經緩解。

  簡薇搖搖頭,給他穿上一件外衫,輕聲道:“小丫見你不在都不肯吃飯。”

  顧青雲低頭看向顧景,見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突然開口:“爹爹的眼睛腫腫的,爹爹是不是哭過了?”

  這話一出,房內的春分和谷雨恨不得縮在角落。

  顧青雲干咳一聲,倒是不以為意,牽著她的手走去飯廳,一邊還解釋道:“是的,爹爹的大爺爺去世了,爹爹太傷心當然會哭。”

  顧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了一眼簡薇,沒有再說話。

  晚飯後,顧青雲就去了前院的書房,這裡有一間臥室,他有時會在這裡休息。現在是服喪期間,他當然不能和簡薇一起睡,前院的書房就是最好的選擇。

  晚上,他揮筆寫下一篇祭文,當他寫到“肝腸寸斷,淚水沾巾。哀號祭奠,悲痛難陳”時,只覺得手中的毛筆無比沉重,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那位可敬的老人,眼睛不由得一酸,眼淚似乎又要流下,連忙使勁地眨眨眼,抑制住這種衝動。

  顧三元幫他晾干信紙,他同樣知道這個噩耗,整個晚上都沉默許多。

  “叔,我明天就把信拿去寄。”

  “嗯,記得找你嬸拿銀票,我遠在京城幫不上什麼忙。”

  “好。”

  第二天,顧青雲還是得照常去戶部上值,父母去世要丁憂二十七個月,但像顧伯山這種親屬關系是很難請到喪假的,如果他家是在京城附近還好,但在越省就不行了,來回需要兩個多月的時間,上官不可能批准。

  他唯一慶幸的是,小石頭還在老家,可以代替他到顧伯山的墳前磕頭,這讓他內心深處會好受些。

  既然請不到假期,顧青雲只能繼續上值,他裡面穿著喪服,外面穿著官服,還在鞋子上讓簡薇用白色的孝布做一些點綴,其他人見到他這種的打扮就不會邀請他去參加聚會,也不會上門拜訪,省去一些麻煩事。

  顧青雲收到信時,距離顧伯山去世已經有一月有余,本來他只需服喪一個多月就行了,只是他最終還是服滿三個月。

  服喪的日子過得極為安靜,不用交際應酬,每天只在戶部和家裡兩點一線活動,他自己吃素不要緊,可顧景年紀還小,除了前面七天是跟著不吃葷腥外,後面的日子顧青雲和簡薇不會強求她,煮菜放油,吃點雞蛋是正常的事。

  事實上,真不吃葷腥的話,顧青雲相信他們這樣吃慣肉食的家庭是沒有多少人受得了的。

  顧青雲嚴格按照規矩來,這樣的行為反而讓他心情平靜,慢慢的,心裡終於能接受顧伯山已經離世的事實。期間,他待在家裡無事可做,干脆就接著干自己的事。不得不說,關起門來沒有人打擾的日子,他寫起話本更有靈感,學習語言自我感覺心情平靜,進步很大。

  三個月的服喪期結束,顧青雲和簡薇有些著急了。

  “爹爹,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呀?”顧永辰這天趁著休息日,又問起顧青雲。

  “應該快了,趕緊的,把你寫的功課拿給爹爹看看,特別你的大字,讓爹爹看看有沒有進步。”顧青雲摸摸他的腦袋,小家伙性格開朗活潑,還有張修遠的兒子張延海在一旁照應,加上陸煊還沒從皇家書院結業,所以他在書院裡適應得不錯。

  事實上,對於小石頭他們的行蹤,顧青雲心裡也有些沒譜。按理說知道成績,辦完顧伯山的喪事後,方仁霄和小石頭他們就應該返京,免得到時天冷趕路太過於辛苦。

  一連三個月沒有信寄回,顧青雲還真擔心他們會出什麼事。難道是老師不想回京?還是途中發生什麼事?

  一想到這裡,顧青雲就坐不住了,天天讓方忠派人到城門口等待。如果真的是途中出事的話,那裡會有小道消息流傳出來,如今海路和水路繁榮,南北來往的商人消息無比靈通。

  在反復的煎熬中,顧青雲他們終於等到了方仁霄他們歸來,這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底。

  “外公外婆,你們可終於回來了!天氣冷,再不回來就只能等明年了。”一家人見面就是埋怨也帶著十分的歡欣。

  面對簡薇的抱怨,連氏溫聲道:“家裡事多,比預定的時間遲了些,讓你們擔心了。”

  “老師,您還好吧?來,咱們還是馬上回家,這裡人多。”顧青雲打量一下方仁霄的臉色,見他面色疲憊,忙扶著他道。

  送方仁霄和連氏上馬車後,顧青雲注意到小石頭神情有些不自在,頻頻看向這邊,心裡咯噔一下,忙把他扯到一邊,沉聲問:“是不是你太爺爺太奶奶出什麼事了?”

  顧永良一聽,猛地搖頭,連聲否認:“不是,不是。”他看了一眼顧青雲的臉色,繼續道,“好吧,是與他們有點關系。咱們本來九月中旬就可以回來的,只是太爺爺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怕他出什麼事就推辭了,現在已經好了。”

  顧青雲心裡一松,幸好沒事。他剛開始知道顧伯山去世的消息時,就擔心爺爺奶奶受不住,他知道爺爺和大爺爺這對兄弟的感情是極好的,一輩子都沒有什麼大的矛盾,現在一個走了,另一個肯定受影響。

  “那你大奶奶身體如何?”顧青雲忙問道。

  “我走的時候還好,堂叔和堂哥他們都在身邊服侍呢。”顧永良見他爹的臉色不錯,心情也放松下來。

  顧青雲和顧永良交流一番後,暫時放下對家裡的擔憂,轉而仔細地打量他家大兒子的容貌,發現一年的時間,他就長高了一截,如果說剛離京時他還是孩童模樣,如今的他已經是個小少年了。

  “不錯,不錯,能連中小三元,當初你爹可沒你這麼厲害。”顧青雲贊賞道,對於顧永良的成績無比滿意。

  剛剛還緊繃著臉龐的顧永良一聽,心裡頓時一喜,忍不住摸摸腦袋:“都是爹爹教導得好。”

  顧青雲敲敲他的腦袋:“不是爹,是你太外公。”

  顧永良嘿嘿一笑:“是大家的功勞。”

  “你們父子倆還想說到什麼時候?還不快上車?”那邊,簡薇的聲音傳來。

  “來了來了。”顧永良歡快地應了一聲。

  顧青雲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剛剛還覺得他長大呢,結果還是沒怎麼變。

  在顧永良回來的第二天,謝長亭、何謙竹和張修遠他們知道消息後,紛紛送來賀禮,祝賀他考中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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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9:17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家規

  顧宅的堂屋內,有一張大大的炕床,上面坐著幾人,暖意融融,旁邊還有炭盆在散發著熱量。

  此時,簡薇正在把大家送來的禮單入賬,之後就對顧永良說:“良哥兒,你喜歡什麼就拿去用,這些都是叔伯們送給你的。”

  顧永良靦腆一笑,接過簡薇遞過來的禮單,慢慢地看起來。

  顧永辰也探頭過來,“哇”的一聲,叫道:“哥,我想要皖省的宣紙!”這個地方所產的宣紙,潔白細潤,價格很高,一直在文人中負有盛名,他從來沒用過,就是爹爹也很少用。

  “你現在還用不著這麼好的紙。”顧永良摟住他的脖子,“你再看其他的,我看這根黃玉螭紋鎮紙不錯,我記得你書桌上用的鎮紙還是你撿的石頭做的。”

  顧永辰蹭蹭顧永良的肩膀,嘟囔道:“我不要這個,太名貴了,放在書院我怕被人弄壞。”

  “有人欺負你?”顧永良一驚,低頭看他。

  “才沒有呢,我又不膽小怯弱,不像咱們院有個人,膽子小得要命,老是一副愛哭不哭的模樣,動不動就掉眼淚,跟個小姑娘似的,還喜歡去給夫子說小話,咱們都很討厭他,哼哼,性子不討喜,難怪別人欺負他了。”顧永辰撇撇嘴,又挺起小胸脯,使勁地拍一拍,自豪地說道,“我蹴鞠玩得好,射箭很准,念書很好,還和幾個人交朋友,這樣其他同窗就不敢惹我了。”

  見顧永良還看著自己,他就嘀咕道:“只是他們都毛手毛腳的,容易弄壞東西。”

  顧永良點點頭,算是相信他的話。

  “哥,你這次考中秀才,我的同窗們都很佩服你呢。”顧永辰崇拜地看著他哥,眼睛發亮,“你和爹爹都考中秀才,我以後也要去考。”

  顧永良注意到弟弟的目光,一時之間有些自得,在外人面前要端著,在自家小弟面前當然可以流露出真情實感,於是就下巴微微揚起,語氣很是謙虛,道:“還行啦,咱們林山縣科考的人不算多,比不上蘇州江浙那一帶,那裡的競爭才激烈呢。”

  他曾經在皇家書院從六歲待到十二歲,知道裡面的孩子是分圈子的,文官一撥,武官一撥,算是涇渭分明。弟弟的小伙伴們肯定大部分是文官家的孩子,那是將來要科舉入仕的,當然會關注科考。

  “反正哥哥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你還是廩生,每個月有銀子可以領的。”顧永辰抱住他的胳膊不放,眨眨眼,聲音一下子甜了好幾度,“哥哥,哥哥,你給點銀子我吧,我的鞠壞了,前不久又買了一個,零錢都沒有了。”

  “你把你的賬本拿來給我瞧瞧。”顧永良不大相信,他家弟弟可是個小財迷,從來沒有見他把錢花完過,一旦銀錢告急,肯定去太外公太外婆那裡撒嬌,回來時小金庫又會充盈,不過如果被爹爹知道,小屁股就會被揍一頓。

  只是一想到自己考中秀才後,老家長輩們給的獎勵還有家裡收到的賀禮有一部分是讓自己收著的,現在算是“財大氣粗”,又見他弟弟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准備破一次財,不那麼計較了。

  一旁正跟著簡薇辨認賀禮的顧景耳尖,一聽就趕緊蹬蹬蹬地跑過來:“大哥,大哥,小丫也要零花錢,二哥有,小丫也要有。”

  她身穿一件厚厚的兔襖,仰起的小臉又白又嫩,黑溜溜的大眼睛專注地看著自己,讓顧永良看得心一軟,不由得點點頭。

  顧永辰怒視著她,道:“你又沒出去讀書,要錢做什麼?”

  “我要。”顧景沒理他,抱住顧永良的另一邊胳膊,使勁地搖啊搖。

  等顧青雲從隔壁方家回來時,就看到這副情景,他視線轉到簡薇那裡,見她還在盤賬,朝孩子們擺擺手,就毫不在意地在她身邊坐下。

  “外公怎麼說?”簡微轉頭輕聲問他。

  “我和老師商量過了,小石頭才十三歲,等到十五六歲才回去考鄉試也不遲,先讓他靜心學個幾年,回頭就讓他到國子監入學。”顧青雲把手放在火盆旁邊烤一會兒,今天的天氣可真冷,風都刮起來了,估計准備下雪。

  本朝還沒有出現過連中三元的人,顧青雲雖然有這個奢望,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達到這個成就,但也不強求,畢竟當初他科考時就沒做到。

  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希望小石頭的腳步能放緩一些,且鄉試要在考場內連續待上九天,太傷神和傷身了,小石頭年紀還小,還是等大幾歲再去考為好。

  至於國子監,經過今上大力整頓,更改入學條件,還請了很多有學問的人進去教學,這些年一下子蓋過了本朝幾家知名書院的風頭,連續幾年出了很多舉人。

  如今國子監和皇家書院一文一武,幾乎把全部的權貴、官家子弟一網打盡,而且只有優秀的人才能在裡面就讀,普通一些就只能到各個地方的官學或私學入學。

  當然,皇家書院的武將教學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記得陸煊和他說過,他在皇家書院時,陸澤還曾經到過那裡上過課,父子倆一上一下,頗為有趣。

  “小石頭的條件是符合的,我明天就去申請。”顧青雲接著說,兒子是官宦之子,又是秀才,完全符合條件。

  每次看到這樣的條件,顧青雲都忍不住慶幸,自己早年就考中進士,能夠為後代提供良好的教育條件。

  等和簡薇談完後,又見到兒女們在親親熱熱地拿著一個筆洗聊天,時不時發出笑聲,他忍不住和簡薇相視一笑。

  一般而言,他們很少介入到孩子們的糾紛中,只有等場面失控時才會說,要不然就會站在一旁看他們自己解決。所幸,小石頭作為大哥,一向對弟妹友愛,處事又公正,所以他們很少能吵起來。即使真的吵架了,也能很快就和好,從不記仇。

  *

  如今天冷,考慮到兒子剛出門回來,顧青雲就打算讓他在家自學一個月,等過完年再去國子監申請。

  到了年底,顧青雲開始和雲南的官員算賬,統計數據時,果然雲南的稅收情況大為好轉,排名從倒數一二名前進三名,即便只是小小的進步,還是讓雲南司的人大為高興,個個躊躇滿志,對待工作的精神狀態一下子不同了,沒有以前的得過且過。

  大伙兒都認為明年才是爆發之年,到時的稅收狀況肯定比今年好。

  顧青雲隱約收到風聲,知道他的兩位頂頭上司已經在找門路想往上升一升了。以往是沒辦法,誰不知道雲南司是墊底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啊,現在好了,一下子揚眉吐氣,想把品級動一動是正常的事。

  顧青雲如今在雲南司待得如魚得水,自從業務熟悉後,他除了年底那半個月加班加點,其他時候都能提前完成自己的工作內容,剩下的時間都是在自己的辦公房裡泡茶、踱步、看書,最近又迷上了整理往年的數據。戶部的案卷都放在一起,還可以查看其它司的情況,他就有意識地觀察財稅和經濟的關系,看本朝這些年的稅收變化。

  比如商業的稅收現在就一年比一年多。

  萬一自己以後能寫出一本什麼統計學和統籌學出來呢?顧青雲懷抱著期望。

  而且了解這些數據,以後制定政策或者提出對策,也有事實依據呀。

  在辦公房裡他還是比較謹慎的,沒有利用空閑的時間寫話本和學語言等,畢竟他的同僚郝主事很喜歡不敲門就直接走到他面前,萬一被他看到了,肯定鬧起來。

  自打他上次拒絕過對方後,後面又拒絕過幾次,對方就明白了,沒有再試圖把他當做他的下屬。

  面對他一如既往的笑臉,顧青雲只能暗自提高警惕。

  過完年後,等到春暖花開時,顧青雲全家再一次出去春游。

  整個冬天,顧青雲他們都壓著方仁霄,不許他大冬天出去玩,所以天氣一暖,他就迫不及待地帶著魚鉤等東西,說是和老友出去玩了。

  這讓顧青雲和簡薇哭笑不得,還說不生氣呢。

  連氏年紀大了,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非要留在家裡,所以這次只有他們一家五口出去。

  春游的保留節日,他們戶部還是和禮部比賽蹴鞠。自從第一次蹴鞠比賽過後,因為效果非常好,以後的每年他們兩個部門都會來一次。

  “慎之,你的體力還是那麼好。”王主事看向顧青雲的眼神帶著羨慕,他摸摸自己的肚腩,瞪著眼睛道,“我今年不行了,都快跑不動了。”

  顧青雲看著對方高高壯壯的身材,嗯,是比去年胖了一些,不過變化不大。

  “多運動幾次就好了。”顧青雲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腹肌,哈,還是一樣,心裡頗為得意。自己今年三十四歲了,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他不能想像自己以後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王主事搖搖頭,看了一眼正在給顧青雲拿水的顧永良,突然摟住他的脖子,低聲問道:“慎之,你家良哥兒可看了人家?”

  顧青雲一驚,下意識把他一把推開,皺眉道:“一身臭汗,還靠我這麼近。”腦子快速轉動一下,發現王主事家裡還真有適齡的女兒,於是老實道,“還沒有,他今年才十四歲,還小呢,不急。”

  他的確不急,覺得要給兒子找一個他自己喜歡的、起碼可以相處得來的女孩。他也不想兒子分心太早,起碼要等他考中舉人再說。

  他發現,小石頭考中秀才,還是連中小三元後,別家對待自家的態度就更好了,更別提他們家的家規還有一條“年滿四十歲,無子方可納妾”,簡薇就曾經說過,她如今在社交圈很受其他貴婦人的歡迎。

  顧青雲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他曾經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思。且小石頭的前途看好,進士不敢說,舉人是可以肯定的,這樣的話,即便以後他不能考中進士,憑著顧家,也能找到空缺做官。

  起碼小石頭的表現很是靠譜,沒有成為紈绔子弟的傾向。

  更別提他的容貌了,小小年紀就長得很是清俊,起碼顧青雲覺得比自己要長得好看。

  而顧青雲定下這條家規,不僅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們納妾,而是他認為家裡女人多就是亂家之禍,想要妻妾和諧那是男人們的夢想,女人們可不會那麼想。

  事實上,這條家規,很多親貴的讀書人家都有,他們不是例外。

  顧青雲觀察過了,有些人家連通房都沒有,有些則不然,妾是沒有了,通房倒是一堆,他可不想這樣。

  再者,最重要的是,女人一少,家庭和諧,花在事業上的時間和精力就多了,做事容易專注,容易出成績。這個他可是有親身體會的,這麼多年來,當初學問和他差不多,家世比他好的同年,現在都有幾個陷於後宅風波中,為了家裡嫡嫡庶庶的孩子煩惱,比如龔鳳鳴。

  張修遠、譚子禮也是如此,只是這兩位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而已。

  想到今天出來後,小石頭在游玩時偶遇到的那些女孩子,顧青雲摸著下巴暗忖: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機會給兒子上堂生理課,免得他以後被別人帶去煙花之地亂來,或者被不合適的女人迷住。

  一想到這裡,顧青雲就下意識地瞥向正在和其他婦人說話的簡薇。

  話說,如果他跟簡薇說自己要帶小石頭去一些場所開開眼界,保證不亂來,那她到底會不會撕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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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9:31 |只看該作者
    第193章 羞澀

  “不急?再不訂親,好人家的女兒都被別人挑走了!”王主事急了,聲音稍微加大, 見有其他人好奇地看向這邊, 連忙壓低聲音,勸說他,“我認為現在訂親剛好,可以讓他們小夫妻成親前多見幾次面,對以後好。我兒子以後就打算這麼辦。”

  顧青雲正在胡思亂想呢,聽到他這番話,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呢。”不過他知道,在這個年代,家中孩子的親事大多數都是由男主人決定的,顧青雲也打算遵循這一模式,範圍他選,具體的人選就讓簡薇去看。

  婆婆和兒媳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總要她喜歡才行,要不然婆媳矛盾太大就不好了。

  “寧大人在喊咱們過去了。”見王主事欲言又止,還想說話的樣子,顧青雲連忙打斷他未說出口的話,顧不得喝水,把脖子上的布巾丟給小石頭,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再次進入蹴鞠場。

  事實上,這的確是他故意的,王家的家境是很好,可王主事對人是豪爽,做朋友不錯,但他對家務事卻處理得很粗糙,家中妻妾相爭,讓顧青雲和簡薇都有所耳聞。

  這樣的家風,顧青雲並不想和他做親家。

  他也不指望小石頭能娶個家世不凡的兒媳回來,齊大非偶,反而最大的要求就是對方家世和他們家一樣簡單,沒那麼多煩心的事就成。如果情況復雜也沒關系,只要當家人的腦子不糊塗即可。比如陸家,這麼多年來,因為有陸煊的關系,顧青雲老是暗搓搓地觀察侯府的情況,發現陸澤處事很是果斷明智,習慣快刀斬亂麻,讓侯府風平浪靜,也讓一干吃瓜群眾小心思落空。

  想到這裡,顧青雲忍不住自嘲,貌似自己也是吃瓜群眾中的一員吧?

  一場汗水淋漓的蹴鞠比賽過後,顧青雲走進帷幔裡換上一身干爽的衣裳,見時間還早,他就和簡薇帶著顧永辰和顧景到河邊散步。

  至於顧永良,早就和朋友去游玩了,說要去弄一個什麼曲水流觴的文會。

  “爹爹不公平,為什麼哥哥可以和朋友去玩,我不能去?”顧永辰見剛才有爹爹的同僚在就沒有表現出來,現在只剩下一家人,小情緒就來了,嘴巴跟著撅起。

  “你多大,你哥多大?不說其他,有拍花子的人追你,你能跑得動嗎?”顧青雲漫不經心地瞄了他一眼。

  顧永辰頓時氣得臉頰通紅,連忙仔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嘟囔道:“爹爹老是嫌棄我胖,明明我已經瘦了很多。”

  一旁的簡薇和顧景頓時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

  “哥哥不胖,不胖。”顧景還一本正經地搖頭。

  顧青雲也忍不住想笑,事實上,他的話是有些誇張了,九歲的顧永辰全身是有些肉,沒有他哥哥身材那麼修長,但也不算很胖,特別是和他小時候相比。

  顧青雲相信,等他青春期到來,身高抽條時肯定能瘦下來,畢竟他的運動量是足夠的,而且還一直住宿,念書辛苦,吃的也沒有家裡的好。

  *

  漫步在野花繽紛的雲水河邊,只見流水潺潺,有些河段清澈見底,水底下的鵝卵石和水草一目了然,河邊大樹的葉子隨風搖曳,顧青雲享受著頭頂太陽光的溫暖和春風拂面的柔和,心情愉快極了。

  此時,簡薇已帶著孩子們去山坡上做午飯,顧青雲則和張修遠正在河邊散步。

  “慎之,你瞧,又一個香囊落下,你到底去不去撿?”張修遠用手肘捅捅顧青雲的腰間,語氣曖昧,“這是第幾個了?你每年出來都能招蜂引蝶,和你走在一起真是不公平,你總比我受歡迎。”

  “無聊。”顧青雲瞪了他一眼,視而不見地從香囊上一腳跨過,又道,“這焉知不是給你的?”

  “哼,我是何等人?不像你,不近女色,不懂女人心。只要是給我暗送秋波的,我肯定能接收到。”張修遠身穿淺色錦袍,手持玉骨折扇的模樣看起來風度翩翩,比起年輕時候的他,此時的他年近四旬,即使眼角有幾條細紋,但更是多了一種成熟的風度,依然受歡迎。

  顧青雲無語地看著他,正好前面有一群穿紅掛綠的年輕女子嬉笑著往這邊跑,一陣香風襲來,其中有一道鵝黃色的身影被人一推,順勢倒向他這裡。

  張修遠趕緊避開,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顧青雲加快腳步,往右邊移動幾步,視而不見地繼續向前。

  “哎呀!”那女子跌落在地,痛呼一聲,目光猶不甘心地看向顧青雲的方向。

  “嘻嘻,這可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咱們多少姐妹在他身上栽跟頭,偏你不信這個邪!”有女子嗤笑道,“他和別人來過咱們樓裡幾次,一直很規矩,從不占便宜,要不是有妻有子咋麼還以為他有什麼隱情呢。顧夫人真是運氣好。”

  聽到這裡,顧青雲的腳步加快,很快,身後的動靜被嘈雜的人聲掩蓋住,再也聽不到了。

  他松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形他偶爾會遇到,早就有一套應對方法。事實上,剛才那些在路上給他丟香囊和手帕的女子,有些是未出閣的少女,本來春游就有相親的意思在裡面,那些少女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隨意丟的,有些則是平民女子抱著釣金龜的意思廣撒網。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人家的手帕不小心被風吹掉,什麼樣的人都有。

  而像剛才路過的那群年輕女子,顧青雲知道她們應該是特殊場合的女子,有幾個很面熟,否則即便現在民風開放,女子們也不會如此大膽。

  無論是哪種情況,顧青雲都唯恐避之不及,對她們的手段也了如指掌,所以從未中招過。

  不過他知道自己的上官詹員外郎有一樁風流韻事,他曾經在春游時對一名寡婦起了心思,最後把她納回家,沒兩年就生下一個兒子,孩子年齡和小魚兒差不多,頗為受寵。

  張修遠見狀,肩膀聳動,用折扇掩住口鼻悶悶地笑了開來。

  “慎之,這麼多年來,你依然郎心似鐵,愚兄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張修遠一把摟著他的肩膀,嘴角翹起,臉上的笑意還未消散,“你如此守身如玉,難怪在那幫婦人中,你的名聲最好,看來不止是話本的功勞。”

  “不過你太緊張了,有些女子只是想弄個由頭和你說說話而已,沒想干其他事的,你不要太過於緊張。”張修遠繼續取笑他,“誰曾想你這麼不解風情。”

  顧青雲瞪著他:“別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更受歡迎。還有,你再不說正事,我就回去了。”肚子都餓了,今天上午踢球也很累好不好。

  “好吧好吧,我說正事,我就想問你這次是否還想去試差?”見顧青雲的臉色不對,張修遠不好再取笑他,連忙正色地說起這個話題。

  “去。”顧青雲早就考慮過,今年八月的鄉試他還想再去做副主考官,這是擴大他影響力的最好辦法之一,有他在,算學題一般是他出。

  現在民間是有些人開始使用阿拉伯數字了,不過官方還沒有動靜,這讓他心裡有些著急。

  歸根結底還是影響力不夠,推廣力度不夠。

  “那你呢?真不打算外放學政?”顧青雲問他,三年前張修遠本來想試差完畢就外放做學政的,結果他最後沒動靜,顧青雲就知道他改變主意了。

  與他相反的是,王主事想外放,卻競爭不過別人,剛才蹴鞠時他還說過,今年還會去參加試差,估計目的沒變。

  出乎顧青雲意料的是,這次的張修遠面露堅定之色,道:“這次我會竭盡全力。”

  顧青雲於是明白,如果說上一次他還有些勉強,這次他終於下定決心搏一搏了。

  兩人剛說幾句話,迎面就走來幾位熟人,正是陸澤和陸煊父子,兩人身後還跟著幾個長隨。

  “夫子,張大人,午安。”陸煊率先打招呼。

  “侯爺,世子。”張修遠微微一驚,連忙行禮。

  雙方一一行禮和回禮後,幾人略微寒暄幾句,陸澤還有事要辦,走之前還看了一眼顧青雲,臉上泛起了淺淺的笑意,也不覺得猙獰。

  顧青雲微微一囧。

  陸煊落在身後,在顧青雲耳邊低聲道:“夫子,剛才那一幕我和父親都看到了,哈哈,想不到夫子這麼大年紀還能如此,不像父親,他來這裡從來沒有人給他扔過一條手帕,嘿嘿。”說著就悶笑起來,“誰讓您外表年輕呢,看起來根本沒有三十歲,夫子,您真煩惱的話,就應該蓄起胡須,這樣會好一些。”

  顧青雲板起臉,敲了他腦袋一記,陸煊還比他高一些,見狀還彎下腰來,讓他哭笑不得,忙道:“都要當爹的人了,還這麼不著調。你別單是說我,你自己也要小心點,不要惹來什麼亂七八糟的風流債,你娘子正在懷孕,這時候的女子心裡脆弱,你有空就多陪陪她,懷孕不容易。”

  是的,成親兩年後,陸煊終於在十九歲這一年准備做父親了,如今胎兒才三個月,剛剛對外宣布不久,估計今年九月份他就能當爹了。

  “夫子,您放心,我懂的,您沒見我天天從皇家書院回家住嗎?對了,父親說等孩子出世,再大一點後就把我丟到沿海哪個地方去干活。”後面這句話陸煊的聲音壓得很低,臉上卻泛起喜色。

  顧青雲了然,據他所知,現在的陸煊經常作為陸澤的侍衛跟著他幫忙處理事務,等他二十歲從皇家書院結業,估計就能給他安排職位了。

  以陸澤的地位,這是一樁小事,肯定能安排好。

  “那你好好干。”顧青雲鼓勵道,見他還有話說的樣子,就催促他,“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是有件事。”陸煊一臉的莫名其妙,“娘子還說要小石頭和小魚兒小時候的尿布,奇怪,咱們家布料應有盡有,也不知要這個做什麼,說是為了什麼孩子好,能健康又聰明,她才和小石頭他們見過幾次就知道啦。”

  小石頭和小魚兒是去侯府玩過的,只是次數很少。

  顧青雲了然,雖然心裡驚訝,不知這寧家的孩子為何要自家小孩的尿布,畢竟她家親戚那麼多,小男孩的尿布到處都是,不過也不以為意:“這只是一種風俗而已,回頭我就讓你師娘送過去。”前不久剛送了賀禮。

  “那好吧,夫子,我走了。”見事情說完,陸煊連忙告辭,帶著吳文等人朝陸澤的方向追去。

  張修遠在旁邊站了半天,見顧青雲和陸煊關系親密,頗為羨慕:“看到你們這樣,我都想收幾個學生教一教了。”他還見過王家的孩子王家駿,對顧青雲的態度也很是恭敬。

  “那被你選中的學生一定很高興。”顧青雲笑道,事實上他心裡還頗有些奇怪,張修遠這麼喜歡去狀元樓指點別人,那為何不自己收下幾個弟子來教?

  “唉,找到一個合適的弟子難啊,單是我家的孩子就夠我忙了。”張修遠想到自家的大兒子還比小魚兒大一歲,但兩人的學業進度是一樣的,同在丙院,小魚兒還比自家兒子的功課好那麼一點點。

  想到以前科考時,自己可是一直把顧青雲壓在身後的,他更是下定決心,准備狠心給自家兒子加點任務。

  *

  這天晚上臨睡前,顧青雲見簡薇的心情甚好,想起白天突然升起的念頭,就鼓起勇氣說道:“薇兒,我跟你說件事,你不要生氣。”

  “說吧。”簡薇在梳妝台前漫不經心地梳著長發,從鏡子中看向泡腳的顧青雲,“我肯定不生氣。”

  顧青雲干咳一聲,小聲道:“你看,小石頭都十四歲了,算是長大了,關於那方面的教育,我怕他不懂,萬一被人唆使著去那些不好地方,讓人哄住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想著,嗯,想看是不是先下手為強,讓我帶他去見識一番。說到底,這種事說白了就那樣,只要他了解,也就不神秘了。”

  好吧,他突然有這個念頭,也是因為前不久小石頭對他說的事,是說某天早晨小石頭的內褲要換下,這讓他意識到,大兒子長大了,這種啟蒙教育不能省。

  簡薇聞言,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手中的動作立即停頓下來,她猛然回頭看他,眼睛極亮,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低聲道:“夫君,你說去哪見識?”

  她仔細打量顧青雲,只見他一身白色的裡衣,寬松的衣服掩飾不住他寬肩窄腰長腿的好身材,尤其夫君的面容很顯年輕,皮膚白皙,眼睛明亮有神,走出去別人根本想不到他有一個十四歲的兒子。

  “沒,沒去哪裡。”顧青雲一見簡薇的臉色,就知道她的看法了,忙搖頭道,“好像這樣不好,被別人知道了,對小石頭的名聲不好,以後他還怎麼找媳婦?哈哈,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對,我是開玩笑的。”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簡薇的氣勢一下子變強了,沒有平日裡那溫柔的氣質,即使她臉上依然面帶笑容。

  於是順理成章的,他的氣勢一下子就慫了。

  簡薇一聽,臉色緩和一些,她放下梳子,站起來走到顧青雲身邊坐下,柔聲說道:“夫君,你能這樣想就好,按理說兒子的教育該由你負責。”說到這裡,她臉上的紅暈加深,顯得臉蛋嬌艷,繼續道,“只是這種事對於小石頭來說,也算太早了點,他如今一心讀書,你讓他去見識這種事豈不是亂了他的心?咱們這樣的人家,一般是等孩子到十五六歲就給他指個丫頭,有咱們在眼皮底下看著,他肯定不會壞了身子。”

  “這樣不大好。”顧青雲想到以前的方子茗也是如此,沒成親之前就有通房,不過成親後他倒是把所有的通房都給遣散了。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簡薇輕輕地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摟著他的胳膊笑道,“不是還有那個什麼書嗎?想當初咱們第一次從林溪村到京城,你就一直帶在身邊,我前不久在書房整理書籍時還看到了。你把這本書給小石頭看,他就懂了。”

  顧青雲聞著她頭發散發出來的淡香,略微有些不自在:“娘子,你……好吧,就這麼辦。”郁悶,明明那幅畫冊自己藏得很隱蔽的,沒想到竟然被她找出來了。

  於是,這次談話過後,顧青雲找到一個黃道吉日給小石頭上了一堂生理課,內容生動形像,非常詳細。

  聽著顧青雲直白的話,再看著自己面前那羞人的圖片,十四歲的小石頭第一次覺得自己臉上的熱度幾乎可以冒出煙來,羞得他幾乎不敢抬頭,直想往門外跑,可爹爹的話還是一直往他耳裡鑽,良好的記憶力讓他記得牢牢的。

  看著小石頭那怯生生、坐立不安的模樣,顧青雲咬咬牙,怎麼自己看起來就那麼像一個逼良為娼的老鴇呢?

  他忍不住想起顧大河,想當初他爹可沒跟他上過這種生理課,後來他還不是好好的?他覺得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教,這不是有本能嗎?

  哎呀,自己做錯事了。不過算了,都到這個程度,咬咬牙就過去了,總好過讓孩子懵懵懂懂的。

  至於以後小魚兒的生理課,就讓小石頭去教吧。

  顧青雲就這麼愉快地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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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9:44 |只看該作者
    第194章 沮喪

  “聽明白了嗎?”顧青雲很是嚴肅地問。

  顧永良抿抿嘴,抬起滿是潮紅的臉龐,羞澀地瞄了瞄顧青雲, 低著頭沒說話。

  難道自己的做法太激進了?顧青雲拍拍腦袋,又緩聲問道:“是不是聽不懂?”換成他小時候,他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那麼淡定的一天,說起這些事情,一點也不羞澀,只覺得很自然。

  這下子,顧永良終於有點反應了,只見他輕輕地點了下腦袋。

  真的不懂?這下子麻煩了。顧青雲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來,皺眉看著那本圖冊,嗯,的確,畫的人物比例失調,腦袋小身子大,樣子都很畸形,還是那種朦朧派,的確看得不是很清楚。

  難不成真的要帶小石頭去那種地方?當然,他說的不是青樓,那種地方他很少去,也沒想過帶兒子去,畢竟魚龍混雜,且他對此很不熟悉。

  之前考中進士前有人請他才去過兩趟,都是很快就出來,他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氛圍。做官後就更不會去了,朝廷有規定不准到青樓狎妓。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偷偷摸摸、喬裝打扮去的人也大有人在,而更多的人則是去那種茶樓,算是不擺在明面上的青樓。

  這種茶樓裝修格調都比較高雅,自身各有特色,或是茶特別好,或是那裡的點心做得特別好吃。去那裡的人不一定想做什麼事,且樓裡的姑娘們琴棋書畫詩茶一般有一項是精通的,為此吸引了無數的文人騷客。

  顧青雲去茶樓參加過很多次文會或宴席,請客的主人一般會給每位客人配一名單獨的侍女,飯飽酒酣之際客人想做什麼就很隨意了。

  他一向對此沒興趣,之前倒是覺得讓小石頭去看看還是可行的,畢竟以後類似的場合他會常去。只是想到他年紀還小,而且那種地方終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場合,會影響小石頭的名聲,又被簡薇勸說,這才作罷。

  現在看小石頭聽不明白的樣子,顧青雲又重新生起了這個念頭。

  “那爹爹再說一遍。”左思右想,顧青雲還是覺得是自己的教學能力有問題,沒有把有關知識講清楚,“這次你一定要認真聽,身為長兄,以後你弟弟就靠你教導了。”

  “什麼?”顧永良大吃一驚,“弟弟也要我教,教這個?”臉一下子就變白了。

  “有問題嗎?這種事很正常,是咱們男人正常的生理現像,說明你長大了,自會有身體需求。雖是如此,但人不是動物,咱們自身可是要控制好,不能亂做,免得惹來麻煩。”顧青雲說到這裡時,突然想到一個計劃。

  自己還是抽空寫一篇有關於從小孩到成人的心理、生理生長變化過程的文章,不用寫多長,算是一堂正常的生理課,特別是他還有女兒,以後還有孫女,更是要從小教導他們有關的知識,免得不小心鬧出什麼事。

  此外,他還想編寫一本有關於後宅爭鬥的書籍,算是為自己的後代堅持一夫一妻制埋下一粒種子,起碼讓他們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這些年他去過很多地方,還經常到街上逛,可是聽了不少的故事,生活比戲劇更為狗血,這其中有很多素材是可以用到書裡面的,還是真人真事,以後寫進書本的話只需隱藏真實的人名和地名即可。

  後面一本可以讓簡薇完成,她的文采很好。這麼多年來自己寫的話本,修改錯別字或有什麼邏輯錯誤都是她改正的,對他幫助很大。

  “爹爹,我明白了。”聽顧青雲這麼說,顧永良勉力克服自己的羞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於是,在顧青雲再次深入淺出、語言直白地講過一次後,顧永良這次總算是明白了。只見他們一坐一立,容貌相似的臉上都是表情很是嚴肅的樣子,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為他們在討論什麼正經大事。

  顧青雲預期的課算是達到目標,最後圓滿結束。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算是簡單,如果別人給他來點實際的,顧青雲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能不能經受得住誘惑。

  他記得有幾位同僚和同年就曾經帶自己的兒子到茶樓見識過,還詳細解說歡場女子的手段,讓當時知道這事的他很是驚訝。看來大家對一年前發生某一世家子和一名歡場女子私奔的事記憶猶新,不想讓自己的後輩重蹈覆轍。

  看了看時辰,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顧青雲和顧永良就走出書房,准備到飯廳。

  書房的內室,顧永辰打了個哈欠,似懂非懂,今天爹爹和哥哥的課真奇怪,書院的夫子從來沒教過。

  隱隱約約的,明白一點內容的顧永辰臉蛋有些發紅,暗暗決定不能讓爹爹和哥哥發現自己今天一下午都在內室這裡睡覺,還中途醒過來聽到他們講課了。

  想到這裡,顧永辰就趕緊竄出去,遲顧青雲他們一步進入飯廳。

  *

  時間到了四月份,顧青雲再次去參加試差考試,不出意料地拿到一個鄉試副考官的名額。不過讓他郁悶的是,他一知道自己被選中了,剛想去找阮郎中請探親假,就被他先聲奪人拒絕了。

  “慎之,不是本官不通情達理,是咱們雲南司如今人少事多,你不在,很多活都會堆積起來,尤其是年底,今年是重頭戲,咱們要完成得盡善盡美,一點岔子也不能出。”阮郎中肥胖的身材在椅子上挪動了下,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又繼續說道,“郝主事他剛來咱們雲南司沒有多長時間,有些事情他還不清楚,你是知根知底的,離了你,咱們司裡就亂了。”

  “大人過譽了。”顧青雲一聽阮郎中連這麼肉麻的話都說出口了,就知道沒有轉圜的余地,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只能同意,“下官謹遵大人吩咐。”

  “嗯,你好好做,實在不行,讓你老父母來一趟京城嘛,他們不想你,總該想孫子吧?”阮郎中見顧青雲面色平靜,就笑了起來。

  這是他的實話,如今司裡具體的事務大部分都是由他負責,有顧青雲這個屬下在,他身上的擔子輕松很多。他最滿意的不是顧青雲的辦事能力,事實上,精明能干的下屬他見多了,以前的梅主事就是如此。

  顧青雲最好的一點是,他是有原則,可也不是那種清高得容不下一點沙子的性子,相反,只要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從來沒有多嘴過,對他和詹大人吩咐下去的任務,有意見就會當場提出來,但只要他們堅持,他肯定是不打折扣地完成,不會再嘰嘰歪歪,很是省心。

  辦事能力強,不叫苦叫累,不拉幫結派,不搞小圈子,性子是沉悶了點,但為人老實啊,五年的相處時間,足以讓他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如今在官場上,這樣老實的人不多了,讓他用得非常順手。單單是他每次寫彙報時那翔實的數據,把前因後果說得明明白白,自己每次向右侍郎大人陳述工作時都能得到上官的誇贊。

  尤其對方的精力還分有一部分在算學上,這麼多年來,他見顧青雲不是出書就是翻譯什麼書籍,心裡明白像顧青雲這種人,不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用得放心。

  想到這裡,阮郎中頓時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萬一自己真能得償所願,那該如何對待顧青雲?

  告辭出門的顧青雲自是不知道他走後阮郎中的想法,他心情還是有些沮喪。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個省份監考,但想到自己將近三年沒回家,就想著是不是還能像上次那樣可以順便回家,他還想去大爺爺的墳前看看呢。可惜的是,這次沒有梅主事在,那位郝大人的業務還不大熟練,阮郎中就不肯給自己假期了。

  真是令人失望。

  至於阮郎中的提議,他是想過,但他爹娘肯定不會來,只能作罷。所幸小石頭去年才從家裡回京,家裡的老人見不到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失望才對。

  *

  七月中旬,提前三天,顧青雲終於知道自己這次監考的地方,是山東省。實際上,這最後一批的地點就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地方,他早有心理准備。

  這次的鄉試主考官是禮部的一名正五品郎中,他也是做慣的,主持鄉試時剛正不阿,做事一絲不苟,非常認真負責,性子和上次的陳學士差不多,讓顧青雲暗自慶幸。

  認真負責就好,能減少舞弊的風險。雖說做鄉試副考官是個好差事,可以刷資歷和名望,但相對來說,這還是一個有很大風險的工作,不容易做。

  因為有過一次經驗,這次顧青雲完成得很好。而且這位主考官只負責大的方向,很多瑣事都讓他去做。只這一次,顧青雲就學到很多東西。

  等鄉試放榜,照樣在山東游玩一番,體會不同的風景,他九月十日才回京。顧青雲覺得,就算現在皇帝要派他去做主考官自己也能勝任了,毫無壓力。

  不過他估摸這個主持鄉試的差事以後很難再輪到他,朝廷一般不會讓一個人連續三次去做考官,起碼要相隔幾年才行。

  *

  九月二十日,松竹書齋二樓。

  “現在約你出來真不容易,不是休沐日還請不到你,戶部真那麼忙嗎?又不是年底。”謝長亭抱著他家兒子一邊用小勺子給他喂點稀粥一邊調侃坐在他對面的顧青雲,“你再不出來,我就吞了你的稿費。這次你的話本賣得很好,肯定能讓你心疼。”

  “是很忙。”顧青雲揉揉眉心,一向精力充沛的他面色還是有些疲憊,“我出去兩個月,司裡積累了很多事要做。”他想起上一次,有梅主事在多好啊,自己直接消失半年都沒問題。

  謝長亭有些同情,又有些感同身受:“上次你不是提議我編寫有關於戲曲的書嗎?我閑著無聊,還真找幾個人幫我了,看起來好像要做的事不多,但真的很忙。”

  “你真去做了?”顧青雲頗為驚訝,不過一想到他和安樂公主的地位,收集這些信息、做這些事還是有很大資源和優勢的,只看他們想不想干而已。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倒我?慎之,你瞧好了,過不久我定會推出一門書,哈哈,咱也算是出過書的人了!我舅舅肯定大吃一驚。”謝長亭笑得眉飛色舞,動作稍微大了點,惹得他家兒子抗議地“哼哼”兩聲。

  顧青雲一直在觀察天保,只見他五官長得極為精致,白白嫩嫩的,很是惹人憐愛,長得和謝長亭很是相似,如果不看他身上穿的衣裳,無論怎麼看都像一個女娃。

  此刻他正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看起來餓壞了,也不知謝長亭這一天抱他去哪裡了。

  小家伙的顏值和方子茗的兩個女兒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不過一想到他的性別,顧青雲就不再多想下去。

  “慎之,聽說你這次回京被陛下召見了?”顧青雲正想說什麼,謝長亭就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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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39:58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估摸

  顧青雲愣了愣,這才回答道:“是的,不止是我, 所有的正副主考官都被陛下召見。”

  九月十日,顧青雲從山東趕回來就接到消息說皇帝要召見他們這些副考官,於是他就一直待在家裡不敢外出,也不和其他人聯系,對自己寫的總結報告是改了又改,幾乎是字字斟酌,心裡很是忐忑。

  一直等了四天,顧青雲才終於等到皇帝召見自己。

  拜見完後,顧青雲還偷偷瞄了一眼皇帝,發現他今年雖然已經五十七歲,但精神狀態還不錯,身材適中,不胖不瘦,方臉寬額,面色看起來極好,比起他第一次在殿試時見過的樣子,如今的他留有短短的胡須,但須發皆是黑色的,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氣勢懾人,看起來就像一位尋常的老人。

  看到這樣的皇帝,顧青雲心裡很是高興。這意味著皇帝的身體健康,那朝中亂子就出不了,畢竟他的威望是很高的。而如今太子才十七歲,皇帝多活幾年,太子就會成熟幾分,對以後的執政肯定有積極的影響。

  即便他不摻和這些事,但顧青雲還是覺得現在的皇帝挺好的,不亂殺人不亂來,對待官員比較寬仁,在他手底下做事有安全感。如果下一任皇帝太過於年幼,終究還是讓人不放心。

  顧青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力求自己不出錯,心裡頗為惴惴不安,也不知道皇帝會問他什麼內容。

  這就像一場考試,自己的答卷是否完美關系很大。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對他呈上的折子只是大概翻了翻,沒有問他鄉試的詳情,反而問起沿途的風土人情。

  還有一件事更令他感到震驚,因為皇帝竟然還記得他的家鄉在哪裡,還知道他三年前去過湘省主持鄉試以及回過老家,對他途中看到的風土人情、物價、百姓的生活狀況等問得很仔細。

  顧青雲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這種問題他隨口就可以給出答案,只是因為是在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人面前,所以才說得很謹慎,開口之前都要在腦子過一遍。

  這場談話在顧青雲的感覺中好像過了很長時間,但當他退出御書房後,看向漏壺才發現他們交談的時間還不到半個時辰。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裡,他的精神高度緊張,對皇帝的一舉一動極為關注,所以過後精神很是疲憊,連後背都稍微有些汗濕。

  想到他以前看到的小說,裡面的主人公,無論是農婦,還是普通的農家子,面對皇帝都是不卑不亢,表現得極為自然,還能談笑風生,他就佩服不已。

  那些人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太強大了!雖然他們是虛擬的。而他自己久不見皇帝,行為舉止都是戰戰兢兢的,看起來算是丟臉。

  看來自己終究還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王八之氣,顧青雲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過後他一再回想,沒發現自己有什麼失禮的地方。相反,貌似自己表現得還不錯,起碼他能感覺得到皇帝的臉色很是和煦。

  此時謝長亭聞言,只是呵呵一笑。令顧青雲奇怪的是,他問了這句話就沒再問皇帝的事,反而壞笑道:“那明年你的位置是不是能動一動了?”

  顧青雲瞪了他一眼:“這我如何得知?”升官誰不想,沒見他們雲南司一向淡定的阮郎中和詹員外郎最近都是小動作頻頻嗎?

  “你也該往上升一升了。”謝長亭語氣懶洋洋的,見顧青雲垂眸慢慢喝茶,沒有接話,就道,“好吧,那咱們不說這些官場的事,反正我也不喜歡。”

  “爹,要吃甜甜的點心。”這時,謝長亭懷裡的小天保突然軟軟地開口,眼珠子直往桌面上放著的點心瞧。這些點心是顧青雲從隔壁的老字號點心鋪子買的,是他們最近推出的新品,點心的樣式很是新穎,跟朵花似的,吸人眼球。

  “你先喝完肉粥再說。”謝長亭的眉頭皺起,臉色一沉。

  “我不吃,我就想,就想吃點心。”小天保見狀,一點也不害怕謝長亭的臉色,剛才還軟綿綿的聲音突然變大起來,雙腿使勁地亂蹬,“我不,我就要吃!”小手還伸出來去緊緊地揪住謝長亭的衣襟,看得出來他的力氣在同齡人中是比較大的,起碼顧青雲發現謝長亭的衣領被勒了下來。

  “你再不乖,我下次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讓你在家跟一群小娘子混在一起。”謝長亭試圖跟他柔聲講道理,只是額頭上的青筋出賣了他的心情。

  坐在他們父子對面的顧青雲目瞪口呆,暈,這是什麼詭異的變化?怎麼一下子小天保的畫風就突變,一下子由萌萌的小團子變成霸道的熊孩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一番討價還價後,小天保終於安分下來,等他喝完肉粥,謝長亭往他小手塞一塊點心就趕緊打發下人抱著他到隔壁玩了。

  “呼,那個壞小子總算是消停了。”謝長亭整整衣襟,掏出手帕擦擦不存在的汗,一臉的解脫,“物以稀為貴,在家被他娘和姐姐們寵壞了,性子霸道得很,也只有在玩累和肚子餓時才會乖巧一點。”

  “小孩子都這樣,長亭,我發現小天保挺聰明的,才三歲不到就能理解你的話,還能和你討價還價。”顧青雲只見過小天保幾次,滿月、百天、周歲,這是第四次,之前他年紀幼小,謝長亭從來沒有帶他出來過,所以剛開始他還真看走眼了,以為小家伙是個軟萌的小團子,沒想到竟然是雙面嬌娃,臉變得比什麼都快。

  “哈哈,你也發現了!”謝長亭一聽,白皙俊俏的臉上頓時露出自豪的笑容,“他的確是挺聰明的,他姐姐們教他念詩,他很快就記住了。”說著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都是小天保一系列的“事跡”。

  顧青雲也是孩子的父親,所以不覺得枯燥,反而聽得津津有味,還順便了解到謝長亭的女兒一個穩重,一個文靜,一個活潑,一家人的感情極好。

  與此同時,顧青雲還證實了一件事,那就是謝長亭在家中的地位處於食物鏈的底層,這真是一個令人傷心絕望的事實。

  等謝長亭說完孩子經後,兩人就轉移話題。

  “最新的話本賣得很好,雖說有人懷疑是你寫的,但你一直沒表態,久而久之,大家就不關注了。對了,你在話本裡寫的下油鍋是真的嗎?”謝長亭頗有興致地問他,“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這個真相。之前我知道伸手在油鍋裡取回銅錢肯定是假的,但不曉得是如何個假法,沒想到倒是在你的話本裡得知全部的經過。我和大姐兒她們試過了,放了醋再放油,等醋稍微熱起來後,就把硼砂放進去,果然,醋就像燒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哈哈,我把手伸進去一點兒也不燙。慎之,你太聰明了!”

  顧青雲見謝長亭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摸摸鼻子,這種知識現代學過化學的初中生都知道,在古代就不同了,文盲和迷信愚昧的人多,這才讓下油鍋這種把戲屢屢能行騙成功。

  如果是精英分子就不一樣了,顧青雲知道本朝的很多文人私底下有人對這方面感興趣,他們曾經做過實驗,早已了解真相,只是懶得說出來。好吧,那些人幾乎是一群宅男,很迷戀修仙問道,有時還會煉丹喂自己,自然懶得理這些小事。

  “這個不是我解出來的,書中早就有記載,我只是用更為通俗易懂的語言把它寫出來而已,我覺得如果大家能得知真相,就不會相信那些江湖術士了。”顧青雲連忙否認。

  他這話一出,謝長亭就來了興致,連忙問顧青雲書籍的名字。

  等他記下後,接下來兩人又開始說起其他事。他們這次出來也只是為了聯絡感情,沒什麼正事要做。

  和謝長亭的聊天無疑是非常愉快的,他不算是官場中人,和他聊天精神不會緊繃。兩人一般都是聊聊八卦,討論最近京城的熱點是什麼,有哪個官員貪污瀆職被抓之類的,或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極為放松和有趣。

  等到下午,見小天保玩累想睡覺了,兩人這才分別。

  分開時,顧青雲還看到謝長亭的大女兒慧明郡主和二女兒文安郡主,兩人是參加聚會經過這裡,順便來接小天保的。她們今年一個九歲一個七歲,人雖小,但行為舉止無可挑剔,貴女的風範表露無遺。

  遺傳的力量真是強大。看到她們,顧青雲就好像看到了安樂公主,還有她們背後的皇帝,幸虧她們的皮膚白皙嬌嫩,臉部輪廓柔和,眉眼間還有兩分謝長亭的影子,否則相貌就普通了。

  顧青雲聽到傳言,據說是因為這對小姐妹經常隨安樂公主進宮,很討皇帝歡心,這才被加封為郡主。不過這是她們小時候的事了,他想到謝長亭的三女兒,到現在還沒有封號,就覺得裡面頗有內情,沒有探究下去。

  幾人一一見禮後,顧青雲這個“伯伯”這才和他們分開。

  回到家後,顧三元神情興奮,他把銀票掏出來,滿臉喜色:“阿叔,這是話本所得的銀子,自發表後總算能分錢了,一共有五百五十兩銀子。”今天他就是去和謝掌櫃對賬的。

  這本《海外建城記》剛開始的反響一般,是隨著字數的增多慢慢火熱起來的,結合出海的情形,如今銷售已變得火爆。之前顧青雲並不急著用錢,前面也沒多少銀子,一直等到今天才是第一次分錢,能有這個數他已經很高興了。

  畢竟書的盜版還是有的,謝長亭請人也要花銀子打點一二,給少了效果不好,給多了不合算。加上謝長亭最近行事低調,因此盜版屢禁不絕,進而影響大家的收入。所幸他如今的身家不錯,用錢並不緊張,不是很在意。

  主要是環境如此,他也沒辦法在意。比如京城裡眾多的小報,一篇文章火了,其他小報馬上就跟風,字都不改一下就敢印出來。

  “把它拿給你嬸子就行。”顧青雲吩咐了一句,又問起顧三元的兒子顧傳陽讀書的事。他家大兒子年紀比小魚兒小三歲多,以前顧傳陽是作為小魚兒的書童一起結伴讀書的,後來小魚兒去了皇家書院,顧青雲見他讀書刻苦,依然把他送到小魚兒曾經讀過的那家學堂念書。

  至於小石頭的書童則是慧香和方忠的大兒子方行,兩孩子年紀差不多,算是一起長大。以前小石頭在書院讀書時不能帶書童,現在在國子監沒有這個規定,於是方行就跟在他身邊照顧,讓顧青雲等人很是放心。

  再辦完一些瑣事後,顧青雲抬腳回到後院,和簡薇說起今天的事。

  “我總覺得長亭似乎有這個意向和咱們家結親。”顧青雲摸著下巴暗忖,“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畢竟長亭雖然沒有爵位,但兩家還是有很大差距的,我覺得不靠譜。”要不是今天謝長亭把話題轉到孩子身上,顧青雲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

  簡薇一聽就來了興致,忙道:“兩位郡主我都接觸過,沒有一處不好的,只是……”一想到兩家的差距,她的神情就淡了下來,道,“小石頭還小呢,咱們不急,等他考中舉人再說,說不定是你會錯意了。”事實上,她更想跟讀書人家結親,門當戶對。

  顧青雲點點頭,這事不靠譜,他們沒再多想,開始說起其他話題。

  *

  一知道自己不能回鄉後,顧青雲就寫信回家告訴長輩們,免得他們念叨,眼看著快過年了,還撿一些體積小的節禮一起寄回去。前段時間船只全面換上新的,航船速度增加,顧青雲聽說從京城到越省就只需二十五天左右,比以前足足少了差不多八天。

  加上海運和水運系統發達,越省來京城做生意的人很多,他們有些人還做起了幫忙帶東西的業務,比朝廷的驛站系統速度快一些,驛站只能寄信,老鄉們能幫忙帶禮物,所以顧青雲這次才選擇他們。

  信寄出去後,一直等到快過年才收到回信。

  顧青雲快速看了一遍,了解到今年的鄉試大堂哥顧青明沒有去考,他還在孝中,要守一年。他家二弟依然落榜,令人遺憾。

  倒是表哥陳橋的信在十月中旬就來了,信中說他考上了鄉試副榜,可以到京城的國子監就讀,他還在信中詢問自己的意見,態度看起來頗為猶豫。

  既然有這個機會,當然要來,小石頭還在國子監呢,可以有個伴,最主要的是,國子監的師資力量雄厚,這是難得的機會。

  顧青雲估摸著陳橋本人也有這個意思,否則他早就應該把名額賣了,不會留在現在,還專門寫信問自己的意見。估計他年後開春就能到達京城,家裡要做好准備。

  果然,即便天氣寒冷,陳橋還是在會試開考前到了,他是和一些趕考的舉子一起來的,不算太辛苦。

  安頓好陳橋後,顧青雲繼續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去。不過這一次,他有預感等會試結束後,自己的品級應該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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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40:09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甜蜜

  四月中旬,在看完新科進士游街後,顧永良三兄妹回到家依然討論得興致勃勃。

  “今科的探花很年輕啊。”顧永良握緊拳頭,“京華小報上說他才二十五歲。”心裡卻想到,等自己考中進士時也不知道是幾歲,只希望能早一些。

  自己如今已十五歲,後年有鄉試,不知道父親是否讓自己回去考?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管成不成,總想去試一試,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長得沒有爹爹好看。”顧景的小臉紅撲撲的,已經八歲的她身穿一套粉紅色的衣裳,看起來很粉嫩,偏偏她的神態很是沉靜, 不同一般小女孩的活潑, 小小年紀的她性子越大越沉穩。

  “哈哈,當然沒有爹爹好看,我和爹爹長得像,以後等輪到我去跨馬游街,妹妹你一定要在旁邊看我。”顧永辰笑得很是開心,他摸摸自己的臉,發出一聲嘆息,“算算時間,我晚生了幾年,不能目睹咱爹的風姿,真是太可惜了!哥哥,你還記得當初爹爹游街的情景嗎?”

  顧永良走在中間,他旁邊的顧景也期待地仰頭看他。

  “不記得了。”顧永良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撐著下巴道,“那時我才三歲,太小了,沒有什麼印像,我是到了四歲才開始記事。不過我記得娘親曾經和人說過,咱爹游街那天鬢角插的花是我送的。”至於他回家後大哭一場的事就沒必要說給弟弟妹妹聽。

  說到這裡,顧永良還頗為遺憾,當初的自己怎麼沒在看到爹爹跨馬游街時發出類似“二十年後我也要在此游街”或者“現在看爹,以後看自己”等話語呢?這樣萬一自己真的能早早考中進士,這就是父子兩進士,算是一段勵志的佳話了。可惜自己竟然嚎啕大哭去了,他真不想記住這個事實。

  咦,怎麼自己突然想到這方面去了?顧永良發現自從偷偷把爹爹寫的話本都看完後,腦中的想法就很清奇,容易發散。

  “哦……”顧永辰可惜地長嘆一聲,撓撓下巴。

  顧景也不再看她大哥,掏出絲帕來擦擦汗。

  “哎呀,小丫,我喜歡這條手帕,你給我繡一條好不好?”顧永辰眼尖,從顧永良的右邊跑到顧景這裡,滿臉哀求。

  “不好,男孩子不能用粉色的手帕。”顧景一本正經,“你也有手帕。”這是她開始學繡花後的成品,這條手帕可是她繡的第二條,圖樣是一株蘭花。至於第一條,早就給了爹爹。

  “我沒說要這個顏色,我只想要這個手帕的花樣。”顧永辰彎下腰,扯著顧景的衣袖搖啊搖,“小丫,妹妹,求你了,可憐可憐我吧,人家最喜歡你了。”

  “好吧。”顧景一下子笑了起來,眉目生動,“二哥每次都這樣。”

  他們前面的顧永良回頭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為何弟弟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一些肉麻的話?他都已經十一歲了,竟然還好意思朝妹妹撒嬌。

  看著孩子們玩鬧的情形,走在後面的顧青雲和簡薇對視一眼,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往這邊走,正好石榴花開了,我來給你簪花。”顧青雲拉著簡薇的手,從抄手游廊走到院子中間,找到那株正開得熱烈的石榴樹,開始尋找形狀最優美、開得最好的花兒。

  簡薇興致也來了,笑道:“每次考完殿試,新科進士游街時,京城都會刮起一股簪花的風潮,咱們今天也來湊熱鬧。”

  “對的,我覺得簪花最好看的還是謝長亭,他年少時雄雌難辨,面容輪廓柔和,貌似好女,可以說是長得花容月貌,不過他現在年紀漸長,面部的線條就逐漸變得硬朗起來。這是前幾天我和他在松竹書齋見面時突然察覺的。如今的他算是俊俏的美男子了。”顧青雲說著說著語氣就有些悵然。

  話說,他真的有些念當初和謝長亭在街上晃悠時,路過的男子看到謝長亭時露出的那驚艷表情。還有當別人知道他是男人時那失望的小眼神,似乎格外地委屈。

  顧青雲相信,如今的謝長亭走在大街上別人不會把他當做女子,男人們反而會朝他投向羨慕妒忌恨的眼神。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自己都三十五歲,謝長亭都三十三歲了,他們已經各自有了幾個孩子。

  顧青雲抹了把臉,好吧,今天去看熱鬧,那鑼鼓喧天、熱鬧非凡的氣氛,還有新科進士們意氣風發的模樣,都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十二年前自己剛考中進士的心情。

  “夫君也很好看。”簡薇輕柔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回,她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神情帶著懷念,道,“當時夫君高興得很,偏偏面上還得保持鎮定,一副榮寵不驚的模樣,我和外婆都發現了。”

  顧青雲哈哈一笑,見春分已經用托盤端來剪刀,就拿起來把自己看中的兩支石榴花剪下,然後幫簡薇插上。

  “很好看。”顧青雲輕聲道,“和以前一樣美。”

  簡薇稍微側頭,撫撫花朵,笑得很是甜蜜,今天太陽大,她畫的妝不濃,笑起來可以看到眼角淺淺的細紋,只聽她嬌嗔道:“你的嘴巴還是那麼甜,老是哄我,真和以前一樣的話,別人就該說我是老妖怪了,咱們兒子都能娶妻了!”

  顧青雲一聽,神情很是肅穆:“我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我心裡是這麼認為的。”

  簡薇又笑了起來,拿起另一支石榴花幫顧青雲插在玉冠上,完了審視一番,眼神發亮:“夫君,你這才是和以前一樣年輕,變化不大。”

  顧青雲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這是因為你要為我生兒育女,薇兒,孩子們都大了,今年八月小丫要去參加皇家女子書院的考試,我估摸著她能考上,那樣的話孩子們白天都在外面,家裡就只剩下咱們,你肯定有時間,這樣吧,你記得要每天早上和傍晚和我一起鍛煉身體,咱們一起活得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他說的沒錯,小魚兒住宿是肯定的事,小石頭在國子監也有房間,但他有時要向自己和方仁霄請教問題,這才常回來,只中午在國子監休息。

  至於顧景,如果真能考上的話,就得走讀。畢竟她是女娃,廣大家長們是不會放心自家的女兒在外面住宿的,生怕她們受了委屈。

  對於運動,這是顧青雲希望簡薇做的,不知為何,簡薇不大喜歡運動,她有時間時更喜歡在涼亭裡焚香彈琴,或者半躺在躺椅裡拿著一本書慢慢翻閱,除非顧青雲催促,她才會跟著動彈。

  顧青雲不可否認,以古代的年齡來看,自己算是人到中年,可他的精力依然充沛,這是因為他一向注重保養的結果,不是他天生如此。

  試想,一個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保持鍛煉,晚上幾乎不熬夜,飲食規律,生活作息健康的人,沒有意外的話,肯定比那些不注意保養的人更能保持年輕的狀態。

  想活得健康長壽的他格外注重這些,如今成效已經表現出來了,顧青雲自會勸說。

  “我說真的,咱們多運動,就很容易保持年輕了。”顧青雲再次勸說。

  “好吧。”簡薇也怕自己站出去外表和夫君不相配,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那咱們就這樣說定了。”顧青雲勾勾她的手指頭,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被他們忘在腦後的顧永良三人,此時正偷偷地藏在抄手游廊的柱子後面,三顆腦袋按照高低排列,目光一致地盯著顧青雲和簡薇,嘴巴咧開,就是不敢笑出聲。

  “走吧,咱們到太外公那裡,那裡的花開得更好,我也要簪花。”顧永辰小聲說道。

  顧永良和顧景想了想,就同意了。

  三人手拉著手,貓著步伐,跟做賊似的越過顧青雲和簡薇,往小門走去。

  走過小門時,他們回頭看父母,發現他們沒有察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等傍晚用膳時,顧青雲發現一向不喜歡簪花的孩子們頭上都簪著一朵,小魚兒甚至戴了兩朵,也不以為意,只以為他們改變了想法。

  小孩子嘛,心思一天一個樣。

  這事剛過不久,顧青雲的任命就下來了,他被擢升為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依舊在雲南司。原來的詹大人就順勢升為正五品的戶部郎中,顧青雲依然在他手底下做事。

  這番變化令他頗為高興,畢竟他作為副手,在熟悉的部門,有熟悉的上官,大家相互了解,不用和主官磨合,這是極好的。

  至於戶部郎中阮大人,他連升兩級,出京做正四品的知府去了,走之前還很是高興。他原先就不大得意,否則不會在雲南司的戶部郎中職位上一坐九年,還是個冷衙門。趁著此次立功的機會,他就費盡心思上下打點一番,想要到地方為官。

  年輕的時候他想留京,剛成為正五品郎中時,還有滿腔鬥志,那時的他將近五旬,覺得自己正值壯年,仕途看好,沒想到一晃幾年過去,自己都快是六旬的老人了,還有六七年就致仕,自覺爬不上去,就想著到地方去做一方小諸侯,頂頭少有人壓,比現在自在。

  在告別宴時,在向阮大人敬酒時,他就拉著顧青雲絮絮叨叨說了一通。

  這是顧青雲從他的話中琢磨出來的,他能理解。他知道阮大人的背景,雖然家中有良田千畝,家境算是富裕,但在別人的眼中,他和自己一樣是寒門出身。這樣的人在臨近致仕前不是得過且過,就是想方設法到地方任職。比如知府,就是一府的土皇帝,權力很大。

  顧青雲明白,這也是他們為自己致仕後的生活考慮,此時大家的兒孫眾多,該為子孫考慮了,而在知府的職位上,得到的灰色收入比在京城多得多,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畢竟在京城,官員眾多,還有皇帝和督察院、通政司整天盯著,大家一般不敢隨意伸手,哪有在地方過得快活?

  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朝廷不會去查。而現在夏朝的商業繁茂,對外貿易發達,顧青雲聽方子茗說過,地方官員現在的剝削對像換了一個,把農戶換成商戶。

  用某些官員暗地裡的話來說,泥腿子哪怕刮地三尺都刮不出什麼來,風險還很大,動不動就弄得民怨沸騰,容易被朝廷注意,有鋃鐺入獄的危險,哪像那些富得流油的商戶好搜刮?

  當顧青雲聽到這些話時,只覺得無語。不過貌似這話很有道理,看方子茗就知道了,這兩年送來的年禮雖說是地方特產,可架不住它們的價值高。

  總之,顧青雲對阮大人是感激的,他能得到這個職位有他幫忙大力推薦,要不然他沒有去疏通關系,這個餡餅怎麼掉在自己頭上?對這個職位虎視眈眈的人那麼多。

  當然,他猜測還有另外一些原因,反正不管如何,如今是他得到了這個職位,他是極為高興的。

  家人知道這個消息後,自是無比興奮,方仁霄說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

  顧青雲想到自家很久沒有喜事了,再加上簡薇的勸說,就點頭同意。

  當初小石頭考中秀才時,雖然老家已經擺過一次宴席,但他們還是在京城給小石頭慶祝慶祝,只是為了低調,就只請幾個好友來家裡吃喝一頓,場面不算大。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剛擺了慶祝他升官的宴席,陸澤和陸煊還來喝了酒,可不到一個月,他就聽說靖勇侯府有白事。

  侯府太夫人去世了,享年八十歲。陸澤身為嫡長孫,在他父親已去世的情況下,得守孝三年,至於陸煊,孝期為一年時間。

  如今是太平年間,沒有打仗,順理成章的,皇帝沒有下旨奪情,陸澤就得退下來丁憂,離開朝堂至少二十七個月。

  顧青雲想到上個月陸煊還滿臉興奮地跟自己說准備外任,沒想到現在侯府太夫人突然去世,一切准備都成為泡影。

  真是……顧青雲暗暗嘀咕,這侯府太夫人活著的時候老是為難陸澤這一房,如今去世了還要折騰一番,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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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現狀

  顧青雲又想到侯府太夫人的去世還影響到陸煊孩子周歲的抓周禮, 就對簡薇說道:“小寶孩子的抓周禮今年九月不能舉辦,咱們家送去的賀禮要仔細挑選。”是的,陸煊的孩子在去年九月下旬就出生了,是個男孩,還是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小嬰兒。

  “嗯,知道了。”簡薇點點頭, 拿出她的記事本來添加一些備注,又對顧青雲道,“夫君,下個月是詹家老夫人的六十二歲大壽,咱們家的禮要加厚嗎?”平時需要應酬交際的人家很多,沒有個本子記住,即便有丫鬟提醒,他們還真不容易記住。

  “六十二歲雖說不是整壽,但這是詹大人升職後第一次舉辦宴席,我和他的關系一直不錯,以後打交道的機會更多,這次就加厚三成吧。”這是自己的頂頭上官,顧青雲沉吟一會兒,繼續翻開手中的書籍,看到一段覺得有趣,側頭對簡薇笑道,“這本游記寫得不錯,作者竟然還去過大草原,詳細寫出了游牧民族的日常生活,事情雖瑣碎,但作者的文采好,難怪這麼多人喜歡。”

  簡薇手中的毛筆一頓,臉上也跟著露出笑容:“自由自在的多好,不過他這種是窮游,屢次遭遇危險,要不是作者有幾分武力,很容易葬身狼肚子。倒不如另一位隨心散人,帶齊奴僕和銀兩,那才叫游山玩水。”

  顧青雲仔細一想也是,自己如果真想去旅游,可能選擇的方式還是和隨心散人一樣,畢竟古代的交通和安全性有待加強。

  兩人又聊了一會,就說到置業的事。

  “如今小丫的嫁妝咱們已經慢慢攢起來了,特別是木料,好的木料難找,得提前。只以後小丫陪嫁,咱們是陪嫁田莊還是商鋪?”簡薇有些苦惱,前段時間夫君帶回五百多兩的話本收入,讓她又升起了置產的念頭。

  按照夫君所說的,有錢就得花出去,藏在家裡升不了值。

  就目前來看,等到小丫出嫁時,夫君可能還在京城,那小丫嫁的地方估計還是京城,而京城,田地是最難買到的,得靠運氣才行,一堆人盯著呢。

  現在連通州都很難買到合適的田地了,其他人要到離京城較遠的地方買才行,路程甚至有幾天,這種辦法對於他們家來說不適用,畢竟他們家的家僕很少,抽不出人手去管理,除去顧三元一家五口人,他們家的下人才才有十二個,其中還有四個是小孩。

  隔壁外公家的下人比他們家還多,不過這是夫君堅持的,他覺得下人夠用就行,他和兒子們大多數的事都是親力親為。

  簡薇琢磨著自己家也該增加幾名下人了,以後小丫出嫁得帶走一批。

  顧青雲一聽簡薇提起這個事就忍不住把書握緊,頗為郁悶:唉,女兒才八歲就要考慮她以後出嫁的事了,真是心情不爽。不過不爽歸不爽,涉及到正事,他思考了一下,就回道:“還是先買商鋪吧,等以後有機會再買田莊。”一想到自己名下的一千畝免稅名額還沒有用完,他就心疼。

  不過還好,老家那邊族人們的田地都掛在他的名下,算是物盡其用了。

  簡薇點點頭,知道他在戶部容易碰到拍賣田地的事,而他如今升了一個品級,能提前買到拍賣品的額度會隨之增加。

  沒過多久,兩人就聽到門外傳來喧嘩的聲音,知道這是顧景和方仁霄從外面游玩回來了。

  “總算是回來了,外公致仕後,一天天就直想往外跑,還把小丫一直帶在身邊。”簡薇收拾好賬本和記事本,嘴裡說著抱怨的話,臉上的笑容卻很是愉悅。

  顧青雲也是如此,話說,顧景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由方仁霄和連氏一手教養大的,她小時候還常常跟方仁霄出去玩,今年大了次數才少一些。

  對此,顧青雲和簡薇從不干涉,他們只需保證顧景沒有長歪就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顧景小時候還會抱著他們撒嬌,現在大了,這種動作就很少了,讓他們少了很多樂趣。

  *

  在靖勇侯府閉門謝客後,顧家的生活繼續,社交圈子隨著顧青雲品級的上升而擴大。品級到了從五品就是中級官員了,和以前的正六品不同,顧家一下子發現,邀約他們的人家變多,因此他們比以前更忙。

  在工作上,顧青雲負責的具體事務減少,以前雲南司每年的預算和計帳都是他帶著一幫吏員做,特別是年終計帳,和雲南的官員對賬時極為痛苦,總有幾筆數是有點問題的,如果上頭不想追究,就得中途對了又對,一直要修改數次才能使賬本看起來“合理”,其中耗費的精力極多。

  現在好了,雲南司從翰林院調來一位姓黎的庶吉士做主事,這種具體的事物他終於不用再干,只需負責審核,內容包括賦稅、人口、土地等。

  顧青雲有一種自己終於不是底層官員的感覺。不過相比之下,應酬的增多倒是令他頗為煩惱,有時候他寧願去干活都不願意去陪其他人應酬。

  不過他的上官詹郎中都是如此,他無能為力,也只能跟著做,新官上任都是這樣,只要過了這個階段才會好一些,那時關系熟悉,就不用這麼頻繁了。

  除了他之外,他的進士同年們有些人的官職也有所變動,比如榜眼楚瑜,每三年一個品級,升官按部就班,如今是詹事府正五品大學士,可謂是官運亨通,一帆風順,一步一台階,走得很穩當,在所有同年中風光無比,隱隱有成為核心的趨勢。

  每次發出邀請,大家幾乎都是必到的,畢竟太子的地位目前來看,還是比較穩的。

  至於狀元孔繁忠,還在翰林院待著,並且有繼續窩下去的感覺,如今是從五品的侍讀學士,經常入宮值班,時常能得到見到皇帝,頗得聖心。

  顧青雲懷疑以他的性子可能會在翰林院終老,反正他每次去藏書樓借書十次都有六次可以碰到他,不愧他“兩腳書櫥”的稱號。

  龔鳳鳴則調到國子監,是正六品司業,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祭酒下來就是他了。小石頭和陳橋在國子監讀書,平時頗得他照顧。

  令顧青雲意外的是,譚子禮這次倒是沒升官,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誰,他被平調到都察院,職位為正六品的經歷。

  都察院以前名為“御史台”,顧青雲一想到他的性格就覺得他可能遲早有一天會到都察院,沒想到這次真的去了。

  雖說兩人現在過年過節還遞個拜帖相互問候一下,但私交真的不多。顧青雲不是介意當初的事,早些年他就看開了,只是大約是氣場不和,他真的無法和他成為好朋友,兩人的交情一直淡淡的。

  想到譚子禮到都察院,顧青雲在晚上睡覺前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名下的產業再查一遍,特別是有關於下人方面的,看有誰會用他的名義在外面亂搞。

  顧青雲真怕譚子禮一個腦抽,就向熟人下手,以示他的“剛正不阿”。反正這幾年他做的逗比事還少嗎?經常能在京華小報上看到他的馬甲在揭示社會的不公和黑暗啊,諷刺某人做事不地道啊,帷薄不修啊……他做的事算是對的,偏偏他的馬甲光明正大到可以讓他們這幫人猜得出來。

  要不是有蘇州譚家和靖勇侯府護著,譚子禮估計早就被人套麻袋打幾頓了。

  還有何謙竹,依然在大理寺窩著,沒有動彈,天天忙得團團轉,一見面就朝他吐苦水,體重都減輕了,恢復年輕時的體態,算是因禍得福,無心插柳柳成蔭。

  顧青雲見狀只能搜刮所有的語言來安慰他,大理寺的案子極多,其中有些還很復雜,主要是京城的權貴和官員太多了,牽一發而動全身,本來極簡單的一個案子可能會牽連甚廣,不知不覺就會引出後面一大堆人出來,在裡面工作的人都得極為機靈才行。

  何謙竹現在能在裡面站穩腳跟,顧青雲覺得他已經很厲害了。

  至於張修遠和王主事,兩人這次終於得償所願,都到地方去做學政了,一個北一個南。

  不過張修遠去任職,只把妾侍帶走,把正妻和孩子們都留在京城,聽說是為了他家留在皇家書院讀書的大公子張延海,當時他還來自家拜訪,托他們照看一二。

  *

  自從顧青雲升職後,在工作之余,他除了繼續學外語和寫話本外,自覺自己的算學和幾何水平也有一定的增加,開始為撰寫《幾何詳解》做准備。雖說他之前和湯姆神父翻譯有《幾何》,但他還看完後覺得有些內容是可以添加上去的,自己有了新的想法或解法,所以就打算按照自己的理解撰寫一本。

  等他寫完這本書後,顧青雲覺得自己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比如翻譯西方的測量學、經濟學,還有水利、天文等方面的內容,這些都會花費他很多心思,估摸著他以後不愁沒事做。

  唯一令他遺憾的是,沒有朝廷從上到下的推廣,他引進的阿拉伯數字使用的人不多,遭到冷遇。在這裡面,商人的使用倒是最頻繁的,很受他們歡迎。還有戶部,也有一些人開始私下使用。

  見此情況,顧青雲只能按下心思,說服自己不要著急。反正他已經把自己該做的事做了,事情的發展就看情況如何,不能急。

  這天下午散值後,顧青雲從戶部出來,就看到小石頭和顧三元他們在外面等著自己。

  “良哥兒,你怎麼來了?”顧青雲見到身高腿長、跟棵青松一樣的大兒子站在自己面前,又看看兒子那清俊的面容,自豪感隨之湧起,面容也隨即露出笑容。

  同時心裡還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記得以前是自己去書院接他放學,沒想到一轉眼,他都可以來接自己回家了。

  “今天國子監夫子有事,咱們提前放假,我見天色還早,就順便來接您回家。”顧永良微微一笑,讓顧三元拉著韁繩,自己則和顧青雲走在一起。

  “那你表叔呢?”

  “表叔他還留在國子監,這次就不回咱們家了,他學習刻苦得很。”顧永良的面上流露出佩服之色。就是看到表叔這麼勤奮好學,他才有所觸動,剛考上秀才時被人誇贊所飄起來的驕傲很快就沉澱下去了。

  顧青雲一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對爹這麼好,是不是你沒有銀子花了?”還是突然看中哪家姑娘?

  想到這裡,又覺得不靠譜,他的日程安排自己是知道的,加上還有書童方行在一邊,肯定沒時間去看中哪家姑娘。真看中的話,自己還得揍他一頓,像這種和人家姑娘私相授受的事可不能鼓勵。

  不過他也只這麼一想,自己教出來的孩子還是值得信任的。

  “爹!”顧永良不高興地抿嘴看了他一眼,道,“我才沒有呢,你小瞧我了,就是缺錢,我去抄本書賣都可以得個幾百文錢,我的字現在不錯。”

  顧青雲暗笑,正想說什麼,就看到有其他同僚出來,大家看到顧永良後紛紛開口招呼,幾乎把他從頭到尾誇了一遍,其中寧郎中還使勁地盯著他看了又看。

  顧青雲見狀只好把自己說的話按捺下來,等交談告一段落後,他就和顧永良各自翻身上馬,先走出這段路再說。

  到了大街上,人流如織,他們就順勢下馬牽著走。

  顧永良看著街道兩邊琳琅滿目的商品,等他看到表演雜技那裡時,忍不住笑道:“爹,自從黃粱一夢寫出的話本火爆之後,大街上就有很多人敢表演什麼吞火和油鍋裡取銅錢的把戲了,以前還可以用這個來裝神弄鬼,現在倒成了耍雜的,咱們國子監也有人做過試驗,就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是什麼。”他知道黃粱一夢就是自家老爹,只這是大街上,不好公開,要知道如今的小報上又在猜測黃粱一夢是誰了,很是無聊,天天捕風捉影。

  顧青雲默然,難道是說油和醋的沸點不同,還是其他?貌似他也只能記住個大概。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顧青雲見顧永良東拉西扯就是沒說到正題,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那爹爹,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顧永良還比顧青雲矮小半個頭,只能頭微微仰起來,只聽他說道,“爹爹,後年的鄉試我想回去參加,您同意不?”

  顧青雲一聽,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鋪墊了這麼久,原來只是為了問這個問題,看來以後還得繼續加強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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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40:35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小灶

  顧青雲拍拍顧永良的肩膀,笑道:“你想去嗎?”

  “我想去試試。”顧永良的回答毫不猶豫,他側身偏讓一人,繼續說道,“爹,我後年都十七歲了,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回家的。”

  顧青雲沉吟不語,事實上,他有考慮過讓小石頭回去參加鄉試,不會阻止,畢竟十七歲的確算是成人,成親早一點的話現在都可以做父親了,只是如果明年小石頭回鄉,他是不會讓方仁霄和連氏跟著回去的,畢竟他們都六十幾歲的老人了,不好再來回奔波。

  顧永良從來沒有自己單獨出過這麼遠的門,路途遙遠,危險性大增,他們對此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就算有下人在一起也一樣。

  最好找同鄉的人一起回,這樣也好有個照應。不知道何謙竹家裡的何虛年明年回不回鄉科考?

  顧青雲是做此打算的,只是還沒來得及和兒子說。

  “你問過你陳橋表叔嗎?他後年是否回鄉科考?”顧青雲微微低頭看他,鼻端突然卻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這是他們常吃的王記燒雞味。

  “我聽表叔的意思,他還在猶豫,機會難得,他想在這裡再學習幾年,不過又想回家。”顧永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爹,我看表叔是因為囊中羞澀才想著回家的。”

  顧青雲點點頭,先讓方行去買燒雞這才答道:“你表叔自尊心強,不想接受咱們家太多幫助,你平時和他相處注意一點就行。”

  話說自從陳橋到京城後,除了先前報名那段時間住在他們家外,其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國子監住,只有逢年過節才來顧家,每次來都會買一些小禮物送給小魚兒和小丫,顧青雲說了幾次他才不再買東西,但表現得有些拘謹。

  其實顧青雲能明白陳橋的想法,只不過上次他到過陳家知道舅家並不富裕,從湘省到這裡就算是蹭車也花費較多,自己再破費的話他會不好意思,想資助他嘛,他又不肯。

  最後沒辦法,想到國子監的課余時間還是比較多的,顧青雲就給他找了個錢多點的私塾去坐堂,算是讓他自食其力。

  “爹,我明白該如何做的。”顧永良眨眨眼,又問道,“爹,您還沒說到底同不同意我回鄉呢?”語氣還流露出一絲撒嬌的味道。

  “看情況,如果你能在接下來的一年內通過我的考核,我就說服你太外公他們讓你回鄉。”顧青雲不為所動,提出一個要求。

  “好,我肯定能通過考核的。”顧永良腰挺得更直了,很是自信。

  顧青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顧青雲針對顧永良學習的薄弱環節開始給他加強訓練。算學、雜文、律法、經義等方面都沒有多大問題,這些他還可以在國子監學習,但策論這種知識就需要更多的訓練了,需要更廣的知識面和解決問題的思路與辦法。

  顧青雲每旬休息一天,凡是休息日總會出兩道策論題考他,平時有靈感,就會隨機出一道,再在規定的時間內讓顧永良上交答案,然後他再批改。

  八月二十日,這天又是一個休沐日,顧青雲早早起來和簡薇一起去給方仁霄和連氏請安,而後一邊端坐在堂屋等著孩子們來見他們,一邊看書。

  不出意外,顧景還是第一個到達的,她如今自己一個人住在右廂房,顧永良兄弟早就到前院居住了。

  “小丫,吃過早飯了?”顧青雲問她,一般情況下,他比其他人起得更早,所以早膳用得更早,有時一家人就沒在一起吃。

  至於方仁霄和連氏,想要過來一起吃的話就會早早遞話過來,到時大家再聚在一起便是了。

  顧景點點頭,臉色紅潤,笑道:“爹爹,娘親,我吃過了,吃了兩碗小米粥。”

  簡薇滿意一笑,把顧景摟在懷裡揉搓一會兒,兩人說起了小話。

  “你哥哥們呢?”簡薇問她。

  “我聽說大哥還在睡,二哥在拉弓射箭。”顧景濃密的睫毛撲閃一下,眼裡閃著狡黠。

  “我早就說過不許小石頭晚上出去,你看,這都辰時了還不起來,肯定是昨晚上喝了酒,被外公知道了肯定又說你寵壞他。”簡薇一聽,眉頭皺起,忍不住把矛頭指向顧青雲。

  她一向是不同意兒子這麼小就喝酒的。

  寵壞他?天地良心,到底是誰比較寵他?老是把帽子往自己頭上扣,不過算了,誰讓他是自己的長輩呢,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顧青雲心裡在吐槽,手裡卻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孔繁忠新出的書籍,笑道:“小石頭又不是十歲,他都十五歲了,和以前皇家書院的同窗出去玩有什麼要緊?堵不如通,有三元和方行在旁邊跟著,你還不放心?況且他又沒喝多少,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讓他喝就是,讓他自己注意,咱們又不能跟在他身後一輩子看管著。”昨晚是顧永良的好朋友要回老家的餞行宴,這種場合,半大的小子沒有大人在一旁約束,肯定會喝酒的,他同意兒子出去時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

  人不風流枉少年,年少輕狂,自己偷喝一下酒是可以原諒的,只要不經常喝就行。難不成現在不讓他自己去交際,去喝酒,等他入仕後又指望他一下子能和其他同僚上官下級相處得好,做到千杯不醉?平時不鍛煉哪能指望關鍵時刻做得好?

  “算了,我說不過你。”簡薇有些困惑,不知為何夫君最近倒是對小石頭的管教放松了些。

  顧青雲似乎知道她的困惑,朝她眨眨眼,笑道:“晚上我再跟你詳說。”

  簡薇看到他的動作,不知為何想起了昨晚,臉頓時一熱,隨即又自嘲,這都老夫老妻了怎麼還像剛成親那會?被女兒看到了可不好。

  “來,小丫,你幫爹爹磨墨,爹爹想寫點東西。”顧青雲突然有了個想法,轉而對顧景示意。

  顧景一聽,頗為興奮地點點頭。

  等顧青雲看完幾頁書,凝神思考一會後,那邊顧景已經把墨磨好了。

  顧青雲提筆在白紙上寫下百字左右的策論題,笑道:“你幫我帶給你大哥,讓他今天晚膳之前把這道題做出。”他現在算是教兩個學生,每次給小石頭的題目都會給陳橋一份,然後再讓小石頭把陳橋的答案帶回來改。

  主要是陳橋是他的表哥,如果是表弟的話,顧青雲就可以把他拉到自己前面直接點評了,答不好的話還可以訓斥或懲罰。現在既然是表兄弟關系,顧青雲只能通過這種間接的方式來做。

  有時候顧青雲覺得,如果自己為長,是表哥的話,或從小在一起長大,很熟悉的話,陳橋估計在他面前更放得開吧,不會像現在這麼拘束。

  “好。”顧景鄭重點頭。如果是在講究一點的人家,八歲的顧景不該和十五歲的大哥有更親密的接觸,只顧家不大講究這些,反正簡薇管家嚴格,家裡不該傳的消息傳不到外面去。

  再者,如今民風開放,親兄妹之間不像前朝那麼嚴格。開明一點的家長都想讓自家的孩子關系再密切點,尤其是家中女兒和兒子之間的關系,以後女兒出嫁了,和兄弟關系好的話,肯定是不同的,更有底氣,這是人之常情。

  這時,顧永辰從門口大步走進來了,只見他鬢角微濕,臉上帶著紅暈,看得出是剛運動完畢,洗了澡過來的。

  “爹,娘,我還沒用早膳,我想吃蒸餃,要三籠,今天不想喝粥。”剛一進門,見禮後他就馬上嚷道,嗓門極大,中氣十足。

  簡薇頓時笑了起來,趕緊說道:“放心,娘早就讓廚房准備了。”接著又拉著他的手關切地問起他的衣食住行。相比常見面的顧永良和顧景,如今身為皇家書院住宿生的顧永辰顯然更得簡薇關心。

  三籠?一旁的顧青雲挑剔地看了看他的身材,見他的身材適中,終於恢復到一般人水平,就不再說什麼。

  “這是什麼?”顧永辰眼尖地看到桌面上正在等待晾干的紙張,忙走過來看了下,眼睛頓時一亮,朝顧青雲叫道,“爹,這是策論題,我也想做。”

  顧青雲猶豫了一會,小魚兒現在還沒學到這個內容,不過算了,讓他試試也好,就點頭道:“小丫,你幫爹爹抄一份給你二哥。”

  顧景點點頭,挽起衣袖,拿起一支小點的毛筆就開始抄起來。

  對於三個孩子寫字方面的要求,顧青雲都是嚴格對待,孩子們都是從四歲就開始描紅,等手骨長大一點就正式練習寫字。三人中,就算是年紀最小的顧景寫字都不錯,尤其是她能沉得住心練習,比同齡人要好得多。顧永辰要不是有顧景在後面追趕,以他如今還跳脫的性子,肯定寫得沒有現在好看。

  “你大哥起床了?”顧青雲問他。

  顧永辰把口中的餃子吞下,猶豫了一瞬,隨即搖頭道:“大哥昨晚上太累了,今天早晨起不來,爹,他是不是不舒服啊?下個月我同窗生辰,我能不能也晚點回來?”

  “你不行,要早去早回。”顧青雲挑挑眉,否決了。

  於是,等顧永辰吃完飯後,早晨的事算是告一段落,顧青雲和簡薇他們才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

  八月二十五日,和顧永辰一樣,今天是顧景去參加皇家女子書院考試的日子。

  一大早的,簡薇和方仁霄夫婦就爬起來了,但為讓顧景多睡一會,就沒叫醒她,硬生生地坐在堂屋裡等著。

  顧青雲不好請假,還是照常去戶部上值。如今在教新來的黎主事怎麼做報表等事務,大概是顧青雲的表現和之前不同,黎主事察覺到了。

  “大人,您是不是有事?有事您先忙,下官自己慢慢琢磨。”

  顧青雲低頭看他,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滿懷關切地看著自己,就搖搖頭道:“無事,繼續講。”他趕緊把心思收回來,不再擔憂顧景的考試,把全部的注意力轉到這邊來。

  以後雲南司指望郝主事賣力干活是不可能的事,他算是官場的老油子,一門心思就想去走關系升官,本職工作得過且過。幸好他們這裡來了黎主事,他和當初的自己一樣,是官場的新丁,干活很賣力,所以顧青雲才那麼耐心地教他怎麼干活,歸根結底,這還是為了自己能輕松下來。

  等中午用膳時,顧青雲見到顧三元,趕緊問他:“小丫是否考完試了?”

  “我從家裡出來時阿嬸他們還未回來,估摸著還在考,聽說這次有很多人家去報名考試,所以需要的時間就長一點。”顧三元把手中三層的雞翅木食盒放在桌子上,再把飯菜拿出來一一擺放好,催促道,“叔,小丫那麼聰明,肯定能考過的,您先吃飯,省得飯菜涼了。”

  顧青雲點點頭,其實心裡還是有些擔憂,畢竟這是小丫第一次去參加考試,她不像小石頭和小魚兒,兩人從小到大就被他考考考,早就習慣考試的氛圍了。

  相對於男孩,皇家女子書院的考核更看中家庭背景,不一定以能力取勝。顧青雲想到所需考核的內容包括禮儀、識字、特長、談吐等方面,彈性太大了。

  唉,難怪老人常說生孩子容易養孩子難 ,老是為他們擔心,總會想到他們。

  顧青雲再次覺得自己的職位太低了,可讓他汲汲營營去追求這個又不符合他的性格。事實上,現在這個職位上的勾心鬥角就已經夠讓他厭煩了,自己還只是個副職呢。

  晚上回家後,聽著顧景興致勃勃地給自己描述考試的情形,顧青雲又見小家伙臉上並無焦慮的神色,心下微松。

  簡薇也不知道是否能上,不過他們為了不破壞顧景的好心情就沒有討論這些,一切等結果出來再說。

  不過話說回來,顧青雲發現自己的女兒很喜歡考試的氛圍,聽她的描述是考前等待的時候很緊張,等入場後就不緊張了。

  這種考試型選手……顧青雲默然。

  在著急等待幾天後,顧家終於收到通知,顧景的考試過了!

  全家頓時大喜,辦了一桌豐盛的晚膳,大大慶祝了一番。

  之後,顧景就開始過正式上學的日子,方仁霄和連氏又找到了新的樂趣,有空時總會去接送她上下學。而他們有空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

  時間繼續不緊不慢地流逝,顧青雲抓緊時間訓練小石頭,相當於讓他在家上補習提高班,他和方仁霄一起出馬,不斷出題讓他做,題型各種各樣的都有,讓他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簡薇和連氏看他瘦了,心疼得厲害,天天給他燉補品,吃得小石頭嗷嗷叫,鼻血都差點流出來了,讓方仁霄罵了一頓才消停下來。

  除此之外,顧青雲每兩個月還會讓小石頭請假回來,再模擬考場的環境讓他自己在一個號房裡待上九天做題,自己煮東西吃。

  謝長亭有次來找顧青雲時就發現這一幕,大吃一驚,直呼他狠心,這是親爹嗎?

  顧青雲暗暗翻翻白眼,趕緊把他拉走,不能影響小石頭,怒道:“不是親爹的話,我還會放幾條蛇或者幾只蟑螂和老鼠進去陪他一起睡。”

  “原來你們考試這麼可怕!”謝長亭是知道科考辛苦,但他不走這條路,周圍的狐朋狗友或者親朋好友也是如此,就不大關注這方面的內容,所以這還真是第一次直面科考的難度。

  “難怪你們這些文官這麼難纏,心眼子又多,特別是那麼御史,動不動就找咱們這些人開刀,曾經吃過苦,為了政績,想往上爬啊。”謝長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都是在科考中精神出了問題,這是在報復我們呢。”

  顧青雲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知道最近他的好友被譚子禮參了一本,如今那家人正忙得焦頭爛額。

  “這句話你敢說出去試試?”顧青雲斜睨了他一眼。

  謝長亭頓時不敢再說了,文人的筆杆子可是很厲害的,他已經見識過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第三年的春天,又是一年鄉試年,三月份春暖花開之際,顧永良要離開京城回鄉待考了。唯一的好消息是,這次回鄉有陳橋陪伴,他跟著顧永良吃了一年多的小灶後,自覺學問大漲,心中有些蠢蠢欲動,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一起回鄉參加科考。

  對此,顧青雲當然很高興,就算他們只有一段路是相同的,陳橋還是能幫忙照料一下兒子。

  這是小石頭第一次沒有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遠門,顧青雲一向主張找各種各樣的機會鍛煉孩子,可這麼遠的路程還真讓他暗暗擔心。

  古代這坑爹的交通和通訊方式!

  *

  這天休沐日,顧青雲在家一個上午都面對簡薇念叨小石頭“現在到哪了,吃得好不好”的問題,煩悶之下,就邀請她出去給佛祖上一炷香。

  簡薇卻拒絕了,頗為郁悶地說道:“外婆這個月已經去過好幾次了,我也跟著去,不好去得太頻繁,免得佛祖怪罪。”

  顧青雲頓時想笑,又心有戚戚,最後他還是帶著顧三元走出家門,准備去教堂。

  再次向湯姆神父請教完自己的疑惑後,顧青雲笑道:“我已學習幾年,你認為我拉丁語的水平如何?”

  聽到他的贊揚後,顧青雲再次請求:“那你覺得我現在就開始學西班牙語或法語,可以嗎?”心裡頗為高興,畢竟他上輩子都沒察覺出自己有學習語言的天賦,沒想到在古代倒是有了,只覺得越學越想學。

  還有,他要准備著手翻譯《測量學》了,他的話本即將完結。

  “當然可以,顧,你的耐性和學習能力讓我驚訝,我和我的朋友們都很喜歡你,只是你看,我們都來夏朝這麼久了,教堂還不能發展起來,顧,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湯姆神父很是期待地看著他。

  顧青雲一囧,這外來的宗教想在本土傳教?單單是他們的教義就不符合本土人的思想,這讓他怎麼說才好?而這些問題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去改。

  再說了,本土的人最信的還是自己的祖宗,神佛可以不拜,祖宗是一定要記得的。

  等他把實際的問題說完後,看著湯姆神父沮喪的神情,顧青雲輕輕一嘆。他想起了平行時空的明末清初時期,不知道那個時空的外來宗教發展得如何,但他隱約有印像,似乎比現在還要好。

  事實上,神父他們在走上層路線,想通過上層來推行,可要不是他們在算學、天文和水利方面比夏朝先進一些,顧青雲敢保證沒有多少夏朝士紳名流會對他們感興趣。

  等顧青雲從教堂離開後,又一群氣質卓然的人到來,其中為首一人看著顧青雲的背影,問道:“神父,這是何人?他是否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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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00:40:46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生氣

  湯姆神父見這為首的青年很是面生,不由得愣了愣,隨即見到隊伍中有熟悉的人,這才答道:“這是顧,是我們的朋友,他常來這裡。”

  這群人中,為首之人是一名弱冠之年的青年,皮膚白皙,容貌雖然談不上俊俏,但氣質極好,尤其在眾人的簇擁下,更顯得他氣質卓然,鶴立雞群,此時他神情一動,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隨從。

  “公子,這是顧青雲顧慎之,是在下的同年,當年在下為榜眼,他為傳臚,如今慎之是戶部雲南司的員外郎。”隨從人員面面相覷,頓了頓才有一人上前一步開口說話,只見說話的人身材修長,容貌俊朗,成熟沉穩的神態讓他引人注目,但在弱冠青年的面前他的神態卻顯得很是恭敬。

  這人赫然就是詹事府的正五品大學士楚瑜,如果顧青雲在的話,看他對青年恭敬的模樣不難猜出弱冠青年的身份。

  聽到楚瑜的回答,太子微微頷首,輕聲笑道:“難怪孤,我覺得有些眼熟,我以前在家中曾和他見過幾次面,不過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顧青雲自從不在翰林院任職後就很少出入宮廷,和太子的接觸自然變少。

  楚瑜經常跟在太子身邊,自然知道這個情況。

  眾人沉默下來,紛紛思考為何太子會突然提到顧青雲,是有什麼他們沒注意到的嗎?

  “那顧慎之來教堂有何事?”太子負手而立,看著眼前的教堂和面有疑惑的外國人,隨口問了一句。

  “湯姆,公子在問你們話呢,你說吧。”另一名隨從趕緊對湯姆神父他們說道。

  湯姆神父看到他心下一定,這是經常來的官員,關系不錯,雖然心中猜測為首青年的身份,但他面上不露神色,老實作答:“顧是來跟我們學拉丁語,他以前學過英語,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好學的人,很認真。”

  楚瑜在太子旁邊低聲補充道:“慎之覺得西方有些知識值得借鑒,就想學習他們的語言再去了解,認為這是原汁原味。”

  “確實,父……父親一直都說我們不可妄自尊大,別國興許有些好東西是我們沒有的。”比如火器,如果不是為了詢問火器的問題,他今天也不會到這裡來。

  其他人一聽,連連贊同,誇贊的話語不著痕跡地拋出一籮筐。

  太子聽了這些話面不改色,也不知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楚瑜見狀很是心折,自家的姑娘入了太子的內院,是一條船上的人,但如果沒有太子自身的出色,他們家也不會對太子死心塌地。只是伴君如伴虎,自己這個大學士表面上還算風光,花費的腦力就多了。

  想到剛才見到顧青雲的背影,楚瑜陡然升起一陣羨慕之情。只看他走路的步伐就知道他心情的愉快了,對比自己,對方真是活得太松快了!

  不過想想未來,楚瑜又把這點心思按捺下去。人各有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讓他和顧青雲對換,他是絕對不肯的。

  *

  提前一步離開的顧青雲自是不知道他走後發生的事,此時他回到家,正拿著方子茗的來信仔細閱讀。

  “哈哈,讓你舍不得,羨慕了吧?”顧青雲呵呵一笑,兩個月前他寫信給還在浙省做知州的方子茗,告訴他小魚兒和顧景在書院學得不錯,又說小石頭准備回鄉參加鄉試,然後問他兒子現在的學習進度如何,打算何時回鄉下場科考,沒想到現在他的回信充滿了酸溜溜的味道。

  話說方子茗的孩子同樣是有資格參加皇家書院的招生考試,只是他覺得把孩子獨自扔在京城太過於可憐,舍不得,加上他自覺有本事教子,就不打算送到京城。

  想到方子茗對他家兒子那個寵溺勁,顧青雲暗自搖頭嘆息,一般而言,教自己的孩子總是特別困難,舍不得下手整治,還會戴著過濾鏡看孩子,總覺得這也好那也不錯,這樣教怎麼行?要教好很難。

  不過一記起方子茗在杭州生下一個小男孩卻因病夭折後,他和夏氏現在對唯一的兒子這麼謹慎也是情有可原。

  “何事這麼開心?”一旁的簡薇饒有興致地問道,她正在拿著顧青雲寫的話本草稿看是否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的,本來很專心的,偏偏坐在旁邊的夫君笑出聲來引起她的注意。

  顧青雲回過神來,揚揚手中的信件,道:“是子茗寫來的信,最近瑞哥兒不專心讀書讓子茗惱火得很,這不,寫信來向我抱怨了,還問我教子的辦法。我早就說了,把他關在家裡讀書怎麼行?這還不如讓到他外面的私塾讀書呢,有同齡的小伙伴一起玩。”

  當然,顧青雲知道自己這話是偏頗了些,方子茗對兒子還是很好的,專門請了個和藹可親的私塾先生來教他,怕他寂寞,三姐弟是一起學習的,可姝兒和媛兒都是寵愛弟弟的好姐姐,方瑞很容易就變成家中的小霸王,性子說一不二,唯一能讓他有點害怕的就是方子茗了。

  “瑞哥兒不專心讀書?”簡薇眉頭一皺,“我記得小時的他很聰明的,和咱們小石頭不相上下。”他們這樣的人家一般都是走科舉之路,得讓孩子們往這方向努力才行。

  “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才不安分,瑞哥兒的奶奶、娘親、姐姐都寵著他,全家就他一個寶貝疙瘩,子茗又忙於公務,你說平時誰管教他多些?”顧青雲慢慢給她解釋,“我早就和子茗說過了,溺子如殺子,自己狠不下心就只能讓外人幫忙教,瑞哥兒這麼聰明,就該放他到外面去讀書,這樣他才能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其實顧青雲還是能理解方子茗的心情的,他也是如此,每次孩子們犯了錯誤朝自己認錯撒嬌時,總想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想,只想統統答應他們的要求,心裡還會想:算了吧,他們已經知道錯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是個好孩子,就是年幼無知,等長大就好。

  可是理智告訴他,犯錯時得讓他們認識到錯誤,不能指望他們長大後會自己懂,該狠心時還是得狠心。

  顧青雲還知道方子茗年少時的事,當時他是被方仁禮從小關在家裡教大的,直到他考中童生後才到縣學讀書。這就是為何方子茗喜歡看話本的原因了,自己一個人寂寞無聊啊,偏偏他人又聰明,學習起來不算費勁。

  方瑞和他的情況不同,方子茗不說,顧青雲都知道以前的方仁禮是更喜歡那個庶長子的,方子茗為了給他娘出一口氣,為了自己,肯定會用心讀書。

  方瑞就不同了,從小到大生活在蜜罐裡,自制力差一點結果就會走樣。

  “那趕緊讓舅舅把瑞哥兒送回京城參加考試,他和小丫同年,今年才十歲,進皇家書院正好。”簡薇催促道,“這裡有咱們和小姨在,他還怕瑞哥兒沒人照顧?”

  “我又不是沒說過,要他聽勸才行。”顧青雲咕噥一句,點頭道,“放心,我再寫信催催他。”這就是他不想去地方為官的原因之一了,哪裡的教育資源有京城好?

  說完後,顧青雲就把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叫來顧三元讓他快點把信寄出去。

  *

  七月二十日,顧永良就和顧永東、簡瑜從老家林山縣坐船到達郡城,提前十幾天等待八月九日的鄉試。他們沒有和其他秀才一起在客棧居住,那裡人多嘴雜,加上他們不缺錢,早就讓小滿租好一間考場附近的院子,價格是貴了點,但住起來舒服。

  至於顧青平,沒有和他們一起,和他的好友們一起住客棧去了。

  這天,又一次送走來拜訪的秀才後,簡瑜見下人把院門關上了,就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又癱在椅子上,垂下眼瞼,無趣地說道:“這幫人真是煩人,臨時抱佛腳,還抱到咱們頭上了,你看那個王秀才,以為咱們能提前知道試題,話裡話外都是拙劣的激將,語氣那個酸!哎呀,我都不想聽了,偏偏他還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煩死了!以後不想他再上門了!看到他那張臉就煩!”

  “還好了,其他人還是很好相處的,有真才實學,和他們交流後,我有所進益。”顧永東憨憨一笑,他是顧伯山的孝期過了才來應考。本來他爹也該來的,只是他自覺這幾年讀書進益不大,就沒再來嘗試。

  顧永東覺得他爹是拉不下面子,和自己的兒子、侄子一起考,萬一他們考上,他考不上那該多丟臉啊。

  當然這是他娘親的猜測,事實如何他不得而知。

  “就你老實不肯得罪人,虛偽!”簡瑜瞪了他一眼,兩人同在縣學讀書,平時關系也好,可他就是看不慣他的不老實,明明心裡不喜歡,面上還不表現出來,就喜歡裝出一副憨厚的模樣,壞人都讓他做了!

  “難不成我說得不對?不能因為姐夫做過兩任的鄉試副考官就認為咱們有什麼考試訣竅吧?就算今年姐夫還是副考官,可他肯定不在咱們越省,這有何用?偏偏他們一個個天天往這邊跑,好似咱們這裡有金子撿似的,煩死了,還讓不讓人讀書了?煩死我了!”簡瑜有些心浮氣躁,使勁地踢了踢腳。

  話說,自從他們在這裡落腳後,不知道誰把地址傳了出去,來拜訪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自家廚房的火就從沒斷過!

  顧永良似乎充耳不聞,見桌子上都是用過的點心和茶具,就仔細地把自己的書籍和學習資料收拾好放在一邊,又把剛剛大家討論的話題記下幾筆,這是他以前沒考慮過的,記下來就不容易忘記了。

  “大哥說得對,剛剛王兄他們都是這一批秀才中學識最好的,大家一起交流的確有所進益。”顧永良見自家嫡親的小舅舅那憤憤然的模樣,忍不住暗笑。

  記得他小時候和舅舅一起在外婆家玩耍時,舅舅總喜歡在他面前充大人,兩人惹禍了,大人罵他們時,他總會理直氣壯地站出來,拍著胸脯一力承擔,坦誠得很,沒想到現在大了,舅舅還是如此,看不慣就說出來,很難憋著。

  “哼,小石頭,你到底是幫誰的?你是哪一邊的?”簡瑜不滿了,怒瞪著他,“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他們的心思,不知道他們是衝著誰來的?”

  “我能幫誰?我只是實話說話。再說了,除了王兄,其他人的態度還算正常,和他們交流的確是有用的。”顧永良吹干字跡,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字跡,要興致勃勃的問道,“還有幾天才考試,我聽說郡城碼頭附近的商鋪有很多不常見的東西賣,有些連京城都沒有,我想去瞧瞧,你們去嗎?”

  這次來郡城應考,本來爺爺還想跟著來的,把爹爹以前考試的情況說了一遍又一遍,還一再強調,要不是有他在,爹爹考試都沒那麼容易通過,說他旺考運。

  當時他聽了,趕緊拒絕。爺爺都多大年紀了,還要他老人家陪著自己來應考,被人看見了豈不不笑話自己是沒斷奶的小娃娃?肯定不行。好說好歹才拒絕了,為此爺爺還一度有些失落,讓奶奶又和他吵了一頓。

  想到這裡,顧永良就苦笑,自己每次回老家,家中的長輩們都會把全副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真讓人又喜又怕。

  如果爹爹在的話就好了,肯定能為他分擔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不去!”簡瑜一聽,雙手抱著胸,把頭扭向一邊,見他們兩個不在意的樣子,心裡更生氣了。

  顧永東看了看書籍,又看看顧永良,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去吧,接下來幾天我們不出門了,現在出去逛一逛也好。”三人中,他是最大的,今年二十二歲,簡瑜二十,堂弟十七,偏偏相處久後,他發現簡瑜倒像是小孩子脾氣,城府連堂弟都不如。

  “你們去吧,我不去,就是不去。”簡瑜繼續怒瞪顧永良。

  顧永良苦笑不得,只能笑道:“你放心吧,舅舅,誰好誰不好我心裡有數。等明天我就讓人在門口掛個‘閉門讀書’的牌子,不再接待他人,剩下的幾天咱們就清清靜靜地讀書,你看這樣行嗎?”

  他是屬於那種平時用功,考之前就幾乎盡自己所能做好准備的人,這次和那些秀才們交流,對他而言是一個溫故而知新的過程,沒有影響到他,現在見舅舅這麼反感,知道這是自己的錯,沒有考慮到舅舅的感受。

  想到其他人來問自己時,大都是算學方面的,顧永良就忍不住一笑。對於算學,他從來不怕別人問。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簡瑜勉勉強強地說了一句,過了一會兒又說道,“不是我小氣,我是怕你吃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顧永良聞言,很是嚴肅地點點頭,心裡卻在暗暗一笑。舅舅這個性子,難怪他不肯成親,這是還沒長大吧?

  到底是年輕人,一想到要外出游玩,三人很快就忘記剛才的爭論,紛紛跑回房做准備。

  很快,三人換好衣裳出來時,頭戴綸巾,身穿青衫或月白色長衫,手持折扇,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大家面面相覷,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家都是親戚,這麼巧合肯定是女性長輩們在一起時為他們准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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