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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妍 -【愛情一一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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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2: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情一一九 作者:朱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每次他一出現她就災難不斷?
除了生肖犯沖、八字相克外沒別的了。
想來就一肚子氣!她這個向來注重形象、
一定要美美的出現在媒體上的偶像劇金牌製作人,
第一次蓬頭垢面被登在報紙上便是拜他所賜。
形象破功不說,還被死對頭奚落,所以……
哼哼,就別怪她送珍珠芭樂、白色小雛菊去醫院“探望”他了。
太誇張了!區區義消受了點小傷竟住總統套房?
這種人,最好以後都不要再碰面了。
不會吧?當真他一出現,她的災難又來了!
這次是被蜂螯。那下次呢?想到就令人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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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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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暗夜惡火。

    「小姐!快醒醒!請妳快一點醒醒……」莫徹和他的打火弟兄逐層逐戶按門鈴叫醒睡夢中的住戶,若無人應門,就直接撬壞門鎖進入屋內逐一檢查。

    雖然沖天烈焰已經在短短十分鐘之內被撲滅,但還是得儘快疏散住戶,暫時離開火場,確保安全才行。

    「呃……不要吵我啦,我……好困……好困哦。」濃濃睡意含混著淡淡醉意的汪芮琦,像驅趕討厭的蒼蠅蚊子般,下意識地揮了揮纖纖小手,扁了扁嘴咕噥兩句,翻了個身繼續睡她的。

    昨天,她精心製作的偶像劇「雪之舞」,收視率一舉衝破五,欣喜若狂的她特地在下班後,帶著「米堤亞製作公司」的員工,一起殺到「錢櫃KTV」飆歌慶功。

    誰知,空有酒膽沒有酒量的她,才一杯黃湯下肚,整個人就軟軟醉掛在包廂沙發上不省人事,最後,多虧助理阿龐開車送她回家。

    「小姐!拜託妳醒醒……」莫徹跨步上前搖了搖她裸露在絲被外的白皙臂膀。

    「喂!你煩不煩啊人家睡得正香,幹嘛吵我……咦!你是誰?三更半夜闖進我的房間做什麼?」汪芮琦驚叫坐起,這會兒,什麼瞌睡蟲啦酒蟲啦全都在瞬間跑光光了。她睜開惺忪睡眼愣愣打量這個站在床畔俯視她的陌生男子──只見他寬大的深色衣服胸口、衣襬跟袖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闇夜中閃著刺眼的螢白反光條。

    他是……小偷?

    可是,不對呀,小偷潛入屋內偷東西,不都是躡手躡腳不敢發出一絲聲息靜悄悄地偷,為什麼他要叫醒她?

    「嗄?」她頭皮發麻的重重倒抽一口涼氣,半夢半醉半醒的腦袋瓜裡清晰浮現「劫財劫色」四個字。

    這、這、這……不會吧她不會這麼倒楣吧?

    「你……我……我宿醉未醒,我沒睜開眼睛,我根本沒看見你,你……你想偷些什麼就儘管偷……我的皮包就放在梳粧檯的抽屜裡,我的提款卡密碼是……」汪芮琦很沒出息的拉起絲被蒙住頭。

    「小姐,妳誤會了,我是消防員,不是小偷。」莫徹咽下滾到唇邊的笑意澄清。

    「消防員?」她立刻探頭弓肘支身,不客氣詰問:「三更半夜,你這個消防員不待在消防局裡待命,跑到我房間做什麼?」

    「妳住的這棟大樓失火了。雖說火勢已經控制住,不過,我們仍必須依例緊急疏散住戶。」他深沉的眸在黑暗中射出簇簇銳光。

    「緊急疏散?」

    眼睛逐漸適應漆黑的莫徹意外瞥見她如釋重負的大大松了口氣,並且迅速頹下緊繃的肩線。

    「要做緊急疏散?呃……請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皺成梅乾菜似的麻質上衣,很從容的拋下令人絕倒的一句話。

    「等妳換一件衣服?請問,還要不要等妳化好妝再下樓?小姐,現在是緊急疏散,不是要去參加Party。快走吧。」他啼笑皆非的冷聲催促。

    雖說愛美是人的天性,然而,再怎麼愛美,也要稍微考慮一下時間跟地點吧?

    擔任義消多年的莫徹,憑著火裡來水裡去的豐富經驗,歸納出一般民眾聽到失火了,通常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種是驚慌失措奪門而出逃命要緊,一種是沖進屋內翻箱倒櫃搶救財物。

    今天,他頭一回領教到像她這種愛美不要命的怪胎。

    「不行!我堅持換件衣服再走。」她倨傲地抬高美麗的下巴。

    她,汪芮琦,不但是活躍在報紙娛樂版最美麗的製作人,更是時尚圈的寵兒,她的舉手投足都是鎂光燈獵取的「嬌點」。

    就算她的居家大樓慘遭祝融光顧,也得顧及完美形象,否則,萬一不幸被攝入鏡頭,豈不糟糕。

    「小姐!時間緊迫……」

    「緊迫?剛才你不是說已經控制住火勢?你放心,我換衣服的速度很快,保證不超過三分鐘。」三分鐘,只要給她短短三分鐘,她不但可以換好衣服,還可以梳梳頭發,讓自己看起來容光煥發,不像現在這副邋遢德性。

    「小姐!雖然火勢已經撲滅,但火場高溫很容易再度引燃……」

    「你不給我三分鐘時間換衣服,我就賴著不走!」她的嬌蠻脾氣一發作,才不管什麼火場高溫或低溫哩。

    「那麼,我只好得罪了……」沒時間跟她瞎耗的莫徹,索性拉起雪白的床單,將她包捆得只露出口鼻,然後,像布娃娃似扛在肩上,徑往門口走。

    「喂!你幹嘛把我包捆得像一根麻花我警告你,再不快點放我下來,回頭我一定找律師告你妨礙自由!」他背上的空氣筒不斷擦碰到她,氣得她一邊罵一邊扭動嬌軀,激烈掙扎抗議。

    「小姐!還有其它住戶正等著我前去疏散,我相信,由我扛著妳比帶著妳走要來得快,請妳乖乖合作。」莫徹打開大門,嗆鼻的濃煙彌漫整條通道,他摸黑找到樓梯。

    「咳……電梯在另一頭……咳……」被濃煙嗆得連連輕咳的她迷迷糊糊脫口提醒一句。她住在第十層,若走樓梯下樓,就算不累死,也會累掉半條命。

    「失火了還搭電梯?小姐!那不叫逃生,叫送死!更何況,整棟大樓早已經被我們切斷電源了。」莫徹為之氣結的擰住眉頭。

    他有一股衝動,很想剝開肩上這個笨女人的腦袋瓜,檢查一下裡面是不是裝滿漿糊!要不然,怎會連失火時千萬不可以搭電梯的基本常識都不懂!

    看來,消防署得再加把勁強力宣導。

    「聽你說話的口氣,仿佛在笑我……愚蠢?」她蠕動的身子一僵。

    「呃……我不是笑妳愚蠢,而是同情妳的無知。」他不客氣的譏誚回答。

    「你──」他輕蔑的語氣當下惹毛了汪芮琦,她一副老娘跟你拚了地扭來扭去,害他腳下一個不穩踩了個空,右肩胛先擦撞到牆壁,再順勢跌在滿是骯髒水漬的樓梯,他跟汪芮琦像兩顆人球般重迭在一起,從七樓咚咚咚滾落到六樓。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我……我詛咒你下十八層地獄!我詛咒牛頭馬面將你穿腸割舌拔肺……」滾得渾身又髒又臭的汪芮琦潑辣咒駡。

    她狀極狼狽地扒開又濕又髒的床單,伸手將垂落的髮絲一一攏到耳後,濕濕黏黏的發梢不停淌下水滴,滴滴沿著她細白的頸子滑落背脊,冷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哆嗦。

    他森冷的黑眸波瀾不興地瞅她一眼,不加思索,再度攔腰將她扛在肩上,快步下樓。

    「可惡!你這個睜眼瞎子!你以為我身上的兩條腿是用來觀賞的嗎我可以自己走路!不要你扛……」甩掉床單包裹的束縛,汪芮琦毫不客氣的掄起拳頭用力打他搥他掐他,他卻像銅皮鐵骨似不痛不癢,逕自邁開穩健的步伐快速下樓。

    大樓外,午夜微涼的空氣夾雜著陣陣刺鼻的燒焦味,樓下中庭停了十多輛不斷閃著紅燈的消防車跟救護車,驚魂甫定的大樓住戶穿著睡衣,三五成群圍在角落,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莫徹不發一語,像丟掉廢棄物般扔下她,然後拎著空氣筒掉頭就走。

    汪芮琦睜大一雙冒火的眼睛,瞪著他的消防衣背部反光閃著臺北市消防局六個大字,以及○一五二的編號。

    「○一五二!我跟你沒完沒了!你……咱們走著瞧!」備感屈辱的她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嘶吼。

    莫徹聽見了,也停下了腳步,停了約莫三秒鐘,他無所謂的輕聳了聳肩,一副有本事就儘管放馬過來的跩樣,隨即背上空氣筒,頭也不回的進入大樓裡。

    他……一個小小的消防員,竟敢如此粗魯如此無禮對待她!

    這口烏七八糟氣,叫她怎吞得下去!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咱們走著瞧吧。

   

    ○一五二!

    「該死的○一五二!」汪芮琦美麗的瞳眸噴出火花簇簇,火氣燜燒地盯著報紙娛樂版版面,十分諷刺地並排著她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光鮮亮麗出席記者招待會的美美照片,另一張是她昨晚蓬頭垢面像只落湯雞的醜醜照片,上面還附注一段粗體字,寫著「落架鳳凰淪為落湯雞」。她忿忿地抓起報紙,兩三下就撕得稀巴爛,恨恨地丟進字紙簍裡泄忿。

    哎呀呀!她光撕爛公司的一份報紙有什麼用!外頭還有數以百萬計的報紙,她能全部搜括回來撕毀嗎?

    唉!她早該想到她住的那棟大樓是臺北市的十大名宅之一,裡頭住了不少電子新貴跟大明星,一旦發生火警,自然會吸引社會版跟影劇版的記者前去採訪。

    昨晚,她一定是被那個○一五二給氣昏了,才會一時大意,忘了閃躲記者的鏡頭。

    今天,她進入辦公室後,跟往常一樣打開報紙,卻發現自己佔據娛樂版的大幅版面,存心找碴的記者故意將她兩張恰似雲泥之別的照片並排在一起,好讓讀者對她美與醜兩極化的模樣品頭論足。

    這時候,手機響起,原本不想接聽的她一直等到第七個鈴聲,才沒好氣按了通話鍵──

    「我是汪芮琦。」

    「芮琦,昨晚的火警,妳沒怎樣吧?」手機另端傳來蔣佩臻嗲裡嗲氣的做作嗓音。

    「謝謝,我很好。虛驚一場罷了。」她淡淡致謝。

    汪芮琦跟「星辰製作公司」的蔣佩臻是死對頭,跑娛樂新聞的記者們最喜歡用「兩個女人的戰爭」來形容她跟蔣佩臻之間的緊張關係。

    這兩個聰明、能幹、好勝、獨當一面的漂亮女孩,各自經營一家製作公司,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三不五時就將她們兩人列表做超級比一比;比她們製作的偶像劇收視率、比廣告秒數、比每集製作成本、比誰先下檔、比獲利能力、比穿著打扮……等等,舉凡能比的,都要一一搬上檯面好好較量一番。

    「不瞞妳說,當我看見報上刊登的照片時,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芮琦,容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妳的模樣兒很像是被人從臭水溝裡撈起來的小貓,看起來真是醜斃了。呃……對不起,我這個人一向快人快語,不是故意要損妳,妳可別見怪哦。」蔣佩臻一派幸災樂禍的口吻。

    「謝謝妳的關心。」呸!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兒。她心裡有數,蔣佩臻打電話來嘲笑她是真,慰問是假。

    「晚上有沒有空?我請妳吃豬腳面線,幫妳壓壓驚?」蔣佩臻好心邀約。

    「謝謝妳的好意。不過,我承諾『雪之舞』的劇組同仁,一旦收視率突破五,第二天就請他們到『君悅』的總統套房開香檳慶祝。呃……對了,妳的『網住一片情』收視率有沒有起死回生啊?聽說妳每集光是付給男女主角的酬勞就高達七十萬之譜?嘖……佩臻,妳真是大手筆哪。不過,我很擔心妳的收視率若持續低迷不振,廣告客戶會抽掉廣告,到時候,妳豈不是賠得慘兮兮?」她巧妙的轉移話題,狠狠倒打蔣佩臻一耙。

    電視圈裡都知道蔣佩臻超迷信大牌,動不動就開出千萬酬勞請當紅偶像明星挑大樑演連續劇;汪芮琦的作風卻大不同,她壓根兒不相信大牌偶像明星是收視率的萬靈丹,寧願將大筆預算花在編劇、花在場景、花在製作上。

    就拿這檔「雪之舞」來說吧,她甚至不惜將整支外景隊開拔到北海道去拍攝美麗的雪景。

    「妳……謝謝妳這麼關心我的荷包。唉!製作節目嘛,難免有虧有盈,我承認輸掉這一檔戲,不過,我有信心下一檔一定贏過妳。」不服輸的蔣佩臻誇下海口。

    「是嗎?佩臻,蓋洛普的收視率調查數字會說話,絕不是妳誇口要贏我就一定能贏得了我。很抱歉,我正在決定下檔戲的演員表,沒空陪妳閒聊……」

    「哎呀!瞧我糊塗得差點忘了中午跟『莫氏集團』的二當家有個飯局。芮琦,妳應該很清楚『莫氏集團』每年編列十億元廣告預算吧?我只要爭取到『莫氏』的大筆廣告,就可以高枕無憂啦。」雖說蔣佩臻製作的偶像劇收視率敬陪末座,但她拉攏廣告大戶的交際手腕卻無人能及。傳聞蔣佩臻劇中的女演員們經常得陪廣告大戶吃飯應酬,汪芮琦則不然,她只要求演員專心演戲,不必做無謂的交際應酬。

    「佩臻,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妳必須用心製作出精良的戲劇才能抵抗日劇韓劇跟大陸劇的三面夾擊,而不是天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陪廣告戶交際應酬。」基於兩人多年來亦敵亦友的矛盾情誼,她難得發自內心的奉勸一句。

    「依我看,妳並非不想跟廣告客戶應酬套交情,而是怕酒一沾唇就醺醺醉倒的妳,會在客戶面前出糗吧?」蔣佩臻對她的勸告一點也不領情的回以訕笑。

    說到喝酒,蔣佩臻是圈內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汪芮琦則恰恰相反,是出了名的一杯就醉。

    「妳……妳喜歡當一隻花蝴蝶周旋在廣告客戶之間,妳就繼續在花叢中亂飛舞吧。現在,我真的沒空跟妳閑嗑牙。」汪芮琦覺得自己簡直好心被雷親。

    「妳沒空?我也正忙著呢,拜拜。」蔣佩臻搶在她回答前關掉手機,仿佛這麼做就占了上風似。

    「幼稚!」汪芮琦對著手機啐了句,打開抽屜取出幾組定裝照,準備敲定下一檔戲的幾個重要角色。

    沖著「雪之舞」叫好又叫座,她原本想打鐵趁熱籌拍「雪之舞」續集,偏偏「雪之舞」的幾個重要演員,不是到大陸舉辦巡迴演唱會,就是到歐洲拍廣告當代言人,檔期怎麼軋都軋不攏,逼得她只好暫時擱下續集,緊鑼密鼓開拍另一出「紫色之戀」。

    「芮琦姐,我查到○一五二的檔案資料了!」阿龐連門都沒敲,就冒冒失失闖進她的辦公室。

    「真的?快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汪芮琦像一隻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興致勃勃地放下交迭的美腿。

    「他叫莫徹,未婚,是一名義消。此刻,因濃煙嗆傷正住院接受治療。」

    「住院?他住哪家醫院?」她那雙深褐色的嬌眸鬼鬼的在眼眶裡溜了一圈。

    「馬偕。」

    「好極了!阿龐,你去幫我買一籃珍珠芭樂,我要到醫院去探視他。」她開心的旋著手上的原子筆。

    「珍珠芭樂?探病帶珍珠芭樂?芮琦姐,應該買蘋果或者水梨比較適合吧?」阿龐略顯困惑的抓抓三分小平頭。

    「蘋果?水梨?莫徹這個害人精害我當眾出糗,照片還登上報紙版面,讓全臺灣的人都瞧見了我的醜八怪模樣,你還要我請他吃蘋果吃水梨哼,想得美唷。」她撇唇冷哼。

    「喔。」看見汪芮琦咬牙切齒的表情,阿龐不禁對那個素昧平生的莫徹寄予無限同情。

    唉,這個可憐又倒楣的莫徹,什麼人不去惹,偏偏惹到有仇必報的汪芮琦,未來肯定沒好日子過。

    「對了,順便跟花店訂一束白色小雛菊,一起帶去。」一不做二不休,汪芮琦若不把莫徹活活氣死,難消心頭之恨。

    「白色小雛菊芮琦姐,妳是去探病還是去弔唁?探病送人白色小雛菊,擺明瞭觸他黴頭,咒他去死嘛。」阿龐深深覺得芮琦姐不去製作整人遊戲的電視節目實在太可惜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擺張香案,焚香默禱,祝他早死早超生。」她笑得一臉桃花舞春風。

    「這……」這會,阿龐終於明白何謂笑裡藏刀了。

    「阿龐,快去把水果跟鮮花準備好,再陪我一起去醫院。」她敢這麼提著一籃珍珠芭樂、捧著一束白色小雛菊去醫院探病,當然得找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護駕,而眼前的阿龐就是最佳人選。

    個性憨厚的阿龐濃眉大眼闊嘴厚唇外加虎背熊腰海豚肚,他若在方正的下巴蓄上一把大鬍子,就可比抓鬼大師鍾馗,相信連鬼見了都會退避三舍;她帶著他一同去探病,等於是貼了張平安符。

    「什麼妳叫我陪妳去醫院」阿龐蹬地跳了半天高。

    「怎麼?你不願意?」她挑了挑兩道彎彎的柳葉眉。

    「不,我願意,我當然願意。」阿龐認命的點頭如搗蒜。

    「那就快去準備鮮花素果吧。」她快樂得想扯開嗓門引吭高歌。

   

    「嘖……你瞧瞧,一個嗆傷的消防員居然住進頭等病房耶,這未免太浪費咱們納稅人的血汗錢了,也不怕半夜作惡夢摔下床跌斷骨頭。」汪芮琦尖酸刻薄地大肆抨擊。

    打從她踏進馬偕醫院,立刻引來候診民眾紛紛探頭探腦對她行注目禮。民眾不是因為她長得太妖嬈太美麗,而是她手上那束白色小雛菊出現在醫院,感覺很不協調,怎麼看怎麼刺眼。

    她狀極優雅的摘下茶色橢圓框墨鏡,顧盼生姿,大方接受投注在她身上的幾百道狐疑的眼光。反倒是長得一臉兇神惡煞的阿龐,活像考試作弊當場被逮的小學生,一徑低著頭進入電梯,再緊緊跟隨汪芮琦的腳步,走出電梯來到頭等病房門口。

    「芮琦姐,據我所知,一般健保給付只供住四人一間的普通病房,若病房升等,得自掏腰包。」阿龐實話實說。

    「我還以為你的舌頭被貓叼走,變成啞巴了。不然,一路上怎會如此安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挖苦一句。

    「我——」阿龐怪難為情的盯著手上的珍珠芭樂;別看他這個大塊頭長得粗獷雄健,其實,他臉皮薄得很。

    「我們進去吧。」她努努嘴,示意阿龐開門。

    「芮琦姐,妳……妳真的要進去?」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阿龐一定毫不猶豫選擇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進去我來幹嘛?你以為我吃飽沒事幹,跑到醫院閒逛啊?」

    「我……我覺得妳跟莫徹談不上交情,就算兩手空空進去探病,莫徹應該不會見怪……」阿龐恨不得將珍珠芭樂跟白雛菊扔進垃圾桶毀屍滅跡。

    「什麼兩手空空?你沒看見我一手鮮花一手水果,禮數可周到呢。」她的嘴角浮現一抹最甜美的惡劣笑容。

    「可是……」

    「可是什麼?」

    「妳不怕莫徹拿妳送他的珍珠芭樂丟妳頭啊?」阿龐擔心的問。

    「怕什麼!別忘了,莫徹才兩隻手,我們兩個人合起來有四隻手,真要玩丟芭樂大戰,難道我們四隻手會丟輸他兩隻手嗎?少沒出息了,我們快進去吧。」她朝阿龐翻了翻白眼。

    「喔。」阿龐不得不硬著頭皮推開病房的門。

    汪芮琦一馬當先進入病房,雪白的病床上卻不見莫徹的身影,原來他老兄正舒適地坐在窗前看書;聽見了腳步聲,他的視線才從書本的字裡行間轉移到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汪芮琦身上。

    「兩位……是不是走錯病房了?」他隨手合上攤在膝蓋上的書本。

    「你忘了我啦?〇一五二。」他略帶沙啞的低沉磁嗓敲進她的耳膜,這聲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妳是?」她喊他〇一五二?全天下也只有一個人曾惡聲惡氣喊他〇一五二。難道她就是……莫徹不大肯定的瞇著眼,似乎很難將眼前這名巧笑倩兮的氣質美女跟昨晚那個少根筋還很番很魯的恰查某聯想在一起。

    「閣下真的只是嗆傷嗎?要不要請醫生順便檢查一下你的腦袋?我真擔心下樓時那一跤,說不定把你摔成了腦震盪。要不然,怎麼才相隔短短十多個小時,你就不認得我啦?」她笑得一臉天真爛漫,還裝無邪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哦,我想起來了,妳不就是那個火警後要先換衣服再搭電梯緊急疏散的無知小姐嗎?」他不假思索的反攻回去,顯然嗆傷根本無損他舌頭的戰鬥力。

    「噗!芮琦姐,他所形容的那個無知小姐真的是妳嗎?」一旁的阿龐皮癢討打地噴出笑聲。

    「我……那是因為我被一名粗魯的消防員從宿醉中搖醒,才會導致腦筋一時秀鬥。」一句無知小姐,把汪芮琦氣得火冒三丈,惱羞成怒的她先回頭狠狠瞪阿龐一眼,警告他閉嘴,才將拎在手上的珍珠芭樂跟白色小雛菊一古腦兒塞進莫徹手中,迷人的粉嫩菱唇綻開一朵無懈可擊的笑花,言不由衷地甜甜祝福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你笑納,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他覩帥的臉龐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驚訝,蓄滿濃濃譏誚的唇線迅疾勾勒出一抹了然於胸的冷笑。他抽出插在花束裡的名片,念著:

    「『米堤亞製作公司』汪芮琦。妳是電視製作人?」

    「是啊,芮琦姐是電視圈首屈一指的製作人,她製作的連續劇檔檔叫好又叫座。」多嘴的阿龐搶著回答,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氣樣。

    「喔。」他淡淡應了聲喔,慢條斯理走了過去,將她硬塞給他的芭樂跟花束放在小長桌上。

    一般人聽到電視製作人的頭銜就會兩眼發亮,莫徹卻反應冷淡,令阿龐忍不住多瞄他一眼。

    莫徹長得英俊有型,深邃的五官散發出一股冷冷的傲氣,感覺又帥又酷。

    阿龐偷偷決定要找個機會建議芮琦姐簽下莫徹,他相信莫徹未來走紅的程度,一定可以淩駕F4。

    「謝謝你昨晚不惜撬壞我家門鎖,強行進屋通知我緊急疏散。」她夾槍帶棍致謝,口氣隱含著極度不滿。

    不滿?

    是的,不滿。

    當汪芮琦看見莫徹將她家那扇高雅的硫化銅門敲凹一大塊時,氣得臉都綠了。

    眼裡容不下一絲不完美的她,一大早就打電話聯絡鋁門窗師傅前去丈量,重新訂制一扇門。

    「我足足按了三分鐘門鈴,卻一直不見妳來應門,逼不得已,只好撬壞妳家的門鎖進去。」他當然聽出了她話中的不滿,趕緊為自己的行為提出辯解。

    「呃……住頭等病房挺舒服的嘛。」她岔開話題,優雅的轉了個圈,流覽一下約莫八坪大小的空問。

    「舒服?妳有興趣的話,不妨以全身健診為由,住進來試試看舒不舒眼?」他開口邀她住院的口吻,宛如邀她參加旅行團似,一派輕鬆。

    「你……」汪芮琦聞言一愣,隨即不甘示弱的挖苦著:

    「聽說你被濃煙嗆傷住院,我立刻擱下手邊的工作,買了鮮花跟水果趕來醫院探視,以報答你昨晚的緊急疏散之恩。不過,從你的牙尖舌利看來,我似乎太多慮了。」見到莫徹神采奕奕,像一尾活龍,汪芮琦心裡沮喪得想尖叫想狠狠踢他一腳。

    「謝謝妳的鮮、花、水、果。」他戲謔地加重語氣。

    「甭客氣。對了,你是嗆傷的病人,應該多喝水多休息少說話。那……我就不便再多打擾。阿龐,我們走吧。」自討沒趣的汪芮琦也不等莫徹回答,就匆匆拉著阿龐悻悻離開。

    厚!她在百忙之中巴巴跑來,無非是想看他的懨懨病容,沒想到他看起來精神不錯,臉上甚至連個瘀青或擦傷都沒有。

    而,最、最、最氣人的是,她原本以為當他看見她送的珍珠芭樂跟白色小雛菊時,一定會覺得晦氣而大動肝火,嘿……只要他一動怒,她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沒想到他居然一點也不動氣,還很有風度的笑納,逼得她不得不把精采絕倫的罵人詞句統統悶在肚子裡,恨英雄無用武之地。

    莫徹目送她跟阿龐離去的背影,轉身將插在花瓶裡的漂亮紫羅蘭取出扔進垃圾桶,隨手抓起那東白色小雛菊,先湊至鼻尖嗅了嗅,再喂進花瓶裡;接著慢條斯理的從水果籃裡拿出一顆芭樂,隨便在袖子上擦了擦,再狠狠咬一口。

    呃……汪芮琦,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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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米堤亞製作公司」即將開拍的「紫色之戀」,是一部唯美的浪漫偶像劇;劇中描述男女主角同在一棟紫色玻璃帷幕辦公大樓上班,兩人從邂逅、口角、相戀、分開、複合……高潮迭起的情節,糾結出一段纏綿俳惻的愛情故事。

    劇中的幾個重要角色都已經敲定人選,比較讓劇組感到頭疼的是必須儘快找到一棟符合劇本所需的紫色玻璃帷幕大樓,作為整出戲的主要場景。

    然而,放眼大臺北街頭,茶色玻璃帷幕或者藍色玻璃帷幕大樓比比皆是,至於紫色玻璃帷幕大樓,可就得下一番工夫去尋找了。

    於是,工作人員兵分幾路開車四處尋找,最後相中「莫氏集團」的總部大樓,最符合劇情需要。

    氣派雄偉的「莫氏集團」總部大樓,夢幻的紫羅蘭色玻璃帷幕跟編劇筆下的辦公大樓相當吻合,就連門廳規畫的藝廊也跟劇本不謀而合。

    在會議室召開製作小組會議的汪芮琦看著「莫氏集團」總部大樓照片,喜形於色的擊掌表示:

    「你們瞧!『莫氏集團』總部大樓,從它外觀的大圓柱到它的旋轉門,仿佛為『紫色之戀』量身興建似。」她將照片遞給編劇。

    「就是它!就是它!它跟我想像中的紫色大樓一模一樣。天啊!沒想到臺北這個水泥叢林,居然找得到這麼如夢似幻的大樓!」一向給人沉穩內斂印象的編劇,這時候也忍不住驚喜得又叫又跳。

    「既然連編劇都認同,那麼就決定是它了。」汪芮琦鬆口氣的靠向椅背宣佈。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擔心找不到編劇筆下的大樓,那麼「紫色之戀」也就無法如期開鎊。

    「就決定是它了?芮琦姐,妳不覺得妳的說法太一廂情願?人家『莫氏集團』肯不肯出借辦公大樓供我們拍攝連續劇還是個未知數呢。」務實的阿龐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這……」汪芮琦的笑容僵在臉上。

    阿龐說得沒錯。

    「莫氏」大樓再適合,可是決定權並不在她手上,自己的確高興得太早了。

    「芮琦姐,安啦,我一定負責借到場地。」執行製作鳳馨豪氣萬千的拍胸脯掛保證;舉凡跟製作相關的大小事宜,全由鳳馨一手統籌處理。

    「可是……要跟『莫氏』這種大財團商借辦公大樓拍攝,也許要來來回回洽談好幾趟,才有可能談出個結果來,妳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恐怕……不宜在外頭奔波吧?」汪芮琦很體恤地瞄了眼鳳馨大腹便便的企鵝身材。

    「我……」鳳馨低頭摸摸肚皮,有點懊惱自從懷孕後,原本曼妙的曲線竟像吹氣球似,完全走了樣。

    「芮琦姐,那就由我去洽談好了。」負責宣傳的嘉怡很講義氣的自告奮勇。

    「妳?拜託喔,兩天前妳騎車摔倒,摔得鼻青臉腫,這會兒,妳的兩片嘴唇還腫得像火鍋料理的鑫鑫腸呢。」她皺住眉,按了按漸漸發疼的太陽穴。

    唉!她究竟是流年不利還是犯太歲?

    為何身邊不是孕婦就是傷兵?

    她想找個能言善道、態度謙恭有禮的人去借個拍攝場地,卻派不出人來。

    「芮琦姐,我啦,派我去啦。」阿龐一臉的躍躍欲試。

    「派你去?」她當場傻眼。

    「不行!絕對不可以派阿龐去!」在座的女生們很不給阿龐面子,齊聲投下反對票。

    「喂!妳們……妳們臉上是哪一號表情啊,很傷我的自尊心耶。」阿龐氣得吹鬍子瞪眼。

    「阿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長得一臉橫肉,我擔心你都還沒開口說話,就被人家誤會你是討債公司派去討債的黑道兄弟,二話不說就直接轟你出去哩。」大肚婆鳳馨委婉的解釋。

    「這……人家我也很想長得像貝克漢,不願像鍾馗哇,可是,打從我出了娘胎就是這副長相了,我也很無奈呀。」阿龐不止一次在同事面前抱怨爸媽生他時沒做好品管。

    「阿龐,其實你醜歸醜,卻醜得滿性格的。」嘉怡趕緊出言安慰阿龍。

    「是嗎?」阿龐略感意外的反問,心想:如果今生無緣當帥氣男,改當性格男也不錯。

    「依我看……就由我出面接洽好了。鳳馨,散會後,妳先打電話過去跟『莫氏集團』有權作主出借場地的人取得聯繫,等妳約好時間後,我再過去拜訪。」汪芮琦決定親自出馬。

    「好。」

    「嘉怡,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最近妳要多安排一些跑娛樂版的記者跟我餐敘,我要當面拜託這些記者先生小姐在『紫色之戀』開鏡時,多發幾則新聞稿,討個好彩頭。」汪芮琦轉頭吩咐著。

    「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

    「阿龐……阿、龐!」汪芮琦回頭瞥見阿龐兩眼發直的盯著落地窗外猛瞧,她沒好氣的彎起食指敲擊桌面。

    「嗄?對不起,芮琦姐,妳叫我啊?」阿龐怪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

    「怎麼?外面那棵龍眼樹上面是不是躲了一個鋼管辣妹?瞧你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米堤亞製作公司」位於建國南路靜巷內一棟七層華廈的二樓,隔壁是一幢日式老建築,花木扶疏的庭園裡種了一棵樹葉茂盛似傘蓋的龍眼樹。

    每到夏天,龍眼樹便會結實累累。

    童心未泯的阿龐最喜歡在竹竿前端用膠帶牢牢黏妥美工刀,然後伸到隔壁去偷摘龍眼,再將偷摘來的龍眼和同事一同分享。

    同事們眉開眼笑地吃完龍眼後,得到一個很一致、很劣根性的偷吃心得,那就是——阿龐辛苦偷摘的龍眼,果然比花錢買來的龍眼要來得甜。

    「不是鋼管辣妹,是一個像猴子爬樹的男人。」阿龐據實以告。

    「像猴子爬樹的男人?」

    阿龐的話甫出口,在場的女生已經全擠到陽臺去探究竟了。

    她們看見了一個男人,在驕陽底下,穿著厚重的消防衣消防鞋,頭上套一張網罩,全身從頭到腳包得密不透風,正站在如碗口粗的龍眼樹幹上,拉長脖子往濃蔭處仰頭張望。

    「喂!你們在下面做什麼?」阿龐按捺不住好奇心,俯身大聲問圍在樹下的警消人員。

    「我們正準備摘除大蜂窩,你們不要一堆人擠在陽臺看熱鬧,趕快進去關好門窗,小心被蜂螫到。」一名消防員好心警告他們。

    可,警告歸警告,大夥兒卻全當它馬耳東風,一徑站在最有利的位置,擦亮眼睛等著親眼目睹整個摘除蜂窩的緊張刺激過程。

    「咦!」汪芮琦忽然發現那名擔任摘除蜂窩任務的消防隊員,他的身高體型跟背影,怎麼愈看愈眼熟?好像是他——

    莫徹!

    天哪!真的是他耶!

    那個令她恨得牙癢癢的莫徹,就算燒成灰,她都認得!

    嘿……太好了,聽說每個大蜂窩少說也聚集了千百隻蜜蜂。

    萬一……莫徹不小心驚擾了蜜蜂,鐵定會被蜜蜂盯成一顆大豬頭。

    呵!這麼精采的鏡頭,她豈能輕易錯過。汪芮琦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拚命鑽到最前面,目不轉睛等著看莫徹出糗。

    時間一分一秒溜逝,在場的人莫不屏息以待!

    只見那名全副武裝的消防員取下系在腰際的大袋子,交給另一名消防員幫忙將袋口打開後,隨即,握著鋒利的鋸子,對著那顆比籃球還大一倍的蜂窩,小心翼翼的進行摘除動作。

    當蜂窩像球一般滾進袋子內,兩名消防員立刻把袋口捆綁得死緊,然後,以垂吊的方式,將裝有大蜂窩的袋子一點一點慢慢放下去給在樹下接應的警消人員。

    「好耶!這麼大的蜂窩,帶回隊上後,可以泡上好幾壇蜜蜂酒了。」站在樹下的消防員警紛紛鼓掌叫好。

    「啊……好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汪芮琦身上的杠子花香水味兒太迷人,竟吸引了一隻落跑的蜜蜂,趁她不注意時,在她光潔的額頭狠狠螫了一下,痛得她哇哇大叫,倉皇逃竄進會議室;其他人見狀,趕緊關閉門窗,回到會議桌坐好。

    汪芮琦輕撫額頭上隆起的腫包,又氣又惱的想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每次莫徹一出現,她就災難不斷?

    莫非,她跟莫徹生肖犯沖外加八字不合?

    一定是。

    她打定主意,決定以後要離莫徹這尾帶塞的衰人愈遠愈好。

    是的!

    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哇!將張大千的大幅潑墨荷花高掛在門廳牆上?連朱銘的太極石雕也大方地擺在人來人往的入口處?這些動輒數百萬元的藝術真品,就這樣大剌剌公開展示,也不怕遭竊?這個「莫氏集團」的總裁未免也太招搖了吧?完全顛覆咱們老祖宗「財不露白」的遺訓。汪芮琦攬眉,不斷在心裡嘀咕。

    但,轉而一想,人家總裁財大氣粗愛現愛招搖,既不把宵小放在眼裡,她幹嘛多管閒事,為他瞎操心?

    此行,她只要順利借到場地拍攝劇集就阿彌陀佛了。

    她自我解嘲的扯唇淡笑,踩著高跟鞋「蹬蹬蹬」走過去告訴端坐在櫃檯後面的接待小姐,說:

    「對不起,我跟莫總裁有約。」

    「請問妳是?」

    「我是『米堤亞製作公司』的汪芮琦。」她遞上名片。

    「呃……汪小姐,請妳搭最後面的專用電梯,就可以直接到達二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接待小姐翻了翻手上的預約會客名單,找到汪芮琦的名宇後,熱心的指了指電梯。

    「謝謝。」她頷首微笑,轉身朝總裁辦公室的專用電梯走去。

    當她經過幾部開開合合的電梯,看見裡頭擠滿了進進出出的人群時,不禁慶倖自己搭乘的是總裁專用電梯,不必跟那麼多人擠。

    「當!」汪芮琦等候的總裁專用電梯門滑了開來,她走了進去。

    就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剎那!

    「請等一下!」一隻有力的手臂硬將電梯門攔住。

    「莫徹!這個世界真小啊。」她瞪著兩顆晶晶亮亮的眼珠子,不敢置信地打量著喘吁吁進入電梯的莫徹。

    「我想,妳內心真正感歎的不是世界真小,而是……冤家路窄吧?」他瞇起噙笑的眼,審視她佈滿錯愕的臉。

    「你怎會在這裡出現?我猜……是不是這棟大樓的某個角落長了個大蜂窩?或者是這棟大樓消防不及格?」她刷白美麗的臉孔,內心忍不住哀號:人家打扮得美美的來借拍攝場地,怎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遇見他這尊衰神!

    從每次遇見他,她就災難臨頭來推斷,此行,她想如願借到場地的機率可能掛零。嗚……她真是衰到家了。

    「臺北市區哪來那麼多蜂窩?再者,據我所知,這棟大樓消防安檢年年都順利過關。」

    「哦?那麼,你一定是搭錯電梯了,這是直達頂樓的總裁專用電梯。」她很雞婆的按住Open,很雞婆的提醒他。

    老天垂憐!她真的不想跟他一起搭電梯,哪怕是短短的幾十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折磨一種懲罰一種酷刑。

    「謝謝妳的提醒。不過,我很確定自己沒搭錯電梯,我跟妳一樣正要去總裁的辦公室。」他笑著拿開她的手,讓電梯門緩緩關上,平穩地往上升。

    「你該不會也湊巧跟總裁有約吧?」她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他——亞曼尼細紋襯衫搭銀貂色西褲,看起來風度翩翩,像個高級主管。

    「妳說呢?」他不置可否的朝她迷人地笑了笑,害她的心臟陡地撲通了下,感覺狹窄的電梯空間霎時充斥著他的男人味。

    「差五分就三點整,莫徹,我跟總裁約定三點鐘晤談,所以,你就有點耐性慢慢等我跟總裁談完之後,再輪到你吧。」她覷了眼腕表。

    「妳跟總裁很熟?」

    「不,我跟總裁素昧平生,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那……說不定他跟妳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必三分鐘就草草結束跟妳的談話。」

    「我發誓我一定要挖空心思、想盡辦法拖延我跟他的談話時間,好讓你坐在那裡乾等枯等。」她使壞輕笑。

    「妳……請問,我究竟哪裡得罪妳?令妳如此……討厭我?」他相信要不是極度憎厭他,就絕不會在探病時故意送他芭樂送他白色雛菊,觸他黴頭。

    「不錯嘛,至少沒麻木不仁,至少還知道我討厭你。」她牙尖嘴利地痛快揶揄。

    「說吧,我究竟哪裡得罪妳了?」他是真的想不出來。

    「你真的不知道?我真懷疑你的腦袋裡有沒有半盎司腦漿。莫徹,那天深夜,你搖醒我,緊急疏散,卻害我摔成又髒又臭的落湯雞。結果,我那張醜不拉嘰的照片被記者放大刊登在娛樂版上,害我成為死對頭的笑柄,趕在第一時間就打手機來糗我一番。」她不說不氣,愈說愈氣,氣得一雙美麗的瞳眸又黑又亮。

    「那張照片我也瞧見啦,我覺得妳的模樣雖然狼狽,卻美麗不減。」他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睇她氣紅的瑰頰。

    「美麗不減?才怪!那是閣下的眼睛嚴重脫窗才會睜眼說瞎話,你……」她火到恨不得掐死他之際,電梯門突然「當」地敞了開來;她瞪著冒煙的火眸,咻!咻!咻!連續射出幾道眼刀劈向他,在踏出電梯前,還跩裡跩氣地抬高下巴,撂下狠話:

    「謝天謝地,頂樓到了,我很高興不必再跟討厭的你說話。莫徹,我真希望你從這一刻起,永遠、永遠從我眼前消失。哼。」話畢,甩著一頭烏溜長髮揚長而去。

    留下一臉饒富興味的莫徹。

   

    天不從人願。

    幾分鐘前才揚言希望莫徹永遠從她眼前消失的汪芮琦,當她前腳踏進總裁辦公室時,宛如遭到五雷轟頂般,從頭殼直麻到腳底心,整個人呆若木雞。她那張令男人垂涎的紅灩灩菱角嘴,此刻正像白癡似的張成一個可笑的大圓圈。

    她在內心作垂死掙扎——她一定是在作夢!作一場惡夢!

    那個殺千刀的〇一五二消防員,絕不是「莫氏集團」的總裁。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正一點一滴從她體內流失。

    這個可惡複可恨的渾蛋莫徹,剛才在電梯內為什麼不向她表明身分?為什麼像貓戲鼠般捉弄她?

    她先是一陣錯愕,之後,憤怒灌飽了她。

    「妳的表情告訴我,妳的內心正遭受強烈的震撼。怎麼?妳派人打電話過來,請我無論如何務必要撥空跟妳晤談之前,沒打聽清楚妳晤談物件的名字叫莫徹?」他臉上溫煦的笑容看起來無辜又無害極了。

    汪芮琦緊緊捏住兩枚小拳頭,努力克制自己恨不得沖上去、一拳打爛他那該死笑容的衝動。

    「我承認我犯下嚴重的錯誤,沒打聽清楚『莫氏』總裁的大名。如果我事先知道你就是『莫氏』的總裁,也就沒必要浪費時間跑這一趟了。」她喪氣地覆下長睫,企圖穩住紊亂的呼吸。

    「既來之則安之,妳請坐。」

    「坐?不必了,我立刻就走。」

    「連坐下來都不敢?妳在害怕什麼?」他拿話激她。

    雖然跟她只有數面之緣,他卻仿佛已認識她很久很久了似,明白激將法對她絕對管用。

    「誰說我害怕……」果不其然,她氣衝衝轉身,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很好,請說吧。」莫徹很滿意的叉起十指,瞧著她火氣旺盛的潑辣模樣,呃……那個他曾經領教過的刺蝟女孩回來了。

    「說?說什麼?」她腦筋一片混沌的眨了眨活靈靈的大眼睛。

    「妳不是想跟我借辦公大樓拍偶像劇嗎?」

    「是啊。幾分鐘前,我的確想跟你借。現在……不了。」她逕自在腦袋裡飛快計算著若暫時擱置「紫色之戀」,必須面臨的損失與賠償。

    她已經拿下S台八點檔的黃金時段,而「紫色之戀」尚未開拍,光憑超強的卡司陣容,大陸跟星馬一帶的賣埠簽約金都已經收足,到時候若無法如期履約,該支付的違約金,可能會逼得她將這幾年賺到的鈔票一口氣吐個精光。

    「妳連嘗試說服我都不想,只想打退堂鼓?」他溫和的口吻找不到一絲火氣。

    「打退堂鼓總比低聲下氣求你來得有尊嚴吧?」她掀眸直直望進他深邃的黑眼中。

    「妳是來跟我借辦公大樓,還是來跟我……嘔氣?」他抬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性格的下顎。

    「我當然是來借辦公大樓。不過,我相信,就算我有一百個理由,你也不會借給我。」她有點洩氣的說。

    唉!禍從口出,都怪自己剛才在電梯內不該逞口舌之能,讓事情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一百個理由太多了,我怕沒時間聽完。不如這樣吧,就一個理由,只要妳給我一個理由,我自會斟酌要不要把辦公室借給妳。」他給她臺階下。

    照理說,借辦公大樓拍攝劇集這種瑣碎事,頂多到他弟弟莫飛那裡就會被擋下。誰知總機小姐陰錯陽差把電話轉到他線上,而當電話鈴鈴作響時,他的秘書又剛好不在座位上,他因不耐煩催命似的電話鈴聲才按鍵接聽。說實話,若非對方開頭那句「米堤亞製作公司」引起他的高度興趣,他早就掛斷電話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竟一口答應跟汪芮琦晤談,也才有了今日之約。

    「真的只要一個理由?」她半信半疑。

    「嗯。」他肯定的用力點頭。

    「這……請你讓我好好想想。」她事先擬好了幾個優渥的方式,準備以利人利己的理由來說服他;其中包括願意支付高額租金,或者每集免費給他十五秒廣告以及在片頭片尾打上贊助公司的名稱,為「莫氏集團」做宣傳……等等。

    只是,當她想起蔣佩臻曾經提及「莫氏集團」每年編列十億元的廣告預算時,不禁覺得免費贈送十五秒廣告時間可能無法打動他說服他,還顯得很小兒科呢。

    噢!為什麼知道「莫氏」的總裁是莫徹後,她事先擬妥的各種理由都變得微不足道?讓她一個也說不出口。

    「想好了沒?」他催促的問,似乎沒多少耐性。

    「呃……你擁有龐大的『莫氏集團』,卻在百忙中加入義消的行列,想必擁有一副熱心助人的心腸……」她艱澀的舔舔唇,舌頭竟打結似,再也說不下去。

    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的他,聽到她逢迎拍馬的說詞時,笑意霎時從他嘴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譏誚。

    「噁!我真的說不下去了,這些話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噁心想吐……算了,我不借了,我沒必要為了借你的辦公大樓,明明骨子裡討厭你討厭得要命,卻要強迫自己說好聽話奉承阿諛你。」

    「幸好妳及時踩煞車,說出真心話,否則,妳若繼續言不由衷讚美我的熱心,我保證會毫不猶豫的把妳攆出去。汪小姐,我一向喜歡誠實的人,所以,我答應把辦公大樓借給妳拍偶像劇。」

    「嗄?不會吧?我說我打骨子裡討厭你討厭得要命,你聽了之後,不但不生氣,還答應把大樓借給我?」她震驚地瞪著他英俊的臉龐直瞧,想從中找出一絲惡作劇的成分,然而,他的表情說有多正經就有多正經,不像是在尋她開心。

    「喜歡跟討厭存乎一念間,妳選擇討厭我或者喜歡我,老實說,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他自負的攤手聳肩。

    「你……」好狂的口氣!不過,看在他答應借大樓給她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雖然我願意把大樓借給妳拍攝劇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妳只能利用不上班的假日來拍攝,避免影響員工上班的情緒。」

    「你放心!我會請導演先將分鏡表列好,然後將發生在這棟紫色大樓的劇情集中跳拍後,再剪輯入劇集裡。我相信利用幾個周休二日的假期應該就可以順利拍完。」

    「很好。」

    「哥,我拿到『合泰』明年度的訂單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一個跟莫徹長得一樣帥的男子,瀟灑地揚著手上的牛皮紙袋,興匆匆走進來。一看見汪芮琦,馬上熱誠的伸出手,說:

    「美女,我叫莫飛,妳是?」

    「汪芮琦。」她柔軟的纖手禮貌地握住莫飛的大手。

    「汪小姐,在哪高就?怎麼從來沒見過妳?」莫飛執起她的手,很洋派地湊唇親一下才放開。

    一旁的莫徹見狀,微慍的擰住眉頭。

    「我是電視製作人。」她一面回答,一面分心瞄了眼莫徹,搞不懂剛才他還有說有笑的,怎麼這會兒他老兄竟結個屎面。給誰看啊?

    「電視製作人?妳長得這麼漂亮,卻甘心躲在幕後工作,豈不辜負了老天爺賜給妳的美貌?對了!汪製作人到公司找我哥,是不是想邀我哥演戲?」莫飛油腔滑調的說著。

    「阿飛,汪小姐是來找我商借大樓拍戲,不是來邀我演戲。」

    「借大樓拍戲?汪小姐,我哥行事低調,我敢跟妳打賭一塊錢,他絕不會答應把大樓借給妳拍戲,我勸妳還是及早死了這條心吧。哥,我說得對不對?」莫飛回頭問莫徹。

    「哈,這回你猜錯了,我已經答應將大樓借給汪小姐拍戲了。」莫徹好整以暇的把頭仰靠在沙發椅背上。

    「哇嗚!明天的太陽要打從西邊出來了。汪小姐,我哥的個性是出了名的龜毛兼難搞,請妳快點告訴我,妳是如何說服我哥的?」

    「說服?沒有哇,我……我好像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甚至連場地租金都沒提耶。」事情順利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真的沒有?」莫飛搓著下巴,一臉知兄莫若弟的對著莫徹擠眉弄眼,曖昧笑道:「哥,你為汪小姐破了例,這其中大有文章哦。」

    「我只不過是將大樓借給汪小姐拍戲罷了,有什麼文章?」他矢口否認。

    「是是是……你是總裁,你說沒有就沒有。既然你那麼慷慨答應出借大樓,我這個當弟弟的當然也就義不容辭的下海客串一下嚮導了。」莫飛完全無視莫徹傳來的警告眼神,徑將熱情的手搭上汪芮琦的肩,說:

    「汪小姐,現在,我就帶妳逐層參觀我們的總部大樓,有幾個地方無論如何妳一定要納入鏡頭。尤其頂樓的玻璃屋花園跟大樓入口處的那一整牆瀑泉,保證讓妳的戲看起來美不勝收。」

    「太好了!我……我可以上頂樓參觀玻璃屋花園嗎?」她問莫徹,卻瞥見他滿臉的不悅,這……他該不會是後悔答應借大樓給她吧?

    為了怕他出爾反爾,她決定順著莫飛的提議,準備開溜。

    「當然可以。」莫徹面無表情的點頭。

    「謝謝。」汪芮琦如釋重負地跟隨莫飛的腳步,逃離莫徹的辦公室。

    唉,也不知道為什麼……

    莫徹總令她莫名緊張,而,初見面的莫飛卻讓她感到輕鬆自在。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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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3: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週五,「紫色之戀」選在中午十二點吉時正式開鏡。

    劇組人員依照慣例,恭恭敬敬地擺上鮮花、三牲跟水果祭拜,祈求拍攝過程一切平安順利。而,沖著汪芮琦製作的幾檔戲都收視長紅,今天開拍新戲,現場擠滿了應邀前來採訪的記者,藉以炒熱開鏡的氣氛。

    週六,演員跟工作人員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莫氏集團」總部大樓拍攝,截至下午四點鐘為止,都按照原先所預定的拍攝進度在進行,甚至,還小小超前。

    導演喊「卡」後,吩咐演員換裝準備跳錄另一場戲;這時候,汪芮琦帶著親自下廚調煮的冰花銀耳露跟水果前來探班慰勞大家。

    「芮琦姐,妳是不是也該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樓給莫徹喝?」大啖哈密瓜的阿龐向她建議。

    「莫徹?今天是周休二日假期,他還來上班?」她頗感意外。

    「早上十點,我們才剛到不久,我就看見他一個人進來。」阿龐把哈密瓜的皮塞進塑膠袋內。

    「他有沒有說什麼?」她心中大叫不妙的低頭看看滿地交錯的電纜線,以及高高迭在角落的空便當盒及飲料罐,把原本極富藝術氣息的大樓門廳搞得像福德坑垃圾掩埋場。

    「他只是遠遠跟我點頭打招呼,什麼話也沒說,就搭電梯上樓去了。

    「現在都下午四點多了,也許他已經離開了。」

    「不,他還沒走。」

    「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我一直睜著我的雷達眼盯住旋轉門,嚴禁閒雜人等混進來。」阿龐睨眼圈圍在門外的大批影迷。

    話說「紫色之戀」的男女主角是影劇圈新竄起的當紅炸子雞,各自擁有一堆忠實粉絲:這些熱情的粉絲一打聽到心目中的偶像在這裡拍戲,竟心甘情願忍受燠熱的九月秋陽守在門外,不肯離去。

    「好吧,我就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去給他喝。」就算她再怎麼討厭他、再怎麼不願意跟他打交道,但念在他慷慨出借大樓的份上,于情於理,她都應該心存感激,找機會多少回報一下。

    她拿起一碗冰花銀耳露,進入總裁專用電梯內。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莫徹頭也沒抬的揚聲回應。

    「莫徹……對不起,我應該稱呼你莫總裁。莫總裁,你真辛苦,假日還跑來加班?」打一開始她就莫徹長莫徹短的喊,現在要她改叫他莫總裁,還真拗口、不習慣得緊哪。

    「妳還是喊我莫徹吧,叫莫總裁不只妳感到彆扭,我聽了也渾身不自在。」

    「這……好吧。莫徹,我特地送一碗冰花銀耳露上來,請你嘗嘗我的手藝。」她將碗擱在他面前。

    他受寵若驚的凝睇著她,仿佛她臉上開了一朵花似。

    「快吃啊。」她被他看得心慌慌,有點手足無措的開口催他。

    「謝謝。」敏銳的莫徹感受到她的不安,為了不讓她陷入窘境,於是端起碗,很捧場的將碗裡的冰花銀耳露吃個精光。

    「好吃嗎?」見他把冰花銀耳露吃光光,她高興得合不攏嘴。

    「不甜不膩,很好吃。」他做出評語。

    「喜歡的話,改天我再為你煮——」

    轟然間,一陣天搖地動,劇烈的左右搖晃,搖得她止住話,搖得她面如土灰,搖得她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驚恐地瞪得老大,搖得她再也顧不得維持女強人的幹練形象,慌慌張張撲進他的懷抱尋求保護;她仰起蒼白小臉,牙齒上下打顫的說:

    「這……我的媽呀,是……地震。」

    「別怕,別怕。」他安撫地拍拍她不住顫抖的肩膀,很意外外表強悍的她,居然怕地震怕成這副快崩潰的模樣。

    「嗚……拜託你把我……抱緊一點,求求你再抱緊一點。」她淚眼婆娑地厚著臉皮不斷央求他。

    她作夢也沒想到莫徹這個討厭鬼寬闊溫暖的胸膛,竟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莫徹瞠眼愕然,隨即恭敬不如從命地兩手交抱,將她纖柔的嬌軀箍得緊緊,緊得幾乎要將她嵌入他體內。

    原來,汪芮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地震。

    偏偏臺灣處在地震帶上,三不五時地牛就會毫無預警的翻個身。

    每次地牛翻身,總把她嚇得魂不附體,不是躲到衣櫃裡就是藏在桌子底下皮皮挫;要不,就是緊緊抱著站在她身邊的人,哭著不放手。

    「瞧妳都被地震給嚇哭了。」他憐惜地掏出一條方帕,像情人般,極盡溫柔地為她揩淚。

    「地震……好像停了?」她輕聲問。

    「沒錯,地震停了。」他不是會乘人之危的小人,遂鬆開摟住她腰肢的大手。

    「對不起,我真是太丟臉了,居然……居然厚著臉皮死抱著你不放。」兩抹紅暈染上她雙頰,將她那對汪汪水眸襯得更加晶亮動人。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藏有不同的恐懼,有的人懼高,有的人受不了空間幽閉,有的人害怕聽見刮玻璃的聲音……所以,妳大可不必為了害怕地震而感到難為情。」他似笑非笑的睇視著她。

    「那你呢?你怕什麼?」他的這番話讓她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神色輕鬆許多。

    「我?我怕什麼?如果妳不覺得我太臭屁的話,那麼,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妳,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遇上讓我感到害怕或不安的事。」他的嘴角揚起不羈的笑紋,恁地耀眼自信。

    「沒有?剛才你不是說每個人心中都藏有恐懼?」

    「哪天等我發現我的恐懼是什麼時,一定優先告訴妳。」

    「這……好吧。」她牽起唇角,笑了笑。

    「為了謝謝妳送好吃的冰花銀耳露給我,晚上我請妳吃飯。妳想吃什麼?日本料理還是法國菜?」他沒問她今晚有沒有空,或者他有沒有這個榮幸……諸如此類的廢話,而是單刀直入邀約。

    「呃……這個季節秋蟹正肥,吃大閘蟹再適合不過了。」

    「吃大閘蟹?好,我們就去吃大閘蟹。」他主隨客意。

    「嗯。」她點頭答應後,才猛然想起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對勁!

    她不是打骨子裡討厭他嗎?

    既然討厭他,幹嘛還跟他一起去吃大閘蟹?

    這……是不是矛盾了些?

    就在她蹙眉困惑之際,莫徹的手機乍然響起,他習慣使然的先看看來電顯示,才按鍵接聽——

    「我是莫徹……是,大隊長……嗄?有人要跳樓尋短……沒問題,我馬上趕過去會合……好,待會兒見。」他折上手機,用歉疚的口吻對她說:

    「很抱歉,我必須趕去支援一個緊急勤務,改天再請妳吃大閘蟹。」

    「支援緊急勤務?我跟你去。」她興匆匆說著,跟五分鐘前被地震嚇哭的沒出息樣判若兩人。

    「這恐怕……不宜。」他闐黑的瞳眸寫著猶豫。

    「不宜?為何不宜?」

    「我要去支援一宗跳樓案,那種讓人扣緊心弦的場面,我擔心妳會嚇到腿軟。」

    「放一百二十個心啦,我汪芮琦除了地震,蝦米攏不驚。莫徹,現在才五點十分,說不定等你支援完勤務,我們還來得及去吃大閘蟹呢。」有沒有搞錯啊?她是來監督拍戲的,怎麼像個愛哭愛跟路的小孩一樣黏著他不放?

    「這……好吧。不過,妳一定要待在警方所拉起的封鎖線外面,以策安全。」每次有人站在高樓頂層揚言要跳樓自殺,底下早就擠滿圍觀的好奇民眾,因此,就算帶她一起前去也無妨。

    「好,我答應你。」她爽快允諾。

    雖說她只是一條跟著去湊熱鬧的跟屁蟲,不知怎地,一顆心竟是忍不住的沸騰起來。

    「我們快走吧。」他很自然的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辦公室,搭電梯直奔地下二樓停車場。

    他掏出遙控器,按開他的銀灰色W休旅車,跨步上前打開後車廂,轉頭告訴她說:

    「對不起,請妳等我三分鐘。」話甫落,他就鑽了進去,「砰」一聲關上車門。

    她十分訝異,他竟不像一般企業家那樣喜歡開所謂的雙B轎車,而是選擇休旅車。

    不過,當她看見他快速換上消防員制服從後車廂出來時,總算找到他開休旅車的答案!原來,莫徹把消防衣帽跟靴子都放在後車廂內;而休旅車寬敞的空間,方便他隨時換穿消防衣趕赴勤務。

    「上車吧。」他坐進駕駛座後,傾身為她開啟右前座車門。

    「謝謝。」她輕巧鑽了進去,系妥安全帶,拿眼角餘光瞄了瞄扔在後頭的淩亂衣褲,不禁紅了臉。

    「在後車箱換衣服的人是我,又不是妳,妳幹嘛臉紅?」他壞壞的撇唇哂笑。

    「你……」她捧著紅得發燙的臉,嬌嗔地橫他一枚衛生眼。

    「哈!請妳坐穩嘍。」他朗聲大笑,隨即瀟灑地單手滑轉方向盤,駕輕就熟地把車倒出停車格,踩足油門飛快駛離。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你不像一般的企業總裁,喜歡兼任什麼商會理事長或者工會理事長,而是選擇當一名義消。」

    「哦?」他感興趣的輕哦了聲。

    「我想,你一定喜歡面對挑戰,且無懼挑戰。」她說出心中的想法。

    他側過俊臉深深地瞅她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進出一簇燦亮。

    「每次消防員出勤務的背後,都隱藏著一連串不可知不可測的風險與挑戰,對不?」

    「妳說得對極了,芮琦。」他騰出右手,欣遇知音般輕拍她的手背。

    他的一句芮琦,竟喊得她的心跳沒來由的亂了節奏。

   

    「記得一定要站在警方的封鎖線外面,等我下勤務後,再過來找妳!」他跳下車,頭也不回的邊跑邊大聲叮嚀她。

    「放心啦!我會遵守約定,不會亂跑的!」她圈起手掌,對著他的背影回喊。

    現場就像菜市場般鬧烘烘,警方拉起的黃色封鎖線外面,早已擠滿了駐足圍觀的民眾,就連開車經過的駕駛人也自動減速,甚至打開窗戶探頭探腦:一時間,周遭的交通秩序大亂。

    此時,消防隊員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將兩個碩大的消防氣墊充氣撐起,雲梯車也往上慢慢伸展長臂,現場民眾的頭紛紛呈一百八十度仰角,屏息注視著頂樓那抹纖細的身影……

    「大隊長,情況如何?」莫徹壓低音量問蹲跪在樓梯口的大隊長。

    「揚言要跳樓的女孩叫邢采麗,警方通知她母親趕來做親情喊話,母女倆已經僵持了……十五分鐘之久。」大隊長低頭看了看手錶。

    「知道她要跳樓的原因嗎?」

    「這個邢采麗曾經因涉嫌過失致死罪遭警方收押;作筆錄時,她說自己在十六歲那年因車禍造成腦部受傷,從此就罹患躁鬱症,必須長期接受藥物治療,但,只要一受到刺激就無法控制情緒。邢采麗更進一步向警方透露,她對男友一片癡情,偏偏男友是個花心公子哥兒,常常背著她劈腿;而引發這場不幸的導火線是,她在逛街時,不巧撞見男友跟別的女孩卿卿我我的從賓館出來。當時她並沒有沖上去大吵大鬧,反而異常冷靜的回家;第二天,她力邀男友到烏來泡溫泉吃土雞,男友欣然開車載她前往。」大隊長咽了咽口水,繼續往下說:

    「當車子行駛在山路時,憋了一肚子氣的邢采麗開始責駡男友不忠。兩人起了嚴重的口角衝突,情緒激動的邢采麗瘋了似的拚命搶抓方向盤,企圖要跟男友同歸於盡,致使法拉利跑車在彎曲山路上蛇行,最後轟然一聲撞上山壁,昂貴跑車撞成一堆廢鐵,她的男友當場死亡,邢采麗卻奇跡似生還。從此,她就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悔恨中,動不動就以自戕來懲罰自己。」

    「她的男友是不是叫莫灝?」怪不得當他聽到邢采麗這三個字時,感覺很耳熟。原來她就是害他堂哥命喪黃泉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大隊長聞言一愣,隨即想起了他的姓氏,問:

    「你姓莫,他也姓莫,他是你的……?」

    「莫灝是我的堂哥,生前是『莫氏集團』的常任董事。」

    「嗄……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吧?」大隊長倒抽一口氣。

    「是啊。」他搖頭苦笑。

    唉,老天爺真愛開玩笑!

    邢采麗害死他堂哥,現在,他卻十萬火急趕來加入救她的行列?

    他忽然好想念好想念莫灝,不知道莫灝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依舊花心不改?

    莫灝的花心,是家族聚會時最受爭議的話題;而很不幸的,他就曾經因為長相跟莫灝有七分相似,常常成為無辜受害者。

    記得有一次,他跟才交往不久的女友在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共進晚餐,突然,有一名冶豔女郎沖到餐桌旁,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揚起手狠狠刮他女友一記耳光。

    當莫徹氣憤扣住對方的手腕,質問她為何動手打人時,冶豔女郎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以為他是莫灝,尷尬致歉後就拔腿跑開;而,他那段剛萌芽的戀情也就此告吹。

    為此,他還在例行董事會散會後,趨前向莫灝抱怨。誰知莫灝竟吊兒郎當笑說自己交往過的女孩多如過江之鯽,實在想不起來他口中的冶豔女郎是何許人。

    對於莫灝輕浮的態度,莫徹很不以為然地勸他對愛情要專一,不要隨便玩弄女孩們的感情,哪天若碰上敢愛敢恨的女孩,小心玩火自焚。可惜莫灝只是玩世不恭的咧嘴笑笑,依然故我。

    沒想到,言猶在耳,卻一語成讖。

    當莫灝的噩耗傳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很惋惜這段夾雜著不忠實與偏執的感情不但玩死莫灝,也毀了邢采麗。

    就在警方將肇禍的邢采麗依過失致死罪移送法辦後,邢太太為了救愛女,不惜砸下大把大把鈔票聘請律師打官司。律師在出庭時,將一迭邢采麗患有躁鬱症的病歷呈給法官,證明她是精神官能症病患,法官最後做出緩刑三年、強制住院治療的判決。

    就在莫徹陷入層層回憶時,忽然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凝重的氛圍,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警告你不要過來!你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往下跳!」原來,邢采麗發現有一名消防員借著水塔的掩護從右翼匍匐欺近她,立刻毫不遲疑的翻身跨坐在矮牆上。只要她的重心稍稍不穩,勢必會倒栽蔥掉下去,跌個腦漿四溢。

    「采麗!妳不要嚇媽咪呀!采麗乖,采麗聽話,媽咪求妳快點下來。」邢太太揪著心口,苦苦哀求。

    「媽咪!是我一手害死莫灝,您看看我的手……我的手沾滿血腥,我是殺人兇手,我要去找莫灝,求他原諒我!」邢采麗神情痛苦的望空告解。

    「不!采麗,妳若死了,媽咪也不想活了!」

    「媽咪!請您讓我再自私一次,好嗎?您也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的良心備受煎熬。媽咪!我活得好累……好累哦,求您讓我去找莫灝,好不好?」邢采麗反過來哀求母親。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唷,嗚……」邢太太哭得肝腸寸斷。

    「大隊長,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很擔心邢采麗弱不禁風,萬一精神一恍惚或者體力不支,後果將不堪設想。」頂樓風大,邢采麗單薄的身影就像掛在枝啞上顫抖的枯葉,隨時都有被風吹落的可能,莫徹認為應該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建議由你出面跟邢太太說話,引開邢采麗的注意力,我則從另一頭沿著矮牆沖過去拉她下來。」

    「你有把握不被她發現嗎?」大隊長憂心忡忡的問。

    「天色漸暗,我正好可以利用夜色作掩護。」

    「好,我會儘量拖延喊話的時間。阿徹,人命關天,茲事體大,你務必要做到迅速確實,否則,以她現在激動的情緒,若她發現了你,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縱身往下跳。」

    「我會見機行事,盡力而為。」莫徹顯得信心十足。

    「小心一點。」大隊長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大聲對著邢太太說:

    「邢太太!聽說妳有血壓方面的疾病?小心別哭壞身子。」

    「哭壞身子算什麼!只要能讓我女兒打消尋短的念頭,就算叫我哭瞎一雙眼睛,我都願意。嗚……」邢太太再度悲從中來,兩個圓潤的肩膀哭得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媽咪!我求求您不要這樣……」聽到大隊長跟母親的對話,果然引開了邢采麗的注意力。

    莫徹見機不可失,立刻將挺拔的身軀儘量平貼著矮牆,無聲無息的一吋吋靠近她。

    「邢太太,瞧妳聲音都哭啞了,來,喝點礦泉水潤潤喉,緩和一下情緒吧。」大隊長很好心地拿了一瓶礦泉水朝邢太太站的位置走過來,一面走還一面對邢太太使眼色。

    「不,我不喝,你就讓我渴死算了!嗚……我若死了,就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拉拔長大的女兒在自己面前揚言要跳樓尋死,嗚……我的命好苦、好苦哇!」精明的邢太太一接收到大隊長遞過來的眼神,立刻會意的賣力唱起哭調仔,哭到聲音牽絲。

    只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邢太太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關注地瞟啊瞟的,瞟向那抹正迅速接近她女兒的俐落身影,邢太太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從喉嚨跳出來,眼角再次往悄悄移動的人影多瞟一眼。

    怎知這一瞟卻落入邢采麗眼裡,驚覺有異的她忙掉轉頭,當她發現跟她相距只差三步遠的莫徹時,她情緒失控地握緊拳頭,不斷用力敲打矮牆,狂亂嘶吼著:

    「走開!走開!不准過來……我不准你過來……」邢采麗的大動作導致重心失去平衡,慘絕的發出一聲「啊」,就見她嬌小的身軀往下翻墜。

    說時遲那時快——

    「別怕……別怕,我抓住妳的手了!妳要撐住,咬緊牙關撐住,千萬、千萬不可以鬆手。」莫徹上半身懸在矮牆上,兩手死命拉住邢采麗冰冷的小手。

    「莫灝?!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我……不、不行了,我的手好酸好痛……我快要撐不住了。」邢采麗整個人像只布娃娃般掛在牆外,底下圍觀的群眾不忍卒睹的全蒙住了眼睛。

    邢太太見狀,頓覺眼前一黑,兩腿一軟,整個人暈厥倒地,守候在一旁待命的醫護人員趕緊沖上前急救。

    「撐住!我相信妳一定可以撐住!千萬、千萬不要鬆手放棄,我會拉妳上來……」莫徹不斷為她加油打氣。

    別看邢采麗瘦瘦小小,真要把她拉起來,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哪。

    「阿徹!我來幫你。」一名消防隊員跑上去支援,與莫徹聯手將邢采麗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呼!」嚇出一身冷汗的莫徹,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莫灝!莫灝!我親愛的莫灝!嗚……我就知道你沒死!」邢采麗爬過來抱住他,心急神亂的又哭又笑。

    「不,妳認錯人了,我叫莫徹,不是莫灝。」

    「胡說!你是我的阿灝。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是莫灝,對不對?」邢采麗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經過這一番折騰,妳一定累了。邢小姐,就讓醫護人員送妳到醫院好好休息吧。」莫徹招手請醫護人員過來。

    「不!我不要醫護人員送我,我要你陪我去醫院!」她怕他會乘機溜走似,死命抓住他的胳臂。

    「大隊長……」他為難地看著大隊長。

    「阿徹,你就好人做到底,陪她下樓吧。」

    「這……好吧。」莫徹苦著一張俊臉,恰恰跟一臉喜孜孜的邢采麗形成強烈對比。

    一行人分搭幾部電梯下樓,有驚無險地結束這一場跳樓驚魂記。

    「莫徹!我在這裡。」乖乖站在封鎖線外面等候的汪芮琦,看見他高大的身影從大樓裡走出來,連忙跑過去。

    「芮琦!」莫徹站定在救護車前看著她,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才轉趨柔和。

    「剛才真是驚險萬分,嚇得我差點休克哩。」她滿臉滿眼都是笑,眼裡的莫徹似乎不再令她討厭。

    「不要臉的狐狸精!妳是誰……幹嘛一直死纏著我的阿灝……」邢采麗充滿敵意的推她一把,害她踉蹌倒退兩步,幸好莫徹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莫灝?誰是莫灝?」一頭霧水的汪芮琦抬眸問莫徹。

    「喂!你們幹嘛抓我……放開我!阿灝!救我……快點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我要跟我的阿灝在一起……」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強行將邢采麗壓制在擔架上,固定住手腳之後,火速送進救護車內。

    嗚依……嗚依……救護車閃著紅色警示燈消失在街頭。

    「瞧你一臉疲憊……」汪芮琦油然生起一股衝動,好想好想趨前撫平他折了好幾折的眉心。

    「雖然疲憊,總算有驚無險,有個圓滿的結局。」他望空吐了一大口氣,打起精神說:

    「走!咱們去吃大閘蟹。此刻,我肚子餓得可以一口氣吞下三十六隻七兩重的大閘蟹。」他表情誇張的拍著肚子。

    「好啊!我知道在信義路三段有一家叫『橫行霸道』的餐廳,可以吃到最鮮美的陽澄湖大閘蟹,我這就帶你去大快朵頤。」

    「好!不過,得先勞駕妳為我把風一下。」他揚眉笑睇著她。

    「把風?把什麼風?」

    「妳聞聞看……我身上的消防制服全是汗酸味,若走進餐廳,豈不熏死人?搞不好會害大家把剛吃進肚子的食物全吐出來。所以,勞駕妳站在車子旁邊幫我把風,好讓我躲進後車廂換套乾淨衣服。」

    「剛才你換制服時,也沒叫我把風……」

    「剛才是在自家大樓的停車場,而且只有妳一個人在場,我相信妳應該沒興趣偷看我換衣服才對。但現在是在大馬路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少,拜託妳,若有人靠近車子,請妳敲敲車窗警告一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

    「好啦!我幫你把風啦!你快點進去把臭汗酸的制服換下來,免得我老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條鹹魚說話。」她戲謔地捏著鼻子糗他。

    「哈……」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放聲大笑,鑽進後車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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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3: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每年秋天,汪芮琦都會透過自己在影劇圈的好人緣,向演藝人員募集二手衣,對外公開舉辦藝人二手衣拍賣會;然後將所募集到的款項悉數捐給孤兒院,為院童們添購禦寒的冬衣。

    今年,她再度自掏腰包租下「四季飯店」寬敞的地下廳,作為拍賣會的場地。

    由於拍賣會場十分寬敞,她勢必要募集到比往年更多的二手衣,會場才不至於顯得冷清。因此,最近只要看到汪芮琦,她的嘴巴都是不停的在講電話,希望說動更多藝人捐出二手衣,共襄盛舉。

    「芮琦姐,這一趟我總共收了十多袋衣服回來。」滿頭大汗的阿龐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側過身,用粗壯的肩膀頂開她辦公室的門。

    「辛苦你了,阿龐。」她起身迎上去,接過幾隻購物袋。

    這幾天,她派阿龐開車到願意捐出二手衣的藝人家裡收集衣服回辦公室整理。

    其實,藝人在捐出衣服時,大半都已經將衣服送洗乾淨且熨燙整齊。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不厭其煩的一件一件攤開來,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一遍,將脫線或者掉扣的衣服挑出;若一切OK,她就在標籤上寫下捐衣藝人的名字跟拍賣價。

    「能為孤兒們盡一份綿薄之力,就算再累再辛苦也值得啦。對了,還有藝人捐出皮包跟一些哩哩叩叩的飾品,什麼耳環啦項鍊啦胸針啦,我是來者不拒,統統打包帶回來了。」阿龐笑嘻嘻的從一隻大袋子裡抓出幾個八成新的皮包跟一包飾品。

    「嘩!這件Dior的衣服是去年的秋冬款耶,現在以一折不到的價格拍賣,買到等於賺到。」汪芮琦信手拈來一件粉玫瑰色洋裝,輕撫著袖口精緻的金蔥蕾絲,很感激捐贈者的慷慨。

    「這次,我到藝人家收集衣服,真是大開眼界。芮琦姐,那個T視八點檔一姐的衣帽間實在有夠誇張,足足有半個籃球場大耶!裡頭掛滿了一排又一排的衣服。依我看,小朋友都可以在裡頭玩躲貓貓了。」

    「治裝費向來是藝人的最大開銷。」她不止一次在化粧室聽到藝人們頻頻抱怨,說頂著藝人的光環,就算只是去對面超商買瓶飲料,也不敢隨便趿著拖鞋、穿居家服就下樓。

    「聽說有些大牌藝人的衣服只穿過一兩次,就被打入冷宮,永不見天日?」阿龐掩不住好奇的問。據他所知,很多藝人的衣服不是有專屬設計師打理就是買昂貴的名牌貨,所費不貲,才穿一兩次就莎喲娜拉,實在一點也不符合徑濟效益。

    「是啊,藝人們為了在觀眾面前維持光鮮亮麗的外表,總不能老是穿著同一件衣服到處亮相吧?」

    「嘖……花大把大把鈔票買的衣服,穿沒幾次就去壓箱底,未免太浪費了。」

    「的確既浪費又可惜,所以我才會動起拍賣二手衣的腦筋,一來可以為這些漂亮的衣服找到新主人,二來可以讓觀眾有一個撿便宜的機會,三來可以幫助孤兒院的院童添衣過冬,一舉數得,你說是不是?」

    「是,芮琦姐英明,芮琦姐萬歲!」

    「去去去!少在那裡拍馬屁了。」她嘴裡輕啐,心裡可樂著哪。這也難怪了,好聽話誰不愛聽?汪芮琦當然也不例外。

    「芮琦姐,接下來還要去哪些藝人家收衣服?妳把名單跟住址給我,我休息個十分鐘立刻出發。」

    「都四點五十分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剩下的,明天再去收吧。」她瞄了眼踏上的掛鐘。

    「好。」感到有點口渴的阿龐退出她的辦公室到茶水間喝水。

    汪芮琦將整包飾品倒出來,興味盎然的一個個檢視。

   

    「嗄?已經十點多了?我……我沒看錯吧?糟糕!我跟港商約好明天一起吃早餐,隨後要簽訂『紫色之戀』的代理權,而那份待簽的合約內容還有幾項條文我不大滿意哪,看來今晚得熬夜好好再研究一下。」獨自待在辦公室埋首整理數十袋衣物的汪芮琦忽然覺得脖子有點酸麻,她按住後頸左右扭轉頭時,不經意瞥見時鐘,這才驚覺時候不早了,趕緊將抓在手上的衣服迭好,起身走去打開抽屜拿出合約放進皮包內,匆匆下樓。

    「討厭,怎麼突然下起雨了。」她站在騎樓裡伸手探探墨黑天空飄下的毛毛雨,嘀咕著:

    「算了,懶得再上樓去拿傘,反正坐計程車也淋不到幾滴雨。」汪芮琦的住家跟辦公室只相隔五分鐘車程的距離,不巧她的車昨晚進廠保養,所以今晚只好改搭計程車回家。

    「奇怪?平常進出這條巷子的計程車滿多的,這會兒想攔卻攔不到一部。」她淋著雨,狀極無奈的佇立路旁等侯。

    這時候,一輛野狼125機車從對面呼嘯而來,經過她面前時,機車騎士猛然一個回轉,伸手強搶她側背的LV皮包。

    「你……你幹嘛搶我的皮包……」機車騎士突如其來的強行拽扯,讓來不及細想的汪芮琦出於本能的緊緊抓著皮包背帶不放,就在雙方拉扯之際,汪芮琦整個人慘遭機車騎士在濕滑的巷道上拖行了三十公尺。

    她的手肘跟膝蓋被拖磨破皮,腳上的高跟鞋也被拖磨掉了,強忍痛楚的她覺得身上的每一根骨頭仿佛快要散開來似。

    就在她痛得準備放棄之際,兩道強光遠遠打來,機車騎士警覺到後面即將有來車經過,迫使他不得不放開皮包的背帶,轉頭俯身猛催油門加速逃逸,被拖行的汪芮琦整個人在地上翻了兩滾,無力爬起。

    嘎吱!刺耳的緊急煞車聲傳來,坐在車內的駕駛急急推開車門下車,上前問道:

    「小姐,妳不要緊吧?」

    「我……莫徹……」渾身發疼的汪芮琦乍聞耳熟的聲音欣喜地睜開眼,正好跟俯身審視她的莫徹眼對眼、鼻對鼻。她糗得垂下發燙的臉,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

    「怎麼是妳?」他倒抽呼息。

    那天,兩人吃完大閘蟹分手後,就各忙各的。雖然他曾經有過打電話約她再餐敘的念頭,卻因找不到一個好理由而作罷。最近,不知怎地,只要開車打從她辦公室或者住家附近經過,就一定會刻意繞道走一遭,希望跟她來個不期而遇。沒想到今晚他嫌宴會沉悶,找了個藉口提早離開,竟真的在半路上跟她巧遇。

    「唉,真不幸,老是被你撞見我的狼狽相。」她自嘲的搖頭歎氣。

    「來,我扶妳起來。」他悶聲笑了下,好心伸手要攙她。

    「不,謝謝,我自己慢慢站起來就行了,我……我不想弄髒你的衣服。」她睨他一眼——眼前的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名牌西服,漿挺的雪白襯衫上系了條花式領巾,看起來又俊又帥又時尚,不像自己渾身沾滿濘泥,像個泥娃娃。

    「我不在乎。」莫徹微乎其微的皺了下眉,執意攙她。

    「謝謝。」既然他不在乎,汪芮琦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攀住他的臂膀緩緩爬起來,她略顯尷尬的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在他的衣袖上留下點點泥指印。

    「天雨路滑,走路要小心一點。」他以為她是因為走路心不在焉,才會摔得一身泥。

    「誰說我不小心摔跤?拜託喔,我又不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兒。」她沒好氣的撿起掉落的高跟鞋套上。

    「不是摔跤?那是?」

    「剛才我站在路旁準備攔計程車回家,沒想到對面一部機車駛來,機車騎士突然掉頭伸手搶我的皮包……」她心有餘悸的說。

    「什麼……妳遭機車搶劫?」他的心重重抽痛一下,不,好幾下。

    「幸好我拚死抓著皮包不放,才沒被機車搶匪給搶走。」她很慶倖的向他炫耀手上變形的皮包。

    「不瞞妳說,我一點也不care妳的皮包有沒有被搶走,我比較關心妳的手腳為什麼會破皮擦傷。」他厲眼一掃,掃到她的手肘跟膝蓋。

    「機車搶匪要搶我的皮包,我不肯放手,結果整個人就被他拖行……嗄?」說到此,後知後覺的她掩口噤聲,頭皮開始陣陣發麻……她背脊發涼的回想起幾分鐘前驚險的一幕,不禁要懷疑自己是否被霹靂嬌娃附身,才會麥現得如此神勇。

    「老天!我真不敢相信妳竟然甘冒被機車拖行的危險,也要護著皮包。莫非……妳皮包裡面放了藏寶圖?芮琦,就算妳的皮包內真有藏寶圖,也不值得妳為它拚命。」他又氣又急又驚。

    「我的皮包裡面只有一紙合約,沒有藏寶圖。其實,我重視的不是皮包裡面裝了什麼,而是這個皮包對我深具意義。」她維護心肝寶貝似,將皮包緊緊抱在胸前。

    「深具意義?我猜這只皮包一定是男朋友送妳的?」話一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懂自己說話的語氣怎麼像喝了幾大桶醋似,胃袋不斷冒出酸氣泡泡。

    「你猜錯了。這個皮包是我二十歲那年我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如果妳母親知道妳為了這個生日禮物不顧小命,她一定會說,把皮包給搶匪,她再買一個補送妳。」還好是她母親送的,不是什麼男朋友,他大大籲了口氣。

    「補送?母親若能補送,我就不必咬牙忍痛,任搶匪一路拖行了。」她的眼眶泛紅,淚光閃閃。

    「妳是說?」他的兩隻烏眸黑且沉,像一泓黑水潭。

    「三年前,我母親因為車禍離開我,到遙遠的天國去了。我不知道……在天國有沒有LV專賣店,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母親能不能托『宅急便』送來給我。」她黯然別過臉,偷偷揩掉眼角的淚水。

    「對不起。」他不舍地輕攬住她的肩,這才發覺她的身子冷得像冰塊,連忙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跨步打開車門,說:

    「快坐進車子裡,我送妳回家。」

    「謝謝。」她鑽進車裡,感激莫名地朝他擠出一抹慘兮兮的苦笑。

   

    「請坐,我……我先進去梳洗一下。」汪芮琦指了指身上的斑斑泥漬。

    「妳請便。」莫徹點點頭,一派自在的流覽著客廳十七、八世紀維多利亞復古式裝潢,砌紅磚的壁爐上擺著一盆開得恣意的天堂鳥,鳥首狀的花蕊閃爍著鮮橙與暗紫的強烈對比,感覺很奔放。

    莫徹踱過去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她擱在幾上變形的LV皮包,他掏出紙筆,將皮包的款式詳細畫好後,把紙折成方塊放進口袋內,然後,隨手從書報袋裡抽出一本雜誌來打發時間。他有點無聊的翻著翻著……翻到一篇汪芮琦的專訪,他極感興趣的挪了挪身子,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捧著雜誌細細閱讀……

    該篇專訪,從汪芮琦進入電視圈擔任一名小小助理,一直爬到今天金牌製作人的位置,這一路走來曾面臨的艱辛跟困境,都有翔實的報導。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枯坐。」梳洗乾淨的汪芮琦淨著一張素顏,換上寬鬆的家居服,手裡抓著一瓶優碘跟一包棉花棒走出來。

    「我剛剛看完妳的專訪。」他揚了揚手上的雜誌。

    「寫那篇專訪的記者過度美化我,連我自己看了都不相信自己有那麼好。」她淡淡笑笑,將優碘放在幾上。

    「我來幫妳擦藥。」

    「謝謝。」她大方的卷起衣袖,露出摩擦破皮的手肘。

    「當優碘擦在傷口時,會有一點點刺痛,妳要忍一忍。」他細心地將優碘擦在傷口上,體貼的為她吹涼,幫她減輕刺辣感。

    「你這位『男丁格爾』的手真輕巧,一點也不亞於受過專業訓練的護理人員。」她由衷讚美。

    「每一名消防員除了接受消防訓練之外,還要學習基本的緊急救護,等通過測試才可以正式上火線,包括義消在內。」他低頭為她的膝蓋擦藥。

    「我從報紙上得知,你們消防員不但要滅火救人,還抓過逛大街的山豬跟落跑的潑猴……等等,聽說你們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無所不能?」

    「雖然我們沒辦法生孩子,卻可以幫忙接生。」她隨便說說,他卻一本正經的回答。

    「幫忙接生?真的假的?」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當然是真的。」他先抬頭瞥了她一眼,才往下說:

    「一個禮拜前,我隊上的打火弟兄接到民眾的一一九報案,立刻疾馳前去支援。到了現場才知道待救援的對象是一名即將臨盆的孕婦,她肚子裡的小傢伙急著來人間報到,逼得消防員不得不硬著頭皮臨時充當接生婆,在前往醫院的路上幫孕婦接生。」

    「結果呢?」她追問。

    「結果當然是母子均安嘍。」他的表情有幾分得意。

    「真是難為你們這些打火弟兄了。」她有感而發。

    「無所謂難為不難為,事情既然發生了,就要想辦法解決。不是嗎?」

    「嗯。」她完全同意。

    「倒是妳——」他的話一頓。

    「我?我怎麼了?」她勾指點點鼻尖,裝無辜。

    「芮琦,妳知不知道被機車拖行有多危險?萬一遭後面的來車撞上,後果將不堪設想。」他的語氣有著疼惜、有著責備。

    「我……我一時情急,沒想那麼多嘛。還好,有驚無險。」她一臉好加在的拍拍胸口。

    「這決算妳運氣好,下次……」他旋緊優碘的蓋子。

    「呸呸呸,你少咒我。倒楣碰上一次已經夠我受的了,還下次!你以為百貨公司舉辦周年慶買一送一啊!」她不依的噘嘴啐他一句。

    「呃……有沒有人說妳噘嘴的模樣很迷人?」他微瞇著眼,差點回不了神。

    「沒有。」她咻地騰紅臉蛋。

    「我不信。」他笑著搖頭。

    「信不信由你。」她別過臉,避開他炙人的探索眼神。

    「芮琦,與人說話時,記得要正眼看著對方,這是基本禮貌……喔,我明白了,敢情妳在害臊?」他喜歡逗她,而且逗上癮了。

    「害臊?我才沒有咧。你要我正眼看你是嗎?好!我就正眼看你。」看就看,怕你不成?汪芮琦很不服氣的掀睫瞪眸,直勾勾看進他深邃似海的眸底,四道眸光不斷角力交纏、交纏、交纏……纏得兩顆心漸急漸響。

    莫徹情不自禁地勾抬她的下顎,溫柔地將她滑落的髮絲一一攏順到耳後,一張俊臉著了魔似一吋吋湊近汪芮琦,她沒有拒絕,也沒有閃躲,只是緩緩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咕嚕,咕嚕……就在他的唇欲封印上她的唇瓣時,汪芮琦的肚子突然殺風景的咕嚕咕嚕大叫,當下驚開四片即將膠合的唇。

    「唉,都怪我長相太可口,才會勾引妳肚子裡的饞蟲咕咕叫。」他用幽默化解她的尷尬。

    「長相太可口?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笑著嗤哼,不打自招說:「今晚,我忙得忘了吃晚飯。」

    「忘了吃晚飯?那怎麼行!走,我陪妳出去吃東西。」

    「出去吃東西?謝謝你的好意,我剛卸妝,懶得再化妝。」她嫌麻煩。

    「化妝?不必啦,妳現在的樣子夠漂亮了。」

    「不行不行。不化妝,打死我也不踏出家門一步。」

    「那……我去冰箱找找看有什麼食物,可以湊合著煮點東西給妳吃。」

    「你會煮東西?」她怔愣。

    「有空的話,我喜歡待在廚房裡切切洗洗炒炒煮煮,看不出來吧?」

    「嘩!你是總裁兼義消,居然還有空下廚?」她不可思議的滴溜著一雙烏沉沉的眼珠子,隨即以略帶遺憾的口吻坦承:

    「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的冰箱裡頭除了幾枚雞蛋幾盒優格跟一些水果外,連一根蔥都沒有。」討厭油煙味的她除了煲煲養顏美容湯,從來不開夥。

    「那麼,妳告訴我,妳喜歡吃什麼?我出去買回來給妳吃。」

    「不,不必麻煩了,等餓過頭,就不覺得餓了。」

    「妳以為妳在參加『饑餓三十』嗎?」

    「我……哎呀,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正在減肥,晚上九點過後,就算餓得手腳發軟我也不吃東西。」

    「減肥?妳身上一點贅肉都沒有,還減肥?依我看,努力增肥還差不多。」

    「女孩子要瘦一點才顯輕盈,你懂不懂啊?」她白他一眼。

    「我是不懂。所以,待會兒,我出去買什麼回來,妳就乖乖吃什麼。」他一副就這麼決定的霸道口吻。

    「嘿,閣下還真不是普通的霸道耶。」要不是看在他好心送她回家,又細心幫她擦藥的份上,豈容他在她家撒野。

    「好說好說。」他痞痞地拱手作揖。

    「那……我吃片蘇打餅乾喝杯牛奶,行不行?」從他一臉沒得商量的堅定表情看來,她若不妥協將就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與其他買什麼食物回來她就吃什麼,倒不如自己決定。

    「吃蘇打餅乾喝牛奶?」他笑露一口白牙,欣然點頭同意道:

    「很好,睡前喝杯牛奶,可以幫助妳睡得更安穩。」

    「是嗎?」她一個不小心又露出生活白癡相。

    她從來不知道睡前喝一杯牛奶有益睡眠,可是今晚她必須挑燈夜戰研究合約條文,如果可以,她真想取消喝牛奶,改喝提神醒腦的咖啡。

    「後面那間是廚房吧?我進去幫妳沖杯牛奶。」他一骨碌起身,大步朝廚房走去,反客為主的打開櫥櫃找出奶粉沖泡。

    才一轉眼工夫,他不但端出一杯香香濃濃的溫熱牛奶,連蘇打餅乾都被他搜出來了。他催促著:

    「快點趁熱喝。」

    「謝謝。」她咬一口餅乾喝一口牛奶,偷偷在心中計算一杯500CC牛奶跟蘇打餅乾一共多少卡路里?不過,若暫且忘記惱人的卡路里,能在饑腸轆轆時喝下他親手為她沖泡的香濃牛奶,令她不禁湧起一股被寵愛的甜蜜飽足感。

    「喝完了。」她朝他搖搖玻璃杯,絳色的菱形唇印上一圈白色的牛奶印漬,讓她看起來稚氣未脫卻又性感十足。

    「噢!」莫徹難敵誘惑的呻吟了聲,不自禁地傾身抱住她,挑逗地一點一點吃掉她唇上的奶漬。

    「莫徹,你……」他突如其來的啄吻令她措手不及,心慌意亂地將一雙美麗的瞳眸瞪得老大。

    「呃……夜深了,我也該走了。」莫徹鬆開摟抱她的手,起身掉頭就走,當他打開大門時,這才回頭叮嚀她:

    「傷口千萬不可以沾到水,小心化膿。」轉身帶上大門,走了。

    「剛才……剛才,他對我做了什麼?他……他吻掉我唇上的奶漬?」人都已離開了,汪芮琦這才悠悠回過神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捉弄還是對我有意?」她捧住又紅又燙的臉頰,再度失神的想著。

    以前,她曾經交往過幾個男友,他們的吻熱情有餘,可惜卻挑不起她心底最深層的悸動,沒想到莫徹卻輕易辦到了。他連串的啄吻就像綿綿春雨灑落在她乾涸的心田。汪芮琦忍不住幻想著……如果,他不光是吻掉她唇畔的奶漬,而是更深吻她的唇,那滋味一定更棒更……

    「呿!我會不會想太多了?可惡的莫徹!好端端的幹嘛無緣無故撩撥我的心?噢!不行,不行再想了,若繼續想下去准會瘋掉,我還是集中精神,仔細研究合約條文要緊。」她拉開已然陣亡的LV皮包拉鍊,取出那一紙合約書,跌坐在沙發上字斟句酌,以保障自己的權益。

    然而,映入眼簾的文字紛紛幻化成莫徹的臉,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滿心滿腦不斷回味莫徹的吻。

    「噢!我簡直像個無可救藥的花癡。」她懊惱的把合約書摔在臉上,然後,將整副身軀重重拋擲在長沙發上,無助地咒駡著:

    「該死的!害人不淺的莫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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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打從「紫色之戀」開拍以來,拍攝過程就十分順利;只是最近進度卻明顯落後,讓一向只會抽空探探班、送些飲料水果慰勞大家的汪芮琦,不得不親自到拍攝現場坐鎮監督。

    「卡、卡、卡!沈偉、邵昱!這場對手戲,你們兩個飾演久別重逢的好朋友,不是準備拿刀互砍的死對頭,你們兩人的眼睛乾啥瞪得像四顆銅鈴?媽的!我隨便找兩頭豬來演,都比你們兩個要來得有『戲』胞!」在圈內素以「好好先生」著稱的李胖導發飆喊卡,抖顫著肥胖的身軀,像台姻一克車般沖過去指著兩人的鼻子破口大駡。

    兩個偶像明星沈偉跟邵昱互瞪一眼,各自別過臉去,一聲不吭。

    始終不發一語坐在角落監督拍戲的汪芮琦,隨著李胖導一次又一次的喊卡,她的心情愈蕩愈低,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她從帆布椅上站起來,當機立斷宣佈:

    「大家休息半個鐘頭。沈偉,請你用心背熟你的劇本,不要記得走位就忘了臺詞。邵昱,你的額頭泛油了,去找化妝師補補妝。欣婷,妳跟我到頂樓的玻璃屋花園,我有話跟妳說。」汪芮琦說完話,便朝電梯走去。

    「喔。」被她點名的欣婷頑皮的回頭對著其他演員們吐吐舌頭扮個鬼臉,乖乖跟上她的步伐進入電梯內。

   

    「莫氏集團」總部大樓的玻璃屋花園內,綠草如茵,一畦一畦吐蕊綻放的花圃,爭奇鬥妍,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撲鼻的花香,景致令人心曠神恰。花園四周加裝了足以擋風遮雨的透明強化玻璃,白天,陽光毫無遮擋地從玻璃屋頂灑向花園的每一個角落;黑夜,滿天星斗頑皮地在頭頂閃爍,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撈到一把似的。

    汪芮琦在菟絲花架前停下腳步,叉起腰,斜仰九十度角,張望了下天空中瑰豔的晚霞,轉身對著尾隨在她背後的欣婷說:

    「知道我為什麼找妳上來談話嗎?」

    「不知道。」欣婷搖搖頭,一雙汪汪大眼浮掠些許不安。

    「妳是真不知?還是故意跟我裝蒜?」汪芮琦臉色一沉。

    「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那麼,接下來我問妳答,讓我們一起厘清頭緒,好嗎?」

    「好。」

    「妳跟沈偉假戲真做,擦出愛的火花?」她有話直說,不喜歡拐彎抹角。

    「誰說的?」

    「妳不必管誰說的,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我……我……」欣婷支支吾吾。

    「欣婷,妳應該知道,我一向不過問演員收工後的私生活;不過,當演員的私生活嚴重影響到我的劇組拍戲進度時,那麼,我就不得不出面干預了。」

    欣婷低頭絞著手指,不作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俊男美女在一起拍戲拍出感情,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就算妳跟沈偉偷偷同居在一起,我沒意見,也管不著。」她很清楚自己是製作人,不是欣婷的媽。

    「那……汪製作找我上樓是?」欣婷頓時松了一口氣。

    「我決定修改『紫色之戀』的劇情,希望妳心裡要有所準備。」

    欣婷心中剛落下的大石又提了上來。

    「我打算請編劇大幅修改劇本,刪減妳的戲份,甚至,不排除提早讓妳從戲裡消失。」她是出錢的老闆,握有生殺大權,至於要怎麼讓她消失,就交給編劇去傷腦筋了。

    「妳要封殺我?剛才李胖導不是還誇獎我演起戲來入木三分,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型演員?這些話,妳都親耳聽見了不是嗎?更何況,我是這齣戲的第一女主角,妳沒道理要求編劇更改劇本,腰斬我的戲份。」欣婷據理力爭。

    「沒錯。妳是挑大樑的女主角,可是,妳的感情問題已經嚴重影響這齣戲的拍攝進度,逼得我不得不作出取捨。」

    「我……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欣婷心虛的調開視線。

    「不知道?妳又拿不知道來搪塞?既然如此,我就把話挑明說開來,讓妳明明白白。」欣婷一問三不知的回避態度惹惱了汪芮琦,她以罕見的嚴厲口吻指責道:

    「欣婷,妳不該跟沈偉同居,卻又旁若無人的跟邵昱在化妝間玩親親,害我戲裡的兩位男主角為妳爭風吃醋,兩人一拍起對手戲就NG連連。」

    「頻頻吃NG的是他們,該虛心檢討的也是他們,憑什麼要我當他們的替死鬼,為他們的演出失常負責?」欣婷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妳說錯了,妳不是為他們的演出失常負責,而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妳……妳對我有偏見,才會拿我開刀!」

    「我若對妳有偏見,當初就不會找妳參與演出了。妳可知道,戲拍了三分之一,卻要求編劇大幅修改劇本,我的損失有多慘重?」

    「……」

    「為了維持劇組的和諧,我不得不要求編劇讓妳從戲裡消失,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希望妳能諒解。」拍攝進度再三延宕,令劇組裡其他演員的抱怨聲浪不斷傳進她耳裡,警覺事態嚴重的她不得不壯士斷腕。

    「可是……何以見得我從戲裡消失後,沈偉跟邵昱從此就可以合作愉快?」欣婷不死心地反問,她心裡很清楚,能夠躋身八點檔連續劇女主角之列,對她未來的星途大有助益。

    「關於這一點,就不勞妳費心了。」

    「妳似乎很有把握?」

    「我當然有把握。中午,妳不是請假三小時去電視臺錄一段訪談嗎?我觀察當妳離開後,沈偉跟邵昱兩人就不再劍拔弩張,情緒也能控制得宜。李胖導一聲開麥拉,兩人很快就融入劇中的角色,十分鐘的戲一次就OK。怎料,妳一回到現場,他們的演出又開始失常、走樣。」

    「難道,妳不怕我唆使沈偉棄演?」

    「棄演?只要沈偉賠得起違約金,我立刻找別人接替他的角色。」

    「妳……明天我要召開記者會,請大家幫我評評理!」

    「好哇!既然妳都不怕歌迷知道妳跟沈偉同居又跟邵昱玩親親的事曝光後,可能帶來的負面評價,那麼,記者若跑來問我為何換角,我就一五一十說出來,到時候,看誰傷得重!」她怒眸冷凝。

    「我不必等編劇安排我消失,下樓後,我立刻自動消失。」

    「哦?我勸妳下樓後,先打電話給妳的經紀人,問問看妳自動消失必須付出什麼代價,否則,就乖乖等劇情要妳消失,妳才可以消失。」

    「我……算妳狠!」欣婷跺腳跑開。

    「哼,憑妳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也想威脅我?門兒都沒有。」她嗤之以鼻。

    「好一個不受威脅的汪製作。」莫徹突然從她背後冒出聲音來。

    「莫徹!你幹嘛鬼鬼祟祟躲起來偷聽我說話……」嚇了一跳的汪芮琦轉身詰問,這才發現莫徹就站在離她不到十公尺的魚池旁邊。

    「鬼鬼祟祟?妳說我鬼鬼祟祟?芮琦,這是我的空中花園耶。」莫徹啼笑皆非,放懶語調回答。

    「我……對不起,我以為是在我的辦公室。她窘得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嘿,萬萬沒想到我精心打造的空中花園,竟淪為妳問供審判的公堂。」他戲譫說著。

    「問供審判的公堂?你……你全都聽見了?」她的臉紅似火在燒。

    「我就光明正大的站在魚池畔喂魚,是妳走進來時沒看見我,不是我躲起來偷聽妳說話哦。」他嚴正聲明。

    「我走路向來不東張西望的。」她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妳要不要過來陪我喂魚?」他轉移話題。

    「好哇!」她朝他走過去,好奇的問:

    「你養了些什麼魚?」

    「一群五顏六色的錦鯉。」

    「好漂亮的錦鯉!」她坐在大石頭上,傾身看著水中游來遊去的錦鯉,搖擺著閃閃發亮的身軀,在水中搶食莫徹灑下去的魚飼料。她仰起小臉,央求著:

    「可不可以分我一點魚飼料,讓我分享喂魚樂?」

    「當然可以。」他索性將整包魚飼料塞到她手上。

    「謝謝。」汪芮琦把魚飼料倒在手掌心,像天女散花般遠遠抛灑開,引起池中錦鯉一陣騷動,紛紛搖頭擺尾遊過去搶。一張一合的魚嘴巴爭先恐後吞食飼料的畫面,逗得她童心大發,踩著三吋高跟鞋,像只翩翩彩蝶沿著魚池邊跑邊灑飼料,池中的錦鯉也跟著她忽東忽西團團轉。

    莫徹看呆了,想不到一包廉價的魚飼料能帶給她這麼大的樂趣。

    「飼料灑完了,還有嗎?」她意猶未盡的問。

    「一次喂一包已經太多了,若再繼續喂下去,魚兒會撐破肚皮的。」

    「撐破肚皮,魚不就一命嗚呼了?那……算了算了,我不喂了。」汪芮琦赫得直搖手。

    「芮琦,今晚有空嗎?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到『華納威秀』看電影?」他興匆匆的提出邀約。

    「對不起,今晚沒空。」

    「明天晚上呢?」

    「也沒空。」

    「那麼,後天晚上呢?」

    「還是沒空。」

    「噢!」莫徹難掩失望的哀叫了聲,雙手插在褲袋裡。

    「怎麼不繼續問下去?說不定大後天我有空哦。」

    「我想一口氣碰了三支軟釘子,應該夠了。」他臉皮薄得很。

    「這幾天我真的抽不出時間陪你吃飯看電影;不過,你若願意當義工的話,何不跟著我去佈置拍賣會場?」

    「拍賣會場?什麼拍賣會場?」他的兩隻黑眸炯炯燃亮了起來。

    「等一下你就知道啦。」她故意賣個關子。

   

    「天啊!我……我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汪芮琦震驚,心痛、憤怒,情緒激動的蹲下身撿起散落滿地的衣服,欲哭無淚的說:

    「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心?將這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割得稀巴爛?」

    「芮琦。」他萬分心疼地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才好。

    「這些衣服都是熱心藝人捐出來要幫助孤兒院籌募冬衣的義賣品,每一件衣服的背後代表著一份回饋與愛心啊!」她抖開緊抓在手上的洋裝,只見圓弧的裙襬被刀片割成條狀,毀了。她轉念一想,氣衝衝往外走,說:

    「我去找飯店經理理論!」

    「不,妳留下,由我去找飯店經理。」他攔住她。

    「這……那就麻煩你了。」汪芮琦明白自己正在氣頭上,有可能一見到飯店經理,還沒說明原委就先劈頭一頓臭駡。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不過,我去找經理時,妳不許偷偷傷心偷偷掉淚哦。」他半開玩笑的睨她。

    「在公共場所掉淚,多醜多丟人哪,我才不幹呢。」

    「那就好。」聽她這麼說,他才放心的上樓去找經理。

    汪芮琦彎腰拾起一件件破衣服,集中堆放在一起。

    每當她拾起一件衣服,心就像被人用鞭子狠狠鞭笞一下……這些衣服是她辛苦了一個多月的成果,沒想到居然有人潛入會場,拿刀片大肆破壞。

    她取下標籤,準備回家後一一打電話向捐贈藝人致歉,她自責未善盡保管責任,讓捐贈者的愛心變成一堆破布。

    「嗄?怎麼會這樣……」頭頂微禿的飯店經理一踏入會場,就發出驚呼。

    「怎麼會這樣?林經理!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吧?」憋了一肚子氣的汪芮琦一聽到林經理的驚呼,立刻板起臉來不客氣的反問。

    「汪小姐,對不起……」林經理陪著笑臉,跟她哈腰道歉。

    「對不起?我花錢跟你們租場地,所陳列的衣服遭人割破,你以為單憑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算了?」她心中的怒火直線飆高。

    「汪小姐,真的很抱歉,顯然我們飯店的管理出了差錯,等我查清楚後,一定會給妳一個合理交代。至於妳遭受的損失,我們飯店也一定會予以賠償。」自知理虧的林經理壓低姿態的跟她保證。

    「賠償?這還用你提醒嗎?我一定請律師出面索賠,除非你們飯店揪出破壞者,不然就等著付賠償金吧!」她氣憤難消的撂下狠話。

    「是、是、是。」林經理頻頻點頭稱是之際,忽想起了什麼似,拍掌大叫,道:

    「有了!」

    「什麼?」汪芮琦沒好氣的問。

    「監視器!監視器應該會錄下破壞者的相貌……」林經理急急忙忙跑到裝設監視器的角落察看。

    「太好了,這下子破壞者將無所遁形。」莫徹跟汪芮琦很有默契的對看一眼,跟了過去。

    「混蛋!竟將監視器的鏡頭噴上紅漆。」林經理看了後差點吐血。

    「唉!」唯一的線索斷了,汪芮琦扼腕的垂下肩膀。

    「從這個跡象顯示,破壞者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有備而來,而且是沖著汪小姐而來。」林經理提出合理懷疑。

    「沖著我來?」她的心沉了沉。沒錯,破壞者一定是沖著她,才會拿刀片瘋狂割破衣服,目的就是要她辦不成拍賣會。

    「芮琦,妳仔細想想,是否曾經得罪過什麼人,令對方心生怨恨,不借用這種手段報復妳?」莫徹搓著下巴問。

    「你問我曾經得罪過誰?憑良心說,我得罪過的人的名單比電視金鐘獎的入圍名單還要長哩。」她解嘲一笑,隨即正色的說:

    「我承認,我的個性太直,常常在無意中得罪人猶不自知。不過,我確信自己並沒有跟誰結下什麼深仇大恨,導致對方要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來報復我。除了……」她猛然想起死對頭蔣佩臻。

    「除了誰?」

    「不,不是她,絕對不是蔣佩臻。」她搖頭否決。

    「妳何以如此肯定不是她?」

    「圈內人都知道蔣佩臻這個人除了愛現愛膨風加上嘴巴有點賤之外,倒也沒什麼壞心眼。更何況,我舉辦『藝人二手衣拍賣會』已經好幾年,蔣佩臻若真要破壞早就破壞了,何必等到現在?」她按了按不斷抽疼的太陽穴,無奈的說:

    「這次拍賣會,我早就透過各大平面媒體公佈日期,眼看著大後天即將登場拍賣,如今,衣杆上空空蕩蕩,還拍賣什麼?莫徹,這種情形,若套句我們電視圈的術語,就叫『開天窗』。唉!」

    「對不起,非常、非常對不起。」林經理朝她九十度鞠躬。

    「芮琦,事有輕重緩急,既然拍賣會登場在即,我們還是先想辦法亡羊補牢要緊。至於追查破壞者跟賠償問題,等以後再說。」莫徹建議。

    「嗯。」她點頭同意。

    「兩位慢慢想辦法,我上樓去問問櫃檯小姐跟服務員,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物進出。」

    「也好,若有任何蛛絲馬跡,請你儘快通知我。」

    「一定!一定!」林經理連聲應允後才離開。

    「芮琦,能不能將拍賣會延期,等妳募集到足夠的衣服之後再舉行?」

    「延期?要延後十天或者半個月?莫徹,就算延期,我也沒把握還能不能募到這麼多漂亮衣服。」她神情沮喪的說。

    「可惜我的親戚朋友中,唯一跟演藝圈沾得上邊的就只有妳這位製作人,其他都是一些所謂的豪門少奶奶跟豪門千金。」他愛莫能助的表示。

    「等等……等等!剛才你說什麼?豪門少奶奶跟豪門千金?」她原本絕望的眼眸重新燃起一線希望。

    「是啊,我們『莫氏集團』是個大家族,我有一堆姑媽、姨媽、堂姊妹、表姊妹。她們沒事就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然後結伴逛街瞎拚,一個個都是刷卡不眨眼的『閃靈刷手』,我若出面請她們捐衣,少說也募得到一卡車。」

    「真的?你真的有本事可以募得一卡車衣服?」她歡喜得兩眼亮晶晶。

    「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最快可以在什麼時間內募集完畢?」她追問。

    「一天。」他自信滿滿的豎起一根手指頭。

    「現在是下午四點。」她看了看腕表,謹慎地再確定一遍,道:

    「也就是說……從此刻開始到明天下午四點,你就可以募到一卡車衣眼?」

    「是。」

    「你沒吹牛?」

    「不信拉倒。妳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莫徹無所謂地撇唇笑笑。

    「我信!我信啦!莫徹,你真是我的救星!」她沖著他甜笑,笑得很諂媚很狗腿,笑靨裡還漾著某種算計。

    「救星?什麼救星?」他一頭霧水。

    「因為,你是唯一可以幫助我度過這個難關的人,理所當然是我的救星。」

    「喂!我才不稀罕當什麼救星,不過,妳倒是說說看,要我怎麼幫妳?」

    「我希望你出面幫我跟你的豪門親戚募集衣服,我相信,只要你肯拔刀相助,我的拍賣會就可以如期舉行了!」她喜形於色。

    「妳要我出面幫妳募衣,當然沒問題。問題是,妳拍賣會所標榜的不是藝人二手衣嗎?我的親戚們卻不具藝人身分,這樣會不會有點魚目混珠?」

    「傻瓜,這還不簡單!我只要將『藝人二手衣拍賣會』改成『名人二手衣拍賣會』就行啦。」開什麼玩笑!名人穿過的衣服,無論款式、質料、品牌,跟藝人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妳認為可行,我一定幫忙到底。」

    「噢!莫徹,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扮演滅火的角色。」她感性的說著,不由得回想起,當她的住家大樓失火時,他破門而入扛她下樓,接著慷慨地將他的辦公大樓借給她拍攝連續劇,現在,又答應出面幫她募集義賣衣服,一連串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對她好。

    「妳忘了?滅火是消防員的責任。只是……」他深情款款的瞅著她。

    「只是什麼?」她眨眨水水亮亮的眼睛。

    「只是……當我的心失火了,我卻束手無策。」他聲音濃濁的暗示。

    「你的心失火了?」她知道心會愛、會恨、會喜、會悲,卻不知道心會失火。

    「芮琦,是妳在我的心放了一把火,妳說,我是不是該找妳滅火?」他的手欺上她的腰,厚大掌心傳來的熱度炙燙著她的每一個毛細孔,她仿佛中了定身術般,無法動彈,連目光也移不開,唯一還能動、還會響的就只剩下自己怦咚……怦咚的心跳聲。

    「我……我不明白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是電視製作人,哪……哪懂得怎麼滅火。」她乃浪漫劇教主,心裡很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嘴上裝迷糊罷了。

    「妳不懂怎麼撲滅心火不打緊,我可以教妳,就像這樣……」他勾起她精巧的下巴,先拿指腹來回輕撫她微顫的唇瓣,然後低下頭覆住她的唇,火熱的舌急切的探入她口中,放肆的吸吮糾纏……激情的熱吻,猝地點燃兩人心中的情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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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4: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拍賣會預定在下午兩點鐘舉行,十二點不到,飯店門口已經有民眾開始排隊準備進場撿便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排隊的民眾愈來愈多,逐漸蜿蜒成一條長長的人龍。

    兩點整,會場的門敞開來,排隊的民眾立刻像潮水般湧了進去,將偌大的會場擠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站在臨時收銀台後面幫忙打包裝袋的汪芮琦,看見民眾三件、五件瘋狂搶購,樂得眉開眼笑,霎時將一個多月來的辛苦全拋到九霄雲外。

    「芮琦!」

    「阿徹,你不是告訴我,今天要主持業務會報嗎?這會兒怎麼有空過來?」汪芮琦一抬眼,就跌進莫徹那雙多情黑眸裡。

    「就算再忙,也要親自過來祝妳拍賣會圓滿成功。」為了親自來一趟,莫徹不得不將開了一半的業務會報交由弟弟莫飛代為主持。

    「謝謝。呃……這個臨時收銀台有點窄,你若不嫌擠的話,不妨進來跟我和嘉怡擠一擠。」她環視局促的空間。

    「好哇。」他滿口答應,隨即側身閃了進來,笑容滿面的跟負責收錢的嘉怡打聲招呼,道:「嘉怡,辛苦妳了。」

    「提起辛苦,你跟芮琦姐才真的辛苦呢!我聽阿龐說,昨天你從公司下班後就到會場,陪著芮琦姐忙到深夜兩點多才離開。」嘉怡邊說邊「鐺」一聲按開收銀機找零錢。

    「只要拍賣會能如期舉行,別說忙到兩點,就算通宵熬夜,我都心甘情願。」汪芮琦兩隻漾著情意的汪汪水眸俏生生瞅著莫徹。

    「妳心甘情願通宵熬夜,我可捨不得妳那麼辛苦。」莫徹疼惜的表示,仿佛嘉怡這顆大燈泡是空氣似。

    「芮琦姐,聽到沒?人家莫先生捨不得妳辛苦哪!嘖……有男人疼的感覺好好唷。」嘉怡很三八的拿肩膀撞了撞汪芮琦。

    「嘉怡!」她羞喜參半的酡紅著臉。

    「哇!我在『米堤亞』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發現芮琦姐會害羞會臉紅耶!」口無遮攔的嘉怡像發現新大陸般取笑著她。

    「黃、嘉、怡!」這……什麼話嘛!好像她臉皮很厚似的。

    「好啦好啦!我不說了啦!」凡是「米堤亞」的員工都知道,當他們的老闆汪芮琦被惹毛了,就會警告意味濃厚地連名帶姓吼出對方的名字,暗示對方最好收斂一點,否則,嘿嘿嘿……一切後果自行負責。鬼靈精嘉怡心裡很清楚這一點,連忙偃旗息鼓。

    「算妳聰明,知道該閉嘴,不然今年尾牙宴的雞頭一定對準妳。」她出言恫嚇。

    「呼!好里加在。」嘉怡很慶倖的拍著胸口,話鋒轉向莫徹,說:

    「莫先生,阿龐說你的那票親戚好像是在參加捐衣服比賽,每次派司機送衣服過來,都不忘打聽某某某親戚捐出幾件衣服;若發現自己捐少了,立刻再加碼補送第二批、第三批衣服過來。因此,不但很快就將空蕩蕩的衣杆全都掛滿,還緊急又借調來六台衣杆,才將全部的衣服掛上去。」

    「這就叫『輸人不輸陣』嘛。」提起他那些表面上一團和氣、私底下較量不休的豪門親戚,總讓莫徹感到好氣又好笑。

    「原來你早就料到你的豪門親戚會在暗中較勁?怪不得敢誇下海口宣稱自己可以在短短一天之內募集到一卡車衣服。」汪芮琦這才恍然大悟。

    「我承認,我很清楚當我的親戚們派人送衣服過來時,一定會叫司機或傭人偷偷打聽其他人捐出幾件衣服,然後,不斷加碼補送,直到贏過對方為止,唯恐捐輸衣服,會很沒面子。」他搖頭哂笑。

    「哈!我們中國人本來就是出了名的愛面子民族嘛……對不起,我合計一下金額。」嘉怡接過民眾遞上收銀台結帳的一迭衣服,取下標籤,指尖飛快敲著收銀機鍵合計總價。汪芮琦自然也沒閑著,她將取下標籤的衣服一件一件折整齊,放進莫徹打開來的紙袋內。

    「一共五千六百八十元。謝謝。」嘉怡收下六張千元鈔,找回三百二十元。

    這時候,會場入口處起了一陣騷動,只見一名珠光寶氣的貴婦人昂首走在前頭,後面還跟了一個拿著麥克風的女記者跟一名扛著攝影器材的攝影師。

    貴婦人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下,然後朝收銀台的方向走過來。

    「阿徹,你也在這裡?」貴婦人笑得一臉慈祥。

    「姑媽。」莫徹抬頭喊著。

    「我猜妳一定就是汪芮琦小姐。」貴婦人興奮莫名地望著她。

    「是,我是汪芮琦。」

    「姑媽,您怎麼帶著記者跟攝影機來了?」莫徹跟汪芮琦一前一後從收銀台後面出來。

    「阿徹,你忘了姑媽是C視的董事長夫人?我寶貝侄兒的女朋友舉行『名人二手衣拍賣會』,身為姑媽的我當然要義不容辭親自帶著記者跟攝影機前來採訪報導。我相信,等新聞播出後,一定會有更多民眾前來搶購。」姑媽笑著打包票。

    「謝謝姑媽。」

    「謝?甭客氣!」姑媽眉彎眼笑的別過臉,對著汪芮琦說:

    「汪小姐,妳不但是個漂亮的甜姐兒,更擁有一顆難能可貴的愛心,怪不得我的阿徹侄兒會情不自禁愛上妳。」

    汪芮琦聞言,一張粉粉嫩嫩的鵝蛋臉羞得像一顆紅蛋。

    「姑媽……」莫徹錯愕的抓抓耳朵,他很確定自己打電話跟姑媽募衣時,並未提及自己愛上汪芮琦啊。

    「阿徹,你是沒親口跟姑媽承認你愛上汪小姐,不過,姑媽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在大年初一才會打電話拜年的你,若非愛上人家汪小姐,怎會卯起來打電話拜託所有親友捐衣?你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想像力豐富的姑媽先回應莫徹的一臉錯愕,隨即親切地拍拍汪芮琦的手背,以准婆婆看准媳婦的眼光打量她,說:

    「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妳不必臉紅,不必不好意思啦。」

    「姑媽,我跟芮琦剛交往不久,還不到論及婚嫁的程度。」他忍不住懷疑起姑媽是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轉世。

    「誰規定才剛交往就不能論及婚嫁?想當年,我跟你姑丈一見鍾情,七天就閃電結婚。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們恩愛一如往昔,每晚臨睡前,還要甜甜蜜蜜互道一聲『愛老虎油』哩。」

    「什麼是『愛老虎油』?」汪芮琦被姑媽瞧得七葷八素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我知道!『愛老虎油』就是『ILoveYou』啦。」不甘被冷落的嘉怡插嘴解釋。

    「哦。」汪芮琦這才會意的點頭。

    「這……姑媽,您放心,等我決定結婚時,保證第一個通知您。對了,姑媽,您不是特別帶記者來採訪嗎?」莫徹趕緊岔開話題,轉移姑媽的注意力。

    「哎唷!你瞧瞧!你瞧瞧我一高興差點就忘了正事。林記者,請妳好好採訪他們。」

    「沒問題,董事長夫人。」林記者跟攝影師比了個目的手勢,專業的拿起麥克風。

    「呃……我倒覺得,與其採訪我們,不如採訪現場搶購的民眾?」汪芮琦略顯遲疑的開口建議。

    在影劇圈多年,汪芮琦心裡比誰都清楚,兩人若雙雙在螢光幕前出現,必會引發好事者的諸多揣測。試想,她是電視圈公認最美麗的製作人,莫徹是「莫氏集團」總裁,民眾一定會很好奇很想知道,當單身多金的總裁遇見浪漫偶像劇的女製作人時,兩人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這麼有賣點的話題,媒體記者不展開一場追逐戰才怪!

    然而,她看過太多圈內人的戀情,一旦被媒體踢爆,一個個都像遭受詛咒般「見光死」,令她心存忌諱。

    「安啦!新聞部經理已經親口答應給我三分鐘時間播出這段採訪新聞,所以,先讓記者訪問你們倆之後,再去採訪民眾。」姑媽是董事長夫人,新聞部經理敢不買帳?

    「糟了!」莫徹拍額大叫。

    「什麼事糟了?」姑媽緊張追問。

    「姑媽,我突然想起來跟客戶約好三點鐘要見面討論一件重大投資案,若再不走,就要遲到了。」他讀出汪芮琦眼中的猶豫之色,連忙挺身幫汪芮琦解圍。

    「阿徹,再怎麼急也不急於這三、五分鐘的採訪時間吧?」姑媽猶不死心。

    「姑媽,投資案是何等重要的事!我若遲到了,豈不讓對方對我留下不守時的壞印象?」他跟姑媽說完,回頭問汪芮琦:

    「剛才妳不是說要回公司一趟,要不要跟我一塊兒走?」莫徹擔心自己一走,姑媽就會纏著汪芮琦做身家調查,遂趁姑媽不注意時,朝汪芮琦使個眼色,暗示她一起落跑。

    「嗄?呃……好哇!」老實的汪芮琦愣了愣,下一秒即弄懂了莫徹的暗示,顧不得姿勢優不優雅,馬上撲身越過收銀台,伸長手撈到她的皮包,結結巴巴致歉:

    「姑媽,對不起,我……我必須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改天……改天請您吃飯。」伶牙俐齒的汪芮琦,一說謊就犯口吃。

    「姑媽,恕侄兒不陪您了,拜拜!」莫徹不等姑媽開口,拉著汪芮琦的手,以跑百米的速度穿過人群,逃難似跑離會場。

    「呼!請你讓我喘口氣,好嗎?」一逃出「四季飯店」,汪芮琦把背攤靠在門口的大理石圓柱上不住喘息。

    莫徹癡纏的眼神忘情地盯著滿臉紅撲撲的她,神情懊惱的抱憾著:

    「唉,此時此刻若在巴黎街頭該有多好。」

    「怎麼說?」

    「因為在巴黎街頭,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跟妳當街擁吻。」他熱力四射的目光躍躍欲試地在她誘人的紅唇上遊移。

    「你千萬不可以亂來哦!別忘了,飯店地下廳還有記者跟攝影機,我可不想躍上名人緋聞榜。」她心底泛甜,卻不得不提出警告。

    「好吧,我會儘量保持清醒,儘量克制不讓自己的手爬上妳的腰。」

    「阿徹!」她刷紅的嬌顏,紅似燙熟的蝦子。

    「知道嗎?我簡直愛死妳心慌意亂的嬌憨模樣。」他情難自己的弓起食指刮撫她細緻的臉龐。

    「你……」天、天、天啊!他居然就這樣大刺刺的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跟她調情……

    「芮琦,姑媽隨時有可能從飯店出來,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何不沿著紅磚人行道散步?然後找一間咖啡館坐下來喝杯咖啡?等喝完咖啡再回會場幫忙,到時候姑媽應該已離開了。」

    「喝咖啡?很不錯的提議。不過,你不是要趕赴三點鐘的約會嗎?」

    「我不那麼說的話,姑媽會輕易放過我們嗎?」他嘿嘿笑著。

    「原來你是在騙姑媽。」

    「騙?算一半一半啦。」

    「騙就是騙,還分全騙跟半騙啊?」乖乖!又不是去馬殺雞,還分全套半套。

    「我真的跟客戶約好見面談投資案,只是,剛才為了脫身,不得不把時間從五點提前到三點。」他跟她十指相扣,悠閒在紅磚道上漫步。

    「哦。」她漫應了聲,仰起小臉問:

    「你姑媽似乎很關心你的婚姻大事?」

    「提到這個,首先,我要為姑媽的冒失言語跟妳說聲對不起。」

    「我承認,乍聽之下,感覺有點突兀有點羞窘,不過,我相信姑媽只是個性坦率加上性子急了點,並無惡意。」她朝他舒展笑容。

    「妳能諒解,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還是感到有點困惑……」

    「什麼事令妳困惑?」

    「天底下,只有為娘的向兒子逼婚,沒有姑媽跟侄兒逼婚的道理吧?」

    「唉!姑媽膝下只有三個女兒,從小就拿我當她的兒子看待。聽我媽說,每次姑媽到家裡來,就搶著幫我換尿布、泡牛奶、洗澎澎,還抱著我不放,老是把我親得滿臉都是口紅印。沒想到等我長大後,逼起婚來比我媽更迫切,真正應了那句話……」

    「哪句話?」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哈……」兩人相視大笑,手牽手邊走邊聊,走了約莫五百公尺,經過一間裝潢典雅的咖啡館時,雙雙被店內飄出來的咖啡香吸引住,兩人很有默契的停下腳步,異口同聲說:

    「好香的咖啡,走,進去喝一杯。」

   

    為期兩天的「名人二手衣拍賣會」首日,在晚間九點結束,汪芮琦跟嘉怡核對收銀機內的現金無誤後,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噢!幾個鐘頭站下來,我可憐的腳趾頭都僵硬了。」她踢掉高跟鞋,窩在沙發上,輕輕揉捏著一根根受苦受難的腳趾頭。

    鈴……鈴……電話鈴聲大作,她光著腳丫子跑過去接起話筒——

    「喂?

    「芮琦姐,妳到家啦?快快快!趕快打開電視,C視新聞台正在播報拍賣會的新聞,拜拜。」阿龐打電話來劈哩叭啦放一串連珠炮,就掛斷電話。

    她搖頭失笑,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轉到C視新聞台。

    電視螢幕剛播完林記者對拍賣會民眾所做的採訪,最後,林記者站在鏡頭前,拿著麥克風說:

    「這場『名人二手衣拍賣會』由最美麗的製作人汪芮琦小姐以及『莫氏集團』總裁莫徹先生攜手主辦。觀眾朋友一定跟我一樣感到好奇,汪製作跟莫總裁兩個不同領域的人,怎麼會攜手舉辦拍賣會?根據莫先生親友私下向記者透露,汪小姐跟莫先生兩人正陷入熱戀,難怪記者在拍賣會現場,除了感受到民眾熱烈的搶購氣氛之外,還隱隱約約嗅到一股濃情蜜意……以上是記者林佳佳在『四季飯店』所做的採訪報導。」

    「隱隱約約嗅到一股濃情蜜意?妳是『好鼻獅」啊?」汪芮琦不滿地指著電視螢幕罵,苦惱的咬唇想著:這下子完蛋了。經由電視新聞這麼一播,明天起,我跟阿徹鐵定變成跑娛樂線跟工商線記者追逐的獵物。我想……我還是趕緊通知阿徹,請他做好心理準備。

    她撥通莫徹的手機號碼,開口問:

    「阿徹,你人在哪裡?」

    「芮琦?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妳說話的語調聽起來似乎很焦慮?」莫徹低沉的嗓音透過手機傳來,磁性十足。

    「唉,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妳是說?」

    「我原本抱著鴕鳥心態,以為只要我們不接受記者採訪,我倆交往的事就不會被公開,沒想到那個大嘴巴記者還是說出來了。」

    「哦?她怎麼說?」

    「她說她在現場嗅到一股濃情蜜意,還說根據你的親友私下透露,我跟你陷入熱戀……」

    「一定是我姑媽要求記者這麼說的。」

    「你一點也不介意在媒體上公開自己的戀情?」

    「為什麼要介意?我跟妳的戀情是現在進行式,不是嗎?除非妳想否認。」

    「可是,我很擔心……」

    「妳擔心什麼?」

    「我擔心我們的戀情一旦公開,將會『見光死』,將會落得分手的下場。」

    「傻芮琦,談戀愛的是妳我,相愛或分手的決定權掌握在妳我手上,絕對不是記者憑著一隻筆或者一張嘴巴就可以拆散,請妳對自己有信心,也對我有一點信心,好嗎?」

    「這麼說,如果有記者問起我們的戀情,你是打算承認嘍?」

    「我當然會承認,但,也僅止於承認戀情而已。記者若還想深入追問,我就一概回答『無可奉告』。」

    「好吧,既然你願意公開承認這段戀情,我就跟你口徑一致,除了承認戀情之外,其它一律回答『無可奉告』。」他坦然的態度感染了她,令她原本忐忑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同時,忍不住疲憊地打了個呵欠。

    「妳累了?」聽覺敏銳的他線上上另端聽見了那個微乎其微的呵欠。

    「對不起,我累得眼皮快要撐不開了。」

    「累了就乖乖上床睡覺。」

    「可是……」

    「眼皮都快撐不開了,還可是什麼?」

    「人家還想聽你說話嘛!阿徹,你線上上的聲音好有磁性好好聽哦。」

    「既然妳那麼想聽我說話,那麼,我立刻掉轉車頭,到妳家說床邊故事哄妳睡覺?」他半認真半開玩笑。

    「那麼,我是不是也要回報一曲布拉姆斯的搖籃曲給你聽?」說床邊故事哄她睡覺?厚!當她三歲小孩啊?她先笑笑回他一句,體貼地說:「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家休息吧。」

    「是。小的恭敬不如從命。芮琦,願妳夢中有我,晚安。」

    「晚安。」

   

    汪芮琦隨手拿起擱在辦公桌右角的一迭信件,從中取出一封字跡娟秀卻陌生的信封拆開來。

    「嗄……」她突地駭了跳,從信封內抽出的不是信紙,而是一張冥紙,上面用紅墨水寫著:

    不要臉的狐狸精,去死吧!

    「不要臉的狐狸精?依稀記得有人曾用這樣的字眼罵過我,只是,一時間想不出來是誰……」她深深皺著眉,盯著手上粗糙的黃色冥紙,怔怔忖著:唉,最近我的運氣真背。辦拍賣會被人潛入破壞,差點辦不成;現在又有人故意寄一張晦氣的冥紙來觸我黴頭……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幹的?

    「芮琦姐,妳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連敲門聲都沒聽見……咦!妳手上拿的是……我的媽呀!是一張冥紙!」嘉怡定睛一看,嚇得雞皮疙瘩全體起立。

    「冥紙上面還罵我是不要臉的狐狸精,詛咒我去死。」她把冥紙拿給嘉怡看。

    「呸呸呸!噁心加變態!芮琦姐,對付這種無聊的惡作劇,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撕成碎片扔進馬桶沖掉。」

    「好,交給妳執行。」她把冥紙放進嘉怡的外套口袋裡。

    「芮琦姐,妳嘛幫幫忙,人家是放一張平安符在口袋保平安,哪有人放冥紙啦!」嘉怡一臉快暈倒的表情,急呼呼的掏出冥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汪芮琦回到座位上,若無其事的打開卷宗。

    「據我所知,很多在電視上演壞蛋或者演壞女人角色的演員,會常常收到一些入戲太深的觀眾寫一些充滿情緒性字眼的信到電視公司臭駡他們。可是,妳隱身幕後當製作人,怎會有人寄冥紙來咒妳去死?」嘉怡兀自叨叨念念。

    汪芮琦沒搭理,自顧自地批閱夾在卷宗內的收據細目,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芮琦姐,妳好像不把它當作一回事?」

    「無聊人寄來的無聊信,看完之後丟進垃圾桶就算了,不必理會。言歸正傳,嘉怡,妳進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年關將至,很多公司準備宴請員工吃尾牙,這幾天,我接到很多大公司來電,想邀請我們旗下的藝人到尾牙宴表演,所以進來請示妳要接幾場。」

    「只要藝人不撞檔期,有幾場尾牙宴就接幾場。」

    「有幾場尾牙宴就接幾場?可是去年妳只挑定三場尾牙宴讓藝人去表演。」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不可同日而語。」她頓了頓,說:

    「去年我們旗下藝人廣告邀約滿檔,拍廣告都分身乏術了,哪有空去尾牙宴表演?但今年經濟不景氣,藝人接到的廣告代言酬勞大幅縮水,藝人荷包瘦了一圈,當然得趁這個機會賺點外快補回來。」

    「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錯開來安排檔期,讓大家鄉賺點銀子好過年。」嘉怡除了負責宣傳,也一手安排旗下簽約藝人的表演事宜。

    「唉。」汪芮琦突然重重歎了一口氣。

    「芮琦姐,好端端的幹嘛歎氣?」

    「我一想到那些陰魂不散的記者,就一個頭兩個大。」她頭疼的捏捏眉心。

    這次的「名人二手衣拍賣會」經由電視新聞播出後,汪芮琦憂喜參半。喜的是拍賣會第二天,在短短不到三個鐘頭的時間內,會場所陳列的衣眼就被熱情民眾搶購一空,順利為孤兒院募集到一百八十三萬六幹五百八十元;憂的是記者林佳佳在電視上公開披露她跟莫徹的戀情,如她所料,立刻招來各路媒體記者的追逐採訪。如今,「名人二手衣拍賣會」已結束一個多星期了,媒體對他們的追逐熱卻絲毫不減。

    「如果連妳都對記者感到一個頭兩個大,那麼,可憐的莫先生應該感到一個頭十個大。」嘉怡無限同情的表示。

    「喂,妳說這話有胳臂往外彎之嫌哦?」她笑著抗議。

    「我哪有胳臂往外彎?人家我是說公道話。芮琦姐,妳在電視圈打滾這麼多年,跟跑娛樂線的記者有很深厚的交情,這幾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記者對妳放水,根本沒拿尖銳的問題刁難妳,不是嗎?倒是那些跑工商線的記者,追莫先生追得可凶了,每次報紙上刊登莫先生的照片,他的臉都臭到不行。不過,人長得帥嘛,就算臭著臉依然帥呆了。唉!簡直帥到凡女無法擋。」嘉怡陶醉地捧頰瞇眼。

    「原來,妳是莫徹的頭號粉絲?」

    「好說好說!芮琦姐,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耶!」嘉怡歪著腦袋,

    「是嗎?就我印象所及,妳向來只會出餿主意,從來不曾貢獻過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好主意。」她當場潑嘉怡一桶冷水。

    「噯……妳聽聽看嘛,反正也沒損失。」嘉怡興致勃勃的慫恿著。

    「好吧,妳隨便說說,我姑且聽聽。」她扔下手上的原子筆,好整以暇的靠著高皮椅背。

    「我覺得我們應該善加利用媒體記者對妳跟莫先生的這股追逐熱。」

    「哦?請問,我們該如何善加利用?」

    「我建議由妳跟莫先生挑大樑,當我們下一齣戲的男女主角。我相信,一定未演先轟動,收視率說不定一舉超越『大長今』。」

    「我跟莫徹演男女主角?去去去!快出去做事,別在這裡消遣我。」

    「我又沒向天借膽,哪敢消遣妳。芮琦姐,妳先別急著一口回絕,應該仔細評估評估……」

    「是,我一定好好評估該把妳降職或降薪,或者降職降薪雙管齊下。」

    「雙管齊下……降職已經夠慘了還降薪?芮琦姐,請妳大人大量,把我剛才說的話統統當作放屁,我這就回辦公桌認真排檔期。」嘉怡轉身扭開辦公室門把,一開門就看見莫徹站在門外正要抬手敲門,嘉怡堆滿笑容,說:

    「說曹操,曹操到。莫先生,剛才我跟芮琦姐正在談論你呢。」

    「哦?妳們談論我什麼?」

    「我建議芮琦姐下檔新戲不妨找你……」

    「嘉怡,妳再囉嗦,我就拿撒隆巴斯貼住妳嘴巴。」汪芮琦出聲制止。

    嘉怡趕緊噤聲,朝莫徹扮個無辜鬼臉,拔腿跑開。

    「芮琦。」莫徹進入她的辦公室。

    「早上我們通電話時,約好下班後去吃麻辣鍋,可現在才三點,閣下會不會來得太早了?」她合上卷宗。

    「不,我不是來找妳去吃麻辣鍋,而是特地送一樣東西過來給妳。」

    「送一樣東西過來?哈!怪不得你從進門就一直把左手藏在背後,想吊我胃口?」他成功挑起她的好奇心了,不斷伸長脖子想窺探他背後究竟藏了什麼。

    「它是我拜託一位住在法國的朋友,請他不計一切代價一定要幫我找到的。」他擔心她會閃到脖子,遂拿出藏在背後的精美紙盒。

    「不計一切代價?這麼說,它對你很重要?」她盯著眼前這個一尺正方的紙盒。

    「不是對我,而是對妳很重要。」他不遺餘力的繼續吊她胃口。

    「對我很重要?阿徹,我都快被滿溢的好奇心給淹死了,求求你快點打開盒蓋讓我瞧一眼好不好?」

    「當然好。從一拿到它,我就等不及想見到妳看見它時會有什麼表情,於是暫停手邊的工作跑來。喏,東西是送給妳的,理應由妳打開。」他雙手奉上紙盒。

    「謝謝!」她接過紙盒,撕開漂亮的包裝紙,一打開盒蓋,即瞪大眼睛掩口驚呼:

    「嗄……跟母親送我的同款同色LV側背包!天啊!我為了這款側背包,跑遍臺北的LV專賣店,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很抱歉,該款包早已絕版了。沒想到,你卻幫我找到它!」她仿佛抱著久違的母親般緊緊抱著LV包,激動得潸然淚下。

    「妳……妳怎麼哭了?我……我還以為妳看到這款一模一樣的LV包包會高興得摟著我又叫又跳,沒想到卻把妳弄哭了。」他發急地為她揩去淚水。

    「傻瓜!我哭……是因為我好感動好感動好感動!烏瞧他手足無措的焦急模樣,汪芮琦不禁破涕一笑。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唉,女人心海底針,令人捉摸不定哪。」他滑稽地喟歎了聲,湊上挺直的俊鼻親昵地來回摩挲她微翹的鼻尖,兩隻有力的胳臂交纏住她的小蠻腰,努起嘴想偷襲她的唇。

    「阿徹,別這樣……這裡是辦公室,萬一讓人撞見了,多難為情。」她別開紅豔豔的臉,躲過他的襲吻。

    「既然妳有所顧忌,那麼,這個吻就暫時讓妳欠著,不過,等晚上吃完麻辣鍋回家後,記得要連本帶利還我哦。」他鬆手放她一馬,正經八百的問:

    「芮琦,這個週末晚上,妳有空嗎?」

    「別人約,沒空。若是你想約我嘛,就算得排除萬難也要空出時間跟你約會。」

    「這麼說,妳答應陪我出席嘍?」

    「出席?」

    「這個週末下午,我們『莫氏集團』將跟日本『井上集團』簽約,合資在內湖興建一座超大型購物中心,當天晚上有一場慶祝酒會,我希望妳當我的女伴,陪我出席酒會。好嗎?」

    「好。」她點頭答應。

    「一言為定。芮琦,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下班後再過來接妳。」

    「嗯。」

    「那麼,下班見。」他戀戀不捨的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下班見。呃……阿徹。」

    「什麼?」他旋轉身。

    「謝謝你送我這個意義非凡的皮包。」

    「只要妳高興,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情。」他朝她深情一瞥,消失在門外。

    汪芮琦抱著皮包,唇角揚起一朵幸福的甜笑。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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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慶祝酒會的地點設在玻璃屋花園。

    汪芮琦長髮披肩,一襲匡銀白緞面鏤花晚禮服將她美好的身段展露無遺;雪白的頸項佩戴一串晶瑩的彩色碧璽,更為一身素雅的裝扮增添一抹俏麗。她挽著身著KENZO深色西服的莫徹一同抵達,當兩人一出現,現場賓客莫不投以讚歎的注目禮,讚歎他倆的登對與出色。

    莫徹一邊跟賓客點頭致意,一邊拿眼睛四下搜尋,終於在角落找到那條高大的身影;他拉著汪芮琦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喊:

    「櫻赤。」

    「嗨,阿徹!」櫻赤回過身,目不轉睛的盯著汪芮琦,一臉興味的問:「你身邊這位美女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汪芮琦。芮琦,他是我的合夥人,日本井上集團的少東井上櫻赤。」莫徹為兩人介紹。

    「幸會了,井上先生。」汪芮琦落落大方的跟井上櫻赤握手。

    「請叫我櫻赤,芮琦。」她的美麗令井上櫻赤驚豔,竟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的中文說得真好。」她禮貌地讚美一句。

    「謝謝。我們『井上集團』在十年前就看好亞洲未來的經濟動脈在中國,父親從我念中學開始,就找人到家裡教我說寫中文。」井上櫻赤回答著,手仍沒有放開的意思。

    「原來如此。」

    「咳……咳……櫻赤。」莫徹輕咳暗示。

    「呃……對不起。」井上樓赤發覺自己失態了,趕緊鬆開手,怪尷尬的耙耙頭髮,轉移話題說:

    「阿徹,我參加過許多各具巧思的宴會,今天卻是頭一回站在二十八樓頂層的星空下,聞著花香喝紅酒。聽說……這座玻璃屋花園是你設計的?」

    「在寸土寸金的臺北,想擁有一座五百多坪的私人花園根本是癡人說夢話。偏偏我又喜歡園藝,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腦筋動到頂樓。」莫徹一臉驕傲的說著,因為這座玻璃屋花園裡的一石一瓦一草一木都出自他的構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真想把你的玻璃屋花園原封不動搬到我東京的大樓頂層。」

    「若你真的想這麼做,我不但不介意,還會提供你設計藍圖。」莫徹慷慨表示。

    「太好了!謝謝你。」井上櫻赤跟莫徹各握著右拳碰撞了下。

    「呃……我們邀請的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櫻赤,慶祝酒會也該開始了。」他溜眼一圈,重新挽起汪芮琦的手,跟櫻赤一齊走向會場中央;站在四周彼此小聲交談的賓客見狀,立刻停止說話的注視著他們。

    「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這場慶祝酒會,我跟我的事業夥伴井上櫻赤先生共同舉杯敬各位,感謝各位的光臨。Cheers!」莫徹跟井上櫻赤高擎酒杯跟與會的賓客致意後,湊唇喝一口。

    「Cheers!」賓客們相互碰杯喝酒。

    這時候,隱藏在花影后面的七人小型樂隊,開始演奏圓舞曲,為今晚的慶祝酒會拉開序幕。莫徹牽著汪芮琦的手,隨著悠揚的旋律滑進舞池開舞,賓客們也雙雙對對加入,翩翩起舞。

    動人的音樂一曲接著一曲,莫徹摟著汪芮琦一口氣跳了三支舞,兩人才意構未盡的退出舞池。

    「芮琦,我有沒有告訴妳,今晚妳很漂亮很迷人?」莫徹拉著她,刻意避開人群,躲在奇石堆砌的假山後面。

    「謝謝,莫總裁你也不賴啊,一臉春風得意,顯得自信又帥氣。」她淘氣地玩著他脖子上繁複的白色領花。

    「噓……趁現在四下無人,先一圓我今晚的渴望。」

    「一圓渴望?什麼渴望?」

    「吻妳呀!就像這樣……」他不由分說的攫住她塗著亮彩唇蜜的唇瓣,愈吻愈深入,吻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吻得她差點甜蜜地暈死在他懷裡。

    「噢!我的唇蜜都被你吃光了。」她打開掛在手腕上的迷你珠珠包,掏出手絹為他擦掉嘴上的口紅印。

    「不必費事擦啦,我一點也不在乎賓客看見我嘴上沾滿口紅印。這陣子,經由各大媒體不斷炒作、報導,我相信,全臺灣至少有一半人口知道了我倆墜入愛河。話說回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酒會上情不自禁偷個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閣下不在乎,姑娘我在乎……不行,我得趕緊到洗手間去補補妝才行。」愛美的她可容不下一絲缺陷,忙不迭輕撩曳地裙襬,朝遠處的洗手間飛奔而去。

    「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妳。」

    「好。」她頭也不回的應著。

    莫徹伸指撫觸唇上的余溫,不禁莞爾。他好喜歡汪芮琦軟軟攤在他懷裡的慵懶感覺,尤其愛死了她柔軟甜美的紅唇,只要一逮住機會就無法克制地想吻她,仿佛永遠也吻不夠似。

    「莫徹。」一條嬌小的身影背著光悄悄站到他面前。

    「妳是?」他習慣性的皺著眉。

    「我是邢采麗。」邢采麗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是妳。妳來做什麼?我親擬的賓客名單中並未邀請妳。」莫徹冷冷說著。邢采麗這個名字,是莫氏家族心中永遠的痛,一提起這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名字,就會讓他們想起慘死的莫灝,總覺得莫灝雖然對感情不忠,但,罪不致死。

    「我混進酒會,是想當面謝謝你那天冒死救我一命……」

    「那是我執勤時應盡的職責,不要說是妳,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魔,我也會盡全力救他。」他淡淡表示。

    「莫徹……」

    「邢小姐,妳已經親口謝過我,若沒其它事的話,妳可以請便。」莫徹臉垮垮地下逐客令。

    「莫徹,請你先不要急著趕我走……其實我今天來,除了想跟你致謝外,還有一事相求……」

    「相求?哈,莫氏家族不追究妳,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妳居然還有臉跑來相求?妳可知道,阿灝的母親因為阿灝的慘死差點崩潰?一直到今天,都還在接受心理治療;一直到今天,晚上不吃安眠藥就無法入睡。」從小,他跟阿灝感情最要好,常常玩在一起,因此,阿灝的死訊,除了阿顯的父母親之外,就屬他最悲痛。

    「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獻花上香,我想跟阿灝說聲對不起。」

    「阿灝早已入土為安,妳何苦再去打擾他?」

    「不,我無意打擾他,而是我有好多好多內心話要跟阿灝說。我要親口告訴阿灝,出事當天,我是抱著跟他同歸於盡的決心,才會瘋狂搶抓方向盤導致車子失控撞上山壁,無奈造化弄人,老天爺無情的帶走了他,卻懲罰我獨活,讓我活在生不如死的無盡悔恨中。莫徹,我求你……求求你帶我去上墳,讓我的良心求得片刻安寧好嗎?嗚……」邢采麗聲淚俱下,苫苦哀求。

    「這……」莫徹生平最怕看見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亂。

    「不瞞你說,我去過莫氏墓園不下數十次,只是……只是,墓園警衛堅持若無莫家成員陪同,絕不放行。因此,我明明知道……莫家人對我恨之入骨,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求你。嗚……」邢采麗哽咽啜泣,愈哭愈傷心。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邢小姐,不是我不肯答應妳的請求,只是,我擔心貿然帶妳去上墳,若讓家族的人知道了,一定不會諒解我。」邢采麗乃莫家公敵,他不想、也不願瞠這趟渾水。

    「如果……如果你瞞著家族的人偷偷帶我去呢?」

    「這……」莫徹為難的沉吟著。

    「莫徹,我求你……我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跟他上個香,好不好?」邢采麗說著說著,竟作勢要跟他下跪。

    「邢小姐!快別這樣……」莫徹急得抓住邢采麗的肘彎,一臉無奈的說:「好吧,我答應帶妳去上墳。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你放心,我保證僅此一次。那……什麼時候?你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去上墳?」邢采麗唯恐莫徹反悔,急著敲定日期。

    「下星期二下午兩點,我去接妳。」他決定儘快帶邢采麗去上墳,然後,從此劃清界線。

    「好,這是我家的位址跟電話。」邢采麗打開皮包取出紙筆,沙沙寫下位址跟電話放進他的西裝口袋後,竟然情緒激動地緊緊抱住他,迭聲道謝著:

    「謝謝!謝謝!謝謝你!」

    「邢小姐,快點放開我,若讓人瞧見產生誤會,就不好了。」莫徹口氣不悅的掰開邢采麗的手。

    「哦,對不起……都怪我一時太高興太激動,才會忘形抱著你……」邢采麗別過埋在他胸膛的臉,瞄見汪芮琦血色盡褪地蒼白著臉,握緊兩枚拳頭呆立在五十公尺外。邢采麗這才撤唇冷笑地放開莫徹。

   

    補好妝的汪芮琦興匆匆走回假山處找莫徹,沒想到遠遠就看見一名穿著火紅禮服、滑落白色毛披肩、露出迷人裸背的嬌小女子,像抱情人般緊緊抱著莫徹,而莫徹的臉則被遮住,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到洗手間撲撲蜜粉塗塗唇膏順便梳理一下頭髮,前後花不到十分鐘,她的阿徹就跟別的女孩抱在一起?

    「噢!對不起……」她噙住淚水氣急敗壞的轉身,卻一頭撞進一副寬闊的胸膛。

    「芮琦,怎麼了?妳的臉色怎變得那麼蒼白?」她撞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井上櫻赤。

    「我……沒什麼。」她挺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拿眼角餘光瞄見莫徹已經離開紅衣女郎,正大步朝著她走來。負氣的她甩甩頭,甩掉一臉的泫然欲泣,用甜得膩人的聲音問井上櫻赤:

    「櫻赤,我最喜歡跳探戈了,你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

    「願意!當然願意!這是我的榮幸。」井上櫻赤受寵若驚地輕攬她的纖腰,當著莫徹的面滑進舞池。存心要氣死莫徹的汪芮琦,故意將柔軟的嬌軀主動貼向井上櫻赤,讓一臉鐵青站在舞池旁邊的莫徹嫉妒得一顆心快要撕成兩半。

    該死的探戈!到底有完沒完啊……莫徹眼睛冒火的注視著舞池中有說有笑、舞姿曼妙的汪芮琦跟井上櫻赤,感覺時間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口中該死的探戈旋律終於停止。

    謝天謝地。他在心裡嘀咕了句,一個箭步上前,粗魯的扣住汪芮琦的右手腕,想把她搶回身邊,沒想到汪芮琦左手卻按著太陽穴,說:

    「阿徹,我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必須找個藉口先行離去,否則,以她率直剛烈的個性一定會當場跟莫徹扯破臉。萬一兩人在酒會上鬧僵了,豈不是讓眾多賓客看笑話?

    「妳不舒服?」莫徹大為緊張。

    「嗯。」她頭也沒抬地點點頭,賭氣的盯著鞋尖問:「我可以中途離開嗎?」

    「當然可以!我立刻送妳回家休息。」他伸手欲攙扶她。

    「不,你是酒會的主人,怎麼可以在酒會進行一半時不見人影?」她裝作沒看見,巧妙地閃身避開他的接觸。

    「可是,妳人不舒服……」

    「你走不開,還有櫻赤呀。」她一臉諒解的轉向櫻赤,問道:「櫻赤,我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樂意之至。」井上櫻赤根本不理莫徹投射過來的警告眼神。

    「芮琦……」莫徹還想說什麼,張口卻茫然。她說得沒錯,基於禮貌,他這個酒會主人就算天塌下來也得留在酒會上撐著。

    「櫻赤,我們走吧。」芮琦淡瞥莫徹一眼,攀住井上櫻赤的臂膀離開。

    莫徹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電梯內,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不解剛才自己究竟怎麼了,幹嘛表現得像打翻了醋罎子?其實在酒會上女士接受男士邀請跳支舞是很稀鬆平常的社交,他若為此吃醋,豈不顯得自己沒風度?可是,他就是無法忍受芮琦跟別的男人在他面前擁舞說笑。

    「思及此,他驀然發現汪芮琦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植他心中,牽動他的所有情緒。

   

    汪芮琦回家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泡泡澡後,披上灰色晨褸蜷縮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直發呆,腦海裡不斷浮現紅衣女郎的身影……

    紅衣女郎是誰?跟阿徹究竟什麼關係?為什麼哭倒在阿徹懷裡?

    「噢!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會頭痛到非吃阿斯匹靈不可……不如找點事讓自己忙碌一點,才不會坐在這裡胡思亂想。可,做些什麼好呢?呃……有了,我可以幫鳳馨剛出生的小貝比勾一雙毛線小鞋。」汪芮琦從櫥櫃內找出毛線跟勾針,熟稔的勾起毛線來。她聚精會神勾著勾著,不一會兒工夫,已經看得出小鞋的雛型。

    這時候,門鈴「叮咚」響起,她擱下手上的針線,起身趿著絨毛拖鞋跑去開門。

    「阿徹?」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滿臉焦慮的莫徹站在門口。

    「妳好一點沒?」他劈頭就問。

    「好一點?什麼好一點?」她腦袋一片空白,沒弄懂他的意思。

    「在酒會上,妳不是感到頭暈目眩嗎?回家休息後,有沒有好一點?如果沒有,我送妳去醫院掛急診。」

    「掛急診?不、不必啦,我回家泡過澡後,整個人舒服多了。」她狂搖手,一臉動容的說:

    「阿徹,謝謝你,這麼晚了還專程來看我。」感動ㄋㄟ!她也曾當過不少次派對的主人,深知要當一個面面俱到的宴會主人有多辛苦。每當派對結束時,她就身心俱疲,累得快虛脫。相形之下,她所舉辦的派對遠不及莫徹慶祝酒會的規模,將心比心,她相信,在酒會跟賓客周旋整晚的莫徹,此刻一定已經累得巴不得早早爬上床倒頭呼呼大睡。可是他卻顧不得休息即驅車前來探望她,這份情意讓她的心沒來由地竄過一陣竊喜,悶燒一整晚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我若不來看妳,今晚鐵定失眠。」

    「阿徹,別站著說話,快快請坐啊。」她拉著他一起坐在沙發上,隨手重拾幾上的針線,埋頭勾毛線鞋。

    「妳會勾毛線?瞧不出來妳還挺賢慧的。」他差點跌破眼鏡。

    「賢慧?你過獎啦!我除了勾毛線,其他像煮菜、打掃、燙衣眼……等等,統統不及格,是個不折不扣的家事低能兒。」

    「呃……能不能告訴我,妳手上勾的是什麼?三寸金蓮嗎?」他實在猜不出她手上像筊的東西是什麼。

    「才不是三寸金蓮。這是我勾給小貝比穿的毛線鞋。」她更正。

    「小貝比?打哪冒出來一個小貝比?」

    「哎呀呀!我忘了告訴你,昨天深夜,鳳馨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女兒。今天我跟嘉怡利用午休時間跑去醫院探視,當場為小貝比可愛的模樣著迷,所以,我決定勾一雙毛線小鞋送給小貝比暖暖腳。」

    「妳幫小貝比勾毛線鞋暖暖腳之前,能不能先安慰一下我這顆擔憂一整晚的心?」他霸道地拿走她手上的勾針跟毛線,扳過她的肩膀,讓兩人面對面、眼對眼。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她有點心虛地垂下兩排濃睫,不斷在內心告誡自己,絕不能讓他發現她裝病的事。

    「說什麼對不起。芮琦,我第一次發現,為心愛的人牽腸掛肚,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只是覺得有點愧對今晚的女性賓客罷了。」

    「愧對?怎麼說?」

    「妳中途離開後,我為了善盡主人之責,至少跟一打以上的女性賓客跳舞,不過,我跟她們跳舞時,滿心滿腦想的都是妳。對了,以上言論,不包括『新象』的何夫人。」

    「為什麼不包括何夫人?」

    「何夫人體積龐大,聽說已經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跟這種重量級女性跳舞,一定要小心翼翼才不會閃到腰,所以,我哪敢分神想妳。」

    「你跟一個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的女人跳舞?天啊!那……那畫面多卡通多逗趣!好像……好像跟一隻鯨魚跳舞似。唔……阿徹,對下起,我知道這時候發笑非常下禮貌……可是、可是,我一想到那畫面就忍不住想笑,哈……」她噗哧一聲捧腹大笑。

    「好哇,妳居然笑我跟一隻鯨魚跳舞,看我饒不饒妳!」明知道她怕癢怕得要死,他偏伸出手搔她的胳肢窩。

    「不要!不要……你不要呵我癢啦……」汪芮琦邊討饒邊閃躲,跟莫徹笑鬧成一團,最後,兩人竟從沙發翻滾到厚厚的地毯上。

    「芮琦……」他健碩的身軀壓著她,一對蓄滿熱情的火眸貪婪的梭巡她張口喘息的誘惑紅唇。

    「Oh!Shit!」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住她唇的前一秒,他的手機音樂轟然響起,他火大的咒駡一句,心不甘情不願地滑到她身邊接聽。

    「大隊長?什麼?!林口火燒山……緊急集合後要跨縣市支援……好!我立刻趕到隊上集合。待會兒見!」他折上手機,從地毯上跳起來,說:

    「芮琦,我得走了。」他扯正衣服。

    「救火時,請格外注意自身安全。」她像個小妻子般叮嚀。

    「放心,我會的。」他依依難舍地捏捏她的臉頰,才走沒兩步又回頭說:

    「記得早點上床睡覺,晚安。」

    「晚安。」她送他到門口,掃上大門暗鎖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忘了問他紅衣女郎是何方神聖。

    「酒會一結束,他就巴巴趕來看我,他已經用行動證明對我的重視,我又何必斤斤計較什麼紅衣女郎白衣女郎呢?說不定紅衣女郎只不過是他諸多堂表姊妹之一,有可能是受到什麼委屈才會哭倒在他懷中……是的,我想一定是這樣。」她為自己的滿腹疑惑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芮琦姐,這是剛出爐的『紫色之戀』試片帶。」從電視公司剪輯室回來的阿龐,將剛拿到手的試片帶放在汪芮琦的辦公桌上。

    「好極了,請你再拷貝兩份,一份留著明天下午招待記者搶先看試片,聽聽記者們對這部『紫色之戀』的評價,另一份我帶回家看。」

    「沒問題,我立刻去拷貝。」阿龐拿著試片帶退出辦公室。

    鈴……鈴……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拿起聽筒接聽。

    「我是汪芮琦,請問哪位?」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著。

    「既然打電話來,為何不說話?」

    「對不起,我很忙,若再不開口說話,我可要掛電話了。」她漸感不耐。

    「不,不要掛斷電話。」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

    「妳是誰?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妳通風報信的內容。」

    「通風報信?我根本不認識妳,妳跟我通什麼風報什麼信?小姐,我真的很忙,真的沒空聽妳瞎扯。」她在心中嘀咕一句:無聊。

    「這麼說……妳一點也不在乎莫徹將背著妳跟別的女孩一起出遊?」

    「請問妳從何得知莫徹將跟別的女孩一起出遊?」

    「妳不必追問我的消息來源。」

    「哼,既不肯表明自己的身分,又不肯透露消息來源,妳說的話就像惡意中傷的黑函一樣,不足採信。」她淡淡嗤哼了聲。

    「好吧,為了證明我所言不假,汪小姐,請妳抄下這個位址……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

    汪芮琦提筆抄下地址。

    「明天下午兩點,莫徹會到這個地址接那個女孩出遊。妳若不信,何不親自跑一趟,眼見為憑?」

    「雖然我對妳說的話存疑,不過,我還是會親自跑一趟,來推翻妳的一派胡言。」

    「我是否一派胡言,明天,妳去了就知道。」對方「卡嚓」一聲掛斷電話。

    汪芮琦放下聽筒,盯著地址評估這通電話的可信度有多少。憑良心說,她從來不曾懷疑過莫徹對她的愛情與忠實,可是,來電的人卻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惡作劇。

    也許……也許,她應該直接找莫徹當面問清楚?不,不可以,她若這麼做,豈不是打草驚蛇?倒不如打電話邀阿徹陪她出席明天的試片會,只要他答應出席,那麼,有關他要跟別的女孩出遊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阿徹,你在忙嗎?」說做就做,她撥通莫徹的手機號碼。

    「忙,忙得很。我忙著開會、忙著想妳,更忙著想知道妳想不想我。」

    「我當然想你。阿徹,明天下午三點半,你有空嗎?」

    「明天下午三點半?妳要約我喝下午茶嗎?」他愉快的問。

    「我不是要約你喝下午茶,而是邀你參加試片會,先睹為快。」

    「試片會?」

    「嗯,明天下午,我要辦個小型茶會,招待記者看『紫色之戀』的試片。」

    「我記得妳說過『紫色之戀』預計明年二月才上檔,怎會這麼快就招待記者看試片?」

    「唉,臨危受命嘛。」

    「臨危受命?這話怎麼說?」

    「S台正在播映的這檔戲收視率欠佳,難逃腰斬的命運。電視公司節目部經理希望我的『紫色之戀』提前上檔,以挽回八點檔敬陪末座的頹勢。」

    「可是妳的『紫色之戀』還沒殺青,不是嗎?」

    「戲雖未殺青,但『紫色之戀』已經拍完四分之三,剩下的部分只好邊播邊拍攝了。」她頓了頓,語帶迫切的問:

    「阿徹,說了半天,你到底來不來參加試片會?

    「請妳等一下,我查查明天下午的行程……」他藉口查行程,其實是為自己爭取一點考慮的時間。他撫刮著鼻樑思索著……究竟該不該把他要帶邢采麗去上墳一事據實以告?莫徹擔心若據實以告,他就不得不再說一遍莫灝和邢采麗之間的愛恨情仇,也就不得不再次想起莫灝那張跟他有七分肖似、卻因車子失速猛烈撞擊山壁慘遭擠壓變形的俊臉……俗話說,塵歸塵、土歸土,莫灝屍骨已寒,生前的種種風流韻事不也應該隨之灰飛湮滅?來不及細想的他,決定隱瞞。於是婉轉的說:

    「很抱歉,明天下午我已經安排好既定行程,恐怕不能去參加妳的試片茶會。」他算了算,兩點鐘從臺北開車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根本趕不回來。

    「什麼既定行程?不能提前或者挪後嗎?」

    「這……我跟工程部門約好一起到內湖視察購物中心的整地進度……對了,妳的茶會幾點結束?我盡可能趕在結束前回來。」他翻出第二天的行程搪塞,然而,她失望的語氣令他好生不忍。雖說兩點出發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趕不回來,不過他若踩足油門飆速的話,說不定可以趕在茶會結束前出現。

    「算了,既然你走不開,我也不便勉強。」

    「芮琦……今天晚上我們去吃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去逛街?」有點內疚的他趕緊提出邀約彌補她。

    「改天吧。今晚我約了嘉怡到家裡看試片,兩人得好好沙盤推演一下記者在看完試片後可能提出的各種問題,免得到時候回答不出來,可就糗大了。」

    「那麼,等我從內湖回來後,再打電話給妳。」

    「好,拜拜。」

    「拜拜。」

    汪芮琦放下話筒,心中的疑慮不斷加深、加重……明天下午,將是她跟莫徹這段感情面臨重大考驗的一天。

   

    一點五十分,汪芮琦搭計程車抵達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她叫司機停在巷子口,按表計費等候。她深知莫徹向來準時,若過了兩點鐘仍未出現,她就原車回去。她神情緊張的扭著手指頭,默默在心中祈求著:

    阿澈,我求求你……求你別出現別出現別出現……

    事與願違。

    就在她不斷祈求時,一輛熟悉的休旅車經過她的計程車,緩緩駛進巷子內,她瞪大兩顆不敢置信的眼睛,看著莫徹從休旅車中出來。

    他身穿白色翻領毛衣跟黑色皮夾克,搭牛仔褲配休閒鞋,一身輕便裝束,像要去野外踏青;他抬頭核對了下門牌,大步走向一棟五層樓公寓的樓下撳門鈴。

    公寓大門隨即敞開,走出一個懷中抱著一束黃色鬱金香,手上提著一隻藤籃的嬌小女孩,站在門口仰起燦爛的笑臉跟莫徹說話。

    汪芮琦瞬也不瞬的注視著眼前的女孩,腦海裡千回百轉……多眼熟的嬌小體型,多眼熟的說話神情……咦!這女孩不就是酒會中那個抱著阿徹的紅衣女郎?

    「不必找了。」她遞一張五百元鈔票給計程車司機,推開車門下車,怒氣衝衝的走過去,喊:

    「阿徹!」

    「芮琦,妳怎會在這裡出現?」聽到汪芮琦的聲音,莫徹大吃一驚,轉身回頭看見因盛怒而脹紅小臉的汪芮琦正快步朝他走來,內心大叫不妙。

    「我怎會在這裡出現?哈!我也正想問你相同的問題。你不是說你要跟工程人員到內湖嗎?哦,我懂了,原來,她就是你要視察的工地?」她挖苦著。

    「芮琦,事情不是妳所見所想的那樣!」

    「事情不是我所見所想的那樣?請問,那該是怎樣?莫徹,你藉口要去內湖視察工地,拒絕出席我的試片茶會,卻跑來這裡帶她出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破碎。

    「芮琦,請妳聽我解釋……」

    「我親眼目睹,還需要聽你解釋嗎?」她的拗脾氣一來,別說莫徹,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來,也一樣不買帳。

    「我發誓我跟邢采麗她……連朋友都不是。」

    「你為了帶她出遊,不惜對我說謊,現在卻宣稱你跟她連朋友都不是?好吧,既然你說你跟邢采麗連朋友都不是,就證明給我看。」她敵意十足地瞥了眼邢采麗。

    「妳要我怎麼證明?」

    「很簡單。你立刻撇下這個連朋友都不是的邢采麗,跟我這個你對外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一起離開。」都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了,更何況邢采麗不是一粒沙,而是一個女孩,一個漂亮的女孩,也難怪她要醋勁大發了。

    「不行,我已經答應帶她——」

    「你不肯撇下她跟我走?」火冒三丈的汪芮琦悍然打斷他的話。

    「芮琦,請妳不要無理取鬧好嗎?」被逼急的莫徹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什麼……你說謊被我拆穿,居然還有臉指責我無理取鬧……」他的一句無理取鬧無異火上加油,讓一向愛面子的她難堪得下不了臺。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發覺失言的他急於澄清。

    「話都說出口了,還說不是那個意思。莫徹,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她下最後通牒。

    「我答應的事就必須履行,芮琦,請原諒我不能跟妳走。」他低聲下氣說著。

    「現在,你不跟我走,以後,就永遠不要來找我。」氣得滾滾冒煙的汪芮琦跺了跺腳,咬牙切齒拋下一句:

    「莫徹,我們玩完了。」她扭頭跑開。

    「芮琦……」他像只鬥敗的公雞,懊惱的目送她氣恨離去。

    「莫徹,快去快去追她回來。」邢采麗扯扯他的袖子。

    「追?算了,這會兒芮琦正在氣頭上,就算我追上去解釋,她也聽不進去。」

    「對不起,都怪我不好,害你跟女朋友吵架。」

    「奇怪?芮琦怎會在這裡出現?」百思不解的他拿狐疑的眼光注視邢采麗。

    「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關於上墳這件事,我連我媽都隻字未提。」

    「難道……純屬巧合?」明知這種巧合跟彗星撞地球的機率一樣微乎其微,不過,邢采麗既矢口否認,無憑無據的,他也不便再追究。莫徹抹了把臉,說:

    「走吧,我帶妳去上墳。」

    「上墳?可是,她……」邢采麗指著汪芮琦漸行漸遠的背影。

    「過兩天,等她氣消了,我再跟她解釋,到時候,自然雨過天晴。」他樂觀預期著。

    「但願如此。」邢采麗的嘴角浮現一閃即逝的狡獪笑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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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4: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第二天,莫徹兩眼佈滿血絲的進入辦公室,莫飛忙不迭抓著幾份報紙跑進來,關心問道:

    「哥,你還好吧?」

    「我沒病沒痛,當然好。」他扯松領帶,悶悶不樂的回答。

    「聽你這麼說,小弟我就放心了。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勸你要節哀順變才好。」莫飛自以為感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節哀順變?誰……死了?」他一愣,唇角一顫。

    「沒人死啊。」

    「沒人死,你幹嘛勸我要節哀順變?」

    「我怕你失戀想不開,所以勸你要節哀順變。」

    「失戀?誰說我失戀了?」

    「報紙啊!你看……攤開這幾份報紙的娛樂版頭條,統統都是鬥大的標題:甜心製作人汪芮琦另結新歡,愛上日本桃太郎。白紙黑字,你還想否認?」

    「難怪我一進入辦公大樓,每個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莫徹後知後覺的自言自語。

    「哥,你是不是跟汪芮琦鬧翻了?」

    「我承認我跟她之間有點小誤會,不過,應該不到鬧翻的地步。」

    「既然有誤會,你就應該趕快找她當面解釋清楚,不要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逮到機會捕風捉影亂寫一通。」

    「你以為我沒去找她當面澄清?阿飛,不瞞你說,昨晚我跑到她家按門鈴,誰知她開門一見到我,就氣呼呼的把大門直接甩在我臉上。」

    「還好,她手下留情,沒把你引以為傲的鼻樑撞斷,不然,非找整形醫師整容不可。」莫飛先幸災樂禍地把臉湊上去打量莫徹瘀青的鼻尖,才說:

    「哥,女人最怕纏,她當面賞你閉門羹,你該不會就摸摸鼻子走人吧?」

    「當然沒有。我打定主意她不開門我就賴在她家門口不走,以為這麼做會感動她。結果,我從九點一直站到深夜兩點,站得又酸又麻,兩條腿差點變成O字形。」

    「哇!堂堂莫氏集團的大總裁,站在門口當了五個鐘頭的門神,我猜,汪芮琦一定感動到不行。」

    「你猜錯了。她不是感動到不行,而是火到不行,居然找大樓警衛上樓轟我走。」

    「找警衛轟你走?嘖……這招夠狠。哥,依我看,你跟她之間不是只有一點小誤會而已,一定是你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她才會翻臉不認人。」

    「這……都怪我太自信太樂觀,以為事後再跟她解釋清楚就沒事了,沒想到後果比我想像的更嚴重也更棘手。」他愁眉不展。

    「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何不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忙想辦法解決。」

    「這……謝謝你。可惜你一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相信,若把帶邢采麗去莫灝墳前的事說出來,不必到中午,全家族的人就會獲悉這件事,然後一人一通電話,接力賽似打進來,直到把他罵到臭頭為止。

    「哥,你說這種話很傷我們兄弟倆的感情哦。」

    「對不起,我只是認為自己闖下的禍就該自己出面收拾……」他說著說著,忍不住拿起報紙,審視照片上的汪芮琦跟井上櫻赤,大肆批評道:

    「這個見色忘友的井上櫻赤,幹嘛用那種色迷迷的眼光盯著芮琦!」

    「喂!人家井上櫻赤的眼神不叫色迷迷,叫深情款款。哥,別說我這個當弟弟的沒提醒你,人家井上櫻赤的條件一點也不輸你,你再不努力加把勁把汪芮琦搶回來,只怕……唉,小弟我言盡於此,老哥你自求多福了。」莫飛搖頭歎氣後,彈指大叫:

    「有了!等一下井上櫻赤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內湖視察工地?哥!要不要我暗中使點小動作惡整他,幫你出這一口氣?」莫飛摩拳擦掌,把指關節拗得喀啦喀啦響。

    「阿飛,我警告你,不准你跟櫻赤挑釁,我、芮琦、櫻赤之間的三角習題,我自會解決。別忘了,公歸公,私歸私,不可混為一談。再說,如果芮琦最後決定選擇櫻赤,我也會很有風度的祝福她。」

    「哥,我隱隱約約看見你的頭頂上出現一圈聖潔的光芒耶。」莫飛諷利約說。

    「阿飛,若沒其它事的話,請回你的辦公室把該處理的事處理好,等櫻赤一來,就立刻出發。」

    「好吧。」莫飛扁扁嘴離開。

    莫徹重新拿起報紙,對著汪芮琦的照片說道:

    「我知道,以妳以牙還牙的強烈個性,一定會想辦法對我還以顏色。我想……妳之所以邀櫻赤出席試片會,又故意在一票記者面前跟櫻赤表現出親昵狀,應該只是存心氣我吧?」他欽眉思付著:我該不該再厚著臉皮跑去找妳?不,昨晚我才吃了妳一碗閉門羹,今天再去的話,萬一又落得同樣下場,豈不自取其辱?依我看,倒不如給妳三天時間冷靜下來,等三天后,我再去找妳當面澄清……嗯,就這麼決定。莫徹轉個念,如斯計畫著。

   

    計畫卻比不上變化。

    當莫徹度日如年熬過他自我設下的三天期限後,心想,都已經事隔三天了,任芮琦心中有再多氣,也該消了吧?於是,他興匆匆打她手機號碼,手機卻是關機。手機不通沒關係,他改撥電話到辦公室找她,不料,總機小姐一聽到他的聲音,不是推說她在開會就是推說她不在。

    既然手機、電話都無法跟她取得聯繫,莫徹乾脆直搗黃龍到家裡找地。可,萬萬沒想到,卻被大樓警衛擋駕,並且轉述芮琦說他是不受歡迎的訪客,吩咐警衛不可放行,否則,她不排除在住戶會議時指控警衛瀆職;聽得莫徹只能一籌莫展地感歎:咫尺天涯。

    另一方面,隨著「紫色之戀」一上檔,收視率就拉出長紅,汪芮琦的製作實力再次受到觀眾肯定之余,她跟莫徹以及井上櫻赤的三角戀情,也再度成為媒體矚目的焦點。

    「可惡!」莫徹怒不可遏地將報紙重重摔在辦公桌上,怒眼赤紅恨聲道:

    「芮琦!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我還是無法跟妳取得聯繫。妳倒好!天天跟櫻赤以情侶之姿出雙入對,像長篇連載小說似天天佔據報紙版面跟我示威。」他倒帶般細數著:

    「大前天妳跟櫻赤攜手去看午夜場電影,前天妳跟櫻赤盛裝出席時裝秀,昨天兩人又連袂參加『紫色之戀』收視率勇奪第一的慶功宴……接下來呢?不,我絕不准妳跟櫻赤還有接下來。芮琦,今晚無論如何,我都要在妳家樓下攔截妳,非跟妳當面把話挑明說清楚不可。」

   

    決心攔截汪芮琦的莫徹,提早在四點半走人,驅車前往她家樓下守候。

    灰濛濛的天空整個黑了下來,矗立在大樓門庭的古典庭園燈,一盞一盞亮起鵝黃色燈光。

    「呼,好冷。」莫徹圈嘴吐出熱氣哈手心取暖。

    這波大陸冷氣團來勢洶洶,大臺北地區氣溫驟降到八、九度,創下入冬以來的最低溫,午問新聞更預測陽明山將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雪。不過,他相信,天氣再冷,也冷不過他此刻的心情。

    「夜深了,芮琦,妳也該回家了吧?」手錶的指標指向十一點,他再一次抬頭望一眼她依然漆黑的住家,隨手豎起灰呢大衣的領子,瑟縮在徹骨寒風中苦苦守候。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加上越夜越冷的低溫,他的唇緊緊抿成一線,兩隻清亮的眼睛在寒夜中閃著冷冷眸光,原本溫和的脾氣逐漸轉為焦躁,開始不耐的來回踱步……

    就在他忍耐到最極限時,汪芮琦回來了,送她回家的正是他最不樂見的井上櫻赤,兩人一見到他,竟驚訝地同時停下腳步。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尤其,當莫徹瞥見井上櫻赤的手搭在芮琦肩上,輕擁著她時,又冷又餓又累又氣又護的莫徹,失去理智的跨步上前,掄起拳頭不由分說便朝櫻赤的左臉頰猛揮一拳。

    「你……」毫無戒備的櫻赤踉蹌倒退兩步才穩住。

    「阿徹!你憑什麼動手打人……」汪芮琦挺身護住櫻赤。

    「憑什麼?憑他見色忘友,憑他橫刀奪愛,光憑這兩點,才挨我一拳,算是便宜他了。」他的聲音冷而硬,夾雜著憤怒與嫉妒。

    「你打人還強詞奪理!阿徹,你變了,變得不可理喻。」

    「不,我沒變,變的人是妳。」他用幾如灰燼的眼神黯然凝睇她。

    「哼,作賊喊抓賊。」她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抬手碰觸櫻赤的臉頰,柔聲問:

    「櫻赤,你不要緊吧?」

    「我不要緊。」井上櫻赤自認倒楣的左右動了動下頰。

    「既然不要緊,那麼,櫻赤你可以走了,等我跟芮琦說完話,自會送她上樓。」

    「莫徹,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是我家樓下,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對不起,接下來我要跟妳說的話,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在場旁聽。」

    「莫徹,櫻赤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她猶豫的頓住話。

    「他是什麼?」

    「他是我的男朋友,所以,閣下有什麼話請儘管當著櫻赤的面說出來,免得我男朋友誤會我跟你曖昧不清。」她牙一咬,心一橫,進出絕情話。

    「男朋友?妳親口跟我承認櫻赤是妳的男朋友?」莫徹用受傷的眼神望著她,說:「我一直以為……妳只不過是利用櫻赤來氣我報復我。」

    「我利用櫻赤氣你報復你?莫徹,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太妄自尊大?」她冷著臉孔重力反擊。

    「妳罵我妄自尊大?哈,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的想法錯得多離譜多可笑。」他眼神裡的憂傷,深沉得令人心痛。

    「呃……說吧,念在你不畏寒風守候一整晚的份上,我就聽聽你究竟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她一派施恩的口吻。

    「不必了。我想,不管說什麼,已是多餘。」

    「莫徹……」

    「既然妳已經在我跟櫻赤之間做出選擇,那麼,就算我心有未甘,仍會尊重妳的決定,並且獻上我的祝福。晚安。」他朝她擠出一抹淒慘的苦笑,掉頭就走。

    「莫徹……」她略顯哽咽的聲音裡有著什麼。

    莫徹挺直背脊收攏步伐,雙拳緊握地拚命壓抑自己,要自己不可以回頭多看她一眼,他怕就那麼一眼,會瓦解掉他好不容易才武裝起來的堅強。他佇立了一分鐘之久,才重新邁開步伐走過去打開車門,坐進去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絕塵離去。

    淚眼迷蒙的汪芮琦掩面轉身飛奔進大樓,而把一切看進眼底的井上櫻赤,心裡很清楚自己在這場三角戀中已經被判出局了。不過,除非芮琦親口跟他證實,否則他絕不死心,絕不放棄。

   

    嗚……嗚……數十輛消防車一路鳴笛,飛也似馳抵火警現場,大批訓練有素的消防員紛紛跳下消防車,布下多條水線灌救。

    只見整排老舊的木造房子陷入一片火海中,猛烈的火舌一飛沖天,在風勢助長之下快速延燒,滾滾濃煙不斷往上竄,狀況十分危急,令人看了沭目驚心。而,欲哭無淚的住戶,有的呆若木雞,有的呼天搶地,有的合什祈禱……

    正當大家忙於救火之際,有一名神情慌張的婦人試圖要衝進火場,消防員眼明手快的拉住該名婦人,婦人不斷掙扎不斷哀求著: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我要回家救我兒子……」

    「什麼?妳兒子沒跑出來?」大隊長神色凝重的問。

    「嗚……都怪我不好!一聽到有人喊失火了,一時心慌就往外跑,忘了背我那個小兒麻痹的兒子出來。求求你們行行好!讓我進去救我兒子……我兒子一個人在裡面,一定嚇壞了……」

    「妳家是哪一間?」大隊長問。

    「倒數第二間。」

    「這……」大隊長沉吟著。

    「大隊長,我可以進去救人嗎?」莫徹轉頭徵詢大隊長的意見。

    「不行,火勢太大,整排木造房子隨時可能崩塌,我不能讓你冒險進入火場救人。」

    「可是……」

    「別說!滅火救人是我們消防員的使命,但,身為大隊長,我必須確保所有隊員的生命安全。」

    「嗚……我可憐的苦命兒子哇……」婦人聞言,兩腿癱軟在地上號啕大哭,令在場的人聞之鼻酸。

    「不,我不能站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一條年輕生命遭火吞噬。」一心想救人的莫徹不惜抗命,冒險隻身沖入火海中。

    「阿徹!太危險了!快回頭……」大隊長急得大喊大叫。

    莫徹忍著高溫燒灼跟嗆鼻的濃煙沖進婦人家中,從客廳、臥室逐一搜尋,卻不見婦人的兒子。

    「也許,有人救他逃出火場了。」就在他準備放棄撤離時,一個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浴室裡面傳出來:

    「救救我……我在這裡,請好心救救我……」

    「別怕!我來救你了。」莫徹循聲順利找到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蜷縮在浴缸裡怕得直發抖。

    「來!用濕毛巾搗住口鼻,我背你出去。」

    「謝謝……你。」

    刻不容緩。

    莫徹迅速背起少年往外沖,這時候,木造房子耐不住高溫燃燒,木頭一塊一塊嗶嗶剝剝往下掉落,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砸中莫徹。

    莫徹知道房子即將倒塌,趕緊背著少年拚命跑,就在他跨出門檻時,背後轟然一聲巨響,屋內的橫樑整支垮下來,不偏不倚壓住他的小腿。頭腦冷靜的莫徹在倒地時,順勢將背上少年就地推滾開,外頭的打火弟兄見狀,立即伸出援手將少年抱離火場。

    正當莫徹欣慰少年得救之際,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痛得他當場昏厥。

   

    燭光佳餚襯以低沉的薩克斯風旋律,整間餐廳洋溢著無比浪漫的法蘭西情調。

    汪芮琦方拿起叉子,又胃口全無的放下。

    「怎麼了?是不是熏鮭魚不合妳的胃口?沒關係,我叫服務生再送功能表上來,妳重點一道。」井上櫻赤提議。

    「不,熏鮭魚很好,只是,我一點食欲也沒有。」

    「沒有食欲?妳在擔心他?」井上櫻赤小心翼翼地問。

    「他?」她的心揪緊、揪緊、再揪緊。

    「我們的打火英雄莫徹。」井上櫻赤若無其事地叉起一小塊熏鮭魚肉送進嘴裡。

    「你怎麼知道?」她瞪眼愕然。

    「很簡單,因為,妳臉上寫滿了對阿徹的關懷與思念。」

    「有那麼明顯嗎?」她不安地舔了舔唇,隨即面露赧色的說:

    「櫻赤我……我對不起你。」

    「妳對不起我?」櫻赤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波瀾不興的望著她。

    「是,我對不起你,我千不該萬不該利用你對我的好感來氣阿徹,報復阿徹。」她勇敢說出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歉意。

    井上櫻赤放下手上的刀叉,默默啜飲紅酒。

    「櫻赤,一開始,我只想小小利用你一次而已,沒想到卻一錯再錯不斷利用你,讓事情越演越烈,變成今天這種難以收拾的地步。」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兩隻眼睛愧疚地盯著熏鮭魚告解。

    「我想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妳頭上,我也應該承擔部分責任。」

    「可是,從頭到尾你都是受害者。」她那雙湛湛如秋水的美眸盛滿歉意。

    「芮琦,妳真以為我被妳蒙在鼓裡?」櫻赤迎視她的眸……呵!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是被她水汪汪的大眼電倒。

    「難道不是?」她訝然。

    「當然不是。其實,當我發覺妳只在公開場合對我展現熱情,卻在我倆獨處時冷淡相對,我就心裡有數了。雖然我不知道妳跟阿徹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我知道自己只是妳用來報復阿徹的工具。」櫻赤難掩落寞的拿叉子翻了翻食物。

    「那……你為何不拆穿我?」

    「因為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現在,我才知道這句話說得好,卻不全然適用。哈!」櫻赤解嘲一笑。

    「你是說?」

    「我以為等妳跟阿徹濃情轉淡後,就可以得到妳的青睞,贏得妳的芳心。」櫻赤苦笑的覷了眼她,歎氣道:

    「唉!要不是我心存僥倖,又怎會心甘情願任妳擺佈受妳利用?因此,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我自作自受,不能怪妳。」

    「你真的不怪我?」她宛如吞下一顆定心丸,愧疚的心這才稍稍好過些。

    「我不但不怪妳,還要趕妳立刻到醫院探望阿徹。我想,阿徹看到妳去,一定很高興。」強摘的果子不甜,她的心裡沒有他,強留只會徒增怨慰,還不如放手。

    「現在?可是……我答應陪你共進晚餐。」

    「我很高興妳陪我吃晚餐,但,妳在我對面坐立不安,嚴重影響我的食欲。」

    「對不起。可是……」

    「又可是什麼?」

    「可是,一個禮拜前,我才把他氣跑,現在跑去看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芮琦,面子重要,還是找回愛情重要?」

    「當然找回愛情重要……櫻赤,謝謝你,謝謝你一語點醒了我。」

    「那就快去吧。呃……為了避免三方見面太尷尬,我就不陪妳去醫院了。不過,請妳記得捎上我的問候。」

    「櫻赤……」

    「去去去,快去,別杵這裡影響我享用美食。」櫻赤揮手趕她。

    「哦。」她抓起皮包往外跑,跑了三步又折回來,傾身親吻他的額頭後,像只破繭而出的蛾兒,輕盈地飛了出去。

    井上櫻赤五味雜陳的透過茶色落地玻璃,目送她搭上計程車離開。他彈指招服務生過來埋單,決定回下榻的飯店收拾行囊,明天就飛回日本。

   

    人家是近鄉情怯,汪芮琦則是近病房情怯。

    她捧著莫徹最喜歡的向日葵,徘徊在病房門口。只要她的手輕輕扭開病房的喇叭鎖,就可以看到她心心念念的莫徹,就可以得知他的傷勢如何,偏偏她的手才碰觸到冰涼的喇叭鎖,忙不迭又縮了回去。

    「芮琦,真的是妳……」莫飛從病房內出來,一見到她就高興得大叫。

    「莫飛……」她靦腆地笑著。

    「哈利路亞!妳終於出現了。」莫飛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笑得嘴巴咧海海,說:

    「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我哥從上星期開始,整個人就變得陰陽怪氣,受傷後脾氣更是暴躁到不行,動不動就摔東西罵人。芮琦,我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妳治得了他,現在,我正準備出去吃飯,麻煩妳照顧一下我哥。」

    「莫飛,我……我……噯!你不要一直推我嘛……」莫飛不由分說將她推進病房,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容下樓吃飯。

    「阿徹……你的傷……不……不要緊吧?」她抱著向日葵結結巴巴問。

    「妳放心,只是壓斷一條腿,死不了。」他陰鷙的橫她一眼,內心卻忍不住驚歎著:天啊,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美極了。

    「我……我……」她努力想擠出幾句安慰話,無奈腦筋卻漿糊糊,擠不出一個字。

    「妳已經探望過我了,也知道我的傷勢無大礙,現在,妳可以走了,請恕我無法下床送妳出去。」他板起寒冰臉下逐客令。

    「阿徹,你不要急著趕我走,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她軟言軟語,刻意放低身段。

    「我不需要,也不稀罕妳陪我可憐我同情我!滾!馬上滾離我的視線!」他像只暴怒的獅子般狠狠瞪著她。

    「你叫我滾,我偏不滾!偏要坐在你床前照顧你!」他粗暴的言詞激發她的鬥志,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存心要跟他作對似,拉了張椅子,好整以暇坐下來,高高翹起下巴說:

    「有本事的話,你就下床轟我,不然,就得忍受我照顧你。」她發覺時光似乎倒回兩人初相遇時針鋒相對的情況。

    「妳……可惡!妳明明看見我的左腿從膝蓋以下全打上石膏,無法動彈……」

    「知道自己無法動彈,就乖乖躺在病床上,當個安分守己的病人。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她晃著玻璃水杯問。

    「不渴。」他索性拿起擱在枕邊的卷宗打開來。

    「莫氏集團未免太沒人性啦!你都受傷住院了,還送公文來給你批閱?」她一把搶走他手上的卷宗。

    「請問,妳是好心來照顧我,還是故意跑來跟我唱反調?唉!」他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無奈感。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就算你在公司,也早就下班了。」

    「可是整天躺在床上,我又悶又無聊。
    「悶?無聊?你可以跟我說說話解解悶,就不會覺得無聊啦。」她沖著他甜笑。

    「只可惜我跟妳無話可說。」他臭著臉垮下嘴角。

    「那就靜靜聽我說……」

    「妳有什麼話統統打包起來帶回去說給櫻赤聽。」他毫不領情。

    「剛才我跟櫻赤去吃法式熏鮭魚……」他不想聽,她就偏要說給他聽。

    「接下來,妳是不是打算把妳跟櫻赤享用法式熏鮭魚時的談話,重複說一遍給我聽?」

    「你怎麼知道我正有此意?」

    「汪芮琦!妳不要欺人太甚!沒錯!這會兒,我是動彈不得,無法下床拎著妳的衣領把妳扔出去,不過,我可以按鈴叫護士進來趕走妳。」他的臉已經黑到快爆掉。

    「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對待我。」她老神在在,因為她算准了他若想這麼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妳……算了,我要睡了。」好男不與女鬥,趕不走她,乾脆閉上眼睛假寐,圖個眼不見為淨。

    「我記得曾經有個男人要說床邊故事給我聽……」

    「住口!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過去的種種。」他猝瞪開眼咆哮喝止。

    「好哇!你不想提過去,那麼,我就說說未來——」

    「未來?我跟妳毫無未來可言。」他粗魯截斷她的話。

    「唉!你這個病人未免太毛躁了。請你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再換你說話,好嗎?」

    這次,他倒是配合地乖乖閉嘴,洗耳恭聽她究竟有何話要說。

    「來醫院之前,我已經跟櫻赤坦白一切,並且取得他的原諒。」

    他緘默以對,臉上僵硬的線條像遇水融化的冰,逐漸溫柔起來。

    「阿徹,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也不想再欺騙自己對你的感情,於是,我鼓起勇氣向櫻赤坦承,我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只是利用他來氣你、報復你。」

    「妳真的這樣跟櫻赤說?那……櫻赤聽了作何反應?」

    「他說他早就心裡有數。」

    「然後呢?」

    「他原諒我,還催促我趕快到醫院來探望你。」

    「這個井上櫻赤風度不錯。」他臉上露出久違了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問:

    「妳說完了?該換我說了吧?」

    「珪鬧說。」

    「那天,我是帶邢采麗去上墳,不是帶她去出遊。」

    「上墳?上誰的墳?」她的呼吸突地一窒。

    「去上我堂哥莫灝的墳,他生前跟邢采麗是一對戀人。」

    「邢采麗要去上墳自己去就好了,幹嘛拉著你去?」

    「因為我們莫氏墓園若無莫家人陪同,墓園警衛不放行。」

    「原來如此。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告訴我?我若知道事情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就不會引發後續的種種誤會跟不快了。」

    「那天晚上,我在妳家門口足足罰站了五個鐘頭,妳不但不肯開門聽我解釋,還叫大樓警衛上來趕我走。」他翻舊帳。

    「當時我心裡正氣得火烈油滾,才會那麼無禮對待你。不過,等警衛一趕走你,我就後悔了。接下來兩天,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卻始終等不到你的人影,我才會意氣用事,賭氣揚言不接你的電話、不見你。」

    「唉!都怪我自作聰明,要求自己三天之內不打電話不去找妳,以便給妳一個不受干擾的空間徹底冷靜下來。我原本以為等妳心平氣和後,再去找妳解釋,妳比較聽得進去我所說的話。沒想到,妳竟然狠心切斷所有我可以聯繫妳的管道。」

    「原來……原來你不來找我,是有意給我一個冷靜下來的空間,不是移情別戀。」

    「移情別戀?不,我對妳的愛堅若磐石。芮琦,妳可知道,當我打開報紙看到妳跟櫻赤出雙入對的消息時,我的心有多痛?痛到恨不得把櫻赤大卸八塊。」

    「這……對不起,我不該沒聽你解釋就亂吃醋,更不該利用櫻赤報復你。」

    「算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不過,妳要答應我,以後下管發生任何事,一定要先聽我解釋,不可以像這次這樣沒弄清楚真相,就亂扣我移情別戀的罪名。」

    「阿徹,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她唇畔漾笑。

    「很好。芮琦,坐冤獄可以申請國家賠償,妳亂扣我罪名,是否也該賠償我?」

    「怎麼賠償?」

    「用妳美麗的腦袋想一想啊。」

    「那……我賠你一個吻。」她坐上床沿,俯身主動湊上紅唇吻上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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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5: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分分合合。

    尤其,名人之間分分合合的花邊新聞,是讀者永遠看不厭倦的題材,因此,汪芮琦重回莫徹懷抱的消息一曝光,立刻攻佔影劇版頭條。

    由於時間點太過於巧合,有些記者開始提出質疑,懷疑汪芮琦、莫徹、井上櫻赤的三角戀情,全是汪芮琦為了拉抬「紫色之戀」的上檔聲勢,刻意炒作出來的宣傳手法。

    針對記者的質疑,汪芮琦除了大方坦承跟莫徹複合之外,其餘一概笑而不答,只希望這場風波早日平息。

    最近,汪芮琦每天從公司下班後就直接開車到醫院陪莫徹,直到醫院規定的采病時間截止,才依依不捨的回家。她發現,經過這次的短暫分手,讓莫徹跟她更加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今晚,剛從醫院陪完莫徹出來的汪芮琦開著車賓士在回家的路上,她神情輕鬆地按下CD鍵,隨著歌曲的節奏打拍子……車行十五分鐘後,住家大樓已在眼前,她打滑方向盤準備開進巷子裡的停車場停車。

    這時候,一抹黑影突然從巷子內竄了出來。

    嘎……吱!千鈞一髮,汪芮琦手忙腳亂地在就要撞上黑影的關鍵前一秒緊急煞住車,嚇出一身冷汗的她作了一個深呼吸後,解下安全帶跑下車,問:

    「小姐,妳沒事吧?」

    「嚇……嚇死我了!」嚇得面如上灰的女子聽到她的問話,這才驚魂甫定的按著心口,轉身看她。

    「邢采麗……」她愕然驚呼。

    「是妳。汪芮琦,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

    「是啊。」汪芮琦扯彎唇線回以淡笑,憂心忡忡追問:

    「妳沒受傷吧?」

    「受傷倒沒有,只是差點被嚇死。」

    「對不起,害妳飽受驚嚇。邢小姐,我就住在樓上,不如,請妳先到我家坐一下,等情緒平復後,我再開車送妳回家?」

    「這……會不會太麻煩妳了?」

    「不,一點也不麻煩。」她頓了頓,好生愧疚的說:

    「邢小姐,上次見面時,我誤會阿徹要偕妳出遊,從頭到尾都沒給妳好臉色。剛才我又險些開車撞到妳,妳卻連一句責駡的怪罪話都沒有,如果妳不肯接受我的邀請,到家裡坐坐,喝杯水壓壓驚的話,我于心難安鄒。」

    「既然妳這麼說,那……好吧。」邢采麗點頭答應。

    「太好了,請妳等我一下下。」汪芮琦把車倒進停車格後,帶著邢采麗進入大樓搭電梯回到家裡。

    「請坐。妳想喝點什麼?藍莓汁還是礦泉水?」汪芮琦一進門就熱誠招呼著。

    「礦泉水。」

    「好。」汪芮琦跑進廚房拿礦泉水。

    「妳的家佈置得很溫馨很漂亮。」邢采麗讚美著。

    「家是我的精神堡壘,不管我在外面遭遇到任何挫折或委屈,只要一回到家裡,什麼挫折什麼委屈全都不見了。喏,妳的礦泉水。」她遞上玻璃水杯。

    「謝謝。」邢采麗接過水杯喝一口,起身走過去指著牆上的唐卡,問:

    「這幅赭色底描金泥的財寶天王唐卡,感覺很古老。」

    「西藏唐卡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用料濃稠,色彩鮮豔,想找到這種單色調唐卡,多少要憑一點機緣。」她邊說邊走過去跟邢采麗並肩站在巨幅唐卡前面。

    「機緣?」

    「嗯。」她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心愛的唐卡,說:

    「幾年前,我有一個修密宗的朋友打電話問我,有一位遠從西藏來台的喇嘛為了籌措修護寺院的資金,要將手上收藏多年的幾幅老唐卡割愛,問我有沒有興趣。結果,我過去看了之後,一眼就喜歡上它。妳瞧,它周邊圈飾的八寶吉祥圖案是不是描繪得很精緻?」

    「是,的確描繪得很精緻。」邢采麗回答時,忽然往後退一步,猝地舉起手刀用力劈砍汪芮琦的後頸項。

    毫無防備的汪芮琦但覺頸脊一陣刺痛麻痹,悶哼一聲倒臥在地毯上。

    「想不到我從小學來防身的空手道也有劈昏人的一天。」邢采麗得意洋洋的說了句,彎身拖著汪芮琦,上氣不接下氣地邊拖邊抱怨著:

    「看不出來苗條的妳還挺重的……」邢采麗使盡吃奶力氣,好不容易才將她拖啊拖的拖進臥室裡,再一鼓作氣將她拉到床上躺好。

    「嘿,好戲登場了。」邢采麗像狐狸般發出狡獪的冷笑,伸手一顆一顆解開她的衣服扣子……

   

    「我的脖子好痛……」汪芮琦手按著後頸項,渾渾噩噩地坐起身,覆蓋在她身上的毛毯順勢滑落,讓她冷不防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會赤裸裸躺在床上?」大驚失色的她連忙拉起毛毯緊緊裹住身體,頭痛欲裂地回想起——

    「我記得跟邢采麗站在唐卡前面說話,脖子忽然遭到什麼東西劈砍似,痛得我不支倒地……是她!一定是邢采麗趁我不注意時,用手刀劈昏我。可惡!」她忿忿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好,跌跌撞撞的沖進客廳要找邢采麗算帳。

    然而,偌大的客廳哪還有邢采麗的身影,許是趁她昏迷時,早已奪門逃之夭夭。汪芮琦忐忑不安地頹坐在沙發上,這才發現茶几上有一張紙條跟名片,她信手拿起字條,念道:

    「我拍了妳的裸照,明天下午三點,依名片上的地址來找我。」

    「好一個卑鄙無恥的邢采麗!居然趁機打昏我,再剝光我的衣服,強拍我的裸照!她這麼做是想要勒索我嗎?還是另有隱情?我是不是該打電話告訴阿徹?不,不可以,阿徹傷勢尚未痊癒,應該讓他安心養傷。」她念頭一轉,提心吊膽想著:萬一……萬一邢采麗把裸照流出去,叫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哪!她心底怕得直發毛,不敢再往下想,只能頻頻告誡自己:

    「冷靜,冷靜,這時候,千萬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我必須趕快想個辦法反制邢采麗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任她宰割……可,想什麼辦法好呢?」她苦惱的瞪著天花板,絞盡腦汁拚命地想。

   

    汪芮琦依約而來。

    「邢采麗,請妳把裸照的底片交出來,我可以不予追究,就當作從來沒發生過這件事。」她一進入邢采麗的家,即開門見山表明態度。

    「交出來?哼,瞧妳說的比唱的好聽。也不想想我煞費苦心跟蹤妳好幾天,才摸清楚妳的出入作息時間,緊接著又甘冒生命危險,不惜製造假車禍接近妳,總算拍到妳的裸照。現在,就憑妳一句交出來,我就乖乖雙手奉上?那麼,我之前的苦心豈不白費了?」

    「放心,只要妳不獅子大開口,我願意破財消災買回妳手上的底片。」她選在邢采麗的對面沙發自行坐下來,掀眸冷問:

    「說吧,妳要多少錢?」

    「我不要錢。」邢采麗不屑地別過臉。

    「妳不要錢?那麼……妳拍我裸照的用意是?」她明白邢采麗表明不要錢,意味著麻煩大了。

    「威、脅、妳。」邢采麗瞇眼,一個字一個字的回答。

    「威脅我?妳想威脅我什麼?」她的心情從穀底再被打入地心。

    「很簡單,我要妳跟莫徹分手。」

    「分手?對不起,辦不到。」她堅定的一口回絕。

    「辦不到?好哇!那我就把妳的裸照寄給所有的報社,到時候,不必我逼妳,莫家人自會出面逼莫徹離開妳。汪芮琦,妳以為作風保守的莫氏集團會容忍一個裸照被公開刊登在報紙上的女孩,成為他們莫氏集團未來的總裁夫人嗎?」邢采麗一針見血。

    「妳……妳真下流!」氣得渾身發抖的她忿忿從齒縫中進出話。

    「下流?就算下流也是妳逼我的。汪芮琦,要不是妳忽視我給妳的一連串警告,我也不必用這麼激烈、這麼不入流的手段來對付妳。」邢采麗怒目相視。

    「一連串警告?」她一愣。

    「嘖……妳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沒關係,我就不厭其煩從頭說一遍。」邢采麗清清喉嚨,說:

    「當我從報紙上得知妳將舉辦二手衣拍賣會的消息時,我就打定主意要從中破壞,讓妳辦不成拍賣會。於是,我手持美工刀潛入妳的拍賣會場大肆割破衣服。接著,我寄了張冥紙詛咒妳去死。再接著我又混進慶祝酒會,趁妳上洗手間時親近莫徹,還算准妳回來的時間抱住莫徹引妳吃醋。最後,我打匿名電話跟妳通風報信,叫妳到仁愛路三段逮莫徹……以上種種,全是我幹的。」邢采麗坦承不諱。

    「原來,這一連串事件都是妳在暗中搞鬼,我還以為是不同個案不同人所為。邢采麗,我跟妳素無瓜葛,妳為何處心積慮要拆散我跟阿徹?」

    「因為莫徹長相酷似阿灝。每當我看到報紙刊登妳跟莫徹含情脈脈對看的照片時,就會不由自主回想起我跟阿灝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同時,也勾起阿灝背著我劈腿的諸多痛苦回憶。」

    「妳愛怎麼回憶是妳的事,我也管不著。不過,阿徹跟我、莫澦跟妳,是截然不同的四個人,請妳不要混為一談。」她凜然糾正邢采麗。

    「阿灝生前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及他有一個跟他感情如何如何要好、又長得如何如何相似的堂弟叫莫徹,還說兩人酷似的程度連親戚朋友都常常搞錯。當時,我還笑說不可能,說他們兩個又不是孿生兄弟。沒想到那次我要跳樓,莫徹把我從鬼門關搶救回來,我一看到他的臉,整個人當場呆住,恍神中我以為是阿灝回來了。」邢采麗根本不理會汪芮琦的糾正,自顧自地說著。

    「那次要跳樓自殺的女孩就是妳?怪不得我在慶祝酒會遠遠看到妳時,老覺得有點面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唉!都怪自己眼拙,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邢采麗,才會衍生出這許多麻煩。

    「啐!後知後覺。」邢采麗瞟她一眼,接著說:

    「前一陣子,報紙刊登妳甩掉莫徹跟井上櫻赤交往的消息,我以為妳中了我的離間計,跟莫徹bye-bye了;為此,我還偷偷竊喜不已。不料,妳又甩掉井上櫻赤重回莫徹的懷抱。當我看到妳跟莫徹複合的新聞,整個人絕望得像世界末日來臨,當下,決定要不擇手段偷拍妳的裸照,徹底破壞妳跟莫徹這段情。」

    「邢采麗,偷拍別人裸照是觸法的行為,要被判刑坐牢的。」

    「觸法?坐牢?難道莫徹沒告訴妳,我罹患躁鬱症?一個躁郁症病人在喪失心智時觸了法,只要不是犯下殺人放火的重大刑案,法官頂多強制我住院治療,不會判我坐牢。汪芮琦,妳看,這些醫師開給我的診斷證明書,就如同護身符般保護著我。」邢采麗隨手從茶几底下抽出一迭診斷證明書,撒到地面前。

    「沒錯,躁鬱症病患情緒一激動,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屬精神官能症之一種,一旦犯錯,法律往往會網開一面。不過,預謀跟情緒激動下鑄錯,在刑責判定上完全不同。」

    「問題是……妳如何向法官證明我是預謀而不是在情緒激動之下鑄錯?」

    「關於這一點,就不勞妳費心了。因為,我已經把妳跟我的對話統統錄音下來了。」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台超迷你答錄機。

    「妳竟然偷偷錄下我們的談話……」邢采麗勃然大怒。

    「妳可以偷拍我的裸照,我當然也可以偷錄妳的談話,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扳回一城。

    「汪芮琦!我好心提醒妳,錄音帶不能作為證據!」

    「我知道不能。但,我很懷疑法官聽完這卷僅供參考的錄音帶後,會不會影響判決?」

    「妳……汪芮琦!算妳狠!」邢采麗認栽的低下頭。

    「邢采麗,妳手上握有我想要的底片,我手上握有妳想要的錄音帶,我們互相交換,如何?」

    「這……好吧。」邢采麗衡量輕重後點頭答應,打開扔在幾上的皮包,取出底片,才伸出手要交換,卻又縮手,神色慌亂地搖著頭,嚷嚷著:

    「不!不能換!唯有手上握有這卷底片才能迫使妳跟莫徹分手,說什麼也不能換……」

    「妳不換,就等著去坐牢。」

    「不!我不換!我也不要去坐牢!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邢采麗歇斯底里地狂亂揮舞雙手,突然口吐白沫、全身痙攣的蜷縮在地板上不斷抽搐,狀極駭人。

    「妳怎麼了……」汪芮琦駭了一跳,定睛觀察邢采麗的症狀應該是癲癇發作,她蹲下身迭聲追問:「藥呢?妳的藥放在哪裡?」

    邢采麗無力的指向餐桌。

    「妳忍著點,等我一下!」汪芮琦取下圍巾讓邢采麗咬著,火速沖過去拿藥包倒白開水,再沖回來卯力撐起邢采麗喂水喂藥。

    邢采麗眼臉顫動了下,緩緩地張開眼睛,感激地看她一眼,又慚愧地閉上眼睛。

    「一一九……打一一九叫救護車。」她掏出手機撥打。

   

    「謝謝妳救我一命。」經過醫師急救後,邢采麗被推進恢復室,一睜開眼就看見汪芮琦佈滿關懷的臉龐。

    「剛才我差點被妳嚇出心臟病。」她臉上釋放寬容的微笑。

    「妳……我千方百計要陷害妳,妳卻不計前嫌救了我。」邢采麗愧疚垂睫。

    「我想任何人處在那種狀況下,都會跟我一樣伸出援手。」她淡淡表示。

    「對不起。」輕輕一句對不起,邢采麗懊悔的淚水如雨而下。

    「別哭,妳身子還很虛弱……」汪芮琦動容地掏出面紙為邢采麗揩淚。她身為戲劇製作人,見過不少硬底子演員的精湛演技,但,她十分確定眼前邢采麗所流露出來的羞愧是發乎內心,絕不是裝出來的。

    「哇!」邢采麗聽她這麼說,哭得更傷心了。

    「邢小姐,妳不要盡顧著哭,我們的交換還沒完成哪。妳看,我把妳的底片帶來了。」她把底片交到邢采麗手上。

    「妳……妳大可趁我癲癇發作時拿走底片……」邢采麗停止哭泣,睜著不解的眼看著她。

    「不,那不叫拿走底片,那叫偷走底片。」

    「妳……妳還願意跟我交換嗎?」邢采麗哽咽地拿著底片問。

    「當然。」她從口袋取出錄音帶。

    「謝謝!……對不起。」邢采麗又哭成一個淚人兒。

    「采麗!我的寶貝女兒,妳不要緊吧……」邢太太推開恢復室的門,焦急地跑進來。

    「媽,妳怎麼找到我的?」邢采麗一臉訝異。

    「我隨救護車前來醫院時,留了一張字條給妳的家人。」汪芮琦解釋著。

    「是啊!多虧汪小姐留了字條給我,不然等我逛完街回家沒看見妳,一定會急成熱鍋上的螞蟻。」邢太太寬慰地笑著。

    「妳真細心。」邢采麗深深瞥了眼汪芮琦。

    「現在,妳的母親已經趕來醫院照顧妳,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去吧,快去陪他吧,莫家的男人都沒什麼耐性,這會兒,莫徹一定等妳等得很心急。」邢采麗含笑趕她。

    「嗯。」她轉身離開。

    「汪小姐……」邢采麗喊住她,用堅定的口吻告訴她,說:

    「我的這條命是妳救活的,從此刻起,我發誓,我要走出心中的陰霾,好好活下去。」

    「采麗,媽等妳這句話等好久了。嗚……」邢太太喜極而泣。

    「媽,您別哭,您這麼一哭,害我也跟著想哭……」邢采麗母女倆哭成一團。

    「揮別陰霾重獲新生是件喜事,妳們應該開心的笑才對,怎麼反而哭了呢?」

    「對!我們母女倆該笑呵呵才對。」邢太太破涕為笑。

    「嗯,這才對嘛。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抱歉,臨時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汪芮琦一語帶過,隻字不提邢采麗。當她一踏入VIP病房,就看見莫徹正拄著拐杖在病房內笨拙地走動。她欣喜地問:

    「阿徹,你可以下床走動啦?」

    「唉!想不到我會變成八仙過海的李鐵拐。」他定眸望著她,撇唇解嘲一笑。

    「胡說,李鐵拐哪有你帥。」她笑吟吟上前攙著他在病房內來回走了兩圈,說:

    「你剛下床走動,不能一口氣走太久。現在,請你乖乖回床上休息。」

    「遵命。」他把她的話當聖旨,欣然領旨躺回床上,迫不及待告訴她:

    「下午,醫生幫我做完檢查後宣佈,明天我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以後,每星期回院複診一次就可以;醫生還說我的復原狀況良好,大概一個半月後就可以拆掉石膏,還我行動自如了。」

    「太好了!阿徹,恭喜你明天出院。」她興奮地亮燦了眼,頑皮地把頭顱湊過去跟他咬耳朵,問:

    「你說……我是不是該溜出去偷偷夾帶一瓶香檳回來慶祝?」

    「在病房開香檳慶祝?」他聞言一愣,隨即揚眉表示:

    「妳敢,我就奉陪。」

    「喂!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啊。護士小姐若聞到酒香前來察看,不把我扔出病房才怪。不如……不如我削個梨給你吃,聊表慶祝之意?」她從水果籃裡拿出一顆水梨。

    「妳想喝香檳慶祝或者吃梨慶祝,我都沒意見。」他縱容地笑著。

    「那……我就施展最拿手的削梨功夫,讓你瞧瞧。請你睜大眼睛注意看,保證整條梨皮不斷哦。」她拿起水果刀熟稔地轉著水梨削、削、削,梨皮一吋一吋垂下。

    他靠著枕頭一臉興味地瞅著她。

    「喏,吃吧。」她把削好的水梨遞給他。

    「有福同享。請妳把梨切開來,我們一人吃一半。」

    「不,不可以分梨,不可以兩人分吃一個梨,那是壞兆頭。」她情急搖手。

    「分梨、分離?的確是壞兆頭。那麼,我就不客氣自個兒吃了。」

    「快吃吧。呃……明天你就要出院了,我可以趁你吃梨的時候,在你的石膏腿塗鴉留念嗎?」

    「請便。妳就把我的石膏腿當畫布,愛畫啥就畫啥。」他爽快答應。

    「謝謝。」她「刷」一聲,拉開皮包拉鍊,摸出一管口紅旋開來,在他的石膏腿上畫兩顆心迭在一起,再畫一支箭把心串起來,最後,還煞有其事簽名落款。

    「嗯,畫得不錯。拆石膏時,我會請醫生務必小心,千萬不能弄壞妳的畫作。」他啃光水梨,把果核丟進垃圾桶,抽了幾張面紙揩嘴擦手,然後把身軀挪了挪,拍拍空出來的床位,示意她:

    「坐到我身邊,我有話要跟妳說。」

    「好。」她爬上床跟他擠在一起,兩人蓋著棉被純聊天。

    「今天妳到醫院的時間比平時足足遲到一小時又七分二十八秒,妳猜猜,我在等妳的這段時間,想了些什麼?」

    「這還用猜!當然是滿心滿腦想著我嘍。」她撒嬌地屈指輕彈了下他的鼻尖。

    「是的,我想妳、想婚、想昏了頭。」

    「昏了頭?有沒有找醫生幫你抽血檢查看看是不是貧血?」她大為緊張。

    「別緊張,我是說我想結婚想昏了頭。」他拍拍她的手背。

    「結婚?」她的心口猛地撞了下。

    「請等一下……」他長臂一伸,撈到桌上那束訪客送來的香水百合轉送給她,說:

    「不好意思,借花獻佛……」他緊張的舔了舔唇,執起她的手,問:

    「芮琦,妳願意陪著我一起老去嗎?」他黑眸沉沉,柔光閃閃。

    「陪著你一起老去?你的意思是?」她呆呆捧著漂亮的香水百合。

    「呃……我是很想跪地跟妳求婚,可惜這只硬梆梆的石膏腿害我跪不下去。」

    「求婚?你在醫院的病房的病床上跟我求婚?」她喜上眉梢,甜上心坎。

    「如果妳希望我在花前月下跟妳求婚也行,我這就去跟醫生請假外出。」他作勢要下床。

    「不不不!只要你真心誠意,在哪裡求婚都一樣。」她一把拉住他,將臉埋進他肩窩,暈陶陶樂呵呵想著……求婚?他在跟她求婚?國內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在跟她求婚?她不由得回想起兩人打從一開始的互看不順眼到彼此看對了眼……而現在,只要她點個頭,那麼,這段結緣于人人聞之色變的火警戀情,就將開花結果。

    「咳……芮琦。」

    「什麼?」

    「我少得可憐的耐心還在癡癡等妳答覆呢。」他把嘴貼住她耳畔甜蜜施壓。

    「這……嗯。」她矜持了半秒,臉紅心跳地用力點頭。

    「耶!太好了!妳終於答應我的求婚了!不過,求婚沒戴戒指總覺得少了最重要的一環……芮琦,請妳把口紅借我用一下。」他靈機一動。

    「喏!」她二話不說就把口紅遞給他,看他一個大男人藉口紅,會玩出什麼花樣。

    「謝謝。」他旋開口紅,展開她的手心,繞著她的無名指畫上一個圓圈,笑著說:

    「我先在妳的無名指畫個同心圓套牢妳,等明天出院後,我們再一起去挑婚戒。」

    「多簡單多浪漫的點子!阿徹,我也要幫你畫一個。」她喜孜孜抓著他的大手如法炮製後,忽然輕蹙愁眉。

    「為什麼皺著眉頭?」他雙眼灼灼,觀察入微。

    「聽說你們消防員結婚宴客時,你的打火弟兄會起哄要求你跟新娘喝光盛在消防鞋裡的酒?」

    「妳怎麼知道?」

    「前幾天我在路上遇到久未聯絡的高中同學,我們就近找了間『麥當勞』坐下來聊天,聊著聊著,聊到她上個月剛跟消防員結婚。她說,一般人結婚,賓客頂多要求新娘子脫下高跟鞋裝酒給新郎喝,但消防員結婚可不是喝高跟鞋的酒就可以Pass過關,而是要喝裝在消防鞋裡的酒。她餘悸猶存的表示,消防鞋長到膝蓋處,大概要注入九瓶罐裝啤酒才八分滿,害她跟她老公兩人喝不到一半就當場醉掛掉,洞房花燭夜就這麼泡湯了。」她覷他一眼,愁不勝愁地說: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酒膽大如天,酒量卻小如塵,只要一杯黃湯下肚,我就醉倒了。」

    「怕什麼!妳不能喝,我能。喝酒的事全包在我身上。」他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口吻。

    「真的?你真的有本事喝下一隻消防鞋的酒?」她不禁露出懷疑的眼光。

    「為了娶妳回家當老婆,別說是喝光一隻消防鞋裡的酒,就算要我喝光一缸子酒都行。」

    「阿徹,你的話令我聽了好感動唷。」

    「光在嘴巴說感動有什麼用?請妳拿出實際行動表示。」他使壞笑著。

    「你是說?」

    「Kissme。」他閉上眼睛。

    「你要我吻你?這……不好吧?萬一護士進來撞見,多羞人哪?」她不依。

    「一對情人在互戴定情戒之後,深情擁吻,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他指了指兩人無名指上醒目的口紅圓圈。

    「好一個天經地義,好一個理所當然。那……我就放心大膽吻你嘍?」

    「快點,快點……」他煽惑著。

    「瞧你一點耐心都沒有……」她笑著努起嘴湊向他……當她柔軟的唇瓣一碰觸到他的唇時,他馬上化被動為主動,餓虎撲羊似壓在她身上,沒想到用力過猛,不小心拉扯到痛腳,痛得他齜牙咧嘴,慘叫:

    「好痛!」

    「欸,都壓斷一條腿了,卻還那麼猴急那麼不安分。」她心疼又好笑。

    「我拉扯到痛腿,妳不安慰我兩句,還笑我猴急笑我不安分?嘿!看我怎麼懲罰妳……」他笑著摩拳擦掌。不過,這次他學乖了,只敢小心翼翼拽她入懷,熨上兩片燙唇牢牢擄獲她的朱唇……呵!VIP病房內,春天提早來報到,春暖花開,指日可待。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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