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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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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妍 -【蔚藍情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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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7 23:39: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毓嫻,你……你是不是太累了?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就狠狠地瘦了一大圈,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獲悉好友已經找到理想的店面,就等著新店面裝潢好即可搬遷,阿菲再也顧不得睡什麼美容午覺,把握住餐廳下午休息的空檔跑過來串門子。

    「噢!說到搬遷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一下子找油漆工粉刷,一下子找木工師傅量訂貨架,一下子找招牌工畫招牌,回到店裡還要開始打包收拾……忙得我像顆不停打轉的陀螺。」她垮下瘦削的肩膀。

    「薩孟哲沒過來幫忙嗎?」阿菲環視一下工作室,以前東一迭西一堆的待修補貨品,已經用細麻繩綁得結結實實,一捆一捆集中堆放在角落。

    「他……算了,不提也罷。」她淡瞥了眼阿菲,把沖到嘴邊的話通通吞回肚子裡去。

    「喂喂喂!什麼叫不提也罷?你若不把藏在心裡的話全部掏出來跟我說清楚講明白,我相信我一定會被氾濫成災的好奇心給淹死。我想,你不會這麼狠心見死不救吧?」渴極了的阿菲跑過去打開小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旋開瓶蓋仰頭猛灌一口。

    「這……好吧,我跟薩孟哲吹了。」她故作輕鬆地說。

    唉!天知道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天天巴望著薩孟哲挺拔的身影會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面前。可惜,希望破滅,薩孟哲彷佛從人間蒸發似,不但未見蹤影,連一通噓寒問暖的電話也沒打來。

    「吹了?為什麼?」

    「他要求我給他一句承諾,我堅持不肯,兩個人愈談愈僵,最後,不歡而散。」她撲下兩排睫翼,藉以掩飾一顆苦得抽痛的心。

    「毓嫻,你沒頭沒腦的話,我是愈聽愈糊塗。」

    「好吧,我且話說從頭……」於是,金毓嫻從她聽到有人當街大喊抓色狼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兩人起口角衝突的經過,一字不漏說一遍。

    「噗!你說什麼?你跟薩孟哲提出暫時分手的要求?」阿菲很誇張的把剛喝進去的礦泉水噗哧噴了一地。迅速箭步沖上前,拿手心探向她的額頭,嘴巴直嚷嚷著:

    「讓我摸摸看你是不是發高燒,燒到頭殼壞掉!」

    「我沒燒沒病,只是感覺心痛。」她沒好氣的揮掉阿菲的手。

    「感覺心痛?!活該!」阿菲一屁股跌回椅子裡,抓起礦泉水再喝一口。

    「活該?我的感情受挫,你居然罵我活該?阿菲,你這算是哪門子好朋友?」她不敢置信的哭喪著臉。

    「毓嫻!憑我跟你的交情,照理說,我應該跟你站在同一陣線,炮口一致對準薩孟哲猛轟才對。不過,就事論事,你跟薩孟哲都該各打五十大板。呃……不對,不對!你打九十大板,他打十大板。」阿菲認真想了想,大幅修正。

    「噢!我就知道你最偏袒最縱容長得帥的男人。」她不苟同的一連翻了好幾枚白眼。

    「亂講!誰說我偏袒縱容帥哥?」阿菲一口否認。

    「你還敢說你不偏袒不縱容?那麼,請你解釋一下為何判我該打九十大板,他卻只打十大板?」

    「哎唷!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我浪費唇舌跟你解釋?毓嫻,我說你呀!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薩孟哲之所以逼著你承諾下次絕不再莽撞挺身追歹徒,那是因為他愛你在乎你,他捨不得你受到一丁點傷害!」

    「怎麼你說話的口氣跟他一模一樣?」她的心無故糾緊。

    「毓嫻,請你平心靜氣聽我說句公道話。你真的不該把他對你的關心,偏執的曲解為施壓跟負擔。」

    「可是……可是,他幹嘛得理不饒人強索我的承諾?只要他婉轉一點哄我心軟,說不定我早就一口承諾他了,也不會落得今天這種結局。」她漂亮的唇角可憐兮兮一垮。

    「婉轉一點?當一個人的情緒緊繃到最高點的時候,你叫他如何婉轉得起來?」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偎在他胸口時,不但可以清晰聽見他為她擔心受怕的突突心跳聲,甚且可以感覺到他驚魂甫定卻仍在微微發顫的軀幹,從這種種跡象看來,他的內心一定為了她的安危飽受驚嚇。

    「我實在不懂,像他這麼優秀、這麼愛你的男人,你怎能那麼無情說ㄘㄟ就ㄘㄟ?簡直視他對你的一片深情如糞土。」阿菲為薩孟哲叫屈。

    「你不要再說了!」她搗住耳朵,一臉後悔莫及。

    「毓嫻,你聽我說,天底下有哪一對戀愛中的男女,不鬥鬥嘴不說說氣話不打打冷戰?」阿菲掰開她的手。

    「……」她豎耳傾聽。

    「我相信,你一定聽過『解鈐還須系鈐人』這句話吧?」

    「你……你要我去跟他道歉?」

    「你去跟他道個歉,又不會少一塊肉。」

    「為什麼是我跟他道歉,而不是他跟我道歉?」

    「因為是你扭曲了他對你的關懷,因為是你草率跟他提出分手傷透他的心,當然要由你這個始作俑者出面收拾殘局。」

    「這……你讓我好好想想。」

    「想?想你的大頭鬼!毓嫻,你若再舉棋不定,我保證,很快就會有女孩趁虛而入,搶走你的薩孟哲。好啦!我言盡於此,下一步該怎麼做,你自個兒看著辦吧!今天晚上,我跟雲強約好去西門叮看午夜場電影,我還要趕去公館買支亮彩唇膏,把自己打扮得美麗動人,拜拜!」阿菲一口氣喝光礦泉水,起身抓著皮包,蹬蹬蹬下樓走了。

    阿菲來去如風的走了,留下她一人細細思索阿菲剛才說的話……阿菲一口咬定是她的曲解傷了薩孟哲的心,當然得由她出面跟薩孟哲道歉。可是,她又彆扭的覺得有點拉不下這個臉。

    去或不去?

    竟形成兩股相互較勁的力道,在她心中不斷拉扯角力,令六神無主的她更加拿不定主意。

    這時候,她的眼睛緩緩落在工作臺中央的那只玻璃花瓶,她從中抽出一朵盛開的黃色小雛菊,拿在手上轉幾圈。

    咦?

    有了!

    何不就交由這朵小雛菊為她做出最後的決定?她旋即拔下一片花瓣,口中喃喃念著:

    「去。」

    「不去。」她一邊念一邊又拔下一瓣。

    片片菊花瓣降雪般繽紛墜落在工作臺上,而冥冥中註定的答案,隨著最後的一片花瓣揭曉答案:

    「去。」當她念出這個字時,大勢底定。

    去。

    是的。

    去跟他當面道個歉說聲對不起,或許,可以挽回她跟薩孟哲的愛情,這個算盤怎麼撥都合算。

    不是嗎?

    既是她傷了他的心,就該由她去做彌補。

   

    跟金毓嫻不歡而散的這一個星期,薩孟哲終於咀嚼出德蕾莎修女所說:「愛,直到成傷……」這句話的個中滋味。

    看完最後一名病號已經將近九點半,他神情落寞的回到二樓的小辦公室脫下白袍掛好,疲憊的坐下來把頭枕著高椅背閉口口養神。誰知,一閉上眼睛,金毓嫻的倩影立刻從四面八方浮現,盤據腦海。

    他不懂,在情場上身經百戰的他,這次為何提得起放不下?縱然他再三提醒自己、再三壓抑出自己不要去想念那個不知好歹的金毓嫻,可,心裡腦裡偏偏就是想她想得厲害。

    好幾次,他按捺不住思念的折磨,撥她的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又頹然掛斷。雖然,事隔多日,他還是很火她偏激地扭曲了他的心。

    扣扣扣!一陣敲門的輕扣聲。

    「請進。」他勉強打起精神回應。

    「孟哲!」推門進來的是芬妮。

    「沒想到是你,請坐。」他勾揚唇角,起身招呼她。

    自從那次他執意要留下來陪伴毓嫻守著拋錨貨車,而氣跑芬妮後,兩人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碰過面。

    「謝謝。」芬妮優雅的坐下來。

    「很抱歉,我的辦公室裡頭只有白開水。」他遞上一隻注水七分的玻璃杯給她。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芬妮提醒他一句,彎起塗著蔻丹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刮劃著玻璃杯。

    「嗯。」他緩緩點頭,似乎不願意回想起他跟芬妮曾經短暫交往的過去,氣氛霎時變得有點凝窒。

    「你心裡一定很納悶,我怎會突然跑來找你?」

    「納悶?不會呀!我猜,你可能剛好路過,於是,就進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他淡淡猜測。

    「不,我不是剛好路過,我是專程來跟你告別。」

    「告別?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義大利念景觀設計。」

    「念景觀設計?很好啊!等你學成歸國後,可以幫令尊所經營的飯店做景觀規劃。」芬妮的父親在臺北、花蓮跟墾丁各有一間豪華的五星級飯店。

    「孟哲,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懶散慣了,去義大利重拾課本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讀完一學期哩!我之所以決定出國學點東西,只是厭倦天天逛街、喝下午茶、參加派對的乏味生活。」

    「乏味?多少人羡慕你都來不及呢。」

    「我有什麼好羡慕?每當熱鬧的派對結束後,孤獨就爬上我心頭,伴我度過漫漫長夜。」芬妮語幽幽睇著他。

    「芬妮,我……」他不是不懂芬妮對他的綿綿情意,只是,覺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對,只能訥訥地拿修長的食指,不斷來回摩挲一管俊挺的鼻樑。

    「你瞧我,都已經決定要離開臺北了,怎麼還跑來跟你吐苦水?」芬妮解嘲的扯了扯唇,抖落一臉淒迷。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的班機飛香港轉機。」

    「這麼快?為什麼不早一點通知我,讓我請你吃頓飯為你餞行。」

    「餞行?饒了我吧!這半個多月來,親朋好友天天大宴小酌請我吃餞行飯,害我現在一聽到餞行這兩個字就反胃。」

    「那……待會兒,我們到你最喜歡的『玫瑰鋼琴酒吧』喝你最喜歡的龍舌蘭當睡前酒,希望你擁有一夜好夢,明天歡歡喜喜出國深造。」芬妮明天一早就要遠渡重洋,他就算來不及請她吃飯,也該請她喝一杯,聊表心意。

    「孟哲,今天,我除了來跟你告別之外,更想知道……」她的話一頓,眼一瞅。

    「你想知道什麼?」

    「我……我怕我說出來,你會笑我厚臉皮。」一向落落大方的芬妮竟然羞澀的低下頭盯著鞋尖。

    「不,我保證不會笑你。」他叉起十指,定睛看她。

    「那……好吧!孟哲,我想知道,我們倆還有沒有機會在一起?」明知無望,一分妮還是不死心的鼓足勇氣說出來。

    「芬妮……」他沉吟著,極其謹慎的拿捏說詞,不忍見芬妮懷著一顆破碎的心黯然出國。

    「哈!」芬妮擠出一朵苦笑,了然於胸的表示:「我想,你已經給了我答案。」

    「芬妮……」

    「愛情不能強求,我相信,就算我們無緣當一對甜蜜戀人,也還是朋友,對不?」芬妮坦然接受薩孟哲不愛她的事實後,始終厘不清頭緒的心結竟豁然解開,臉上也重現久違的開朗笑容。

    「我們當然是朋友,一生一世的好朋友。走吧!『玫瑰鋼琴酒吧』的龍舌蘭正等著我們去品啜。」他抓起黑夾克,輕拍她的肩一起離開辦公室。

   

    金毓嫻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決定當面跟薩孟哲道歉,希望藉此化解兩人之間的冷戰。她算准了他離開醫院的時間,懷著一顆五味雜陳的心搭計程車過來。

    她並沒有直接走進醫院找他,而是悄悄地躲在騎樓的柱子後面,打算等他出現時,再出其不意跳到他跟前,給他一個大大驚喜。

    只是,都已經十點了,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

    他是不是被什麼突發狀況給絆住?

    或者,他已經走了?

    不!

    他的車還停在對面的路邊停車格裡。

    就在她等得有點不耐煩時,薩孟哲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呃……他不是單獨一個人,他的身邊有嬌媚迷人的芬妮結伴同行。

    相隔幾步遠,她聽不到他們兩人低頭在交談些什麼,只看見兩人有說有笑的站在路口準備過馬路。

    此時,十字路口的交通號志由紅燈轉為綠燈亮,薩孟哲體貼地托住芬妮的手肘穿越斑馬線,並肩走到他的車子旁邊。他表現得很紳士,先為芬妮打開車門,再快步繞過車頭鑽進駕駛座,隨即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把這一切全瞧進眼底的金毓嫻,從藏身的柱子後面站出來,鐵青著一張精緻臉蛋,憤怒的聲音像野火燎原般不斷在她內心鼓噪。

    好哇!

    好個不甘寂寞的薩孟哲!

    怪不得她一提出分手之議,他連試著挽回都沒有,立刻滿口答應。原來他一直瞞著她跟芬妮藕斷絲連?

    「我真是笨得可憐!」她踽踽走在紅磚道上,為自己的愛癡情傻感到不值與悲哀。

    她怎麼這麼傻?

    傻到為這個該死的薩孟哲一連黯然神傷好幾天,不但寢食難安還不斷揪心自責。想起自己為情消瘦為愛憔悴,他卻笑容滿面開車載著芬妮離去,兩相對照之下,她癡情得多傻呵!

    啐!

    用情不專的他,根本不值得她為他掉一滴眼淚,她要找個地方大吃大喝,撫慰受創的心靈。

   

    淩晨,吃得直打飽嗝的金毓嫻結束狂吃狂喝行程,打道回府。

    她甫跨出計程車,就看見薩孟哲把蠐長的身軀靠著二丁掛牆面,雙手插進褲袋交叉著長腿,木雕泥塑般文風不動守候在她家樓下的大門邊。

    「他來做什麼?」就在她詫異瞪眼停下腳步的同時,薩孟哲正好抬頭,兩人四目交投,電力相通。

    「……」她漸歇漸熄的怒火再度死灰復燃熊熊燒起來,她握緊兩枚小粉拳,看著他朝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在這裡足足等你等了一個鐘頭。」他溫和的語氣,竟嗅不出一絲背叛味。若非她親眼目睹他跟芬妮狀極愉快的一起搭車離去,沖著他深夜守候的癡情份上,她一定會感動得飛奔進他的臂彎。只可惜她對用情不專的男人一向深惡痛絕,她不懂,這個花心薩孟哲,怎麼才跟芬妮分開,這會兒又跑來找她?

    「小女子我何德何能?竟敢勞駕薩大獸醫深夜守在門口?」她臭著一張臉挖苦他。

    「毓嫻,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他陪著笑臉瞅她,很心疼她看起來清瘦不少。

    「哼!」氣?是的!她都快氣成腦溢血了。

    「對不起,我不該強迫你非要給我一句承諾不可。」他態度謙遜的鄭重致歉。

    「你深夜守候,就是為了跟我說一聲對不起?」

    「當然不只這樣,我希望你接受我的歉意之後,跟我重修舊好。」他那兩顆迷人的俊眸又開始對她放電。

    「我可以接受你的歉意,至於,重修舊好……對不起,辦不到。」

    「你接受我的歉意,卻不肯讓我繼續愛你?」他一臉無法接受地眯覷起霎時結了冰的瞳仁。

    「當我愛上一個人時,我會毫無保留付出我全部的愛。相對的,我也會要求對方付出同等的愛,而不是二分之一。孟哲,愛情不是一塊披薩,可以切成好幾份與人共用。」她無可避免的想起芬妮。

    「什麼二分之一?什麼愛情不是一塊披薩?毓嫻!你故意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莫名其妙暗喻,究竟是想表達什麼?」他黑漆漆的眼珠兀自在夜色中閃著冷白光澤。

    「薩孟哲!你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假裝聽不懂。」她氣得跳腳,這小子用情不專還睜眼說瞎話,罪加一等!

    「我發誓,我真的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狀極無辜的攤攤手。

    「既然你不在乎大家扯破臉,我就直截了當告訴你。今晚,我在你的醫院門口撞見你跟芬妮從醫院裡有說有笑走出來,並肩過馬路坐上你的車……」她努力壓抑心中那把燒死人的妒火,刻意把話說得淡然。

    「當時,你為什麼不開口叫我?」

    「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破壞別人的好事。」

    「哦?你口中所謂的好事,不知定義為何?」他淡揚唇線,慢慢漾出一抹詭譎的笑紋。

    「這……我累了,沒體力,也懶得跟你解釋。」她摸出鑰匙打開樓下大門。

    「你可以不跟我解釋,但,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跟芬妮她……」他正想抬腳跟進去。

    「你省省吧。」砰!一聲她很不客氣地把樓下的紅鐵門重重摔在他臉上,迅即扭身蹬蹬上樓。

    她小跑步爬上三樓打開家門,踢掉鞋子,光著腳丫奔進自己的房間,也顧不得開燈就直接摸黑撩開窗簾,偷偷從簾隙縫往下窺看。

    「他不走?想要當門神啊?」她透過昏暗的街燈,瞧見薩孟哲背靠著牆面,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

    「你以為你一直守在樓下,我就會心軟放你進來?哼!做你的春秋大頭夢!等我洗過澎澎就倒頭呼呼大睡,絕不會為了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感情騙子睡不著覺。」她自言自語地撂下狠話。

   

    狠話撂絕卻做不到。

    她整晚爬起躺下重複不下數十遍,這會兒,她又蹲趴在窗口微撩窗簾往下偷瞄……從他縮起脖子不斷搓著手掌哈氣取暖的狼狽樣,她心中忍不住就有氣的痛駡道:

    「殺千刀的薩孟哲!你背著我暗地跟芬妮交往,我都認了!算了!你卻不肯放過我,居然還有臉跑來我家樓下整夜站崗折磨我?」她發完火之後,不禁開始胡思亂想,這……萬一,他因此而著涼、發燒、得了急性肺炎……噢!她簡直擔心得不敢再想下去。

    徹夜未眠的她不停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抬頭看一眼擺在床頭的鬧鐘,都已經清晨五點了,漸漸蘇醒的天空微微露出亮眼的青藍。

    不行,

    薩孟哲他可以咬牙忍受夜涼如水的低溫守在樓下大門站衛兵,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病倒。她隨手抓起梳粧檯上的小錢包,跑到整夜未歸的哥哥房間,從衣櫥裡拿了一件夾棉短外套,三步並作兩步沖下樓去打開紅漆鐵門。

    「喏!快穿上我哥的外套。」她板著臉孔觀了眼他凍得發紫的嘴唇。

    「謝謝。」差點凍成一根冰棒的薩孟哲穿上外套後,感覺暖和多了。

    「跟我到前面巷子口的豆漿店喝碗熱豆漿暖暖肚子。」她面無表情的走在他前頭。

    「好,不過,我希望你邊走邊聽我解釋,哈……哈啾!」他捂著手打了一個大噴嚏。

    「你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固執耶……算了!你想解釋就解釋,等一下喝完熱豆漿,趕快開車回家去小睡一下,別忘了你今天還得看診。」她故意把說話的語調放冷放淡。

    「昨晚芬妮前來跟我道別,她搭今天一早的飛機飛香港轉機去義大利念景觀設計……」他打住話,斜眼睇她。

    「哦?」原來芬妮找他道別,不是跟他約會?她錯怪他了?

    「由於時間太晚,我只能請她到『玫瑰鋼琴酒吧』喝一杯,祝她一路順風。」

    「這……孟哲,都怪我不好,沒聽你解釋就……就一口咬定你在玩感情走私的遊戲。」她停下腳步,側仰起清麗的小臉蛋,怪不好意思的說著。

    「沒關係,會吃醋是好現象,表示你心裡在乎我。」他很縱容的笑露一口白牙,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昨晚,你都已經到醫院門口了,為什麼不進去找我?」

    「人家想給你一個意外驚喜嘛。」她撒嬌的努起小嘴。

    「呃……毓嫻,不要在我面前努嘴,這個動作太性感,有勾引我當街吻你之嫌喔。」他使壞的盯住她迷人的絳唇。

    「我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小心嚇昏早起運動的歐吉桑歐巴桑。」她不依地掄拳輕槌的臂膀,小小懲戒一下。隨口又問:

    「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去找你做什麼?」

    「這還用問嗎?用膝蓋想也知道,你一定是自知理虧才跑來跟我道歉的。」

    「你這個自大的傢伙!」

    「毓嫻,你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原本打算昨晚下班後到你店裡找你,當面跟你道歉。沒想到芬妮突然跑來找我,我只好等跟她喝完餞行酒之後,再去你家找你。」

    「你說你要跟我道歉?孟哲,明明是我害你為我擔心害怕,甚至一點也不能體諒你的心情,還鑽牛角尖跟你嘔氣。一切過錯應該歸咎於我,你怎麼反過來要跟我道歉?」

    「誰對誰錯誰先道歉,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再也無法忍受失去你的日子,一個星期整整七天,我受夠了!如果一句對不起可以挽回我們的愛情,毓嫻,別說一句,只要你想聽,就算一千句一萬句,我都願意對你說。」

    「你……孟哲,你還要我給你那句承諾嗎?」

    「不,不需要。我想能夠為你牽腸掛肚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不是嗎?」

    「孟哲……」她聽得動容,感動得想哭。

    「別哭,哭了會變醜喔!假如你覺得感動得不得了,我一定會給你機會,讓你好好表現一下。」他邪氣一笑。

    「給我機會表現什麼?」她朱唇微啟,又露出一副欠吻的表情。

    「等一下喝完豆漿,我送你上樓後,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化感動為行動,你可以抱著我狂親狂吻,我保證我不會拒絕的啦!哈……」他很皮厚的仰頭大笑。

    「你呀你想得美喲!」她的心又幸福又甜蜜的揪緊。

    「毓嫻,你看,今天的天空多美!藍得跟海水一樣,想必今天會是一個蔚藍晴空的好天氣。」他心滿意足的仰望穹蒼,只見澄亮的水藍色天空,連一朵烏雲都沒有。

    「蔚藍晴空?孟哲,但願我們的愛情世界,也能夠像今天這樣誤會散盡永保蔚、藍、情、空。」她腦筋一個急轉彎,把晴改為情字。

    「會的。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擁有一個互信、互諒,永遠沒有誤會烏雲的蔚藍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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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7 23:40: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搞定所有搬遷的瑣碎細節後,金毓嫻總算可以鬆口氣坐下來翻閱黃曆。她挑了一個寫著:宜納采裁衣開光祈福齋醮出火拆卸修造動土起基上樑安門床移徙入宅開市納財的良辰吉日,為「愛新覺羅跳蚤屋」歡喜搬新家。

    喬遷之日,薩孟哲特地請人代班,起個大早前來幫忙搬遷事宜,金毓嫻留在舊址,他則坐鎮新址。雖然經由清倉大拍賣賣掉大部份貨品,沒想到一台五噸重的大卡車足足來回搬了六趟,才搬光剩下的存貨。

    接下來就是要把一箱箱打包好的貨品一一拆箱上架鋪排,金毓嫻、薩孟哲跟阿碧三人莫不挽起袖子認真幹活。

    「孟哲,休息一下,喝杯水解解渴。」

    「謝謝。」他灑脫的在牛仔褲上抹抹手,接過她遞給他的玻璃杯,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光。

    「謝什麼?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瞧你忙得汗流浹背……」她紅著臉,有點害羞又有點無法抗拒的看著被汗水濕透襯衫索性脫掉外衣的他。而同樣濕透的雪白背心像第二層皮膚似緊緊熨貼著他,浮印出結實的胸肌、平坦的小腹以及裹著泛白牛仔褲的兩條長腿,隨著他的或站或蹲或走動,渾身散發出濃厚的成熟男人味。

    「一個未婚女孩,盯著只穿著背心的男人,露出想生吞活剝的眼神,還一個勁兒猛吞口水,你羞不羞啊?」他湊嘴貼近她的耳朵,逗饃她。

    「我……你少臭美了!我哪有盯著你猛吞口水?你以為你是貝克漢啊?」她慌張調開被他當場抓包的眼神,不甘示弱的反糗他一句。

    「緋聞滿天飛的貝克漢哪比得上我對你的一片癡情。」他促狹的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臂膀。

    「噓!小聲一點,阿碧在那頭偷瞄偷聽我們了。」

    「阿碧已經年滿二十歲,已經擁有法定投票權了,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打情罵俏又何妨?哈……」他笑得好不得意。

    「很高興閣下汗流浹背當苦力,還能保持一份好心情。」

    「如果可以這樣……我的汗水就沒白流。」他大膽的在她的唇上飛快啄吻了下,賊賊偷個香。

    「你……你這個人就是沒一刻正經!呃……快七點了,我出去買便當。」她羞喜參半的拿眼角余光瞄向阿碧,瞥見阿碧正低下頭搗著嘴,兩個肩膀笑得一聳一聳。

    這……難不成阿碧後腦勺長了眼睛?。瞧見他公然調情啄吻她?她不敢確定薩孟哲會不會再有更熱情更令她難以招架的親密舉動,趕緊藉故走開。

    自從「愛新覺羅跳蚤屋」搬到建國南路後,原本的老主顧依舊忠心耿耿的前來新址尋寶;再加上占盡地利之便,很多利用周休二日到建國花市玉市走走逛逛的民眾,也會順道進去參觀選購。

    搬來這裡剛好滿一個月,跳蚤屋的銷售業績呈三級跳,金毓嫻看著不斷攀升的存款餘額笑得合不攏嘴,把搬遷前夕的忙啊累啊通通拋諸腦後。只是,卻苦了薩孟哲。因為,每逢周日假期,湧進假日花市玉市的人潮如水,停車位一位難求。

    就像現在,薩孟哲開著車子在附近繞來繞去繞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停車位。他滿臉無奈的滑轉方向盤,把車頭彎進一條八米巷裡,繼續尋找車位。

    「耶!BINGO!」剛開進巷子,前面正好有部車子駛離,他高興大叫之餘,趕緊把車切進去停妥。當他開門下車時,抬頭瞥見正前方有一家占去三間店面的大型古董傢俱店。

    自從他跟金毓嫻牽手相戀後,愛屋及烏的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對古董傢俱產生莫大的興趣。他越過巷道站在古董傢俱店前面,透過明亮的落地玻璃清楚看見裡面陳列豐富,於是,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寬敞舒適的空間分門別類規劃出桌案類、櫥櫃類、椅凳類及雜項類,而其中最吸引他的是擺放在店中央的紅眠床……這張紅眠床,在老木匠的巧手精雕下,呈現出精緻柔美的線條,嵌以天然雲煙石,優雅而不落俗套。

    「先生,你中意這張紅眠床?」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招呼他。

    「黑紫中透紅,有毛牛紋、蟹不紋,我猜它一定是硬木之王……紫檀?」薩孟哲彎腰細瞧,脫口說出金毓嫻教他的辨識紫檀訣。

    「先生是個行家!」

    「不敢當,我只是鍾情紫檀,對它略知一、二。」

    「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中年男子雙手遞上名片,薩孟哲也從襯衫口袋內掏出名片夾,回遞一張名片。

    「原來是簡老闆!」薩孟哲看一眼名片上的頭銜。

    「今天店裡的兩名店員,一個家有喜事,一個生病相繼請假,只好由我看店招呼客人。薩先生是一名獸醫師?」

    「是。」

    「長久以來,醫師一直是收藏界不可忽視的力量。」

    「對於收藏,我個人比較重視實用性,而不是買到後直接鎖進銀行的保管箱,永不見天日。」他愈看愈喜歡眼前的紫檀木紅眠床。

    「哦?那麼,兼具保值性跟實用性的古董傢俱,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尤其,紫檀靜穆沉古,殷紅裡透紫,一直是皇戚貴族的專屬質材。就拿這張紅眠床來說吧!它是滿清皇朝被推翻後從王爺府流到民間,被我輾轉取得。」

    「它可以拆卸吧?」

    「當然可以,它又大又重,搬動時必須先把床壁床框床板一塊塊拆卸下來,等送達後再由師傅重新拼組卡榫。」

    「這張紅眠床要賣多少錢?」

    「八十八萬。」

    「……」薩孟哲沉吟著,除非他把兩個房間的牆壁打掉,否則,他八坪大的臥房一旦放進這張體積龐大的紅眠床,到時候恐怕連個迴旋的空間都沒有。

    「既然你對紫檀略知一、二,應該知道紫檀木成長期很長,枝幹較小,取材極為不易。所以,紫檀通常用在用料較少的桌案椅凳,像這種大型的紅眠床少之又少,極其珍貴,深具收藏價值。」中年男子見他不發一語,誤以為他嫌貴,趕緊灌輸他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八十八萬太貴了,呃……打個七折如何?」他討價還價。

    「七折?不,不行,頂多只能打九折。」簡老闆自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折衷打八折成交如何?」

    「這……好吧。」

    「我先付你三成訂金,十天后再送到我家裡去。」他手裡寫著住家的地址,心裡則盤計著這兩天必須先找工人到家裡敲掉臥室的隔間牆,打通兩個房間。

    「十天后再送過去?沒問題。」簡老闆收下地址。

    「不過,我希望你把整張紅眠床通通拆卸下來,只管送達不必請師傅拼組。」

    「不必請師傅拼組?那怎麼行!這張紅眠床整張拆卸下來,大大小小不下數百片,連經驗老道的師傅都感到棘手。」

    「你放心,我的女朋友最擅長、最感興趣的就是修補跟拼組老物件。」

    「原來,你花大把鈔票是為女朋友買積木讓她拼著玩?嘿……年輕人,真有你的。我開店開了近十年,還是頭一日碰到像你這麼慷慨這麼多情的客人。好!我就照你的吩咐叫師傅把紅眠床整張拆卸下來送過去,萬一,你女朋友遲遲無法拼組完成,你儘管來電告訴我,我一定再派師傅過去。」

    「好!一言為定。」薩孟哲取出大來卡遞給簡老板刷卡付訂金。

    「對了!這張紅眠床的照片,你帶回去給你的女朋友按圖索驥。」簡老闆從抽屜找出紅眠床的放大照片送給他。

    「謝謝。」

   

    「孟哲,你買的紅眠床在哪?」金毓嫻看了紅眠床的照片後,兩隻眼睛喜得熠熠發亮,央求他立刻帶她到家裡,先睹為快。然而,空蕩蕩的臥室,只有一迭迭堆放得整整齊齊的床框床板床架……獨不見紅眠床的蹤影。

    「喏!等你把那一片一片的床框啦床架啦床板啦全部重新組合起來,就是一張紅眠床。」

    「不會吧?賣給你的店家送來之後,沒有派師傅過來組合紅眠床?這未免太過分了。」她拿起一塊紫檀木片,輕輕撫觸它細緻的刻工。

    「店家要派師傅過來組合,不過,被我拒絕了。」

    「拒絕?為什麼?」她錯愕不解,拆卸開來的紅眠床若不組合起來,永遠也只是一堆精雕細琢中看不中用的木頭片。

    「我要留給你大顯身手,我要你親自幫我組架起紅眠床。」

    「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有拼組紅眠床的經驗,實在沒把握自己是否有那份能耐可以完成。」她頂多刨一刨鋸一鋸木頭修補殘缺斷腿的桌子椅子而已。重組這種大型紅眠床,對她而言還是頭一回。更何況,這種遵循古法純手工打造的紅眠床,全部以凹凸槽卡榫,完全不用一根鐵釘,稍一不慎卡榫不合傷了凹槽,極可能因此毀掉整張紅眠床。

    「我百分之百相信你有這份能耐。不過,你也不必因此而備感壓力,店家早就為我預留了退路。簡老闆承諾,萬一你真的無法組合,只要打一通電話過去,他會立刻派師傅過來。」

    「老闆一定覺得你是個怪ㄎㄚ客人!他明明要派師傅過來幫你組合,你不要;偏偏要我這個毫無組床經驗的三腳貓嘗試,也不怕我粗手粗腳毀了你貴重的紅眠床。」

    「我不知道簡老闆心裡究竟怎麼想,不過,他直誇我慷慨多情,為女朋友買了一堆積木,讓你享受堆堆樂。」

    「一堆積木?老闆還真是幽默啊。」她啞然失笑,瞧那一迭迭木片,不像積木像什麼?

    「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堅持由你親自幫我組合?」

    「為什麼?」

    「我相信,當我躺在你用心親手為我組合的紅眠床時,我一定睡得又沉又香,好夢連連。」

    「你真的不怕被我搞砸了?」

    「我對你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

    「既然出錢的人都不怕了,我這個出力的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好吧!我答應幫你重新組合紅眠床。不過,我沒辦法預估何時完工。」她席地而坐,像一個對新玩具充滿好奇的天真孩子,興致勃勃的拿起一塊塊檀木片欣賞著。

    「不急不急!在紅眠床尚未組合完成之前,我可以睡客房。喏!我給你我家的備份鑰匙,你什麼時候有空,歡迎隨時自行開門進來組裝。」他早就跟父母親分開住,家裡除了他之外,只有每週定時前來打掃的清潔婦。

    「好。」

    「毓嫻,我們也該走了。」

    「走?去哪?」

    「剛剛在路上不是說好,看完紅眠床之後,」起去吃你最愛吃的麻辣鍋?今天是周日假期,我怕去晚了沒位子。」

    「你家斜對面不是有一家超市?」她頭也沒抬的問著,她的心她的眼她的手,自始至終沒離開過那堆昂貴的紅眠床積木。

    「所以?」

    「所以,你就跑一趟超市,買一些現成的火鍋料回來隨便煮煮吃吃,能喂飽肚子就行了。呃……別忘了,多買一包金針菇跟高蒿,還有另外再買一塊板豆腐,記得是板鬥腐不是盒裝嫩豆腐。」她一開口就吩咐一大串。

    「你若是不放心,何不跟我一起去超市採買,免得我記得買金針菇卻忘了買板豆腐?」

    「不,你去就行了,我現在要開始研究組裝紅眠床。」

    「現在?不、會、吧?」他瞪眼大叫。

    「快去!快去!請你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靜摸索,謝謝你的合作。」她忘了自己是客人,竟然角色錯亂的反過來轟主人出去。

    「好吧。」他拿嫉妒的眼狠狠敵視那一堆檀木片。

    他不懂,不就是一堆雕刻精細的木片嗎?就算木片刻得再精緻,也不會摟她抱她親她吻她,跟她談情說愛,她幹嘛喜得兩眼亮晶晶,彷佛遇見絕代美男潘安似。

    「噯……回來!回來!」她情急喊住他。

    「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決定跟我出去吃麻辣鍋?」他很高興自己戰勝那堆檀木片。

    「不是啦!我叫住你,是要你把紅眠床的照片拿給我,讓我好好對照研究一番。」

    「※*&……」雖然他心裡嘔得半死,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打開公事包取出照片交給她。

    「可以吃火鍋的時候,別忘了叫我一聲。」

    叫一聲?

    這是不是在暗示他火鍋料買回來之後,他就乖乖進廚房,穿上圍裙切切洗洗煮煮?

    唉!咎由自取,誰叫他沒事買張紅眠床回來!
   

    「親愛的毓嫻,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不過短短幾天,你已經組合出紅眠床的八成骨架。若按照這種速度估計,不出三天就可以恢復它的全貌。」薩孟哲從背後扣住她的腰,還把他最自豪的帥氣下顎賴在她的肩窩。

    「我就是急著想要看它的全貌,所以,天天往你家跑。這幾天,我待在這裡的時間遠比待在店裡的時間要來得長,阿碧已經很不滿的跟我提出抗議。她說人家是『因公忘私』,我是『因私忘公』,把整間店丟給她不管。」

    「哦?為了回報你的『因私忘公』,我應該好好獎賞你一個吻。」他旋即扳過她的身軀,捧住她的臉頰熱吻三分鐘。

    「你呀!你一回家,我就再也無法專心工作。」她捏捏他的鼻子,大發嬌嗔。

    「我們分開了一整天,難道你一點也不想我?」

    「想?好象……沒有耶。」她眨著水漾雙眸認真想了想,據實以告。

    「嗚……你坦白得令我心碎。」他孩子氣的轉動兩枚拳頭,朝她扮了個哭哭臉。

    「心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旦開始工作就全心全意投入,哪有時間分心想你?」

    「這麼說,我應該額手稱慶!因為,你的工作很快就可以告一段落,不然,我真怕我會忍不住跟紅眠床爭風吃醋哩。」他踱步到床前繞一圈。

    「你真是一個愛吃醋亂吃醋的男人。咦?你盯著紅眠床在想什麼?」她發覺他兩眼發直的瞪著紅眠床發呆。

    「呃……你會不會覺得這張紅眠床太大,一個人睡在上面感覺很孤單?」他忽然收斂起嘻皮笑臉,一本正經的問她。

    「孤單?」睡大床才舒服咧,不是嗎?不過,經他這麼一提,又好象真有那麼一點孤單的感覺。

    「尤其,在寒冷的冬夜。」他意味深長的睞著她。

    「原來你擔心冬夜太冷?這還不容易?你可以在床板上墊床毛毯,身上蓋條蠶絲被,包你睡得暖呼呼,一覺到天亮。」

    「……」他在心裡直歎氣,猜不透她是故意顧左右而言它,還是真的沒聽懂他的暗示。

    「如果你擔心這樣還不夠暖和,我還可以送你一大箱暖暖包禦寒。」她見他不說話,趕緊再附上一句。她免費幫他組裝紅眠床,這會兒,還自掏腰包買暖暖包送他,夠有情有義了吧?

    「可是,我要的不只是身體暖和而已,我更希望在冷冷的寒夜裡,能夠有人陪我說話談心。」他深情的眼穿透她的眸底,直直射入她的心坎裡。

    「這……你究竟想要什麼?」在他熱力四射的凝視下,她的脈搏開始不規則地急促亂跳。

    「你!」既然暗示行不通,他決定直接剖自。

    「我?」她的心蹬咯蹬一下。

    「毓嫻,請你嫁給我,我要跟你共用這張紅眠床,我要跟你養一窩孩子。」

    「一窩孩子?薩大獸醫孟哲先生,只有養雞養豬養狗才叫養一窩。」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糾正他。

    「說不定我們孩子的生肖就是屬雞屬豬屬狗。」

    「我們的孩子?喂!我還沒點頭答應要嫁給你呢。」她羞紅的雙頰火燒般滾滾發燙。

    「你不是跟我一樣愛死這張紅眠床?」

    「我承認我很喜歡這張紅眠床,可是,大概沒有人會因為愛上對方的紅眠床,就跟對方結婚吧?」

    「說的也是。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有別的女孩跟我睡在你辛苦組架起來的紅眠床,你不會吃味?」他進一步逼問。

    「這……」問她會不會吃味?當然會!保證會!光聽他這麼問,她的心已經開始在冒酸氣泡泡了。

    「話說回來,難道你不覺得跟我一起睡在你親手一片一片組合的床上,孕育我們的下一代,是一件很幸福很美滿的事?」他為她勾勒一幅溫馨家庭的甜蜜藍圖。

    「這……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毓嫻,你知道嗎?自從跟你一起去吃燒餅油條喝豆漿之後,我就一直渴望未來能夠天天跟你在同一張床上同時醒來,然後,攜手去吃早點。」

    「……」她溜轉兩顆逸著趣味的褐眸逡他,心裡怪怪想著……怎麼吃燒餅油條喝豆漿,這會兒都變成他求婚的催化劑啦?

    「……」他見她滿瞳子含笑,卻仍不肯鬆口點頭答應他的求婚,顯然,他剛才拉扯什麼紅眠床啦什麼喝豆漿啦,並沒有真正打動她的心。他懊惱的胡亂耙了耙頭髮,情急的低啐一句:

    「噢!去他的紅眠床!去他的燒餅油條豆漿!」

    他執起她軟滑的小手湊至唇邊,一根一根親吻她的手指頭,決定老老實實供出心底最真切最濃烈的情意,他神情嚴肅的說:

    「毓嫻,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孟哲……」不是她愛挑剔,他東拉西扯說了半天,就屬這句話最中聽也比較合乎一個求婚者應說該說的話。

    「毓嫻,我保證愛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請你嫁給我好嗎?」他耍賴的嘴貼在她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吹進她的敏感耳膜,濕濕熱熱的呼息搔出她滿心甜味。

    「嗯。」她一臉嬌羞、卻一臉肯定的用力點點頭。

    「你點頭了!你終於點頭答應要嫁給我了……」他開心的抱著她歡呼,瘋狂的啄吻像狂風暴雨,紛紛落在她的眉、眼、鼻、唇……。

    「我想,這個週末,我們一起去南莊見我爸媽,當面告訴他們這個喜訊,好不好?」

    「好!」他的吻轉移陣地攻向她可愛的如貝耳垂。

    「你要記得提醒我去迪化街,買媽媽最愛吃的『佛手青梅』孝敬她。」

    「好!」她嫩白Q軟的耳垂,他光是吻還覺得不過癮似,轉而輕輕地親昵地逗咬。

    「還有,上回我答應送爸爸一支煙斗,我想,除了送煙斗,是不是連煙絲也一併送上?」

    「當然!有煙斗沒煙絲,那怎行!」他逗咬完左耳垂,換咬右耳垂。

    「孟哲……我有沒有告訴你有關金水嬸的故事?」

    「金水嬸?」他詫異瞪眼。這個金水嬸是何方神聖?有必要在他忙著跟她親熱的時候,殺風景的提出來嗎?

    「金水嬸是我媽媽最得力的助手,她是一個克勤克儉的典型客家婦女,不幸生了個遊手好閒的懶兒子,兒子懶也就算了,居然不學好沾上吸毒的惡習,金水嬸為了幫助兒子戒掉毒癮,不得已跑到警局帶員警回家抓走兒子。事後,母親告訴我,就在員警把金水嬸的兒子押上警車時,金水嬸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近乎崩潰的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咳……」她說得又快又急,不小心嗆咳幾聲。

    「小心。」他一面輕輕拍拍她的背脊,一面趁她咳得無法說話的當下,納悶想著:奇怪?她幹嘛喋喋不休猛講素不相識的金水嬸的故事給他聽?哦……他想起來有一次,她不經意透露她情緒一亢奮,嘴巴就會拼命講個不停的秘密。從她剛才碎碎念的情形判斷,此刻的她,一定是處在極度亢奮中,才會一直說個沒完沒了。

    不行!

    他得趕緊想個辦法制止她再說下去,否則,萬一她突然心血來潮,把她祖宗十八代的輝煌歷史全都搬出來為他上一堂「大清興衰史」,他豈不是要從黑夜聽到天亮?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孟哲,剛才我說到哪?呃……我說到金水嬸跌坐在地上把最後的一滴眼淚都哭幹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骨碌起身,沖進房間為兒子收拾幾件乾淨的換洗衣物,踩著鐵馬火速趕送到警局給兒子……」

    「閉嘴。」他笑著拿鼻子努她鼻端,打斷她的話。

    「什麼?」她微訝的眯眼觀他,她說得正起勁呢!他怎麼可以那麼掃興叫她閉嘴?

    「我叫你閉嘴,因為,我好想……好想吻你。」他留意到她美麗的瞳孔竄起一小撮嗔惱的火苗,忙不迭柔聲滅火。

    「孟哲……」她果然羞答答的款款垂睫。

    「唔……」兩條人影繾綣廝磨,唧唧啄啄……他以熱唇封印她絮絮聒噪的小嘴。的確是讓她乖乖閉嘴的甜蜜武器。

    瞧!

    此時,不是無聲勝有聲嗎?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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