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季可薔 -【負心人(都會佳偶之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8-2-2 11:06: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秋風吹落了花葉,冬雨洗淨一地塵埃,春陽再度燦暖了。

    這幾天,電視新聞下停報導陽明山櫻花盛開的消息,一再一再地提醒民眾出遊賞櫻,勿錯過良辰美景。

    櫻花開了啊。

    憑立窗前,董湘愛愣愣望著藍天上幾朵雪白的流雲,心神有些恍惚。

    仿佛才不久以前,她才在腦海裏編織著春季與情人共沭櫻花雨的浪漫幻想,而今,櫻花雨紛飛,可她的情愛已遠。

    風吹來,撩起鬢邊一綹發絲。她輕輕一綰,將亂髮收束耳後,也收攏了一顆彷徨的心。

    離開窗前,關掉電視,她輕悄悄地踏進臥房,俯望正躺在床上沉睡的兒子。

    依然這麼甜美,這麼純淨,不知人間憂愁。

    她微笑了,低頭在嬰孩額上印下一吻。“但願你永遠不知道,寶寶。”

    喃喃低語方落,叮咚門鈴聲忽地響起。

    她微微蹙眉,不覺瞥了一眼腕表。下午兩點。在這樣非假日的安靜午後,照理說她不該有任何訪客啊。

    打開門,她意外地迎進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徐英,徐浪遠的父親。

    “伯父您好。”禮貌地請客人就座後,她送上一杯冰水。“請問有什麼事嗎?”

    徐英沒立刻回答,先飲了一口水,接著銳利的眸掃過董湘愛一身,然後才緩緩開口,“寶寶在睡覺?”

    “嗯。”董湘愛點頭,在他對面坐下,靜靜等待他說明來意。

    她知道他不會是來看寶寶的,這幾個月她給了徐浪遠許多次照顧兒子的機會,她相信他一定也會把寶寶帶回家讓爺爺看。

    如果只是為了看寶寶,徐英不會挑她在家的時候,他來,想必有話對她說。

    果然,他再深吸一口氣後,開門見山地說:“湘愛,我希望你帶著寶寶回家來。”

    “回家?”她挑眉,“伯父是指徐家?”

    “當然。”

    “那裏從不是我的家。”她淡淡地說。

    “只要你肯嫁給浪遠就是了!”提到這,徐英不禁有些生氣,“浪遠告訴我,只要你願意,他隨時可以把你娶回家,問題是,你偏要當個單身媽媽!”濃眉一緊,“為什麼?湘愛,難道你到現在還怪浪遠?”

    她搖頭。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肯答應他的求婚?”

    “並不是我不怪他就表示我願意嫁給他,伯父。”她淺淺地笑,水眸澄澈,“這是兩個問題。”

    “我認為是一個問題!”徐英粗聲低吼,“我真不明白,浪遠有哪里不好?徐家有哪里不好?放著優渥的生活不過,偏偏要寶寶跟著你吃苦,就算你不在乎自己,難道不心疼兒子嗎?”

    “我並不認為自己在吃苦。”董湘愛正色,“也不認為寶寶跟著我會吃苦。就算他以後不能過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子生活,至少也會衣食無憂。”

    “是嗎?”徐英冷冷撇嘴,“好吧,就算你現在的薪水很足夠養活你跟寶寶了,可是以後呢?他還要上學呢。而且你總不可能一輩子在天上飛吧?總有一天得退下來做地勤,據我所知,地勤人員的薪水可沒那麼多。”

    董湘愛不語,只是展眸凝睇前來尋釁的老人,許久,她靜靜問:“你真的希望我嫁給他嗎?伯父,我記得您以前並不想讓我跟他在一起,甚至還拿自己有病為藉口騙我勸他回家。”

    “這——”徐英一窒,驀地有些狼狽,“你都知道了?”

    “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

    “我承認……我承認那時候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我以為你配不上浪遠,可是——”

    “難道我現在就配得起他了嗎?”

    淡漠的譏諷刺得徐英眼皮一跳,他眯起眼,不情願地咆哮,“好!就算我錯了,那時候我不該那麼小心眼!我以為你看上的是徐家的財富,我有眼無珠,行不行?現在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女人,也知道浪遠對你是認真的,所以……所以——”

    “你到底想說什麼?伯父。”

    他瞪眼,為自己在一個丫頭面前屈居下風懊惱不堪,“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堅持不肯跟浪遠結婚,那就別怪我無情!”

    “什麼意思?”

    “我要爭取孩子的監護權。”

    CCCCCC

    “你要爭取寶寶的監護權?”

    沉冷的質問敲擊著徐浪遠的耳膜,他一愣,直直瞪著難得出現在他辦公室的董湘愛。

    原本看到她出現時飛揚的心瞬間一沉。“什麼意思?”

    “這個!”她來到他面前,揚臂舉高一封標準信函,“律師信!”

    “律師信?”他一愕,接過信函匆匆展開覽閱,接著揚起蒼白的臉,“湘湘,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主意,我並沒有請律師。我……我知道這樣做你會——”

    她會難過,會心痛,而現在的他絕不會願意如此折磨她。

    “徐浪遠,難道你忘了嗎?當初是你不肯認寶寶的,你不肯認,現在就沒資格跟我搶。”

    “我知道,我知道當初是我錯了!我沒有跟你搶寶寶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看著她漠然瞪視他的神態,他急了,“你相信我!”

    她沒說話,澄眸仔細凝睇他,像在評估他話語的真實性,終於,她緩緩開口,“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他搖頭。

    “那麼,是你爸做的了。”

    “我爸?”

    “那天,伯父過來找我,他希望我跟你結婚。”她淡淡解釋,冷冷撇開唇角,“我不肯答應,他就威脅要奪回孩子的監護權。”

    “爸他……真的這麼說?”徐浪遠望著她,微微驚顫。他驚顫的並不是父親的舉動——他想得到他會這麼做,令他難以承受的是她的表情,這麼清,這麼冷。

    對跟他結婚這件事,她真覺得如此可笑嗎?

    “湘湘,請你……請你體諒我爸,其實他也只是希望一家和樂,他希望能天天見到孫子,希望寶寶能過好的生活,也希望你……”

    “你的意思是寶寶跟我在一起只會吃苦嗎?”她打斷他的話,頰色刷白。

    “不,我的意思是——”他抬起手,不安地爬梳一下發,“我只是希望你們母子倆過得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在飛行與寶寶之間疲於奔命,你總是很累,湘湘,不論李太太再怎麼為你進補,我總能看到浮在你眼皮下的黑眼圈。這陣子你每回拜託我照顧寶寶都說你臨時有約會,可我知道不是,你其實只是跑到明琦店裏是不?你想你可以找朋友聊天,可每一回都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你……”

    “你怎麼知道這些?”她微微拉高嗓音,明眸掠過一絲遭他看透的狼狽。

    “明琦告訴我的。”

    “明琦告訴你這些?”她不敢相信。

    “她只是關心你。”他沉沉歎息,凝望她的眸有歉意,有疼惜,也有藏不住的淡淡落寞,“其實大家都關心你,你又何必……這麼倔強?”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跟你結婚羅?我應該放手讓你養我跟寶寶,每天在家裏享清福、過少奶奶生活羅?我要這麼做才不倔強,才對得起關心我的朋友是不?”她憤然低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更喪氣了,開始在室內踱起無奈的方步來。為什麼他老會讓她把他的意思弄擰呢?為什麼他明明有滿腔愛語想訴,卻總是無法清楚表達呢?從前那個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他呢?為什麼現在面對她,他總是詞窮,總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現在根本不像從前的他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徐浪遠……

    一念及此,徐浪遠驀地一頓,停住踱步的身軀。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反覆思量,驀地,恍然大悟。

    “你幹嘛這樣看我?”突然轉向她的深邃眸光令董湘愛有些不自在,她顰眉,不解他為何轉變如此之快。

    方才的煩躁、激動忽然一掃而空了,現在的他像終於把握了方向的水手,堅定地準備揚帆。

    他走向她,直直地、不容她逃避地走向她。

    “幹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深深凝視她半晌,“湘湘,聽我說好嗎?”

    “說什麼?”她吸一口氣,先行武裝自己。

    “那次你對我說的話,這陣子我一直在想。”

    “什麼……什麼話?”

    “你跟我說,你不會再戀愛了。”他沙啞地說,凝定她的黑眸蘊著濃濃惆悵,“你說,你的翅膀已經斷了。”

    “我是這麼說過。”她別過頭,“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我了。”

    黯然的言語宛如皮鞭,狠狠抽擊著他。他閉了閉眸,“我知道,湘湘,是我讓你改變的。”

    “既然你知道,你還想……說什麼?”

    “我也不是從前那個我了。”

    她彷佛一顫,可墨睫依然低低掩著,拒絕看他。

    他忍不住心痛,雙拳一收一放,來回好幾次終於鼓起勇氣握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頷,強迫她直視他溫柔的眼。

    “我知道,現在的你已經不可能向從前一樣不顧一切地飛向我了。如果我還是從前那個我,那麼我永遠也沒有得回你的機會。可是湘湘,我已經不是了,以前那個徐浪遠已經不在了。”

    “我不……不明白你的意思。”她顫著嗓音,臉色蒼白似雪。

    “我的意思是,如果現在的你不可能愛上從前的我,那麼,有沒有可能愛上現在的我呢?”他同樣白著臉,在等待她回應的焦心折磨下,臉色甚至比她更蒼白幾分。

    “……你到底想說什麼?”

    “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湘湘。”

    她聞言,身子倏地一顫,滿心震動,卻一句話也吐不出口。

    JJJJJJJJJJJJJJJJJJJJJ

    “各位旅客,飛機即將降落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請儘快回到座位,並系好您的安全帶——”

    要降落了。

    收了幾個空酒杯後,董湘愛站直身軀,面帶微笑地通過走道,一面輕聲提醒乘客系緊安全帶。

    然後她來到廚房,將酒杯洗了洗,收到櫃子裏。

    “終於到家了。”一個同事笑著伸了個懶腰,“這趟折騰了十天,都快累死我了。”

    “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董湘愛柔聲道。

    “我啊,打算躺在床上好好睡個一天一夜再說。”

    “你在歐洲還沒睡夠啊?”

    “當然啦!每天飛來飛去的,哪有時間休息?就算有休息,那點時間連拿來‘血拼’都不夠。”

    “看來你這趟又搜刮了不少戰利品。”

    “也沒多少啦。”同事不好意思地摸摸發際,“你好像都沒怎麼買哦,湘愛。”

    “嗯。”

    “為什麼?難得有機會,幹嘛不買一些名牌?在歐洲買可比在臺灣買便宜多了。”同事大歎可惜。

    董湘愛只是淺淺地笑,可只一會兒,笑意便消逸無蹤。

    要降落了,再一次,她必須面對徐浪遠。

    而這一回尤其是個嚴重考驗,因為他在等著她的答案。這答案她早給過了,可他卻不死心,一再一再地逼問。

    他到底要她怎樣?到底想怎樣?

    她繃緊身子,正茫然想著時,飛機忽然一陣劇烈搖晃。她站立不穩,下意識扶住牆上的把手。

    “怎麼回事?”身旁的同事著急地問。

    董湘愛搖頭,一定神,感覺機翼似乎傾斜了,轉了方向。她容色一白,連忙按下通話器,“機長,發生什麼事了?”

    “塔臺不讓我們降落。”

    “不讓降落?那是什麼意思?”

    “好像出了點問題,要我們在空中再飛一陣子。”

    “什麼?”兩人面面相覷,多年的飛行經驗讓她們直覺事情不妙。

    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

    白色寶馬宛如沖天火箭,以極速飆往機場。

    出事了。

    徐浪遠心神不定,緊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指泛白。

    方才,一個正巧和董湘愛搭同一班飛機的客戶打電話給他,說他趕不及兩人約會時間。因為飛機遲遲無法降落,已經在空中盤旋十幾分鐘了。

    他一聽說,一秒也不猶豫,立刻開車趕赴機場。

    一路上,收聽廣播新聞,他才知道飛機被某個狂人安裝了炸彈,揚言一降落就要引爆。

    機上兩百多人全成了他的人質。

    天!

    思及董湘愛垂危的處境,徐浪遠激動難安,他緊緊地、緊緊地咬住牙關,心跳狂亂得幾欲奔出胸膛。

    他真不該讓她上飛機的!

    時有耳聞的大型空難,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現在又是炸彈……這麼危險的環境,這麼危險的工作,他實在應該說服她放棄的!

    他發誓,這次她平安回來後,他絕不會讓她再上機!絕不!

    可萬一她發生了什麼事……

    一念及此,他驀地臉色刷白,急忙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想。

    他不該胡思亂想,他必須冷靜。

    曆劫歸來的湘湘不會希望看見一個比她還倉皇失措的人,她需要一個值得依賴的人來安慰她。

    所以,他必須冷靜——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緒,徐浪遠來到了一片混亂的機場,在焦急的民眾與媒體記者的期盼下,與嫌犯周旋了兩個多小時的警方危機處理小組終於掌握了狀況。

    飛機趕在耗盡燃油前平安降落。

    機上的乘客一出關,大批媒體記者同時湧上,其中也夾雜著他們的親朋好友。

    鎂光燈此起彼落,映照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蒼白臉孔,忽地,一個孩子的哭聲嘹亮回旋,更震動了倉皇人心。

    她在哪兒?

    幾乎對周遭的一切視而末見的徐浪遠,只是一心一意尋找著董湘愛的倩影。他推擠著人潮,拚命仰長脖子四處張望。

    她到底在哪兒?可平安否?

    他嘗試打手機,可對方卻沒開機,於是他只好繼續在漫漫人潮中彷如永無止盡的追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水浸濕了他的襯衫,甚至逐漸透入西裝外套。他抬起手臂,抹去臉上豆大的汗珠,黑眸開始彷徨。

    他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終於,當心弦繃緊到了極限,瀕臨斷裂時,他找到她了。

    她正蹲在地上,安慰著一個不停啼哭的孩子,然後在將他交還給匆匆前來尋他的母親後,她仍停留原地,一動不動。

    他用盡一切氣力排開如山如海阻擋他的人,急急奔向她。

    “湘湘,湘湘!你沒事吧?”痛楚的焦慮在沙啞的嗓音中顯露無遺。

    聽聞他的呼喚,她沒有回頭,只是纖細的肩頭微微顫動。

    “湘湘,你還好吧?”他伸展雙臂拉起她,著急地將她轉過身。

    映入他眸底的是一張蒼白的淚顏——蒼白、疲倦、惶然、驚懼,她像是壓抑了太多、太久,在這一刻,所有的情緒全融在淚水裏,一顆一顆,不停墜落。

    “湘湘,湘湘,你別哭啊。”他覺得心好痛,她的每一顆淚都像冰珠,狠狠落向他的心,“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展臂將她緊緊擁入懷裏。

    她微微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抗拒,淚顏埋入他汗濕的胸膛,哽咽哭泣。

    “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平安回來了,沒事了。”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

    “我好……我好怕——”她哽著嗓音低語,雙手緊緊拽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

    “我好怕,可是我……還要安慰那些乘客,我還安慰他們……天曉得!其實我比他們還膽小啊!”她驀地喊道,微微歇斯底里。

    “不,你不膽小,你很勇敢。”他溫柔地撫慰她,“你很勇敢,而且你平安回來了。”

    “不,我不,一點也不。我怕得……怕得要命,我——”她忽地揚起頭,透過濛濛眼眸望他,“我想起……想起我懷孕的時候,想起我生寶寶的時候——”她一頓。

    突如其來的沉靜撕扯著徐浪遠,他哀傷地望著她朦朧的眼。

    她忽然用力地、憤怒地推開了他,甩了甩秀髮,朝他嘶吼,“我恨你!徐浪遠,我恨你!你知道我剛剛在飛機上想什麼?我想起了你,想起我們的過去,想起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還想如果我死了,寶寶怎麼辦?我想沒關係,至少你會照顧他,可他……以後一定會忘了我這個媽媽!他不會想我,根本不記得我的長相。他是我……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啊,可是他不會記得我——”她又哭了,委屈地、悲傷地哭了。“我真恨你——”極度的激動讓她的腦子開始暈眩起來,身子也一陣虛軟。

    徐浪遠連忙展臂抱住她。

    她試圖掙脫,他卻堅持不放,於是她開始槌打他的胸膛。

    “放開我!”

    他不語不動,屹立著由她發洩滿腔怒火。

    “你來做什麼?我生產時,一遍又一遍喊著你的名字……你那時候為什麼不來?你現在來做什麼?我不要見你!不想見你!走開!走開!”她發了瘋似地喊。

    而他,只是揪著一顆心聽著,抬手輕輕將她汗濕的發繒收攏耳際。

    她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發洩著、狂喊著、哭泣著,許久,她終於累了,虛脫了,再也尋下出精神與體力來支撐自己了。

    於是她身子一軟,頹然偎落他懷裏。

    “為什麼?那時候我怎麼會想起你?”她喃喃,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些什麼,“為什麼——”

    她真的不明白,不懂為什麼在心緒最激動的時候,她會如此深刻而強烈地想起他?為什麼?

    那讓她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WWWWWWWWWWWWWWWWWWWWW

    他開得好慢。

    平靜下來後,董湘愛發現自己癱軟在徐浪遠愛車的椅背,而他坐在她身邊緩緩駕車。

    她瞥了一眼,時速才六十公里?而且在高速公路上?

    這不像他的作風啊!從前的他只要一有機會,抓准了就是一陣狂飆,不論跑車或摩托車,不論她在不在車上,他飆車的速度總令她心驚膽跳。

    可今天他卻放緩了車速,慢慢地、平穩地前進,小心翼翼的模樣像在推娃娃車。

    “車子……有問題嗎?”她不禁輕聲問他。

    聽聞她開口,他似乎有些激動,急急瞥了她一眼,“你感覺好多了嗎?湘湘。”

    “……嗯。”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氣,眼神轉為溫柔,“你放心好好睡一覺吧,我會慢慢開車的。”

    這麼說他以這種從前肯定嗤之以鼻的“龜速”前進是為了她?

    董湘愛頓時有些茫然,她眨眨眼,感覺方才極度激動的腦子現今仿佛仍然缺氧中。

    她想不明白,只覺得一股莫名的暖流在胸口翻騰……

    “寶寶呢?還好吧?”她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寶寶……前兩天發燒了。”

    “什麼?發燒?”董湘愛不禁拉高聲調,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度繃緊。

    “別擔心。”徐浪遠急忙安慰她,“我們去醫院看過了,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究竟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發燒?該不會得了什麼病吧?”

    “沒事,只是著涼了。小孩子身體弱,本來就容易生病,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

    她聞言,容色依然蒼白。

    他瞥了她一眼,心韻忽地開始急促起來。

    這也許是一個機會,也許他正好能藉此說服她,他必須試試……

    想著,徐浪遠深吸一口氣,“湘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

    “這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緊緊抓住方向盤,“寶寶還小,需要有人全天候地照顧。”

    “可是我已經請了李太太來幫忙了……”

    “李太太雖然人不錯,但是畢竟不是專業保母,我想我們應該請一個比較專業的保母。”

    “專業的?”

    “嗯.還有,寶寶現在是學習能力最強的時候,難道你不想……親自在他身邊教他嗎?”

    “我——”她咬牙,秀眉一緊,“你明知我不可能。”

    “可能的。只要你……辭掉工作。”

    “什麼?”她驀地扭頭瞪他,“你要我辭掉工作?”

    他點頭。

    “不可能!”她毫不考慮,“我不能斷了經濟來源。”

    “經濟方面的問題你不必擔心。”他連忙說道,“我是寶寶的爸爸,當然會負責他的一切花費。”

    “那我呢?”她譏誚地瞪他,“我可不是你的什麼人,總不能要你也負責我的開銷吧。”

    冰淡的回話令徐浪遠心一扯,他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開到公路旁,熄火,停下。

    “你幹嘛?”她警戒地看著他。

    “上回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不說話,只是展著一對迷蒙的眸,默默地、幽幽地睇著他。他甚至辨別不出,隱在兩汪朦朧薄霧後的是什麼,是否如他所期待的,有兩簇小小火苗正埋在灰燼下悄悄複燃?

    她曾經愛過他,也曾經對他毫無感覺,用那對波瀾不興的水眸靜靜面對他。

    可方才在機場時,她卻是恨他的,那麼久以來的漠然與冷淡崩潰了,她對著他哭泣,對著他怒吼。

    她恨他,她恨他——當他聽著她沖著他如此狂喊,當他看著她淡漠的容顏終於顯現激動,他傷感、痛苦,卻也不禁有些高興。

    是的,他高興,為了她恨他而高興,為了她“還肯”恨他而高興。

    她恨他,表示她對他還有感覺,哪怕只是一點點,他也迫不及待要牢牢抓住。

    “給現在的我一個機會吧,湘湘,求你。”

    “……不。”

    低微卻清晰的回應如喪鐘,在他腦海不停迴響。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心痛又愁苦地瞪她。“為什麼?湘湘,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折磨你自己?要這樣折磨我?剛才的事難道還不夠嗎?你還要飛嗎?還敢飛嗎?”

    “這是……我的工作。”她蒼白著臉,嘴唇倔強地抿著。

    “如果你非要工作,轉地勤也可以啊,算我求你,別再飛了好嗎?”

    “我需要錢……”

    “我可以給!寶寶的生活費、教育費,他的一切開銷你都不用擔心,你只要照顧你自己就好了,湘湘。”

    “我——”她握緊雙拳,極力克制顫抖的身軀,“我們不需要你。”

    “湘湘!你——”他瞪視她,簡直無法再壓下心海強烈翻湧的浪潮。她為什麼這麼倔?這麼好強?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你是不肯給我機會,還是不肯給自己一個機會?你明明對我還是有感覺的!為什麼不承認?”傷痛的嘶吼在車廂裏回旋,他握拳用力擊打車窗,像只掉入陷阱的野獸,既憤恨又痛苦。

    “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你不要……自以為是。”她顫著嗓音。

    說謊!她在說謊!

    發紅的眸瞪著她不敢直視他的眸——她為什麼不敢直視他?怕他一眼就認出她倔強的謊言了嗎?

    “總之,我不會再讓你上飛機,湘湘。”他咬牙立誓。

    他不能再讓她上飛機,不能讓她和自己再次承受那仿佛會將人噬進無邊地獄的恐慌和驚懼。

    他不能!

    XXXXXXXXXXXXXXXXXXXXX

    “湘愛,你還打算飛?”汪明琦問,望著端著一杯紅茶坐在沙發上的董湘愛。

    “嗯。”董湘愛點頭,恍惚地啜了一口熱茶,“公司體諒我們上回受驚了,特地讓我們休息一個月。”

    “你不怕?”

    “公司安排了心理療程,挺有幫助的。”

    “可是——”短短一個月便能讓受創的心靈癒合傷痕嗎?

    “別為我擔心,明琦。”

    就是這樣堅決的神態才讓人擔心啊。汪明琦歎息,正想再說些什麼時,門鈴忽地響了。

    “我去開門。”董湘愛擱下茶杯,從沙發上起身,拉開大門。

    是提著水果籃來看她的殷賢禹,他身旁還站著穿著綠制服的郵差。

    “小愛,有你的掛號信。”殷賢禹低聲道,嗓音蘊著某種不祥。

    董湘愛呼吸一停,眸光落向郵差手中拿著的制式信函,立刻明白那是什麼。

    她簽了名,顫手接過,深吸了一口氣後才以最慢的速度展開。

    “是什麼?”望著董湘愛讀信時蒼白的容顏,汪明琦也明白不妙,連忙站起身。

    “是法院的通知信。”

    “通知什麼?”

    “他們要我一個月後出庭。”董湘愛揚起頭,瞳眸點亮激憤火光,“徐家想要孩子的監護權。”

    “什麼?”汪明琦一驚,愕然瞥向殷賢禹,後者凜著下頷,一語不發。

    “他真的……真的這麼做了!”一字一句自董湘愛齒縫中進落,蘊著無限恨意,“他以為這麼做就可以逼我跟孩子回到他身邊嗎?”

    “湘愛,別激動。”汪明琦連忙走向她,伸手擁住她顫抖的肩,“我相信浪遠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他只是太絕望了,你知道,他一直不想讓你再上飛機,又想不出辦法阻止你,所以……”

    “不要幫他說話!明琦,他不值得!”

    “我不是幫他說話,我只想你們冷靜下來談一談。跟他談談,湘愛,別真鬧到對簿公堂。”

    “要上法庭的人是他,不是我!”

    “湘愛——”

    “該冷靜的人是徐浪遠。”一直默然不語的殷賢禹忽然插口,“他太過分了,竟然用這種方法來逼小愛,難道他不曉得這麼做只會傷害她嗎?”

    “賢禹!”汪明琦蹙眉,“怎麼連你也這麼說?”鬆開好友,她窈窕的身子逼臨殷賢禹,正想質問他時,董湘愛堅決的嗓音阻止了她。

    “禹哥說得沒錯。”

    看來就這件事,他們兩人已經達成共識了。

    望著殷賢禹鼓勵似地緊緊握住董湘愛顫抖的手,淡淡的刺痛驀地襲上汪明琦的太陽穴。

    她忽然很想抽煙。

    “禹哥,你認識什麼好律師嗎?”

    “當然。交給我吧。”

    在殷賢禹攬下委託律師的重責大任時,汪明琦明白一切已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只希望,這件官司不會讓任何人後悔。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8-2-2 11:06: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做得……沒錯吧?

    為了不讓她再上飛機,這樣拿孩子的監護權牽制她,她會不會因而更加恨他了?

    當然會的,肯定會的。

    想著,徐浪遠不禁澀澀一牽嘴角。

    聽說殷賢禹為她請了個業界十分有名的律師,看來她是決定與他相抗到底。

    不過他們徐家的律師也是很優秀的,優秀而無情,只要他決定接下案子就一定會勝訴。

    所以他毫不懷疑自己會得到寶寶的監護權,更何況經濟方面的條件也是法官會予以考慮的因素之一,在這方面,他佔有絕對優勢。

    他贏定了。

    她應該也知道。

    可他不懂,她明知自己會輸,為什麼還要堅決與他抗爭?為什麼不肯接受他開出的條件,寧可對簿公堂?

    她究竟還要倔強到什麼地步?

    “……來了。”律師輕輕在他耳畔低語,徐浪遠定了定神,果然望見董湘愛緩緩步入法庭的身影。

    她也正看著他,明亮的眸燃燒著熊熊火焰。

    她恨他。

    確認這一點,徐浪遠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他只能僵坐在椅上,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捏住大腿肌肉。

    辯論開始了,雙方律師各自陳述理由。

    董湘愛的律師動之以情,以母親懷胎十月的辛苦為出發點,試圖打動負責仲裁的法官,他說,寶寶的父親既然曾經背棄過他們母子,現在就沒有資格爭取監護權。

    而他的律師則故意以平淡的口吻帶過兩人之前的誤會,把重點擺在他現在的嘗試彌補,他說,他現在只是一個渴望擔起責任的父親,他願意也有能力給予孩子安定的成長環境,也承諾定期給母親贍養費。

    如果孩子的母親肯答應,他十分願意娶她。

    “……審判長,孩子的母親是個空中小姐,她的工作性質太危險,一個月前,她執行勤務的班機甚至遭歹徒放置炸彈。請試著想想,如果她無法從那次意外中平安歸來,那麼孩子的生活由誰來保障呢?”律師清朗的語音在室內回蕩,震動了空氣,震動了法官,也震動了徐浪遠。

    他握緊雙拳,不覺望向董湘愛,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肯定正中她的心。

    果然,她緊咬著下唇,臉色蒼白得嚇人。

    “……我的當事人是孩子的父親,他願意擔起這個責任。為了孩子著想,也為了不讓孩子的母親如此辛苦,我懇請庭上將孩子的監護權判給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當事人。”

    一言定江山。不需要等到第二次開庭,徐浪遠現在就能預期法官的決定。

    年逾四旬的女法官似乎很為董湘愛曾經在那架飛機上服勤一事感到震驚,架起眼鏡,仔細翻閱陳述狀。

    “董小姐,看來徐先生開出的條件相當不錯,你為什麼不肯接受呢?”閱讀完畢後,她抬頭,緩緩詢問董湘愛。

    後者容色更白,“孩子……是我生的,我才是最有權利照顧他的人。”

    “可是對你而言,撫養一個孩子負擔不輕吧?何況你的工作性質也不穩定,經常要出動……”

    “我能照顧寶寶!我可以的!”她激動地說。

    “請冷靜下來。”女法官揚起手,示意她安靜,“我並沒有懷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站在法律的立場,我們希望能做出一個對孩子最有利的判決。”

    “我愛我的孩子!我會給他最好的生活!”沙啞的呐喊聽來沉痛而絕望。

    是一個女人的絕望,一個母親的絕望,她愛她的孩子,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在法律面前,她如此卑微而渺小。

    某種銳利的東西忽地擊中了徐浪遠,心臟狠狠抽痛。

    “……我知道了,我們會好好考慮這一點的。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法官宣佈散庭,可好半晌,董湘愛只是木然佇立原地。

    陪同她出庭的幾個好朋友紛紛圍向她。

    “湘愛,你還好吧?”

    “不必擔心,小愛,法官還沒判決,還有機會的。”

    “沒有……機會了。”她揚起沾染淚水的眼睫,悽楚地望向試圖安慰她的殷賢禹,“沒有機會了,禹哥,我知道法官是站在他那一邊的——”

    “先別那麼難過,小愛,我跟律師再研究看看,一定還有什麼辦法。”

    “沒有辦法了。沒有了——”她緩緩搖頭,嗓音空靈,神情落寞。

    “湘愛。”眾人不知所措地看著她近乎絕望的神態。

    忽地,那雪白的容顏揚起了,她伸手排開朋友們關懷的圍繞,顫抖的身軀跟蹌卻堅決地走向在一旁倉皇望著一切的徐浪遠。

    “你滿意了吧?你現在滿意了吧?”她紅著眼,哽咽著嗓音質問他,“你成功了,你如願從我身邊搶走了寶寶,你……滿意了吧?”

    “湘湘,不是的。”他急忙搖頭,慌亂地試圖在她控訴的眸光下尋找出路,“我只是希望你回到我身邊而已。我不希望……不希望你為了生活,如此勉強自己啊!”

    “你真的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回到你身邊嗎?你真的以為你得到寶寶的監護權後,我就會為了孩子回到你身邊嗎?”她低聲問,一字一句伴著剔透的淚水,“我不會的,徐浪遠,你給我聽清楚,我不禽的!”

    決絕的聲稱宛如利刃,狠狠撕裂他。他全身一震,不覺後退一步,“為什麼?”

    “因為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浪遠,因為你永遠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說你變了,說你跟以前不一樣,可你其實……一點也沒變,一點也沒變!這樣的你……我能給你機會嗎?我敢給自己機會嗎?我……我——”她忽地崩潰了,伸手掩住淚水奔竄不停的頰,“我恨你,浪遠,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傷我?你還要怎麼折磨我?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湘湘,湘湘。”他心碎了,她的淚水讓他清清楚楚感覺到沉重的後悔,“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他急切地說,上前一步想擁抱她。

    “不要碰我!”察覺他的意圖,她淒厲地放聲喊,也許身與心都太過傷痛了,一陣排山倒海的暈眩攫住她,顫抖的身軀一軟,眼看著就要倒落在地。

    “湘湘!”徐浪遠直覺地朝她展臂。

    她卻只是淡漠地瞥他一眼,在漫天的黑暗當頭籠罩下拒絕那雙朝她伸來的手,身子微微一偏,正好偎入殷賢禹的懷裏。

    她暈厥了。就連意識混沌,也堅決不肯倒向他。

    望著殷賢禹懷中墨睫緊閉、容顏蒼白的她,他終於恍然大悟。

    她是剛強的。

    外表溫婉的她其實有一顆剛強的心,她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她,不想做的事,也沒人能逼她。

    從前的他不能誘惑她的剛強,之後無法折辱,而現在,更奪不去。

    他以為自己能用寶寶換回她……原來他錯了,錯得離譜!

    WWWWWWWWWWWWWWWWWWWWWWW

    “我錯了!明琦,我錯了!”

    病房門外的長廊,一個衣衫淩亂的男人坐在椅上,伸手狠狠扯住自己的頭髮,低啞的自白字字句句皆是悔恨,“我以為只要自己得到了寶寶,她就會回到我身邊,可她不會……現在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我永遠……沒有機會了。我失去她了,這一次,我是徹徹底底地失去她了!”絕望的臉龐揚起,望向汪明琦。

    她心一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頹然的肩,“別這樣,浪遠,你冷靜一點。”

    “我不跟她爭了!”他匆地抓住她的腰問,迫切地說道:“監護權……我讓給她了,她願意怎麼做都好,即使她罰我一輩子不准見寶寶,我也不怪她。你幫我告訴她,明琦,幫我跟她說好嗎?我不會再強逼她了,你讓她放寬心,快點好起來,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好嗎?他不停地問她,那麼卑微,那麼痛楚,那麼害怕自己的心意無法被傳達。汪明琦聽了,不禁閉了閉眸,深吸口氣。

    也許他最怕的是不肯見他的湘愛也不肯聽了吧。

    “知道了。”她柔聲道,“我會告訴她的。”

    “你跟她說,我對不起她,我跟她說對不起。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沒關係,沒關係的。只要她……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了。”

    “哦,浪遠。”她鼻尖一酸,不禁伸手,撫向他淩亂的頭髮。

    “幫我照顧她。”他啞聲道,仰望她的黑眸蘊著祈求,“明琦,我只能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

    然後他不再說話了,黯然倒落椅背,疲倦的眸空白地直瞪著面前那道緊緊關閉的門扉。

    亭亭亭

    在好友們的堅持下,不得已在醫院裏躺了三天的董湘愛,在千求萬懇外加耍賴撒嬌後,終於得到眾人的恩准打包出院。

    負責來接她出院的是汪明琦和殷賢禹,一個忙著幫她整理儀容,另一個默默在一旁收拾衣物。

    “你真的不肯再見他嗎?”一面輕輕為董湘愛梳著微微糾結的發,汪明琦一面輕聲問道。

    “有必要嗎?”董湘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已經給了他探視寶寶的權利。做為一個父親,他只需要能見到自己的兒子就夠了。”

    “可是他更想見的人是你。”汪明琦轉過她的臉。

    迷蒙的眸卻躲著,“我不想再見到他。”

    “湘愛——”

    “別說了,明琦。”清柔的嗓音明明白白表示她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汪明琦無法,只得轉向一旁的殷賢禹,“你也說句話吧!賢禹。”

    “說什麼?”後者只是這樣淡淡應道。

    “你——”她一窒,“那天你也看到了,不是嗎?浪遠是真的後侮了。”

    “就算他後悔了,錯的事就是錯了。”

    “也許他錯了,可他是真的愛著湘愛啊!因為太愛了,太想保護她,太想讓他們母子回到身邊,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以愛為名的犯錯,就可以允許嗎?”殷賢禹依然不願苟同。

    汪明琦急了,“賢禹,你幹嘛還火上加油?!”

    “我才奇怪為什麼你總站在他那一邊?”殷賢禹轉頭瞪她,“明琦,就因為他老在你面前裝可憐,博取同情嗎?”

    她倒抽一口氣,“你怎麼這麼說話!”

    他一怔,仿佛也忽然驚覺自己的口氣太過刻薄,停頓兩秒,緩了語調和神情,“讓小愛來決定吧。要不要見徐浪遠應該由她自己來決定,旁人勉強不了的。”

    說著,兩人同時調轉眸光,望向正微笑凝睇他們的董湘愛。

    她坐在床上,剛剛別上髮夾的頭髮俏麗地披在肩頭,容顏微微偏著,唇畔漾著淺淺的笑。

    “怎麼啦?幹嘛這樣看我們?”

    “沒事。我只是想,好像好久沒看到你們兩個這樣吵架了。”

    “嗄?”兩人面面相覷,忽然同時臉紅。

    “好了,明琦,你也別跟禹哥爭了,他說得對,我的事由我自己來決定吧。”董湘愛淡淡地說,笑顏匆地一斂,墨瞳幽然。

    她偏過頭,望向窗外蔚藍的天。

    見不見他?原不原諒他?答案似乎從她聽聞他放棄爭取監護權那一刻起,便隱隱浮出她心海。

    只是,不甘呵!

    亭亭亭

    日子平淡無聲地流逝,彷佛才一眨眼,空氣中已能嗅到初夏的清新。

    自從兩人上回在法庭最後一次見面後,又過了幾個月。這幾個月,她的生活是平靜的,除了工作,就是在家裏照顧孩子。到了週末,她會把寶寶帶到明琦的店裏,讓徐浪遠來接走他。

    她沒再見他,他也不曾主動要求,兩個人很有默契地總是彼此錯過。

    與他錯過,與人交集,獨處,照顧寶寶——她是一個圈,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圈,而她在一個個小圈圈中進進出出,周轉、輪回、錯過。

    生活原來可以很規律、很平淡,很……毫無起伏。

    對了,只有一件特別的事——

    她轉地勤了。

    雖然自從那次事件後,要求轉地勤服務的同事不只她一個,可她卻從不曾預料到自己會如此選擇。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再飛的,一直以為在經過心理治療後,她可以跟從前一樣在空中服勤。

    可不知怎地,在醫院輾轉思量幾個日夜後,卻作了這樣的決定。

    也許就算她的心如何倔強,也不得不承認,飛行雖然能為她帶來更多收入,卻不能讓自己跟孩子安定。

    她的力量很小,她的肩膀也許不夠堅硬,可她希望自己的胸懷能讓孩子安心地依賴。

    她希望寶寶在目送她離開時,不必擔心她永遠不會再出現,她更希望自己在擁抱寶寶時,不必擔心這可能是最後一次。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領悟了,那個男人大概……也這麼想。

    所以當她在病房內,而他在病房外時,她才會聽見那樣奇特的聲音。一種安靜的、一片一片剝落的、心碎的聲音。

    大概,就是這種聲音吧。

    她微落眼睫,伸指在透明的窗扉上畫著圈圈。

    我求你,董小姐,請你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再給浪遠一次機會吧。

    天空很藍,陽光溜過雲縫,放肆地灑落溫暖。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對浪遠這麼滿意,他現在每天都很認真工作。

    她頓住了動作,眯起眼,看著空氣中的細塵在光束中翩然旋舞。

    可只是一具空軀殼,就算他表現得再怎麼出色,我只看到他毫無生氣的眼睛。

    忽地,廚房傳來一陣滋滋聲響,震動了室內寂靜的流。

    我的兒子現在只能算是活著而已。

    她站起身,走向廚房,掀開鍋蓋,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與其這樣,我寧可他還像以前那樣跟我頂嘴,跟我吵架。

    已經入味了。她關上火,對香氣四溢的燉肉綻出明澈淺笑,然後揚起手腕,瞥了一眼表面。

    快十二點了。

    亭亭亭

    現在,加班是徐浪遠求之不得的事,但在每星期唯一一天與兒子相聚的日子加班卻是情非得已。

    “玩得開心嗎?兒子。”開完會後,徐浪遠伸手抱起正在他辦公室地板爬得不亦樂乎的孩子,一面轉頭,對幫忙照顧的秘書微笑,“謝謝你了。”

    “沒關係。”秘書顯然也玩得很高興,臉頰紅撲撲的,“徐副總的兒子好可愛啊。”

    “是嗎?他最近可比以前調皮多了,沒讓你傷腦筋吧?”

    “不不,怎麼會?”秘書連忙搖頭,“副總的兒子真的好可愛,笑起來就跟你一樣,我……啊。”她忽地伸手掩住自己的唇,一副懊惱自己失言的模樣。

    徐浪遠只是微笑,“你幫我喂寶寶喝過奶了嗎?”

    “嗯,半小時前剛喂的。”

    “謝謝。”他點頭,“沒事的話你可以先離開了,我下午只是留下來看看文件而已,應該不需要你幫忙。”

    “呃,已經中午了,副總不吃點東西嗎?”

    “不用了,我不餓。”

    “副總,這樣不行的,你不能老不吃飯。”秘書連忙勸他,“我已經準備好便當了,請你先用餐吧。”

    “那……好吧。”徐浪遠有些無奈。自從他的脾氣明顯轉好之後,他的秘書也不像從前一樣畏懼他了,反倒偶爾會插手管起他這個老闆的生活瑣事來。

    他坐在沙發上,將兒子放在身旁,接過秘書遞來的飯盒。

    飯盒不是那種免洗餐具,反而像是家常用的保溫餐盒。一打開,一陣芬芳的熱氣襲來。

    是咖哩飯。

    “該不會是你做的吧?”瞥了笑意盈盈的秘書一眼,他拾起湯匙,嘗了一口。驀地,眼眸圓睜。

    “好吃嗎?”

    “……嗯。”

    “如果副總喜歡的話,以後我都幫你訂這一家的便當。”

    “這……不是你做的嗎?”香辣溫暖的滋味在他口腔敞開,讓他的心也跟著麻麻的。

    “我哪那麼厲害會做便當啊!”秘書微笑,“副總慢用,我先下班了,再見。”

    徐浪遠神色複雜地瞪視她逐漸消逸的背影。好一會兒,他收回目光,再舀了一口送入嘴裏,細細咀嚼。

    這個滋味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他一直在夢中渴望著再度相逢的味道,是他不敢妄想在現實中也能品嘗的味道。

    他以為……以為早已失去了啊!

    為什麼——

    酸痛忽地逼上他的眸,朦朧了視線。他慢慢吃著便當,一口一口吃著,偶爾展臂緊緊擁住在身畔熱心地玩著玩具的寶寶。

    後者像是不明白父親內心的激動,只是一味咯咯笑著,呢喃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巴……巴——”他伸出小手拉扯著徐浪遠的耳垂,口水濡濕他的頸。

    “你說什麼?寶寶,你說什麼?”

    “巴……爸爸——”寶寶在笑,那清澈的眸多麼明亮,多麼動人,閃閃的輝芒單純中掩不去淘氣。

    那雙眼,還有他嘴角漫不經心的、調皮的微笑,都像極了他的父親。

    “你這小傢伙!你將來可別像我一樣讓女人心碎啊。”徐浪遠緊緊抱住兒子,緊得像要將寶寶揉入自己體內,“因為你會後悔的,會非常非常後侮——”

    CCCCCCCCCCCCCCCCCCCCCC

    這天,EnjoyLife在開店兩周年來,第一次在營業時間緊閉玻璃門扉。

    因為店長汪明琦決定在兩歲生日的這一天下午,舉辦一個只有好朋友才能參加的私人派對。

    暖暖的陽光灑進窗扉,優閑的輕浩室舞曲在室內回旋,幾個朋友在幾張圍攏成一圈的沙發或坐或倚,玻璃桌上擱著一盤盤精緻點心。

    “明琦,沒開玩笑吧?”望著正舉壺為朋友們一一斟上錫蘭紅茶的汪明琦,柴晶晶忍不住俏聲開口,“你怎麼把他也請來了?”

    說著,一群人同時將目光調往正在吧枱準備雞尾酒的徐浪遠。

    汪明琦是唯一沒調轉眸光的一個,她悠然自得地斟著茶,閑閑說道:“你們不覺得今天這種場合有一個酒保很方便嗎?”

    “可是他在這裏,等一下湘愛來了怎麼辦?”

    “對啊,她可能會不高興。”葉盼晴插口。

    “她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啊,我聽說一件很有趣的事哦。”斟完茶後,汪明琦伸手優雅地拈起一塊小餅乾,放入嘴裏咀嚼。

    “什麼事?”

    “聽說最近湘愛每天都會為某人準備便當哦。”

    “嗄?”柴晶晶與葉盼晴一愣。

    而殷賢禹則是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你說的‘某人’難道就是徐浪遠?”

    “嗯。”明眸閃閃生光。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徐浪遠。”殷賢禹主動接口,劍眉一撇,帶著點不以為然的味道。

    汪明琦睨他一眼,繼續對另外兩個好友說道:“所以說,其實湘愛還是關心他的,她只是需要有人推她一把,讓她認清事實而已。”

    “不會吧?”柴晶晶與葉盼晴面面相覷,還是不太敢相信。

    說實在,從幾個月前起,當她們從汪明琦口中聽聞了徐浪遠一直以來所做的努力時,她們就不再像以前那麼討厭他了。可在湘愛面前,她們依然會絕口不提這個男人。

    因為法庭那一幕她們都親眼看到了,湘愛確實被傷得很重,而那樣的傷口一時之間是不會痊癒的。

    所以明琦憑什麼相信徐浪遠的一面之詞呢?她怎能確定湘愛真的每天做便當?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匪夷所思,湘愛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她還是愛他啊。”彷佛看出好友們的疑問,汪明琦主動開口,“不信問賢禹,他一向最瞭解湘愛的。”

    兩個女人同時望向殷賢禹。

    後者咳了咳,瞪了汪明琦一眼,似乎有些懊惱她讓他來扮演解謎的角色。

    “是這樣嗎?”

    “嗯,我想是吧。小愛……還是很介意他的。否則之前不會故意製造那麼多機會讓他幫她照顧寶寶,後來也不會轉地勤工作。”他頓了頓,神情若有所思,“徐浪遠決定要打官司那時,她確實很生氣,可他放棄後,她的態度反而軟化了。答應他探視寶寶,也接受他每個月固定彙來寶寶的生活費。我覺得之前小愛怎麼樣都不肯接受這些,現在又接受了這些,這麼矛盾的反應也許正是因為……她很在意他吧。”

    “湘愛其實有出人意料倔強的一面呢。”汪明琦淡淡地笑,“不願被對方看輕、不願屈從、不願輕易原諒,卻又捨不得太為難他。”她垂落長長的眼睫,朦朧地凝睇茶杯內絳紅色的液體,“女人,大概都是這樣吧。”

    氣氛忽然沉寂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在心底反覆思量。

    直到徐浪遠端著雞尾酒缸走來,“這個,算是我送給EnjoyLife的賀禮吧。”他說,在玻璃桌上擱下彩色雞尾酒,“我新調的,如果好喝的話明琦就取個名字吧。”

    “好啊,來試試。”汪明琦一拍手掌,和徐浪遠合作,幫在座每個人都斟了一杯,“大家都喝喝看。”

    “嗯,好喝!”柴晶晶首先讚歎。

    “不會太甜,有點酸酸的,正好。”葉盼晴也喜歡。

    “比較適合女人的口味吧。”殷賢禹評論。

    “那不正好?反正店裏女客本來就此較多。”汪明琦燦亮的眸望向徐浪遠,“就這麼決定了,我們把這款雞尾酒納入酒單。”說著,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坐啊。”

    徐浪遠輕輕挑眉,迅速觀察周遭一圈後,選擇一張單人沙發,“我還是坐這兒好了。”

    “為什麼?”汪明琦蹙眉。

    “我可不想被某人的目光殺死。”他半玩笑半認真地眨眨眼。

    “什麼意思?”汪明琦還想追問,可已經有兩個毫不客氣的女人放縱地大笑出聲。

    “喂!你們笑什麼啊?”

    “沒什麼。”對好友抗議的質問柴晶晶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她望向徐浪遠,可後者正看著殷賢禹。

    “賢禹……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的話。”他望著他,語氣真摯,“我想向你道歉。”

    殷賢禹揚眉。

    “關於我之前故意散播謠言破壞你生意的事。”徐浪遠解釋,“我真的很抱歉,那時候的我嫉妒得不分青紅皂白,我以為湘愛愛著你,所以忍不住要打擊你,我……”他頓了頓,嘴角牽起濃濃苦澀,“我是個小氣的男人,賢禹。”

    眾人安靜地聽著他自責的自白,沒有人責怪他,可只有殷賢禹才有資格原諒他。

    而他在靜靜思索了幾秒鐘後,忽地站起身來到徐浪遠面前,朝他友善地伸出手。

    後者領悟他的用意,一震,連忙跟著站起身來。

    兩個男人在互相握手後,以四束交流的眸光達成和平共識。

    “謝謝。”徐浪遠微微激動。

    殷賢禹淡淡一笑。

    對這令人動容的一幕,柴晶晶率眾鼓起掌來,燦亮的瞳眸凝定徐浪遠。“喂,等會兒湘愛來你打算怎麼做?”

    黑眸一黯,“不知道。”

    “笨!怎麼會不知道?你以前沒追過女人嗎?”

    他苦笑。

    “不會吧?你什麼都沒準備?鮮花呢?禮物呢?至少要來點特別的場面讓她感動吧。”

    “這個——”

    “晶晶,你以為現在在演愛情偶像劇啊?”

    “可是他總不能這樣什麼也不做吧?這樣湘愛會理他才怪!應該來點特別的。”

    “比如說呢?”

    “比如說在地上鋪滿玫瑰花辦,讓湘愛一步一步走過來,然後他捧著鮮花,單腿跪在地上,這時候,浪漫的音樂響起……”柴晶晶閉上眸,一副陶醉不已的樣子。

    “原來錢家聲就是這樣向你求婚的啊。”汪明琦淡淡逗弄。

    “討厭!你在說什麼啊?”柴晶晶臉紅了,“我只是想建議他做些浪漫的舉動嘛。”

    “我並不想做這些。”當事人總算開口了。

    “為什麼?”

    “如果湘湘真的原諒我了,我不希望是因為我做了這些浪漫的事讓她一時沖昏頭。”他沉聲道,“我希望她是在仔細思考後作下決定。”

    “不懂。”

    “這個啊,大概就是所謂見山又是山的境界吧。”汪明琦微笑道。

    “還是不明白。”柴晶晶與葉盼晴一致搖頭。

    “人生有三種境界,一個男人對女人也有三種境界。”汪明琦解釋,“有一種男人根本不懂得關心女人,他很自私,不會去討好女伴。還有一種,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討好他愛的女人,以各種浪漫的手段追求她、哄她開心。最後一種嘛——”

    “他不會刻意營造浪漫。”殷賢禹低低接口,“只會在生活上關心他的女人,他會注意到最細節的事,從這些地方付出,讓感情一點點、一點點地滲透——”他忽然頓住了,沙啞的嗓音在空中消逸。

    可餘音,卻在每個人的心湖蕩開一圈圈漣漪。

    終於,店門口傳來一陣高跟鞋親吻地面的清脆聲響——是董湘愛。

    她來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8-2-2 11:06:4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吧枱邊,有一男一女。

    正如他們曾經做過許多次的,一個站在吧枱後調酒,一個坐在吧枱邊期盼等待。

    只是這一回,調酒的人是董湘愛,而等待的人是徐浪遠。

    彷佛過了一生的漫長,又彷佛只有幾分鐘,她終於調好酒了,在玻璃酒杯中注入清澈明透的液體。

    杯緣,嵌著一顆綠色橄欖。

    她伸手,將酒杯推往他面前。

    他瞪著清澈見底的液面,一動不動。

    “這是‘不悔’。”她靜靜開口,“你敢喝嗎?”

    他一顫,倏地揚眸。

    迎向他的眸,蘊著挑戰意味。

    他忘了該怎麼呼吸,臉色逐漸蒼白。

    “喝嗎?”她再問他,嗓音細微。

    他沒回答,藏在吧枱下的手緊緊握拳,直視她的眸掠過複雜的光影——不安、慌亂、自責、懊悔,以及祈求。

    他望著她,瞳眸慢慢地、慢慢地轉紅。

    她回凝他,幽深的眼同樣慢慢地、慢慢地轉紅。“你不敢喝吧?”低啞的嗓音扯動他的心弦。

    他不語。

    “可我敢。”她輕聲道,匆地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他震動了,驚怔地望著她的舉動。“湘湘——”

    她默默望著玻璃杯,良久,忽地幽幽開口,“浪遠,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曾經為了拿回一隻落在樹上的風箏,一面哭,一面爬上樹。因為那是我最心愛的風箏,所以不論怎麼害怕,我還是想拿回它。你覺得我傻嗎?”

    “……”

    “我覺得自己很傻。”她澀澀苦笑,“可現在想想,如果再回到那時候,我還是會那麼做。”

    他怔怔望她。她清秀的容顏在煙藍色的燈光掩映下,看來夢幻得讓人恍惚。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很久,我一直在想。我想,當初我不顧一切愛上你,我沒後侮。後來怎麼也不肯原諒你,我沒後悔。決定跟你對簿公堂,也不後悔。我做的每一件事,現在想來,我都不後悔——”她忽地一頓,深吸一口氣。

    淚霧不知何時蒙上了她的眼,跟著在空氣中凝結,靜靜墜落。

    他看著她,屏住呼吸,卻不敢動彈。

    她眨了眨眼,忽地低俯身子,在他耳畔輕輕吹氣。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我想,現在吻你,我應該也不會後侮。”沙啞的呢喃奪去了他的心跳,跟著是她柔柔烙上他的溫暖唇辦。

    他的耳垂、他的鼻、他顫抖的唇,她輕柔地吻著他,執意在他身上,一點一點烙下痕跡。

    他閉上眸,用心領受。

    在反覆的糾纏中,他嘗到了酒精酸甜微澀的滋味,還有一股淡淡的鹹味。

    那是“不悔”,以及她的淚水。

    神魂瞬間抽離了,在恍恍悠悠的沉淪中,他似乎找不到出口。

    “來追我吧,浪遠。”她呢喃,“也許你能再抓到我。”

    誘惑者,反被誘惑——

    究竟是誰布下情網?是誰愛上誰?誰飛向誰?誰負了誰?誰為難了誰?

    誰又能說得清呢?


全文完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1 03:2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