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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零葉 -【縣太爺的寵妻日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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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1: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縣太爺的寵妻日常 作者:零葉

他的女人,軟軟地、嫩嫩地,讓他床上愛不釋手;
她的男人,凶凶地、壞壞地,教她下床又愛又恨。
賀朝陽是個縣令,家住東城,尚未婚配,
考上頭名狀元後卻只想當個七品縣令。
據說他的任命文書是當今聖上親筆寫的,
而老百姓眼中的縣令大人,為人剛正,行事磊落,
可惜碰上李初陽時,縣令大人猶如登徒子一般,
不但使了欲擒故縱的手段,鬧得縣城人盡皆知,
才放話交換庚帖,正式提親,卻又說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這縣太爺怎麼了?縣太爺就可以出爾反爾?
整個縣城找不到比賀縣令官大的,難道還找不到比他有錢的?
三年前,賀朝陽是縣令,她李初陽一個商家女,高攀不起;
三年後,他眼巴巴盯著女兒,李初陽躲不了,
氣罵,賀朝陽不該做縣令,他應該去做土匪。
誰知,賀土匪哼笑,行,他脫了官袍做土匪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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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又是一年年關近,這是商家們最開心、最忙碌的日子,全縣上下,哪怕是窮得揭不開鍋的,住在深山老林的,也會趕在年關的時候出來採買。不抓緊這個時間存貨、撈錢,那就是傻子。
  李初陽剛去徽州進貨回來,這是年前最後一次進貨,所以待了五天才回來。一進門,丫鬟迎上去,接過她手裡的東西。
  李初陽拍拍身上的雪花,一身寒氣地走進內堂,看著爹娘在見到她後喜笑顏開的臉,多日來的疲倦一掃而空。
  李母看著女兒那瘦得都快脫形的臉,趕緊上前幫她把厚重的貂裘脫下來,心疼地去了廚房,要親自下廚為女兒做一頓熱呼呼的麵條。
  片刻,李母親自端著麵條出來,李初陽看著香噴噴的麵條,還沒來得及吃,就看到丫鬟領著鄭媒婆走了過來。鄭媒婆身穿夾花棉襖,撐得那身材更加壯碩,只見她扭著水桶腰,頂著一臉尷尬的神色走了進來。
  李家眾人看到她,都友好地打了招呼。李初陽也停下手上的動作,乖巧地喊了一聲:「鄭大娘。」
  鄭媒婆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尤其是李初陽,巴掌大的小臉上展開著溫和的笑意,讓人心生暖意。一頭秀髮被巧手梳成垂鬢分肖髻,更襯得那臉小巧了。柳葉眉、丹鳳眼,配上那小嘴,就是一個美人胚子。不但如此,為人做事大方、得體,經商有方。
  整個和縣誰不知道,李老爺家的李初陽看起來弱弱小小的,但卻是個頂頂能幹的,半個李家的家財幾乎都是這個李初陽掙下來的。可就這麼一個出色的人,還不是說被人……哎,只能說,世事無常,有得有失。
  想到這裡,鄭媒婆一張肥碩的臉上都是為難,可拿了人家錢,這事甭管厚不厚道,都要說的啊。
  「那個,李老爺,前幾日賀家……」鄭媒婆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李初陽一聽賀家二字,臉上的笑意帶著一抹羞澀。賀朝陽在她這次出門置辦年貨的時候跟她說,等她回來,他就派人過來提親。
  李初陽想到這裡,臉上一片通紅,低頭不敢看眾人,只偷偷地瞥了一眼鄭媒婆。就這一眼,就讓鄭媒婆看得忍不住想叫一句,好一個欲語還休的美人胚子。
  李父、李母看到女兒這般神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母立刻讓丫鬟下去端茶,自己則上前拉著鄭媒婆,一副要深談的樣子。
  鄭媒婆心裡叫苦不疊,這個賀大人也不知道搞什麼名堂,前幾天還讓她來李家透個口風,年前會來李家提親,當時李夫人就給她包了好大一個紅包。她當時就算了下,按照這個分量,等他們二人成親,自己肯定大賺一筆。
  傭金暫且不論,就縣太爺的親事都是找她這件事,說出去多有面子啊,此事成了,今後她在和縣的媒婆界那就是老大啊。可是……
  鄭媒婆忍不住心裡罵賀縣令,這般的美人都看不上,整個和縣還有誰能比得上李初陽?比她漂亮的沒她這份本事,比她有本事的女人都已經人老珠黃了。
  不管了,只要賀縣令確定不跟李家結親,她立刻幫李初陽介紹。整個和縣找不到比賀縣令官大的,難道還找不到比他有錢的?
  鄭媒婆掙脫了李母的手,暗暗地吞了下口水,方道:「李夫人你也別忙了,我就是過來說句話就走。」
  李家三口人齊刷刷地愣了下,臉上盡是不解地看著鄭媒婆。
  鄭媒婆被看得更不自在,「賀大人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之前口頭上說的親事作廢,以後他跟李小姐,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說完這句話,鄭媒婆扭身就走,根本不給李家三人一個緩衝的時間。
  等這件事情過了,她再上門為李初陽說媒。鄭媒婆在心裡這般跟自己說。
  李初陽被鄭媒婆的話打懵了。她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爹娘,只是眼裡的慌亂,又哪能逃得過爹娘的眼睛。
  李母也是一副不明狀況的樣子,她慌張地去看李父。
  李父也是愣了下後,看了眼女兒,見女兒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李父也一頭霧水,但隨即就被一腔怒火代替,縣太爺怎麼了?縣太爺就可以出爾反爾?
  不行,他要去問個清楚。他寶貝得不行的女兒,賀朝陽憑什麼說來提親就來提親,說不要就不要!這樣傳出去,他女兒的閨譽都被賀朝陽毀了不說,以後還怎麼嫁人?
  「爹……」李初陽見爹爹擡腿欲走,喊住了他。
  李父揮了下手,「這事你別管,我自有主張。」說完,快速地往賀府而去。
  此刻,縣太爺賀朝陽正一臉抑鬱地坐在後花園裡,仰頭望著天空。自從五天前他摔馬之後,似乎忘了點什麼,他覺得挺重要的。但是這幾天下來,也沒發現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記了。每每逼著自己去想,就會頭疼。
  賀老爺、賀夫人很是擔心,可見賀朝陽於公事上一點也不含糊,也就勸慰他,只是忘記一些小事情,沒必要沒放在心上,只要人沒事就好。
  賀朝陽也這麼覺得,墜馬,還是是輕傷,何等的命大。
  可就在上午,一個自稱叫鄭媒婆的人上門,找到他,問他之前說好的臘月十八去李家提親的事情具體怎麼安排,還自說自話地問他要沒有疑義,她就要去李家正式交換庚帖了。賀朝陽當時就愣住了,有沒有疑義?當然有了,還大得很。
  李家?哪個李家?難道他爹娘趁他昏迷的時候給他說親了?
  雖然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好歹是和縣的縣令,挑個自己喜歡的人成親的權利還是有的吧?
  當下,賀大人心裡的叛逆感就上來了,直接二話不說,拒絕,讓鄭媒婆去跟這什麼李家的說清楚,想讓他娶他們家的女兒,沒門。
  鄭媒婆當場就懵了。這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賀大人親自上門請她去李家說媒的嗎?而且,賀大人和李家姑娘在縣城裡出入成雙成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要不是年底大家都忙,這事早就該定下來了。
  可這怎麼才幾天工夫,賀大人就變卦了?難道是吵架了,是小倆口拌嘴了?李家姑娘不是去徽州進貨了嗎,走之前吵架了?
  「大人,要不,你跟賀老爺、賀夫人再商量商量?」鄭媒婆怕賀朝陽跟李初陽鬧彆扭了,一氣之下才說的氣話,所以想讓賀老爺、賀夫人出面。
  結果,賀朝陽當場就黑了臉,怎麼?是不是他賀朝陽平日裡太平易近人、好說話了,讓人忘記了他是一縣之主了是吧,他說的話都是耳邊風?
  鄭媒婆被賀朝陽看得忍不住腿軟。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很和善的賀大人,黑著臉的樣子也嚇人得很。
  「李家?那個城西賣成衣鋪子的李家李初陽?」賀朝陽記得自己跟李初陽有過接觸,印象中這個叫李初陽的不但人漂亮,做生意的手腕也不錯,看著柔弱,其實是個有主意的。可他跟她也就是幾面之緣,什麼時候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他怎麼不知道?
  哼,不要以為「偶遇」什麼的小把戲他不知道,他雖然熟讀聖賢書,可那些坊間的話本子也沒少看。還真的當本老爺是個沒脾氣的?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擺設?
  「你這就告訴李家,我不會娶他們家女兒的。」說罷,賀朝陽再不給鄭媒婆說話的機會,直接讓人將鄭媒婆請了出去。
  看著被「請出去」還大聲嚷嚷的鄭媒婆,賀朝陽心裡忍不住哼道,最煩的就是這些個自以為很聰明的女人,以為憑著美貌就能無所不能。女人還是要溫柔、賢慧,相夫教子才是重點。比如,他娘,事事都聽他爹的安排,家裡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賀家,誰不說他娘賢慧?
  鄭媒婆看著緊閉的大門,一陣陣的無語。這都叫什麼事?前個還說要提親,今天就一副翻臉不認人的嘴臉。說一句難聽的,全和縣誰不知道他賀朝陽像個聞到腥味的狗,整天跟在人李家姑娘身後圍著轉了好幾個月,這是追到手了就不稀罕了?
  什麼東西,還朝廷命官,也不過是個花心風流種。鄭媒婆忍不住心裡啐了幾句,一邊暗罵賀朝陽不是東西,一邊為李家姑娘叫屈。可她只是一個媒婆,也只敢心裡罵幾句,罵完了也只能奉命辦事,哎。
  鄭媒婆的話像是在賀朝陽本就不平靜的心湖裡投了一把小石子,漣漪一圈又一圈,讓他整個人都煩躁得很。在看了半天公文,效果很不顯著後,賀朝陽選擇去院子裡坐坐,靜靜心,他讓小廝準備熱茶,然後坐在院子裡沉思,思緒翻江倒海,似乎是什麼都想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想明白。
  不自覺地又想到李家「逼婚」的事情,賀朝陽心裡忍不住地反感起來,一個女人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的閨譽都能損失,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想訛他?呵呵,只能說這李家小姐的精明用錯地方了。
  退一萬步講,他賀朝陽熟讀聖賢書,牢記君子之禮,怎麼可能會無名無分就跟那個僅有幾面之緣的李家的小姐有什麼牽扯?對於自己恪守禮儀這一點,賀朝陽無比的自信。
  這邊還沒自我疏通完,那邊就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
  賀朝陽很是不耐地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這都是什麼刁民啊?居然敢在縣衙裡大吵大鬧,真的當他這個縣太爺是擺設是吧?
  還沒等賀朝陽喊人問明情況,那邊聲音的源頭居然朝著他這邊過來了。
  賀朝陽起身看過去,就見一個衣著考究的老者,一臉怒容地要在跟幾個衙役推搡著要衝進來,他的那些手下要攔又不敢攔的樣子,一愣神就這麼讓他沖進了內室。
  李父一看到賀朝陽,見他悠閒自得地坐在那,肚子裡的火更甚了。再見他看到自己不但沒有愧疚的表情,還昂著頭,一臉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的樣子,李父恨不能上前就給他一個大嘴巴子。前提是,打朝廷命官不會被抓起來治罪。但是,朝廷命官就可以不信守承諾,破壞自己女兒的閨譽了?
  「讓他過來。」賀朝陽見那個老者甚是面熟,自己想了下,猛地記起來,這個人可不就是那個什麼李家成衣鋪子的主人,李老爺李長貴嗎?也就是上午那個「逼」自己娶他女兒的李家當家之主。
  賀朝陽還記得自己有一次去李家成衣鋪子見過他。
  李父見賀朝陽單手背在身後,一副衣冠楚楚、正氣凜然的樣子就來氣,當下也顧不得對方一身官袍在身,指著賀朝陽的鼻子就開罵:「我家初陽哪點對不起你了?你居然要退親,這不是壞了我家初陽的聲譽?今天不給個明白話,我是不會離開的。」李父雖然是個商人,但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以讀書人自居,罵人的話說不出口,只能簡單、直白地質問。
  賀朝陽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果然,這個李家的人還真的很搞笑,之前是派媒婆來「逼」他,他不從後,居然親自鬧上門來了。呵,都說商人重利,果然不假。
  「李老爺。」賀朝陽看了李父一眼,當下直接不客氣地道:「關於李老爺的指責,賀某不才,卻也熟讀聖賢書,牢記古訓。在下不甚明白,李老爺口口聲聲地說我壞了你家女兒的聲譽,有什麼證據嗎?某雖不才,也是和縣的一縣之主,污蔑朝廷命官你知道是什麼罪嗎?再說了,你的女兒要是品行好,又怎能被我輕易壞了聲譽?」
  賀朝陽本來想好好說話的,奈何這兩天對之前的事情一直想不起來,李家又一而再地拿親事來鬧事,賀朝陽心裡的火氣不由自主地就大了起來,說的話也相當的不客氣。
  李父沒想到賀朝陽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氣得手直抖,奈何賀朝陽說得句句在理,他竟然無力反駁。
  賀朝陽冷笑一聲,將對方那種「惱羞成怒」的神態看在眼裡,「李老爺與其在這裡指責我,不如回家好好管管你的女兒,別以為有幾分姿色就無所不能,要知道,以色侍人,最最下乘。」
  賀朝陽說完,轉眼看了下站在走廊一個個傻愣愣的手下,心中很是不悅,「都站著幹什麼?這裡是衙門,是什麼人隨隨便便都能闖進來的?那要是來的是個刺客,要本官的命,你們也這樣?」
  賀朝陽心中煩悶得不行,自己幾句話說得那個李老爺面如豬肝,不忍再說,只好將肚子裡的火往屬下身上發。
  帶頭的張捕快張大驚得嘴大張著,都能塞下一顆雞蛋了。乖乖,大人這麼頂撞未來的老岳丈,是真的跟李小姐分道揚鑣了?上午那一出不是欲擒故縱?
  「是,屬下該死。這就將人請出去。」張大上前,將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李父請了出去。
  「慢著。」
  賀朝陽忽然喊道,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李父腳步一頓,回頭看他,那眼裡,居然帶著一抹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期望。
  賀朝陽本來要出口責怪的話不由自主地在舌尖打了個轉,最後變成,「本官不希望再有人來胡鬧。」說完這句,轉身揮了揮手,逕自走了。
  張大下意識地看了眼李父,李父也看了眼張大,然後,眼睛一翻,就要暈倒。
  「哎……」張大趕緊扶住要昏倒的李父,小心地將他扶了出去,心裡卻嘀咕,沒想到自家大人翻臉不認人的本事如此爐火純青。
  李父一臉深受打擊地回來了。剛進門他就看到女兒那希冀的眼神,想了想,還是將所有的對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李初陽。他的女兒他知道,不是那孬種,也不是他賀朝陽能打倒的。既然對方無情,他相信女兒能作出正確的選擇。
  「初陽啊,沒事,好在咱們還沒跟他們交換庚帖,憑著我們老李家的實力,有的是人來上門提親,不怕啊。」李父乾巴巴地安慰著女兒。
  李初陽從爹回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黃了。她跟賀朝陽之間,結束了。
  她很想親自去問問賀朝陽,為什麼?可爹說了,他說不想有人再找上門。且問了又能怎麼樣?
  李初陽的思緒飄得很遠,遠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
  一場雷暴雨,猝不及防,就算她帶了油紙傘,最後也不得不找個屋簷避雨。不遠處的屋簷下已經擠滿了好多的行人,等李初陽不緊不慢地過去的時候,那個屋簷下幾乎站滿了人。
  站在雨中的李初陽一眼就看到那一抹不一樣的身影。
  那時候賀朝陽正濕透地站在屋簷下低頭整理衣裳,他一身白色儒衫已經濕透,緊緊地黏在身上,猶是如此,卻不顯得狼狽,反倒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漫不經心來。
  那一頭淋濕的黑髮只用一條絲帶松垮垮地挽著,沾濕的髮絲貼在他的額角,那種感覺,李初陽說不好,覺得就像是雨後的荷葉上那滾動的雨珠,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落在她的心房。
  她就站在雨中,隔著雨簾,看著他。然後,對方也看到了她。她現在還很清楚地記得,對方在看到她後,那眼裡閃過的一抹驚豔。
  李初陽知道自己的美貌,驕傲地說一句,整個和縣,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各方面都能跟她比肩的了,所以對方眼裡的驚豔她絲毫不覺得突兀,反倒因為他的驚豔,心裡沒由來地沾沾自喜起來。
  然後,賀朝陽很君子地往旁邊擠了擠,空出一塊站立的位置,就那麼靜靜地站著,看著李初陽。
  李初陽低頭,掩飾自己臉上的潮紅,佇立片刻後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賀朝陽空出的地方。
  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走得也悄無聲息,彷佛就在他們彼此對望的時間裡,雨就停了。
  「給你,擦擦吧。」李初陽從袖口掏出一方手帕,遞給賀朝陽。
  賀朝陽當時有點愣頭青的感覺,但還是接過手絹,不過沒有擦去臉上的雨水,而是像個登徒子一般,居然將手絹拿到鼻尖輕輕一嗅。
  李初陽的臉驀地紅了,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卻又不想就此結束,各自一方。於是想了想,張嘴問他這是要去哪?賀朝陽沒有回答,只是忽然低沉的笑聲讓她羞憤得直瞪眼。
  賀朝陽當時眼裡的笑意像是一壇陳釀,讓她不能自拔。
  想她李初陽活了十六載,自覺識人無數、本事過人,卻沒想到一個午後躲雨的小插曲,就這麼動了心。時也,命也。
  她留下雨傘後,匆匆離去。她能感覺身後有一道火辣辣的眼神一直盯著她,要不是理智支撐著她,她想,她一定會忍不住回頭,然後問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這件事後,李初陽很是可惜了一陣日子,心裡暗暗懊惱為何當初沒有問他的名字,哪怕知道他去哪,也是好的。
  大概過了半個月,李初陽的店裡迎來一位不速之客,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李初陽臉上的驚喜和眼裡的歡愉是隱藏不住的。
  賀朝陽很滿意她的反應。
  賀朝陽沒說他是怎麼就找到她的鋪子,只將傘還了她。彼時他已經換上一襲乾淨、俐落的淺藍色上衣,外罩一件白色薄紗外套,下擺繡著雅致的墨竹,配上他頭上那根簡單的竹簪,格外的乾淨。杏子狀的眼睛,璨若星河,嘴角一抹笑意,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她。
  他說:「還你的傘。」說話的同時將傘遞給她。
  她伸手接,他卻不放了。直到她擡眼瞪著他,他才輕笑一聲,松了手。
  她說:「我的帕子也一併還了吧。」這句話,有著她自己的小心思。她一邊希望對方察覺,一邊又希望對方沒有聽出話外之音。
  可偏偏,賀朝陽又呵笑了一聲,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個修長的背影,還有一顆捉摸不透的心。
  李初陽看著走遠的人,不由得頓足,還是沒有問他姓甚名誰,是否有妻室。
  大概是從小接觸家裡的生意的關係,在李初陽的概念裡,只有先發制人才能多得商機。感情也是,看順眼了,就問,或者去追求。就算被拒絕,也不過是傷心一段時間,總比矜持後與愛慕的人失之交臂這種遺憾好得多。
  不過,很快,他再次來了。這次,他說他是賀朝陽,家住東城,尚未婚配。李初陽笑而不語。
  那天後,他經常會來找她,有時候隔個三四天,到後來,幾乎天天來。後來,她從府衙路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從他們和縣考上頭名狀元又毅然辭去六品翰林職務,回家當個七品縣令的那個奇人。
  據說他的任命文書是當今聖上親筆給他寫的,當時還說了一番話,大概意思就是鼓勵其他高中的進士們,多向狀元學習,先到地方上做官,看看百姓疾苦,以後當京官才不會毫無頭緒。
  賀朝陽也看到了她,對她微微頷首後,逕自忙著。回到店裡的李初陽,開始胡思亂想,對方是縣令,她一個商家女高攀得起嗎?
  李初陽開始不自覺地總是看向門外,希望那抹高大的身影會不期然地再次撞進她的眼簾。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李初陽從期待變成失望,最後獨自憂傷了起來。
  直到四天后,他來了。在看到他的時候,李初陽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賀朝陽敏銳地發現今日的李初陽話不多,本來一雙透著靈活的眼睛也像是蒙了塵般,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他簡單地說了下自己這幾日的行程,然後問她忙不忙,想趁著秋色正好,帶她去看「霜葉紅於二月花」的美景。
  這是兩人第一次遠遊,離開到處都是熟人的縣城,來到深山幽谷,聽著鳥的鳴叫,看著火紅的楓葉,還有那個緊緊攥著她手不放的人,李初陽的心像是灌滿了蜜的蜂巢,甜蜜得都快溢出來了。
  這次遠遊,兩人算是確定了彼此的心意。此後,賀朝陽一下衙,都會來找她。來時必定不會空手,或者一方手帕、一條紮頭髮的紅繩,或者一張還透著墨香的小詩,裡面寫滿情話。或者,厚顏無恥地趁著無人,送上香吻一個。
  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十一月。李初陽格外的忙,忙著採購原材料,忙著給下家發貨,忙著四處找商機,總之,進入十一月後,賀朝陽來鋪子裡找李初陽,五次能見到一次就算是很好了。
  這天,賀朝陽又撲了個空。對此,賀朝陽很是不快,開始耍小孩子脾氣,守著鋪子不走,非要見她才行。店裡的夥計一邊羡慕,一邊派人去通知李初陽。
  直到月上柳梢頭,李初陽才一身寒氣地進來。看到捧著她冰冷的雙手放在他手心搓揉的人,她表示,這真的是一種甜蜜的負擔。一方面很開心賀朝陽對自己的在意,另一方面,真的分身乏術。
  賀朝陽再一次跟她說,他要上門提親,明天就上門去提親,這樣,她就完完全全屬於他了,他再也不會好幾天見不到人了。
  李初陽笑著將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她的意思是等過完年,過完年以後的幾個月時間,她都很空,那個時候才有時間繡自己的嫁妝。
  一說到嫁妝,李初陽不由得羞紅了臉。賀朝陽看著她低頭嬌羞的樣子,忍不住心猿意馬,聯繫好幾天不見的相思之苦,一發不可收拾。乾柴烈火,燒得兩人理智全無。
  事後,兩人商定,年前交換庚帖,年後正式提親。
  思緒走到這裡,李初陽已經一臉淚水,當初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刺痛。心像是被人挖了去,空蕩蕩,卻又疼得她忍不住捂住心口。
  眼前一陣陣的犯黑,噁心、想吐。李初陽一腦袋的汗,她剛想說什麼,隻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耳旁傳來爹娘的驚呼聲。李初陽守著最後一絲清明,她居然在想如果她就這樣死去,賀朝陽會心疼、會懊悔,會永遠記得她嗎?答案,是不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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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李初陽再次轉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房間裡,娘親輕輕地靠在床柱子上,閉著眼,可那緊蹙的眉頭還有那緊緊握著自己手的手,都透露著娘親的擔憂。
  李初陽眼眶酸澀,她昨天居然生出那樣的念頭。她要是沒了,她的爹娘怎麼辦?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許是感覺到李初陽醒來,李母忽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女兒眼眶泛紅地看著自己,當下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昨日女兒毫無預警地暈了過去,她跟老爺急忙找來大夫,本以為女兒是傷心所致,結果這一番把脈,大夫居然診出了喜脈。
  這對他們老兩口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想問,可女兒還暈著,又剛剛被……
  不問吧,看到大夫那「我都明白,縣太爺的,我絕對不說」的眼神,老兩口有苦不能言。
  「初陽啊,你醒了。餓嗎?娘給你做吃的去。」李母忍著淚意,她不敢說什麼,怕女兒想不開。
  李初陽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對著李母搖頭,她現在真的什麼都吃不下去。
  李母轉過身,用帕子快速地擦了下眼淚,再轉頭,已是笑臉,只是那笑意看起來很勉強。出了這樣的事情,誰笑得起來?誰又有心思笑?
  屋外的李父聞聲進來,看了眼淚眼漣漣的母女倆,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只要女兒的一句話,他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將那個賀朝陽扳倒。州裡告不贏就去府裡,不行上京,天下還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你去給女兒端一碗糖水來,我有話跟她說。」李父支開了老妻。
  李母點點頭,帶著一屋子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他們父女倆。
  「爹……」李初陽輕輕地喚了一聲,只一夜之間,就感覺爹蒼老了不少,以前挺直的脊背都有點佝僂了。
  李父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兒,心頭又痛又氣。再想起昨日賀朝陽說的話,他說自己的女兒要是品行好,又怎麼會輕易被他壞了名聲。
  李父的眼神不由在自主地落在李初陽的腹部。
  李初陽何等玲瓏心,順著爹的眼神,她已經猜到幾分,頓時滿臉的羞憤。
  其實這些事情不該李父來說,但是李母本就是個性子柔弱的人,也不擅於處理這些事情。李父看著女兒道:「大夫說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是賀朝陽的嗎?」李父開門見山直言。
  李初陽點點頭。
  「哼,我就知道是他的。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一定要去州府告狀!」李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只震得桌上的茶壺都跳了起來,可見他是有多生氣。
  李初陽看著一向內斂的爹爹生如此之大的氣,頓時又想哭,都是她不好,輕易相信人,又失了貞操。
  「爹爹,都是女兒不好。」
  李父就只有李初陽這麼一個女兒,見女兒委屈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責駡,最後只好道:「這個孩子不能要,你還年輕。」言下之意就是,不能為了這個孩子,耽誤了一輩子的幸福。
  李初陽卻搖頭。
  李父恨鐵不成鋼,「他姓賀的都說了那樣的話,你還要倒貼嗎?」李父氣急之下,言語不由得尖銳了點,再看到女兒泛紅的眼眶後,又很是自責。
  「爹,我要這個孩子,不是還惦記他賀朝陽。自從他昨日說過那些話,我李初陽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賀朝陽有任何瓜葛。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他不該承受我所犯的錯。他是無辜的,我沒有任何權利結束他的生命。
  爹,以後的日子誰知道呢,我跟賀朝陽的關係,這裡無人不知,以後怕是也沒人肯要我。還不如守著孩子,守著爹娘過一輩子。」李初陽看著李父,一字一句道。
  李父一聽,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誰又能預知以後的事情?再說,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在別人都快做祖母的年紀才有了李初陽,所以他們才最明白孩子就是希望的道理。
  「你可要想明白了。」李父也不捨得女兒。他曾想過,憑他的家產,找個倒插門的女婿不是難事。現在有了這個意外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一場機緣。
  父女倆說了會話,李母端著紅糖水進來後,一家三口又說了會話,老兩口才出了李初陽的房間。帶上門後,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雖然女兒說得很是有道理,可要說她徹底對賀朝陽死了心,他們也是不信的。不過女兒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今後,他們老李家跟他賀朝陽老死不相往來,走路都要隔著三條街。
  北城的人覺得很是奇怪,李家成衣鋪子的東家本來在這條弄子裡住得好好的,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家人就全部搬走了。到底搬哪去了,不太熟悉的表示不知道。熟悉的人知道,但不好意思,跟你不熟,無可奉告。
  三年後,農曆五月初六,大吉,適宜婚嫁迎娶。
  一大早,李初陽就打扮得乾淨、俐落,囑咐丫鬟幾句後,就準備出門,今天是她的好友潘娉婷出嫁的日子,她得早點過去幫忙。
  忽然,一個嬌小的人影像是一頭小擰≠一樣沖了過來,抱著李初陽的腿,擡著小臉,睜著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李初陽道:「娘親、娘親,你要快點回來哦,曦曦會想娘親的,一想娘親,曦曦就會哭的。」
  看著一臉天真,但話裡盡是無賴的女兒李曦,李初陽寵溺地蹲下身,不客氣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知道啦,娘親一定早點回來看曦曦。那曦曦要在家乖乖的,聽外祖母、外祖父的話,還要聽秋姨的話,不然娘親也是會生氣的。」
  小小的人兒被娘親這段話給繞暈了,不過,只要聽話就對了,「嗯,曦曦一定聽話。」說著,李曦對著李初陽的臉就啵了一聲,然後傻笑著跑開了。
  李初陽笑了笑,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再次囑咐丫鬟幾句,這才拎著賀禮出了門。
  再一次踏進東城,看著東城著幾年的發展,比之以前更出色了。
  在和縣,東城住的,非富即貴。北城,大部分住的都是商人。南邊,讀書人多。而西城,則是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這是三年來,李初陽第一次踏進東城。每次她去北城的鋪子,都是繞一個大圈。自從有了李曦後,李初陽減少了去鋪子裡的次數,再加上鋪子裡的掌櫃的是個老實本分的。李初陽每月來查一次帳,掌櫃的每個月彙報一次近況也就行。
  李初陽將事業的中心移到了西城,西城雖然龍蛇混雜,但西城人口也是其他幾個城的總和。只要有人,就離不開衣食住行。所以李初陽在西城又開了一件成衣鋪子,走的是平民路線,衣服不貴,但品質好。所以兩年多下來,生意也好得很,有時候比北城那邊的進項還多。
  潘娉婷要嫁的人是和縣首富何家大郎何永昌。李初陽跟何永昌也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之前就跟潘娉婷說好了,她就不去潘家了,直接來何家看她。
  潘娉婷似是想到了什麼,答應了。
  李初陽一來到何家,就看到何永昌著一身大紅新郎服站在門口招呼著客人。何永昌大老遠就愛看見了李初陽,好一頓熱情的招呼,然後又舊事重提。就是之前受媳婦的委託,要給她這個好閨密找一個好人託付下半生的事。
  李初陽還是老話,現在她不想考慮這些。再加上李曦的關係,更不想委屈了孩子。
  何永昌不給李初陽再次找藉口,直接說他探過對方的口風了,哪想對方一聽是李初陽,直接點頭同意。李初陽的大名在他們和縣的商業圈子裡,也算是有些名號的。
  看著一臉殷切的何永昌,李初陽一臉的無奈,見何永昌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走」的樣子,李初陽只得無奈同意,到時候會試著跟對方接觸一下,其他的,端看緣分了。
  何永昌得到李初陽的答覆,覺得自己可以跟媳婦交代了,當下揮一揮衣袖,騎上白馬,帶著一群年輕才俊浩浩蕩蕩地去了潘家接親了。
  李初陽一人無聊地待在那,有點後悔沒帶女兒來了,不然現在跟女兒說說話,也能打發時間啊。
  好在何家和潘家離得不遠,一個時辰後,前面傳來「新娘子來啦」的喊聲。李初陽站起身正準備出去,猛地想到什麼,腳下一頓,又坐了下來。在一些人的眼裡,她是不祥的,所以不宜去前面見新娘子。之前何永昌提過一嘴,氣得潘娉婷差點跟他鬧起來。
  李初陽倒也沒覺得又什麼不對的,反正她跟潘娉婷很熟了,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夠了。
  前面大概很熱鬧,一波又一波的叫好聲、讚美聲。也對,他們兩人,何永昌是和縣首富,潘娉婷是潘縣丞的女兒,也算是一樁好姻緣了。
  過了一炷香時間,有丫鬟過來通知李初陽,可以去前面坐著吃酒了,酒席馬上就開始了。
  李初陽起身往前面走去,路過一個院子的時候,似乎看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李初陽腳步一頓,心裡嘲諷了自己一句後,走了。
  賀朝陽聽著身邊的表妹李曼曼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很是頭疼。這個表妹,自從年前住下後,就沒有要走的打算。他也知道爹娘的意思,可他現在真的不想成親。他不耐煩地轉頭,忽見正前面的垂花門前一抹翠綠的身影一閃而過,端的很是眼熟。
  李曼曼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的走心,依舊一臉羡慕地道:「表哥,我好喜歡新娘子的衣服哦。我想穿。」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賀朝陽,那表情,就差沒說「你快娶我」了。
  賀朝陽假裝沒聽見,不說話的李曼曼還是挺好的,就是那一開口就一股子酸味的感覺,他很是不喜。
  「朝陽,你在這裡啊,快走,去前面吃酒了,等下可要記得少灌我酒啊,我今晚還要洞房呢。」何永昌說完,對著賀朝陽挑眉。
  賀朝陽給了他一拳,「你這是來跟我炫耀的?有媳婦了不起啊,只要我想,還愁沒媳婦?」賀朝陽卸下官架子,哥倆好地摟著何永昌的脖子威脅,「信不信今晚給你灌得不舉?嗯?」
  「賀兄饒命,我再不敢了。」
  「哼,這還差不多。」
  兩人一路笑鬧著走在前面,後面的李曼曼一臉的憋屈。每次一說這個話題,表哥就這副樣子,哼,太討厭了啦。
  以李初陽和潘娉婷的關係,座位當然排在前面。何永昌還是很貼心的,跟李初陽坐的這一桌,基本都是何永昌商場上的朋友,其中有幾個她也認識。大家見面,寒暄了幾句。
  其中,就有何永昌說的那個不介意她帶孩子的趙亮。
  趙亮能躋身和縣首富的圈子,家底也是頗豐厚的,只是他髮妻走得早,還沒來得及給他留下一孩子,所以何永昌才去探趙亮的口風。
  趙亮自然答應,他雖然喪妻,但家底豐厚,不是沒有人願意給他續弦,是他自己看不上。可李初陽就不同了,貌美、年輕、有本事。孩子嘛,他也聽說了關於那個孩子的事情,他從小就喜歡孩子,所以這些完全不是問題。
  此刻見李初陽就坐在自己身邊,趙亮忍不住開始攀談,聊了幾句商業上的事情後,見她興致不大,就開始往日常生活瑣事上聊,尤其是小孩子。
  不得不說,趙亮抓住了李初陽的弱點,孩子。一開始李初陽只是回答幾句,等聊到孩子後,李初陽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臉上不自覺地洋溢著為人母的幸福。
  賀朝陽被李曼曼挽著手,一走進正廳,就看到這一幕。當時心頭閃過的唯一想法就是,這個人笑起來很美,一種介於少女和少婦之間的成熟美。也不是他故意去看的,只是李初陽坐的那個位置,但凡走進門的人,一打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她了。
  只一眼,賀朝陽就覺得這身影異常的熟悉,這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非常模糊的畫面,那人似乎在跟他道別,他看不清面容,只覺得那背影莫名的熟悉,也莫名的覺得心慌,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賀朝陽不由得又細看,這時候那人側過臉跟身邊的人低語。看到那側臉,他越發覺得熟悉,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
  那人身著水藍色翠煙衫,同色系的百褶裙,身披薄煙紗,從背後看去,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這種明明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的感覺糟糕透了。賀朝陽的眉頭微蹙,這種不被自己掌握的感覺端的是很不爽。
  李曼曼循著賀朝陽的眼神看過去,一眼就看到李初陽跟別人相聊甚歡,再看賀朝陽微蹙的眉頭,李曼曼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射了過去。賀朝陽對李初陽的關注讓李曼曼的心頭不是滋味,憑什麼一個婦德敗壞的人可以坐在這裡?還被這麼多人環繞,以她為中心笑得這般開心?
  「哼,果然是個婦德敗壞的商家女,不知羞恥。」李曼曼冒著酸水瞅了賀朝陽一眼,見他毫無反應,心頭又不愉快了。真想不明白那個女人哪裡比她好了?她可是官宦之女,是那抛頭露面的商家女能比的?
  賀朝陽被李曼曼的這句話給拉回了神,「你認識?」
  李曼曼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姑媽說表哥不小心失去一部分記憶,看來是真的,既然他不認識那個女人了,自己可不能說漏,「聽說過,一個風評相當不好的人。」
  聞言,賀朝陽沒接話,他的眼睛在那一桌一掃而過,見那一桌只有她一個女子,眉頭下意識地蹙起,沒再說什麼,轉身往裡走去。
  李曼曼得意地笑了下,跟上賀朝陽的腳步。只是在走路過李初陽他們那一桌的時候,李曼曼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機會難得,既然表哥已經不記得李初陽了,那她還懼怕什麼?當下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只聽李曼曼哎呀一聲,整個人以一種投懷送抱的方式「摔」倒在賀朝陽的身上。本來相互聊天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目光。
  眾人不由得往這邊看來,見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立刻開起了善意的玩笑。
  李曼曼趴在賀朝陽的懷裡,聽到眾人的話,心頭美滋滋的。她這麼做,就是想讓李初陽看到,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了。
  賀朝陽不防李曼曼會忽然摔倒,只感覺有人影向自己壓過來,下意識地雙手伸過去接,將李曼曼抱了個滿懷。
  被接住的李曼曼立刻雙手抱著賀朝陽的腰,一邊委屈地道:「表哥,有人推我,我腳扭到了。」
  賀朝陽聞言,立刻低頭檢查她是否有扭傷。在外人眼裡,甚是親密。
  李初陽坐在那不動聲色,冷漠地看著身邊這一對男女,人還是那個熟悉的人,只是他懷裡的佳人,早已經不是她了。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賀朝陽低頭看了李曼曼一眼,立刻將她扶正,「沒太大問題,誰會推你啊,是不是不小心踩到裙擺了?」
  李曼曼就勢站好,但手立刻挽著他的手臂,眼睛則看著李初陽,「我、我真的感覺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說著話,眼神卻看著李初陽,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說李初陽推的她。
  賀朝陽順著李曼曼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李初陽眼裡一閃而過的那一抹厭惡。厭惡?她為什麼厭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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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賀朝陽的目光直直地看過去,李初陽與他對視須臾後,嘴角一抹冷笑,轉過頭去,眼睛裡沒有任何感情,彷佛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賀朝陽的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委屈來,他覺得她很是眼熟,她的眼裡對他卻是厭惡和冷漠。不過,李曼曼說被她推了,應該是無稽之談,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給人的感覺很是磊落,應該幹不出這樣的事。
  「好了,都說你是不小心踩到裙擺了。」賀朝陽不耐煩地看了李曼曼一眼,然後對著李初陽冷漠的臉,點了點頭。
  李初陽還他的還是那一抹冷笑,然後別過頭去。
  賀朝陽的小心臟再一次受到了傷害。這個女人剛才還看到她笑得很是開懷,為何對他就這般冷漠?賀朝陽鬱悶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舉步就走。
  李曼曼當然也看到了李初陽嘴角的冷笑,只覺得那是李初陽對她的嘲笑,當下氣得不行,這個女人,以前跟表哥的那一段過往她都不予追究了,居然還敢公然嘲笑她。
  「李初陽,你什麼意思?」李曼曼二話不說,上前指著李初陽就質問。
  李初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那眼神像在看白癡,「這位小姐,我都沒說話,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指的是什麼意思?」
  李曼曼被她一問,卡了。對啊,李初陽只是嘲笑她,又沒說話。
  「你、你是沒說話,但是你臉上都寫著了。」
  「哦?我的眼睛可沒長在頭頂,當然看不見我臉上寫了什麼。既然你看到了,不如你告訴我,我臉上寫什麼了?」
  「噗……」也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這一聲笑,像是開了閘一樣,頃刻間又有幾人小聲地笑。
  李初陽的這句話,誰都聽出來了,她在罵李曼曼目中無人,眼睛長在頭頂上了。
  李曼曼當然也聽出來了,當下氣得口不擇言地罵道:「你才沒教養、沒婦德……」
  賀朝陽在聽到李曼曼叫出李初陽的名字的時候,腳步一頓,這個名字好生熟悉。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李曼曼吃癟的同時,也見識到了那女人的牙尖嘴利。李曼曼就是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根本說不過她的。
  想到這裡,賀朝陽將李曼曼拉到自己身後,「姑娘口才甚好。表妹頑劣,得罪姑娘,在下替她跟姑娘道歉。」
  縣太爺出來說話,誰還敢看笑話。但是看賀朝陽的眼神,明顯帶著不滿,更是有幾人對他投來不屑的目光。
  賀朝陽也察覺到這些目光,心裡甚是疑惑,卻也沒說什麼。
  李初陽看著他拉著李曼曼的手,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就回復清明。他替她道歉?呵呵,好,好得很。李初陽再看他們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對狗男女,有什麼好看的。
  李初陽嘴唇輕啟,臉上都是笑意,眼神卻冰冷得可怕,「哪敢讓縣太爺道歉,只要縣太爺看好你的表妹,不要到處亂咬人就行。」她冷冷地嘲諷了一句後,不再看他們。
  同桌其他人見狀,立刻岔開話題。
  賀朝陽雖然不滿李初陽話語間的諷刺,也沒說什麼,只覺得這個女子太斤斤計較了。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肚量還是要的,跟個小女子逞口舌之快是不明智的,當下不跟她計較,拉著李曼曼走了。
  李曼曼見賀朝陽沒為自己出頭,一臉的不高興。
  李曼曼隨著賀朝陽走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回頭挑釁地看著李初陽,李初陽回以一個無視的姿態。
  等賀朝陽一走,李初陽一直繃著的神經才放鬆下來,只是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笑意了。
  她默默地用筷子戳著碗裡的菜,腦海裡都是剛才賀朝陽回護李曼曼的畫面,連身邊的趙亮說了什麼都沒聽見。
  賀朝陽落坐後,也沒聽李曼曼在那說李初陽的壞話,腦海裡總是跳出那模糊的身影,雖然看不清表情,但他就是覺得那個人在對他笑。
  再聯想剛才的那個女人,她對自己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於是賀朝陽的眼神總是不受控制地瞥向左邊,只見剛才還一身刺的人現在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的落寞,這讓賀朝陽的心不由得一緊。正猶豫著要不要做點什麼的時候,身邊的那個人也不知道跟李初陽說了什麼,她對對方笑了笑。看到這裡,賀朝陽心裡忍不住泛酸水。
  「表哥,看什麼呢?上菜了。」一旁的李曼曼說了半天也沒得到賀朝陽的一個回應,立刻不滿地拽了拽他。
  賀朝陽沒說什麼,收回視線,讓自己的視線看著桌上那一盤盤美味的佳餚。可只片刻,他又忍不住地去看李初陽。就見那兩人還在說著話,甚至那人用筷子朝她碗裡挾菜,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
  賀朝陽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挾菜,這麼親密的舉動她都不阻止,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再看,那一桌的人似乎都認識李初陽,頻頻有人跟她說話,而且還都是男的。其中,賀朝陽還發現有幾個人看她的目光色眯眯的。那種恨不能剝開對方的衣服看個明白的猥瑣眼神,讓他很是氣憤,這些個人都是打哪冒出來的?誰讓他們跟她坐一桌的?何永昌呢,怎麼安排的?
  賀朝陽的眼神四下一看,沒找到何永昌,只緊握著手,青筋都爆出來了。隔著距離,賀朝陽看得眼裡冒火,恨不能將那菜盤子隔空砸到那幾個人的臉上。
  都能當人家爹了,還這麼看人家,真的不覺得羞恥嗎?看來他有必要整頓整頓這些所謂的商人們的道德品格。
  再看李初陽,一臉淡定,從容不迫,賀朝陽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股子小委屈又冒了出來。對別人就和顏悅色,對他就不假辭色。
  被厭惡的委屈,被冷漠的鬱悶,被嘲諷的不開心,一時間讓賀朝陽的情緒低落得不行,只是他自己都沒發覺而已。
  一旁的李曼曼順著賀朝陽的目光看過去,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哼,蕩婦而已,未婚生子,這麼丟人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換成別人,早就以死謝罪了。她倒好,整天抛頭露面、勾三搭四的,不知廉恥。表哥,這樣的人,你可得離她遠遠的。」
  賀朝陽剛端起一杯酒準備喝,聽到李曼曼這句話。他看了李曼曼一眼,不贊同地道:「人家不過是說了你幾句,怎麼可以毀人名聲。」
  李曼曼見賀朝陽居然幫李初陽說話,也顧不得隱瞞一些事情了,當下將李初陽有個兩歲女兒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邊,還添油加醋了,最後總結,「這樣的女人難道不是恬不知恥?要是我,都沒臉出門。」
  見李曼曼說得言之鏊鑿,賀朝陽心裡信了七八分。眼神再看李初陽,依舊一身少女的打扮,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只是身上退去了青澀,多了一種成熟女人的味道。
  嗯,這個名字好生的熟悉。賀朝陽苦思冥想。
  李初陽……啊,對了,那不是三年前逼著他娶她的那個女人嗎?想到這裡,賀朝陽眼眸一暗,他轉頭去看坐在那的李初陽,當初,就是她逼著他娶她的?
  女兒都兩歲了?這麼說,這個女人當初逼迫他未遂後,就立刻急匆匆地嫁人了?這麼迫不及待地嫁人是為何?難道,這個女人當初逼他娶她,是想讓他當這個「便宜爹」嗎?
  不管是哪樣,這樣的認知讓賀朝陽都十分的不爽,剛才那陡然生出的好感和欣賞瞬間被怒火替代。沒想到自己還是便宜爹的最佳人選,還真是不知要誇她膽子大,還是誇她不知死活?騙人都騙到縣太爺的頭上了?
  當年他拒婚後,也心有愧疚,還讓張大去打聽了一下,要是對方有什麼為難之處,能幫就幫一把。沒想到張大回來告訴他,那一家人都搬走了,至於搬到哪裡,不知道。
  想到這裡,賀朝陽的眼神陰沉起來,不管她是出於何種居心這般算計自己,不查清楚為什麼,他都咽不下這口氣。被人戲弄的感覺,糟糕透了。李初陽是吧,咱倆這個仇,結下了。
  李初陽食之無味地吃了一點後,實在無心再繼續待下去。只要一想到這個院子裡的某一處,賀朝陽跟別的女人親親我我,李初陽都覺得噁心。
  當下跟身邊的人說了幾句後,李初陽離開前院,找到一個丫鬟,讓她去跟潘娉婷說一下,自己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後,便離開了何家。
  一離開何家,李初陽覺得空氣都格外的新鮮,呼吸都輕鬆了不少。
  三年了,還是不行,看到這個人,她都不自覺地繃緊神經,太累了,還是回家陪女兒吧。一想到早上離開的時候,女兒那期盼的小眼神,李初陽繞到東街最繁華的地段,買了一些零食後,才舉步往家走去。
  賀朝陽這邊沉思片刻的工夫,再抬頭,那個位置已經空了。他下意識地四處看了下,沒看到熟悉的身影。跑得倒是很快,是怕自己認出她,所以趕緊跑了?
  算你跑得快,這次就算了,下一次,你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再抬頭,賀朝陽的臉上又是一片平靜,他看著何永昌被人灌得快趴下後,決定加入進去。誰讓這廝雖然被灌得都快M下了,但是臉上那幸福的樣子,實在刺眼得很。賀縣令表示,看到他這麼幸福,我很嫉妒。
  何永昌大醉,賀朝陽送他回新房。路上賀朝陽忽然想到,既然那個女人出現在宴席上,那麼何永昌肯定認識。於是他趁著何永昌喝醉了問了幾句,問他那個李初陽是不是真的有孩子了。因為他實在太好奇了,一個心計重的女人,在逼迫他無果後,為何這麼快又跟別人生孩子了。
  何永昌大著舌頭回答賀朝陽,有,是個女孩,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然後,腳下一頓轉頭看他,滿臉疑惑的樣子,最後嘴裡嘀咕了一句,「太像了……」
  賀朝陽將何永昌交給丫鬟後,就回去了。
  回府後,夜色已深,賀朝陽卻頭腦清醒,賀朝陽忽然喊道:「來人。」
  門外的人很快走了進來,抱拳,「大人。」
  賀朝陽看著眼前的人,嗯,張大,算是他的心腹了,讓張大去查,他還是放心的,「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查查那個李初陽,她是不是有一個孩子?什麼時候生的?孩子的爹是誰?查到後,立刻告訴我。」
  張大看著賀朝陽,聽到李初陽有孩子後,下意識地就去看自家大人。又聽他說讓自己去查,張大一臉懵呆,這還用查?大人這是想起了什麼?
  「怎麼,沒聽明白?需要本大人再重複一遍?」賀朝陽明顯不悅地看了眼張大。張大立刻搖頭,他當然聽明白了自家大人的吩咐,只是這個是需要查嗎?整個和縣,但凡知情的,都知道李初陽的孩子很明顯就是他家大人的啊。
  「是,屬下這就去查。」說完,張大快速地退了出去。邊走邊搖頭,人家姑娘給他生了孩子,自家大人還一臉的不在狀態中。
  張大忽然想到三年前來衙門鬧事的李父,忽然明白對方為何會來衙門找賀朝陽了。張大表示,要是他的女兒被人家搞大了肚子,對方又拒婚了,那他就是不要這身衣服,也要將那個負心人揍得爬不起來。
  偌大的書房裡,忽然靜得詭異。賀朝陽整個人靠在官帽椅上,沒由來地覺得好心煩。他煩躁地揉了揉臉頰,起身,吹滅燈火,摸黑往床邊走去。
  第三天,張大將調查到的所有關於李初陽的資料遞給了賀朝陽。賀朝陽默不作聲地接過資料,揮退眾人後,打開,慢慢地看了起來。
  這一份資料很詳細,從李初陽一家在他們十歲的時候,從鄉下舉家搬遷到和縣開始。
  從她十四歲固執得不懼別人異樣的眼光幫她爹打理生意開始,到她十六歲那年初夏跟他相識,然後兩人迅速地走到一起,在那年的年尾,莫名地鬧翻後。
  李家人再一次搬家,舉家搬遷到西城,那個龍蛇混雜的西城。然後,李初陽的孩子就這麼出生了,期間沒有任何跟男人跟李初陽有過接觸,甚至都沒出過門。並且,她給孩子取名叫李曦。曦,晨曦,朝陽的意思。
  看完這些,賀朝陽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他是這個孩子的爹?開什麼玩笑。
  賀朝陽看向站在一旁的張大,張大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後。他愣了會,揮手讓張大出去,又將資料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
  這次,賀朝陽閉上眼睛,腦海裡冒出那個女人微笑著的側臉,還有面對他的時候的厭惡,一時間五味雜陳。他現在是明白了,對方為何要用厭惡的眼神看他。他當時還惡意揣測她,現在看到這份詳細的資料,賀朝陽像是被人用力地打了一個巴掌,腦袋是懵的,心跳忽然加快。
  賀朝陽拼命地去想有關兩人所有的資訊,可腦海裡除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外,再無其他。賀朝陽是知道自己的,如果他不是愛慘了一個人,不會跟對方有任何的接觸。
  那麼,現在驚悚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他不記得他跟李初陽有什麼接觸,更別提有夫妻之實了。可事實證明,那個孩子就是他的。
  可賀朝陽也還是不相信,他怎麼會是這個孩子的爹?他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還是說,這份資料是偽造的?可又解釋不通。
  還有,李初陽為何要生下這個孩子?在他拒絕娶她的時候,她毅然地生下了這個孩子,她怎麼會不知道生下孩子對她將來的人生來說是多麼大的一個污點?商人重利,為何這麼明顯的污點,她還明知故犯?
  什麼原因,不言而喻。可恰恰又是這個結論能解說清楚,為何那天見到他的時候,他會覺得她熟悉,而她則是用厭惡的眼神看他。
  這麼說,他們當時是相愛的,至少她對他是情根深種的?不然實在解釋不通為何她在那樣的情況下,還堅持生下孩子?
  賀朝陽煩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隨後,拿起外套穿上,準備出門。與其在這裡冥思苦想,不如直接找上門問當事人,他就不相信,她還敢當著他的面撒謊。
  賀朝陽在張大的帶領下,七拐八繞地終於在天黑前到了城西,又繞了一段路後,張大指著一戶四合院道:「這就是李姑娘他們家了。」
  天太黑,看不清,但屋裡的燈光還是亮著的,透著一股柔和的光。
  賀朝陽本想進去的,但一想到進去就會看到那個孩子,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種想見又害怕見的心情,讓他的腳變得沉甸甸的。賀朝陽轉頭,搓了把臉後,吩咐張大去敲門。
  張大看了自家大人一眼,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個丫鬟,問他找誰,張大說找李姑娘。那丫鬟警惕地打量了張大好幾眼,才道:「我家姑娘不在。」說完,砰地關上門。
  賀朝陽抬頭看了看月色,轉身走了,張大立刻跟上。走到巷口,賀朝陽讓張大先去外面等他,他決定在這裡等李初陽,來都來了,不見一面說清楚,不是他的作風。
  就這樣,賀朝陽靠在牆上,腦海裡拼命地去想所有關於李初陽的記憶。他很不喜歡這現在這種被動的局面,他必須儘快弄清楚他們二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只有弄清楚了,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可想來想去,腦子裡還是只有那一點零星的記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賀朝陽煩躁地一腳踹在巷口的一棵細小的歪脖子樹上,發出砰的一聲。
  「什麼人?」忽然,傳來一個女聲。那女人似乎停頓了下來,朝這邊望著。
  天色太黑,賀朝陽看不真切,但從聲音聽,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李初陽。他估摸著,現在怎麼的也有亥時一刻了吧。這個女人,回來這麼晚?她幹什麼去了?
  腦子裡毫無預警地蹦出前幾天在何家的時候,李初陽和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相聊甚歡的畫面。賀朝陽眸子一暗,好,好得很,他在這裡等她一個多時辰,她居然去跟別的老男人花前月下?當下繃著臉,一身寒氣地從陰影裡走出來,走到李初陽面前。
  李初陽一臉防備地看著從黑暗裡走出來的人,帶看清楚後,一臉的愕然,「怎麼是你?」她的臉上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慌亂,想掩蓋都掩蓋不了。
  賀朝陽將一切盡收眼底,李初陽的反應更加證實了他們是認識的。當下二話不說,上前幾步一把抓住李初陽的手,質問道:「那個孩子,她爹是誰?」開門見山,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這個女人的伶牙俐齒,他之前已經見識過了。
  李初陽已經從驚慌中反應過來了,此刻又恢復了她的冷靜。她看著賀朝陽,「怎麼,縣令大人閑得開始管草民的家事了嗎?」說完,冷哼一聲,掙開被他抓著的手,「與其管我的閒事,不如去管管你的表妹。」話剛出口,李初陽就後悔了。
  這個女人是在吃醋?看著懊惱得低下頭的她,賀朝陽一直緊繃著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覺地翹起。就剛才她的那個模樣,讓那個始終在腦海裡看不清的、模糊的人臉一下子清晰不少,賀朝陽可以斷定,那個記憶裡背對著他的女人,是李初陽無疑。
  賀朝陽看著李初陽,她卻轉過頭不看他。賀朝陽的眸子沉了沉,他再一次抓著她的手,將她拖到一旁的弄堂裡,一把將人推靠在牆上,「女人,不要試圖撒謊,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
  賀朝陽努力地克制自己,從之前查到的資料和現在這個女人的反應來看,他可以肯
  定,這個孩子絕對是他的種了,可他還是想聽李初陽親口說,看她能編出怎樣的謊言來。他想知道,他們當初為何會鬧翻。
  「他爹死了。」李初陽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別過頭,冷冰冰地道。
  「死了。真是個好藉口,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賀朝陽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直視自己。
  他發現了,這個女人似乎極度不願意看到他,連眼神都不願意在他身上多作停留。這個認知,讓賀大人很是煩躁,也很委屈,「大半夜不回家,跟野男人瓜田李下,現在又說孩子的爹死了?嗯,本大人嚴重懷疑,你跟那個野男人謀殺了孩子爹。」賀朝陽信口胡謅,但步步緊逼。
  野男人?瓜田李下?在他的眼裡,她李初陽就是這般不堪的人?那麼他現在這般急著來質問她,是聽說了什麼吧?聽說孩子是他的,他不相信,所以來確認的,對吧?
  李初陽看著賀朝陽,一副冷硬的表情看著他道:「賀大人這是要抓我?不知道賀大人有沒有我跟野男人瓜田李下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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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2: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月光從屋頂照下來,淡淡的一層,灑在他們的身上。賀朝陽聽著李初陽狀似雲淡風輕般的反問,心裡一陣的煩躁。他說瓜田李下那只是隨口一說,但聽到從她嘴裡吐出「野男人'瓜田李下」這幾個字後,讓他沒由來地想堵住她的嘴。
  賀朝陽喘著粗氣瞪著李初陽,她不甘示弱地回瞪,兩人就這麼對視了須臾。
  賀朝陽看著李初陽怒瞪著眼睛的樣子,像是一隻被惹毛了的狸花貓,瞧著格外的有意思,心頭驀地一軟,剛才的鬱氣一掃而空,「這和縣,我是一縣之主,我的話,就是證據。」
  賀朝陽不要臉地道。這個女人,跟他針尖對麥芒的,最後氣到內傷的一定是他。
  「你……」李初陽被他這無賴的樣子著實氣到了。難道三年不見,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清正嚴明的賀朝陽了嗎?對,是變了,三年前就變了,不然,她也不會變成這樣。想到這裡,李初陽的臉色更冷了,「那就請賀大人把我抓起來好了。」李初陽伸出手,挑釁地看著賀朝陽。
  賀朝陽沒生氣,她這一副炸了毛的樣子讓他格外的倍感親切。他忽然低頭,兩人面對面,兩人之間僅一個拳頭的距離,「你這是承認謀殺親夫了,嗯?」
  李初陽下意識地想後退,可腰間不知何時被一雙大手固定了。她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這是唱的哪一出,三年不見,再見後先是幫著他表妹撐場子,現在又來逼問她孩子爹是誰?他想鬧哪樣?
  李初陽無奈,只有別過臉道:「小女子並未成親,何來親夫?大人要是閑得無聊,可以看看這月色,小女子就不奉陪了。」說完,雙手用力地去扳圈住她腰身的手。
  賀朝陽不動聲色,任憑她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扳著。李初陽終於扳開固定在她腰間的大手後,錯開賀朝陽,就要往回走。
  賀朝陽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還有她留下的溫度。又看著天上那彎彎的新月,細細的,看個鬼啊。再回頭,那小女子已經走出幾丈路了。賀朝陽當下邁開大長腿,追了上去。
  李初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眼見馬上就要到家了,她不想家裡人看到賀朝陽,便停下腳步,轉頭,冷著臉問他,「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是吃飽了撐著來她這裡玩打情罵俏?抱歉,她的時間可不想再浪費在他的身上了。
  「孩子爹是誰?」賀朝陽停下腳步,眼神直直地盯著她。雖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聽她親口說。還有,如果說來之前他是萬般不願意,那麼現在完全相反,炸毛的李初陽看起來十分的對他胃口。賀朝陽在心裡鄙視了下自己。
  李初陽知道,今晚不給他一個答覆是不行了,當下整理了下思緒,方道:「賀大人突然上門,想必是已經調查過了。我從來沒有隱瞞過,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既然你今天上門來問,我便告訴你,孩子是你的,但是也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從出生到現在,她只有娘,沒有爹。在我的心裡,她爹確實已經死了。這個回答,不知道賀大人滿不滿意?」說完,挑釁地看著賀朝陽。
  賀朝陽靜靜地聽著李初陽說,每聽李初陽說一個字,他的心就沉重一分,當李初陽說到「從出生到現在,她只有娘,沒有爹。在我的心裡,她爹確實已經死了」的時候,賀朝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鈍,也感覺到李初陽話語裡的恨意。
  在那種情況下,為何還生下她?賀朝陽很想問這句話,可直覺告訴他,他要是問了,眼前這個小女人肯定直接上手撓他,然後更恨他。他不想她恨他。
  看著她怒視的樣子,毫不掩飾眼底的恨意。賀朝陽想捂住那雙眼睛,不要這麼看著我,不要帶著恨意看著我,我不想你恨我。賀朝陽不敢直視李初陽的眼睛了,他低下了頭。
  李初陽看著他,一千多個日夜,心如滴血。眼前這個男人,可知道她這三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尤其是懷孕初期,她被孕吐折磨得不成人形,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五個月的肚子跟人家三個月似的。
  爹娘心疼她,讓她打掉這個孩子,她不同意。她開始厭食,但是大夫說,她要是一直不吃的話,肚子裡的孩子營養供給不足,以後生下來,身體會很差。那怎麼行,她要她的孩子健健康康的。
  於是她克制自己看到食物就喉嚨痙攣的毛病,堅持每天都吃,吃了吐,吐完了接著吃。就算她再怎麼難受,再怎麼吐,吐完,漱口,立刻讓丫鬟端來各種食材。吃到吐,吐到哭,就這麼折騰了大半年,才稍微有所好轉。
  李初陽看著他,不想跟他解釋那麼多,「賀朝陽,我不管你今日來此出於何種目的,我只告訴你,這個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母女也不會影響你娶妻生子。你好好當你的縣老爺升官發財,我好好的做我的老百姓,以後見了面也當不認識。」說完這一句,李初陽轉身就走。
  三年前,她很想見他,當面問他一句為什麼?現在,這個人站在她面前,她卻連看都不想再看了。皮囊還是那副皮囊,可心已經變了,再也不是那個初夏午後,拿著她手帕,看著她傻笑的青澀書生了。
  本來心虛的賀朝陽被她這幾句話刺得肝火又上來了。什麼叫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血緣關係是說沒有就沒有的?還有,什麼叫不會影響他娶妻生子,他什麼時候說他要娶妻生子了?
  「站住……」賀朝陽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初陽的肩膀,大手一帶,她整個人被他帶到牆邊。賀朝陽將她控制在自己和牆壁之間,防止她又跑走了。
  「你放開我。」李初陽掙扎。
  「不放。」賀朝陽吼回去,吼聲引得附近幾隻土狗一陣狂吠。
  李初陽不敢再惹他,她怕引來爹娘。
  「賀朝陽,你到底想幹嘛?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想怎樣?」李初陽氣得手都抖了,她瞪著賀朝陽,氣得直接上腳踹他。他要是敢來跟她搶孩子,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不覺間,她紅了眼眶,但卻倔強地不讓淚落下。
  看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人,賀朝陽沒做聲,任她踢打,他想摟著她,她倔強的樣子讓他倍感心酸。心酸的同時心裡卻是莫名的委屈,她在他面前就一副狠厲的樣子,怎麼在別的男人面前就笑意盈盈?
  「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喊非禮了。」李初陽害怕他的靠近,更害怕她的周圍都是他的氣味,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被他逼瘋。
  非禮?他道:「喊吧,反正我們孩子都生了,我倒是想看看誰敢管我的家事。」
  「你……不要臉。賀朝陽我說過了,我的女兒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又是這句,沒關係,沒任何關係。賀朝陽看著她,恨不能撬開她的腦袋瓜子,看看她都在想什麼,「什麼叫跟我沒關係?嗯?既然她生下就沒爹,你當初就不該生下她,在這樣一個不健全的家庭下長大的孩子,會有什麼好的教養?」一氣之下,話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話一說完,賀朝陽就後悔了。
  李初陽聽到這話,臉上有片刻的愣怔,她抬頭看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明明那麼的熟悉,熟悉到一閉上眼就能在腦海裡繪製,卻又那麼陌生,陌生到連再看一眼都覺得多餘,心徹底的涼了。她抬手,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打過去,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有什麼資格評論?
  李初陽冷著聲音道:「那是我的事,沒教養也是我的孩子,孩子是從我的肚子裡出來的,礙不著你賀朝陽升官發財。放心,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孩子是你的,更不會影響你跟你那個表妹的未來。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孩子也該有個疼她、愛她、呵護她的爹爹。
  請賀大人放心,小女子這就著手給她找個爹。以後有她爹護著,誰要是再敢說她沒教養,她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說完,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朝陽看著那個氣呼呼的背影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視線,消失在黑暗的巷弄裡。他氣得捶牆,這個該死的女人,還真的能曲解他的意思。聰明如她,聽不出他說的那些都是氣話嗎?
  賀朝陽站在原地,冷靜了許久,腦子裡一直在重複她剛才的話,心裡堵得厲害,那種滋味,說不上來,可又哽在他的胸口,心裡不可抑制地難過起來。
  一陣冷風吹來,賀朝陽打了個寒顫,腦子頓時清醒不少。他看了眼那個還亮著燈的四合院,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李初陽一回到家,就看到被李母抱在懷裡的李曦,當下上前幾步,就要接過。女兒兩歲了,這個重量,娘親抱著會很吃力的。
  李初陽剛一靠近,小李曦就睜開了眼眶,一看到李初陽,睜著朦朧的睡眼,習慣性地張開手,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娘親。」要李初陽抱她。
  「欸。」李初陽滿臉都是笑意,將李曦一把抱在懷裡,在她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惹來李曦一陣咯咯直笑。
  「有沒有淘氣?有沒有惹外祖母不高興,嗯?」李初陽寵溺地問著女兒。
  「曦曦很乖的。」說到這裡,看著李母,「外祖母,曦曦乖不乖?」
  李母滿臉笑意,上前點著外甥女的小鼻子,「我的曦兒別提多乖了。」
  被誇獎的李曦昂著小腦袋看著李初陽,一副驕傲的小表情。
  李初陽毫不吝嗇地親了女兒一口,「那有沒有想娘親啊?」
  「想,曦兒很想很想娘親,娘親要是再不回來,曦兒都睡著了。」說到最後一句,李曦頗委屈地看了李初陽一眼,「娘親,下次能早點回來嗎?外祖父說,天黑了,外面有壞人,不能出門。」
  李曦的眼睛有點酸脹,她摟緊女兒,剛才被賀朝陽氣得心肝疼,現在被女兒的懂事也弄得心臟一抽一抽的,「好,娘答應你,以後天黑之前,娘一定會回來。」
  李母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眼眶悄悄地紅了。幸虧當初女兒堅持,生下了李曦,不然他們老兩口哪裡能享受這般的天倫之樂呢。
  賀朝陽站在外面,聽到裡面傳來的歡聲笑語,聽到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喊娘親,腦子裡不由得幻想,她要是喊爹爹,會是怎樣的情景。不知不覺,他靠在外牆上,陷入沉思。
  這邊,李初陽將女兒哄睡了後,一身疲憊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李初陽讓秀兒準備好了熱水就讓她出去了,自己一人慢慢地褪去身上的衣服。
  潔白的肌膚還是那麼的有光澤,腰身盈盈一握,根本不像是生過孩子的。李初陽的手輕輕地在自己的腰間撫過,腦子裡不由得想起剛才賀朝陽的那些話。
  不管他今天抽的什麼瘋,既然三年前他選擇不要她們,選擇放棄他們的承諾,三年後,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她?是為了他的那個表妹李曼曼吧,他是在怪自己生下孩子。沒法給李曼曼交代?
  笑話,他三年前無故悔婚,他到現在有給她一個交代嗎?更過分的是她到現在都不明白,她出門前兩人還如膠似漆,為何回來後就恍如隔世?也許,這就是佛家所說的,有緣無分吧。
  木桶裡的熱水漸漸地涼透了,李初陽絲毫不覺,她靠在木桶上沉睡過去,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才將她驚醒。
  「初陽。」門外傳來李母的聲音。
  李初陽睜開迷茫的眼睛,環顧四周,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後,才打開門。
  門外,李母端著一碗湯進來,看到李初陽濕漉漉的頭髮,立刻將湯放下,抓起一旁的布巾就給她擦拭,「秀兒呢?怎麼頭髮還濕著?」李母一邊擦拭,一邊擔憂地說著。
  「娘,是我讓她先下去的。」
  「來,坐下,娘幫你擦。」
  李初陽坐下後,李母仔細地給她擦拭了片刻後,重新端起那一碗湯,「正好,還是溫熱的,趕緊喝了。」
  李初陽看著那一碗黑乎乎的,透著藥味的湯,秀媚微蹙,什麼都沒說,一飲而盡。李母一邊幫李初陽擦拭頭髮,一邊探聽李初陽的口風。昨天潘娉婷回門,來他們家小坐了片刻。期間,潘娉婷告訴李母,有個叫趙亮的商人,對李初陽很有好感,兩人已經在她成親那天見過了。
  李母聞言,很是感謝了潘娉婷一番。今天又聽說他們參加的那個什麼商宴上,那個趙亮也去,所以李母趁著現在想問問女兒到底怎麼打算的。李曦已經兩歲了,李初陽也十九了。
  他們老兩口的意思是,趁著年輕,趕緊找一個人,窮沒關係,只要對她們好,就算以後他們老兩口走了,也會放心的。
  李初陽挺著娘親旁敲側擊地問著,腦子裡忽然就想到了賀朝陽。再見他,他無疑還是吸引她的,可那又怎麼樣?她已經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娘,放心吧,我會好好考慮的。」李初陽給李母吃了一顆定心丸後,送娘親離開。李母走後,李初陽一個人看著燭火發呆,窗外響起打更的聲音。李初陽揉了揉額角,而後輕歎一聲,吹熄燭火,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那天參加酒席見到賀朝陽是意料之中,可跟他有所接觸,卻是意料之外。更想不到的是,他今天居然找上門問孩子的事情。
  李初陽從來沒打算瞞著任何人,包括李曦。李曦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告訴孩子,她的那個爹,跟她們不是一家人,所以不會生活在一起,當時的李曦似懂非懂。
  一陣風吹來,吹的窗戶發出咿呀的響聲,李初陽睡不著,索性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的街道。
  黑暗中,李初陽似乎看到窗外站著一個人,那身影讓她覺得異常的熟悉。賀朝陽!他怎麼還沒走?
  李初陽整個人都撲在窗沿上,看著那個黑影,滿臉的錯愕。
  忽然,那黑影像是察覺到什麼,抬頭就要往這邊看過來,李初陽嚇一跳,趕緊蹲下身,躲在窗戶下面,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狂跳。須臾後,才悄悄地探頭往外看去,漆黑的巷弄裡,空無一人,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大概是她看錯了吧。
  「咳咳……」感覺嗓子有點癢,李初陽關上窗戶,重新回到床上。這一次,倒是很快就睡著了,只是感覺一直在作夢。
  再次睜開眼睛,李初陽就看見李曦一臉小心翼翼地望著她,與其說是擔憂,倒還不如說害怕。小丫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小丫頭嘴巴一癟,像是要哭的樣子,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沒哭,反倒是一頭撲倒在她的懷裡,肥嫩的小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李初陽聞著女兒身上的奶香味,心頭暖暖,伸手輕拍著女兒的背。
  「曦曦……」一開口,李初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的嗓子嘶啞得厲害,一說話,就感覺喉嚨一陣火辣辣的難受。
  「娘親……」李曦悶悶地叫了一聲。
  門外傳來腳步聲,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李母。李母親手端著一碗湯走了過來,看到李初陽醒了後,立刻放下手裡的湯,上前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初陽啊,你也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李母說到這裡,責怪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將團在李初陽身邊的李曦抱了起來,「早上曦曦吵著要見你,我一進來就發現你在發熱,當時就把我們曦曦嚇哭了。」說完,在李曦的臉上親了一口,「還沒我們曦曦懂事,對吧?」李母逗著李曦。
  李初陽心知一定是昨晚站在窗前吹風的結果。一想到窗外,昨晚不經意間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她的幻覺嗎?
  「初陽,發什麼呆呢?」李母放下李嗛,端著湯重新走到床前,「我親手熬的姜湯,你先喝一點,看能不能去熱,不行就要叫大夫了。」李母柔聲道。她知道女兒怕大夫,更怕喝藥,那是懷李曦留下的後遺症,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家都不會有大夫出入。
  聞言,李初陽立刻起身,接過碗,大口地喝掉了難喝的姜湯。喝姜湯也比喝藥好啊。
  「娘,你先帶曦曦出去玩,我這就起來。」李初陽忍著不適道。
  李母看到女兒的臉色,擔憂地道:「今天沒事你就在家休息吧。」
  李初陽搖頭,「昨天和幾個掌櫃的約好去看帳,月底了,帳目要清楚。」每個月的月底是李初陽最忙的時候,兩家店的進出帳還有給她供貨的帳目,都要核算清楚。
  李母對生意上的事情一竅不通,聞言,不再阻攔女兒,「那你當心,不舒服就回來,我讓秀兒跟著你。」
  「不用,秀兒在家照顧你跟曦兒。」自從三年前他們全家搬到西城後,家裡的僕役都遣散了,只留下從小跟著她的李秀。
  從李初陽懷孕到李曦出生,他們一家人有段時間經濟很是拮据。因為李父不太會經營,城東的成衣鋪子好一段時間都是入不敷出,全靠之前掙的錢硬撐著。直到李初陽重新接手家裡的生意,情況才漸漸好起來,但也沒有再增加僕役。人口簡簡單單,日子過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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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李初陽跟李曦道別後,答應李曦一定會在天黑前回來,便打算先去離她最近的西城的成衣鋪子。剛出了家門,沒走幾步,就看到巷口那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身青色儒衫,被賀朝陽穿得很是好看,只是此刻他毫無形象地靠在牆上,陡地壞了那美感。賀朝陽看到她後,彈了彈身上的灰塵,站直了。
  李初陽也僅僅愣了下,便沒有什麼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彷佛不曾相識。賀朝陽眉頭微挑,見她高冷的背影,倒是沒發火,只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李初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眼見馬上就要走到大街上,實在沒忍住,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賀朝陽也停下腳步,保持著跟她三步遠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昨晚回去後,他想了很久,既然已經確定那個孩子是自己的,那麼他必須負起一個男人該負的責任。
  「賀大人這麼空閒?」李初陽出聲嘲諷。
  賀朝陽挑眉,假裝對李初陽的冷淡視而不見,他看向李初陽,勾唇一笑,像是跟熟稔的朋友說話一般,「我等了你一個早上,還沒吃飯呢,好餓。」
  「你是來找我吃飯的?沒想到我李初陽這般大的面子,讓和縣的縣老爺找我吃飯。」李初陽繼續諷刺。
  賀朝陽怔了下,剛才好不容易堆起的笑臉瞬間破功,眉頭又不自覺地皺了皺。但看李初陽一臉冷漠,心裡歎口氣,便道:「那行,不吃就不吃吧。走,你去哪?我送你。」
  李初陽見他這樣,不像是有事要說的樣子,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了,當下不再理他,轉身走了出去。反正在大街上,諒他也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賀朝陽看著在人群裡行走的李初陽,她的身上彷佛有一種吸引力,每一個跟她擦肩而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回頭打量她,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跟她搭訕。這種吸引別人的同時又讓人不敢褻瀆的矛盾,像是一種慢性毒藥,讓跟在她身後的賀朝陽,眼神不自覺地追隨著她。
  李初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被人注視的感覺。這個傢伙一大早不用忙公務?李初陽一邊走一邊想著賀朝陽到底想搞什麼鬼,不自覺步子就停在一家常來的餛飩攤子前。李初陽走過去,坐下。
  老闆立刻熱情地上前招呼,道:「李姑娘,來點什麼?」
  李初陽看了下剩下為數不多的餛飩,「都下了吧。」
  「好咧。」老闆立刻將剩下不多的餛飩全部下到熱氣騰騰的鍋裡。
  賀朝陽走上前來,坐在李初陽的對面,看著她依舊冷漠的臉,心裡卻是知道自己剛才說餓了的話她聽進去了,心裡對她又多了一份認識,這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過,他就喜歡她的口是心非,明明還在意他,卻偏偏裝得毫不在意。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自戀地認為,他再努力努力,就能重新抱得美人歸?
  賀朝陽昨晚回去想半天,有什麼辦法兩全其美,既不讓自己被「戴綠帽子」又能解決所有的麻煩。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重新娶她。他們是一家人,才應該在一起,任何給女兒找便宜爹的事情,只要他在,都不可能發生。
  而且他相信只要自己天天見到李初陽,他腦海裡那些模糊的記憶一定就能重新想起來。到那時候,他就能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導致現在的局面。
  很快,餛飩好了,裝了滿滿一大碗。老闆吆喝著端著餛飩上前來放在李初陽的面前,這才注意到已經坐下的賀朝陽,「這位客官,你要來點什麼?」
  賀朝陽指了指李初陽面前那碗冒著熱氣的餛飩。
  老闆為難地道:「客官,餛飩已經賣完了。」
  賀朝陽頭都沒抬,他看著李初陽紅唇微啟,輕吹著,然後將一粒餛飩整個放進嘴裡。
  賀朝陽看著,也不知道觸動了哪一根神經,忽然覺得這樣的李初陽簡直誘惑得不得了。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丟在桌上後,霸道地將李初陽面前的碗移到自己面前,然後抽出筷子,毫不客氣地挾起一粒餛飩塞進嘴裡。
  「欸……」老闆睜大眼睛看著賀朝陽,一臉「你這人怎麼這樣」的表情。
  李初陽依舊冷著臉,見老闆為難地看著她,她擺擺手。老闆這才退下,轉身的工夫,又給李初陽端來一碗白米稀飯,「李姑娘,這是我送你的,請慢用。」
  李初陽抬頭,對著老闆微笑著點頭,「那謝謝了。」
  老闆被李初陽突如其來的笑弄得很是羞澀,對著李初陽憨笑一聲後,傻傻地抓了抓頭,去忙了。
  賀朝陽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雖然不做聲,但心裡很不是滋味地看著李初陽,這個女人,對攤販都笑,唯獨對他冷著一張臉。
  「醋要嗎?」賀朝陽指著一旁用罎子裝的醋問道。
  李初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喝粥。
  賀朝陽氣得不行,手裡一下失了分寸,本來只有半碗湯的碗裡,瞬間多了一半。看著那清湯變成醬油色,賀朝陽嫌棄地將碗推開。
  李初陽也放下手裡的碗,她看著賀朝陽問:「你到底想幹什麼?說吧,只要我出得起價錢,只求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賀朝陽的脊背僵了僵,心裡因為她剛才的那句話有片刻的失落。不過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李初陽一眼後,整理了下衣襟道:「我昨晚想了很久,那句話,我不該說,我跟你道歉……」
  賀朝陽覺得自己以往那清晰的大腦此刻一點都不清晰了,昨晚在聽到屋子裡小孩的笑聲後,他鬼使神差地站在那聽了半宿。越聽,越想見見那個孩子,越聽,越想參與進去,「我想見見那個孩子。」賀朝陽抬頭看著李初陽,眼眸裡都是一片真情,「我不要你什麼,我就想見見孩子。」然後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李初陽冷笑一聲,站起身,「你以什麼身分見她?」
  賀朝陽沉默不語。
  「賀大人,你是聰明人,聰明人的做法就是,各走各的路,誰也不要給誰添堵。」說完這些,李初陽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賀朝陽看著她,背影如此的決絕,不留一絲情意。看來,她也沒多喜歡他啊,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點吧。
  「李初陽。」賀朝陽上前幾步,攔在李初陽的面前,「我是孩子的爹爹,我怎麼不能見孩子?」
  李初陽停下腳步,聽到他這一句話後,斜睨著他,「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賀大人要是沒睡醒的話,回去補個眠吧。」李初陽的心情十分的不好,身體的不舒服讓她的心情格外的煩躁。
  又一次被李初陽冷嘲熱諷,賀朝陽壓抑了一早上的脾氣終於爆發了,一股一再被否定的怒意在他的胸膛發酵,像是拼命地要衝破皮肉的束縛,「夠了,女人,你想要什麼直接說,只要能讓我見孩子。」他就不信搞定了孩子後還搞不定她,既然迂回不行,那就直接點。
  「你有什麼資格見她?」
  「就憑我是她爹。」賀朝陽說得理直氣壯。
  「你姓賀,她姓李。對了,賀朝陽,你不是問我幹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給我女兒去找個現成的爹,以後誰要是敢欺負我們娘倆,自有孩子爹去替我們討個公道。」李初陽說完這些,厭惡地瞥了賀朝陽一眼,轉身走進人流。
  賀朝陽看著那個倔強的女人就這麼轉身離去,氣得臉色發青,他暗暗咬牙,要是不搞定這個女人,他還做什麼縣令?
  「想給我的孩子找個便宜爹,得問我這個正宗的答不答應!」賀朝陽說完,遠遠地跟上了她的腳步。
  趙亮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商鋪裡的李初陽,很是驚愕。自從上次在何永昌家見過後,他對李初陽很有好感,昨天個還藉著商會的名義邀請她出席自己的宴請,她欣然赴約了。在快結束的時候,他提出想進一步瞭解的時候,被她拒絕了。
  趙亮雖然只見過李初陽幾次,但是他知道,她不是那種欲擒故縱的人,拒絕,那就是真的拒絕。趙亮以為自己肯定沒機會了,只是沒想到這才上午,李初陽居然來了他的店裡。
  所以趙亮此刻的心情可謂是雀躍得很,不管是哪一樣,他都希望跟李初陽有所接觸。
  「李老闆大駕光臨,我這裡是蓬蓽生輝啊。」趙亮親自端著泡好的茶遞給李初陽。
  李初陽笑著接過,「趙老闆客氣了。」
  李初陽跟趙亮客套幾句後,看著滿臉堆笑的趙亮,很是尷尬。她一定是昏頭了,剛才被賀朝陽氣的,居然想都沒想就來趙亮的店裡了。她昨天晚上才拒絕人家,現在又來找他,
  哎呀,這叫什麼事啊,果然不能衝動。
  趙亮也看出李初陽的尷尬,他不動聲色地再一次將話題移到孩子的身上。
  李初陽心裡很是感動對方的體貼,也很是愉快地跟他聊起孩子,尤其是在說到怎麼教孩子牙牙學語的時候,更是話多得很。
  賀朝陽一進門,再一次看到相聊甚歡的兩個人,他有一種被人撬了牆角的感覺。賀朝陽的眼神變了,變得冰冷而陰沉,他扔掉手裡買的零食,大步走過去,指著趙亮問:「他是誰?」
  李初陽一臉看白癡的樣子看賀朝陽。
  趙亮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而後開口,「鄙姓趙,是這家店的老闆。客官你想買什麼?」趙亮做的是布匹生意,店裡琳琅滿目地擺著各種布匹。
  賀朝陽一個眼神看過去,趙亮驀地閉嘴了。
  「我問你,他是誰?」這幾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賀朝陽的嘴裡蹦出來。
  「你有病啊,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賀朝陽一把抓住李初陽的手,執著地再問:「他是誰?」
  「你放開我,你抓疼我了。」李初陽蹙眉看著臉色陰沉的賀朝陽,實在不明白這廝一大早的抽哪門子瘋。
  「這位公子,有話好說,不要衝動。」趙亮見李初陽喊疼,趕緊上前要拉開賀朝陽。
  賀朝陽只瞪著他,「這是我們的家事。」
  趙亮愣住了,他看了看賀朝陽,又看了看李初陽。家事,那這位是……
  「你有病啊。」趙亮那眼神讓李初陽徹底地爆發了,她使勁掙開賀朝陽的箝制,一把推開賀朝陽,「鬧夠了沒有?我跟你什麼關係,你憑什麼管我?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想知道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就是我要給曦曦找的爹,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李初陽氣瘋了。賀朝陽當著趙亮的面質問她,讓她有一種被人看光了的感覺,臊得慌。這個三年前莫名其妙從她生活裡消失的人,三年後又想莫名其妙地攪亂她的生活嗎?
  「你敢!」賀朝陽瞪著李初陽,眼眶有些充血。這個女人看來是學不會乖乖聽話。
  「那你看我敢不敢。」李初陽說著,就往趙亮的身邊走過去,「你昨天不是問我願不願意嗎,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我……」話還沒說完,一雙大手驀地捂住了她的嘴。
  「嗚嗚……」李初陽掙扎著想拽開捂住自己嘴的手。
  賀朝陽見她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同意跟這個老男人相處,他氣得肝疼,當下一手捂住她即將要吐出那兩個字的嘴,一手橫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淩空抱了起來。賀朝陽不顧她的掙扎和踢打,將她拖離趙亮的身邊,同時,在她耳邊低語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別惹我。」
  趙亮見狀,剛想上前,就被賀朝陽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了。趙亮見對方一臉的不好惹,他看了看在賀朝陽懷裡掙扎得厲害的李初陽,還是挺身而出,「這位公子,有什麼話好好說。初陽她既然不願意,我們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趙亮是吧,你也知道我們家初陽是有孩子的吧?我就是那個孩子爹,你覺得她是願意跟我,還是願意跟你?」賀朝陽斜睨著趙亮。這個人居然當著他的面說李初陽不願意跟他?
  驀地,賀朝陽感覺到自己的手掌濕了,李初陽溫熱的淚水流進了他的指縫裡,滑膩得幾乎讓他想落荒而逃。心,針紮般的疼了起來,他不想惹她哭的,真的不想的。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不摻雜過往,行嗎?」賀朝陽在李初陽耳邊輕聲地道:「求你了。」
  李初陽的眼前一片模糊。
  賀朝陽感覺到懷裡的人在用力地調節自己的情緒,但逐漸安靜了下來,他才像是被燙著了一般鬆開了手。
  李初陽轉身看著賀朝陽,最後走到趙亮的身邊跟趙亮道歉,抱歉讓他被賀朝陽這般對待。
  趙亮看著眼眶紅紅的人,心裡終究是歎口氣,「李老闆不用介意,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只管開口。」
  李初陽點頭,看也沒看賀朝陽,轉身走了出去。賀朝陽亦步亦緊地跟上去走在她旁邊。兩人一路沉默地上了一座裝修典雅的茶樓,賀朝陽選了一間靠窗的雅間停下後,拉開椅子,讓李初陽坐。
  李初陽瞥了他一眼,坐下。
  賀朝陽熟稔地點了茶水,看著坐在那的李初陽,腦海裡忽然冒出幾個點心的名字,當下毫不猶豫地順嘴就跟小二報上點心名字。只是背對著李初陽的賀朝陽沒發覺,當他報出那幾個點心的名字的時候,坐在那的李初陽猛地抬頭看他,眼裡是一片驚愕,身體更是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不過很快又整理好情緒,一片平靜地坐著。
  賀朝陽點好茶水、點心後,坐了下來,看著坐在對面,始終不肯拿正眼看他的人,眉毛都要擰起來了,剛才他的怒火已經在她眼淚的攻勢下,消得無隱無蹤,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會這般在乎一個人的情緒。
  就是在剛才,他的手掌碰到她的眼淚的時候,心居然毫無預警地抽痛起來,他怕她拒絕他,不假思索地就說出求和的話來。此刻看到她低著頭,他心裡充滿了無奈,還有失落。到底要怎樣,她才願意好好地跟他說話,而不是像一隻刺蜻一樣,渾身都是刺?
  等小二上完點心和茶水後,李初陽率先打破沉默。她抬頭,不經意間看到賀朝陽眸子裡毫不掩飾的關心。她一愣,這一定是她的幻覺,還有剛才他說的那些點心的名字,都是她愛吃的,他還記得,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忽然想到了什麼,李初陽的眸子變得更冷,「有什麼話,說吧。」她想做出冷硬的表情,可她現在太累了,也困,感覺眼皮特別重。在這種不利於自己的狀況下,還是速戰速決吧。
  賀朝陽沒有接話,只熟稔地給她倒茶,然後挾起一塊芙蓉酥放到她面前,「早上你的廳飩被我吃了,餓了吧?先吃塊點心墊墊肚子。」
  李初陽沒有反應,對他虛偽的關懷只感到無邊的憤怒,這個人想通過這樣的手段,軟化她的同時,然後搶走她的女兒是嗎?她絕不讓他得逞。
  賀朝陽又端起茶杯遞到她面前,「新茶,嘗嘗吧。」
  李初陽忽然就坐不住了,她看到賀朝陽這般低眉順眼的樣子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當初幹什麼去了?她爹爹上門質問他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他們全家被迫般離北城的時候,他有替他們考慮過嗎?
  她生孩子在鬼門關前徘徊的時候,腦海裡都是兩人的過往,生怕再也見不到他,她爹娘擔心她,看出她的想法,她爹爹甚至不顧她的反對要去找他,被她聲嘶力竭地制止了。那個時候,他在幹嘛?美人在懷?
  李初陽一把揮開面前的茶碗,茶碗裡的茶溢出,濕了她的袖子。她毫不掩飾恨意地道:「賀朝陽,我恨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行嗎?」說完這些,一甩袖子,起身就要離去。
  賀朝陽被她忽然爆發的恨意弄得有懵呆,但很快掩飾心裡的無奈。
  他看著盛怒中的李初陽,起身,假裝沒看見她的怒氣,也沒聽見她那些話,走到她身邊,攔著她的去路,道:「你早上都沒怎麼吃東西,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說完,不由分說地將李初陽重新按坐在椅子上,轉頭又拿出茶杯,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她,「這個燙,不要燙了自己。」
  賀朝陽的話對李初陽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他的關懷只讓她感到無邊的憤怒,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裝好人?
  也許是氣狠了,也許是這裡再也沒有其他人,她不用顧及修養和顏面,體內囤積的怒火瞬間爆發。李初陽狠狠地打開賀朝陽的手,狂吼一聲:「滾!滾得遠遠的。」吼完,眼眶通紅地看著賀朝陽。她到底犯了什麼錯,要讓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地來紮她的心?
  賀朝陽僵住了,雅間內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李初陽吼完,覺得心裡舒服不少,她不想跟他繼續虛與委蛇,她索性豁出去了道:「賀朝陽,我們早就結束了,在你拒絕媒人上門的時候就結束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不想聽到你的聲音。你以為在你拋棄了我們的承諾後,我還能對你笑意盈盈?作夢!你能不能滾出我的視線,能不能有點風度,別來招惹我?」
  說這些的時候,李初陽整個人的情緒達到了最高點,她一邊說一邊哭,說完後,已經哭得不能自抑。她感覺自己有點頭暈,眼前也有些模糊,甚是在她眨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前會有片刻的黑暗。
  李初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現在只覺得這積壓了三年的恨意再不宣洩出來,她一定會瘋掉的。
  賀朝陽的臉色鐵青,李初陽的這些話像是鞭子,一鞭一鞭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這般的竭斯底裡,也沒見過一個人可以這麼的憤怒和……傷心,彷佛遭遇了一記重擊,胸口處傳來密實地悶痛,賀朝陽看著這樣的李初陽,突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眼前越來越模糊的李初陽開始伸手推賀朝陽,將他往門口推,「滾、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賀朝陽一把抓住李初陽的手腕,腳下彷佛生根了一般,任憑李初陽怎麼推搡,他都不後退一步。他鼻頭發酸,聲音不可自抑地有些顫抖,「我……對不起……」。
  這句話,他早就該說了,在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孩子的時候,在知道他們有一段糾纏的過往的時候,在知道她不顧反對要生下孩子的時候……
  李初陽滿臉倦怠,她感覺自己頭暈得更厲害了,只能緊緊咬著唇來維持自己的一絲清明,「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需要你消失在我眼前。」
  賀朝陽看李初陽的面色不太好,有點搖搖欲墜的樣子,趕緊伸手虛空護住她,「初陽,別這樣,我們好好談談,行嗎?」
  初陽也是你能喊的?李初陽心臟劇痛,賀朝陽現在那略帶哀求的語氣,就像是從前無數次他四下無人的時候向她撒嬌的畫面,那些畫面走馬燈般的在她腦海裡一一閃過,那些曾經的美好她還能如此清晰地記得,更刺得她心頭血肉模糊。
  李初陽強忍著自己的痛,啞著嗓子質問道:「你是怎麼對我的?我又是怎麼對你的?我不虧欠你,也不要你的彌補,我們之間,兩清了。」這句話,像是用完她最後的力氣,她深吸一口氣,「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說完,就要推開賀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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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3: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賀朝陽閉上了眼睛,費力地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一片冷靜,「看到你我就想靠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這是怎麼了。對不起,是我做錯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賀朝陽看著滿臉倦色的李初陽,如果自己的不打擾能讓她舒服點,那就……兩清吧。
  一想到兩清這個詞。他的心疼得不可抑制,他一步步地後退,越退,眼睛彷佛要瞎掉般的酸澀,越退,心裡那種悶疼的感覺越甚,心像是撕裂了一般。
  這是他記憶裡從沒有過的感覺,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彷佛只要他踏出這個房間,他們就再也不會相見。這種恐懼,讓他更加迫切地去看李初陽,他要將她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李初陽看著賀朝陽一步一步地退出去,心臟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疼痛起來,腳下更覺得虛軟、無力,她跟自己說,堅持,再堅持,等他退出去,你才可以倒下。
  賀朝陽終於退出了房間,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她現在情緒激動,他還是等她平靜了再說吧。
  賀朝陽深深地看著李初陽,對她點點頭後,轉身走了出去。
  「呼……」李初陽見他終於退了出去,心像是被人用繩子來回地拉扯。她就應該這麼做,可為什麼心卻疼得彷佛要裂開一般?
  他真的就這麼走了,他說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她了。她聽了這話,應該是高興的啊,可為何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呼、呼……」李初陽大口地喘著氣,一種被人掐了喉嚨的感覺讓她的臉色憋得通紅。朝陽……這個名字,在她舌尖轉了一圈,終究是沒喊出來。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砸到一旁放置茶具的小木櫃,發出砰的一聲。
  賀朝陽腳步沉重,離開房間時心裡那種恐懼更甚,他站在走廊上發愣,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要是走出了這間茶館,自己又該回到哪裡?哪裡才是他的歸屬地?
  忽然,一聲砰的聲響驚醒了他,賀朝陽下意識地看向剛才他走出來的雅間,有片刻的愣神後,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立刻往回跑。
  一到門口,就看到李初陽倒在地上,一旁的放茶杯的鏤空櫃子被打翻,茶具倒在她身上,水蜿蜒了一地,像是血一般淌在那。
  看著毫無生氣的人,賀朝陽心裡一陣陣的恐懼,腦海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撕扯,疼得他忍不住腿軟,他抬腳想沖過去,卻被門檻絆了下,一下子沒站穩,摔倒在地。
  顧不得其他,他狼狽地爬起來,瘋了一般的沖上前,一把將那個已經昏倒的人抱起來,輕拍她的臉頰,「初陽……」一開口,他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居然不可抑制地在顫抖。
  賀朝陽顧不得多想,他一把抱起李初陽,懷裡的人輕得出乎他的意料。
  賀朝陽抱著李初陽,下了樓,嚇得小二趕緊上前詢問。賀朝陽冷著臉問他最近的醫館在哪裡,小二看賀朝陽懷裡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女子,心裡也慌,「客官跟我來。」說完帶頭出了店,直奔最近的醫館。
  賀朝陽二話不說跟上,一邊奔跑一邊低頭看懷裡的人。臉色還是那麼的蒼白,懸空的手臂露出一截,看起來那麼的瘦弱。
  賀朝陽的心愧疚得無以復加,他不敢去想著過去三年她是怎麼過來的。他想罵自己,狠狠地痛打自己,彷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心頭的愧疚。
  很快,到了醫館,小二已經拉著一位年紀不大的大夫站在門口等著了。賀朝陽幾個大步就邁進了店裡,這是一家很小的醫館,唯一的一張供醫患躺著的床上躺著一個魁梧的大漢,再也沒有多餘的。
  賀朝陽眼神一轉,二話不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將李初陽整個人都摟在懷裡,他看著大夫,「快給她把脈。」
  大夫很利索給李初陽號脈,須臾後,就要轉身走開。賀朝陽不明就裡,一把拉住大夫的袖子不讓其離開,眼神裡都是焦急。
  大夫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轉身去了裡屋,片刻就拿出一個精美的針袋,打開袋子,一排精細的針落入眼簾,之見大夫毫不猶豫地取出一根長約三寸的提針,尖銳的針頭彷若麥穗,輕且穩地紮進李初陽的人中穴上。
  一會,人中溢出一滴如米粒大小的血珠。那大夫輕輕捏轉了幾下針身,拔出後,看著賀朝陽道:「夫人這是氣火攻心,加上又染了風寒,一時才昏厥,並無大礙。」一邊說,一邊收拾,「我給你們開點藥,吃個兩副就好了。只是貴夫人體寒,應該是生孩子的時候落下的病根,這個還需要早點治理。」
  賀朝陽心裡一驚,面上不顯。他對大夫道:「麻煩大夫幫我叫輛車。」
  大夫點點頭,正準備去,一直站在那的小二機靈地轉身出去,片刻後回來道:「客官,車給你叫好了。」
  這個時候,大夫也開完了藥。
  賀朝陽抱著還昏睡的李初陽往外走,小二提上藥跟上。賀朝陽將人安頓好後,掏出銀兩給了小二。賀朝陽接過藥,報了地址後,馬車緩緩移動。
  李初陽醒來的時候,只感覺整個人都累得不行,一種身心疲乏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嚶嚀了一聲。
  賀朝陽坐在一旁辦公,上午為了去找她,公文都沒來得及批覆。積累下的公文還是要處理的,但是看著還在昏迷的人,他也不放心,於是只好拿著公文坐在床邊看,一會看看公文,一會看看她,不知不覺,一下午的時間也過去了。
  此刻聽到床上的人發出聲音,賀朝陽趕緊放下公文,走到床邊,就對上那個眼神慌亂的人。
  李初陽有點反應不過來,醒來後身處陌生的地方讓她有片刻的驚慌,來不及細想就要起身,卻毫無預警地對上那雙深情的眼眸。
  李初陽愣住了。她這是在作夢吧,為何看到賀朝陽用如此熟悉的眼神看著她?這一瞬間,李初陽一直假裝堅硬的心鬆動了,她好想他,想在他懷裡哭,她快要委屈死了。
  賀朝陽看著她,眼神從一瞬間的呆愣到迷茫,到最後帶著委屈的控訴,耷拉的眉眼、控訴的眼神,加上微嘟的小嘴,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撒嬌的味道,賀朝陽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隨著她的情緒而挑動。
  看到這樣的李初陽,賀朝陽毫不猶豫地上前,將人緊緊地摟在懷裡,臉頰緊緊地貼著她的,感受到她臉上不同尋常的體溫。
  李初陽任他抱著,須臾後,才抬起手,環上他的背。
  賀朝陽激動地又緊了緊懷抱,低喃道:「初陽、初陽……」
  聽著熟悉的聲音,聞著熟悉的味道,李初陽鼻頭一酸,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了下來,很快,賀朝陽就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濕了一片。
  「我好想你……這是夢嗎?」李初陽小聲地呢喃。這一句話帶著無盡的想念和委屈,直擊賀朝陽的心底。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明明相愛,為何又分開三年?李初陽要是不愛他,不會生下他的孩子。而他自己更是明白,他要是不愛李初陽,也不會跟她有孩子。
  李初陽無聲地流著淚,這是夢,那就久一點,更久一點,她不願意醒來。
  賀朝陽就這麼摟著她,漸漸感覺到懷裡的人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他輕輕地喊了一聲,懷裡的人沒有應答。賀朝陽的嘴角無聲地翹起來,兩人第一次不是劍拔弩張,而是他摟著她。這種感覺,真好。
  賀朝陽輕輕地放開她,將她慢慢地放倒在床上,看著睡顏輕鬆的人,跟剛才睡著了還蹙眉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情不自禁,賀朝陽緩緩低頭,嘴唇印在她的額角上,抬起身來看她,又低下去,這次,吻在她的嘴上,輕輕一碰,立刻感覺到她唇的軟嫩,雖然有點捨不得,但還是離開了。
  賀朝陽坐在床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臉傻笑。他看著睡著的李初陽,一臉的輕鬆。他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心裡輕鬆了不少,不由得用眼神細細描繪她的眉眼。
  他現在很確定,他之前一定很愛這個女人,因為越看她,他腦海裡那原本模糊的身影就越清晰。
  門毫無預警地被人推開,李曼曼一臉怒容地破門而入,聲音大得讓沉睡中的李初陽驚醒了。她睜開眼睛,有點茫然無措地四處看了看。
  賀朝陽眉頭一皺,還來不及安撫李初陽,就被風一般捲進來的李曼曼抬手捶打,「表哥,
  你怎麼可以讓這個女人睡在你的床上?」李曼曼指著睡在床上的李初陽。
  李曼曼今天約了人在逛街,中途接到丫鬟的稟報,說賀朝陽抱著一個陌生的女人進了他的屋子後就再也沒出來後,李曼曼秀媚一擰,立刻往回趕。
  此刻,親眼見到讓她傷心的一幕,哪裡還管得住自己的嘴,被賀朝陽推開後,轉身就往還呆坐在床上的李初陽身上撲去,「你這個狐狸精,臭不要臉,還敢來勾引我表哥。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李初陽眼裡的迷茫還未退去,她似乎沒看見李曼曼向自己攻擊似的,只轉頭四處看,毫無焦距的眼神在看到賀朝陽後,明顯地愣了下,眼裡有著疑惑,接著變得很依戀,眉眼間都是笑意,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柔,須臾後,眼神清醒不少,退去迷茫和依戀,而是變成賀朝陽最不希望的冷漠和堅硬。
  賀朝陽被李朝陽眼裡的情緒弄得心都跟著糾結起來了。剛才還好好的人,現在又重新架起了她的防護罩嗎?
  這邊,李曼曼像是一個瘋婆子,她沖到床上後,不管不顧地就要撲打李初陽。李初陽毫無防備地被她打到了胳膊,眉頭一蹙,正準備還擊的時候,賀朝陽已經一大步上前,將李曼曼整個人都扯了下來,「夠了,你鬧夠了吧?」
  賀朝陽怒不可抑地看著李曼曼,又轉頭擔心地看李初陽,見她冷漠地看著自己,賀朝陽心裡一涼,他知道,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再一次崩塌了。
  「出去,這是我的臥室,誰讓你進來的?」賀朝陽一把將李曼曼推開。
  「表哥……」李曼曼委屈地看著賀朝陽,「你讓這個女人爬上你的床,還吼我。我可是姑媽給你定的未婚妻。」
  賀朝陽下意識地看著李初陽,果然,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秀眉一蹙,掀開被子就下了床。賀朝陽連忙走過去,「初陽,你還在生病,大夫說要休息。」
  李初陽抬眼望他,眼裡一片平靜,「謝謝賀大人收留,現在我好多了,也不便久留,以免讓你的未婚妻生疑。」說完錯開賀朝陽往前走去。
  賀朝陽不滿李初陽的話,更不滿她現在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沉著臉一把拉住李初陽,將人扯回來,然後走到李曼曼的身邊道:「你看見了,她,李初陽才是我媳婦。」說完這話,不管兩個女人都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拉著李初陽就往外走。
  一出門,就碰上聞訊趕來的賀家老兩口。賀朝陽的爹賀老爺賀大明在看到兒子拉著李初陽的手的時候,整個人是懵呆的。他看看兒子又看看李初陽,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倒是賀夫人,在看到李初陽後,臉色明顯地不好起來。
  李初陽將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三年前,賀朝陽不給任何理由地要退婚,賀家二老沒有任何人出面給他們家一個說法,李初陽對他們,說不埋怨是不可能,但也沒到恨的地步,只看了他們一眼,就別開視線,專注地去扳被賀朝陽拉著的手腕。
  賀朝陽看到爹娘,正好,他正好要去找他們的,「爹、娘,這是李初陽,你們應該是認識。我要跟她成親,越快越好。」
  賀朝陽的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初陽都忘記掙扎了,看著一臉認真的賀朝陽,滿臉都是不解。站在李初陽身後的李曼曼更是一臉的不甘心,時而怨恨地瞪著李初陽,時而又哀怨地看著賀朝陽,只可惜,這兩人誰也顧不上看她。
  「兒啊,你這是鬧什麼啊?」賀夫人看到身後的李曼曼,連忙質問兒子。
  雖然李初陽三年前差點成了她媳婦,她也不是對李初陽有意見,只是不喜歡李初陽商家女的身分,抛頭露面,一點都不講究,但兒子喜歡李初陽,也沒辦法。後來兒子也不知道為啥又不願意娶,她就想著娘家大哥的女兒曼曼,聰明,又是官宦人家,配他們家朝陽綽綽有餘啊。只是,現在又鬧哪樣?
  賀朝陽看了娘親一眼,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我要娶她,娶李初陽。娘,你去找媒人去李家,爹,你去寫帖子,我要儘快跟她成親。」賀朝陽一邊下命令,一邊拉著李初陽往外走。
  「賀朝陽,你瘋了,你放開我。我有答應跟你成親嗎?你這個瘋子,你放開我!」李初陽見掙扎不開,索性不走了。
  賀朝陽回頭看他,見她挑釁地看著他,那緊繃著的嘴唇讓他想起他之前的偷吻,當下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孩子都給我生了,我不娶你,你還敢嫁給別人?你是我的,我看誰敢娶你?還有那個趙亮,信不信我打斷他的腿?」賀朝陽一改之前克制的脾氣,立刻變成了霸道不講理的縣太爺。
  賀家二老一聽,相互對看一眼,什麼叫孩子都生了?這意思是,他們做祖父、祖母了?
  「你要帶我去哪?」李初陽在賀朝陽懷裡掙扎。
  賀朝陽被她蹭得只覺得渾身都熱,「當然是去見你爹。」他還記得三年前自己是怎麼說人家的,現在想娶人家姑娘,他已經作好被打的準備了。
  李初陽一聽,掙扎得更厲害了,「賀朝陽,你發什麼瘋,你放我下來,我不會嫁給你。」
  賀朝陽像是沒聽到一般,一邊吩咐下人備車,一邊往外走。
  李初陽見他來真的,當下板著臉道:「賀朝陽,不要逼我恨你。」
  賀朝陽腳步一頓,他眼神陰鬱地看了李初陽一眼,「恨吧。」
  「你……」李初陽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這個無賴,他是賴上她了嗎?
  「去城西。」趕車的是張大,賀朝陽將李初陽按在馬車裡後,馬車駛動著,帶著兩人往李家而去。
  李初陽坐在車裡,別開眼不看賀朝陽。這個無賴!
  賀朝陽倒是一眼也不眨地看她。他算是琢磨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你要跟她講什麼君子風度,那一定被她那厲害的小嘴堵得死死的。只有跟她來強硬的,她才沒法子。
  等人娶回去了,再慢慢哄。賀朝陽倚仗的,也只是今天李初陽那片刻鬆懈後流露出來的感情,他知道,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跟我說說女兒吧。」賀朝陽打破沉默。
  李初陽看了他一眼,許久才緩緩開口,「她的眼睛長得像你,都是細長的丹鳳眼。鼻子、嘴巴隨我,不過整個臉型還是像你的多。」李初陽輕聲地道。
  賀朝陽隨著李初陽的描述,在腦子裡畫著女兒的樣子,他此刻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孩子。
  「她很乖,每次我回去遲了,她就像一個小管家婆一樣叮囑我早點回來。」李初陽說到女兒的時候,眉眼間都卸下了防備。
  賀朝陽癡癡地看著她,腦子裡那個身影更加清晰了。他在想,自己三年前一定是腦子壞了才拒絕這門親事的。賀朝陽不知道,他這句自己調侃自己的話,不小心就砸中了真相。
  很快,在李初陽說,賀朝陽聽的工夫,馬車停在了西城的一條巷子裡,往裡再走一點,就是李初陽的家。
  車停了,李初陽又回復了一貫的冷硬,「賀朝陽,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賀朝陽下了車,伸手,示意她下來,見她坐在那一副拒絕的樣子,賀朝陽咬咬牙,硬著後槽牙道:「三年前我反悔過一次,現在,不會了。」這個女人就不能信他一次嗎?李初陽看著他,眼裡的不相信讓賀朝陽很是挫敗,「我要怎麼做你才相信?真的要我去打斷趙亮的腿?」最後一句話,賀朝陽是挑著眉說的。
  李初陽給了一個「你敢」的眼神。
  賀大爺耐心用完,直接上車擄人。被抓住的李初陽憤恨地道:「賀朝陽,你不該做縣令,你應該去做土匪。」
  賀土匪呵呵一笑,「行,我脫了這個官袍做土匪劫你。」
  李初陽扭頭不看他,「放開我,我自己走。」
  賀朝陽假裝沒聽見,拉著李初陽直接奔著李家的院子而去。
  院子裡,李曦正追著一隻小土狗滿院子撒歡,小土狗也歡快地陪著小主人來回蹦跳,直逗得李曦咯咯地笑個不停。
  賀朝陽拉著李初陽的手,兩人就這般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裡歡快的小姑娘。李初陽滿眼都是疼愛,賀朝陽則鼻頭酸酸的,瞧,他一個疏忽間,女兒都這麼大了。
  小姑娘像是有感應一般,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去看門口,在見到賀朝陽後,立刻不顧撲上來的小土狗,邁著短小的步子就往門口蹭蹭蹭地跑,嘴裡還喊著:「娘親。」
  李初陽甩開被賀朝陽拉著的手,看著女兒一頭沖過來,作好接住的準備。
  賀朝陽的眼神隨著李曦移動,然後看到李初陽的姿勢後,默默地站在她身後。果然,李初陽那單薄的身子被女兒沖進過來的勁撞得往後退了幾步,賀朝陽連忙伸手扶著她,眼裡都是擔心,嘴上卻沒說什麼。
  李曦先是在娘親的懷裡膩歪了幾下,然後才抬頭,好奇地看著賀朝陽,然後又歪著腦袋看李初陽,眼睛裡都是疑惑。
  賀朝陽朝她微笑,小姑娘一點不害羞地也朝他笑,歪著小腦袋,語出驚人地問:「你是我爹爹嗎?」
  賀朝陽訝然地看著她,又看了看李初陽。李初陽也是一臉訝然地看著女兒,這孩子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所謂的父子連心?李初陽不相信。
  李曦一點也不怕生,離開李初陽身邊,走到賀朝陽面前,昂著小腦袋看他,但是身高相差太多了,不由得又退後幾步。賀朝陽見她這樣,主動蹲下身來。李曦立刻走到他身邊,又問:「你是我爹爹嗎?」
  賀朝陽忽然眼睛就濕潤了。他點頭,「是,我是……你爹爹。」
  小丫頭聽到他承認了,也不發話,只看著賀朝陽。賀朝陽被她看得很是莫名其妙,最後,耐不住性子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李曦搖頭,「曦兒想多看看,以後爹爹走了,曦兒就看不到了。小胖他爹爹經常帶他出門,我都沒有。」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曦低下頭來,一臉落寞的小模樣讓賀朝陽的心臟跟著抽疼。
  賀朝陽伸開手,將李曦摟在懷裡,聞著她身上的奶香,只覺得心臟都快化成一灘水了,「爹爹也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李曦沒說話,只是抬起兩隻肥嘟嘟的小手,環上賀朝陽的脖子。賀朝陽也不由得緊了緊手臂。他看著一旁的李初陽,只覺得有妻有女,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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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就在賀朝陽一臉滿足地想未來有妻有女的生活的時候,李初陽的爹李父聞訊趕來。看到外孫女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女兒站在一旁抹淚,先是愣了下,待看清楚來人後。李父不客氣地抓起一旁的掃帚,指著賀朝陽怒喝:「放開我外孫女!」
  李父對賀朝陽的好印象早在三年前化為烏有,此刻看到女兒哭著的樣子,以為賀朝陽要來搶他外孫女。
  不怪李父這般想,誰教賀朝陽在三年前把老丈人得罪狠了,所以李家父女對賀朝陽接近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來搶孩子的。
  李曦聽到外祖父的聲音,連忙放開賀朝陽。而賀朝陽看到一臉怒容的李父,羞愧得不行,當下起身彎腰見禮,「見過岳丈大人。」
  看著這不要臉的小子開口就叫岳丈,李父愣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他,當下不客氣地揮舞手裡的大掃帚,「誰是你岳丈,我們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一邊怒斥賀朝陽,一邊揮著掃帚趕人。
  賀朝陽理虧在前,又是岳丈大人,哪裡敢反抗,只老老實實地站在那,任憑李父的大掃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李初陽見狀,沒有作聲。只是李曦看到這般的外祖父,嚇得小臉通紅,被李初陽拉著護在身後了。
  賀朝陽看到李曦擔心地看著她,對她眨眨眼。小丫頭剛才還一副嚇著的樣子,看到賀朝陽這般,一笑,露出兩顆門牙。
  李父打了好幾下,見賀朝陽都不避,對方的身分擺在那,李父也不好再打,只一手撐著掃帚,一手指著賀朝陽質問道:「你走不走?」
  賀朝陽此刻哪敢擺縣太爺的身分,剛想說什麼,不想被李初陽打斷,「爹,他馬上就走。就是知道了曦兒,過來看看。」
  李初陽的話讓賀朝陽不滿地蹙了眉頭,但他沒說什麼。
  「看?他有什麼資格看?三年前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怎麼說的?」不提還好,一提李父就來火,「我們老李家可不想上趕著找羞辱。還有你,初陽,你要是再跟他有聯繫,我打斷你的腿。」說完,將掃帚仍在地上,指著大門,「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走!」
  賀朝陽被罵,不還嘴。
  李曦看著被罵的賀朝陽,怯怯地走到李父面前,嬌嫩的小聲音,說的話讓人心酸,「外祖父,不要罵他,他是曦兒的爹爹。」
  李父看了李曦一眼,扭頭不說話,但那副盛怒難平的樣子,還是讓李曦很不安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李初陽上前拉著李曦,「曦兒,忘記娘曾經跟你說的話了?他有事,不會跟我們生活的,乖啊。」
  李犧聽到李初陽的話,癟著小嘴,委屈地看著賀朝陽,一雙丹鳳眼裡盛滿淚水,愣是忍著沒讓落,那樣子,看得賀朝陽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的錯我認,但是你們不要為難孩子。」看到李曦那委屈的小表情,賀朝陽忍不住了。他上前從李初陽的懷裡將李曦抱起來,伸手擦去她掛在那的淚水。
  李曦不敢說什麼,但是緊緊摟著他脖子的小手洩露她的不安,這讓賀朝陽心裡更加的難過,眼神不由得看向李初陽,帶著責怪。
  李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瞪著賀朝陽,「你那什麼眼神?你有什麼資格瞪初陽?你也不想想你當初做了什麼,啊?曦兒,下來,到外祖父這裡來。」李父看不慣賀朝陽,走上前要去抱賀朝陽懷裡的李曦。
  李曝不肯,扭頭抱著賀朝陽。
  賀朝陽面上不顯,心裡卻樂開了花,瞧,女兒還是向著自己的,這就是血緣的力量,當下抱著女兒的手臂也緊了緊。
  李父的老臉有點掛不住,自己帶了三年,還不如他這剛見面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手勁大了都沒察覺。
  兩個大人幼稚地別著勁,都忘記了孩子。
  「哇哇……疼,外祖父,曦兒疼。」李曦忽然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喊著,一邊推李父的手。
  孩子這一哭,嚇得兩個大人都愣住了。
  「你還不鬆手。」李父面紅耳赤地瞪著賀朝陽。
  賀朝陽也看著他,又看女兒哭得眼淚直掉的樣子,只好鬆開了。
  一旁看著女兒大哭的李初陽上前一把將李曦抱在懷裡,李曦對賀朝陽的依賴讓她的心裡很不安,當下繃著臉道:「賀朝陽,這是我家,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走吧。」她抱著李曦就往屋裡去。
  李父跟在後面,重重地哼了一聲,跟上女兒的腳步。
  賀朝陽的雙手握得死緊,他看著李曦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小眼神,心裡跟被針刺了似的。還有李初陽一而再、再而三說的那些話,賀朝陽覺得,這個女人的心是冰做的,短時間內,無法融化。
  他能理解李初陽此刻的心情,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拒絕他的靠近。他不靠近,她心裡的冰什麼時候才能融化?他不想等,也不願意等,哪怕代價是凍傷自己,他甘之如飴,這是他應該付出的。
  「等等。」
  李父回頭看賀朝陽,「怎麼,還想在我家耍你縣太爺的威風?」
  賀朝陽走上前,看著李初陽一眼後,又看李父,他上前行禮,「之前是小婿孟浪失禮了。今日來,是想跟你提我跟初陽的婚事。」
  李父一聽,指著賀朝陽就罵:「你還敢跟我們提婚事,三年前,可是你自己拒了這門婚事。」
  賀朝陽態度恭敬,也不接李父的話,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強硬,「媒人明日上門,三日後,我來迎娶她。」說完這些,又施了一禮,離開了李家。
  賀朝陽之所以敢如此撂下話,他在賭,賭李初陽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也賭他們之間的緣分,不會就這樣結束。
  李初陽看著他強硬的背影,沒有說話。
  李父氣得在那跳腳,「沒門,你要是敢來,我就打斷你的腿!」罵完,還不過癮,又扯著李初陽的袖子,「你還敢招他,三年前的教訓還不夠你受的?」
  賀朝陽聽到李父喝斥李初陽的話,他腳步一頓,最終握緊拳頭,阻止自己回頭,大步一邁,跨出李家大門。
  一直在屋內沒說話的李母,看到進門的三個人,又看了看滿臉怒容的老頭子,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李初陽沒說話,只放下李曦,「娘,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了。」然後親了親李曦,「曦兒,乖乖聽話。」說完,不再言語,轉身去了自己的臥房。
  看著女兒消瘦的背影,李父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被李母用眼神制止了。
  等李初陽關上門後,李母才抱著李曦走到一旁,「你不要管了。曦兒都這麼大了,難道真的讓女兒一輩子一個人?」
  李父梗著脖子,「我的女兒還怕找不到人家?曦兒怎麼了?曦兒這麼可愛,誰不喜歡?天下就他賀朝陽是帶把的?」
  「要死了,曦兒還在,你就亂說。」李母瞪了李父一眼,「我們女兒是優秀,但是你也要想想,這日子是她過,舒心、不舒心,她知道。還有,女兒心裡一直沒放下他。」想到這裡,李母歎口氣,她低頭摸了摸李曦柔軟的頭髮,「幾月前,我去她房裡收拾,看到一幅被她藏在床頭隔間的畫,上面就是賀家那小子。」
  「外祖母,我就知道,那是我爹爹。」李曦這個時候插了一句,一臉驕傲。當初她在床上玩,無意間碰到床頭的隔間,李母這才發現了裡面的畫。這也是為什麼李曦在看到賀朝陽的時候,問他是不是她爹爹的原因。
  李父沒再說什麼,只坐在那生著悶氣。
  再說賀朝陽,回到家後,立刻讓張大去找三年前上門的鄭媒婆,同一件事還是交給熟人辦的好。
  等人都出去了,賀朝陽坐在凳子上看著床發呆,下午的時候,李初陽抱著他說想他的那情景還歷歷在目。
  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他的回憶。賀朝陽收回目光,就見娘親在李曼曼的攙扶下來走進來。
  兩個女人在見到賀朝陽的時候表情各不一樣,賀夫人是一臉不悅,李曼曼則立刻一臉委屈地喊了聲:「表哥。」那一波三折的聲音,聽得賀朝陽不由得皺起眉頭。
  「兒子,你今天又鬧的哪一出啊?」賀夫人一臉不悅地看著兒子。
  賀朝陽放下手裡的公文,扶著賀夫人坐下後道:「娘,我沒鬧麼蛾子,我要娶李初陽,她三年前就是我的女人,我們三年前就該成親了。」
  「三年前還不是你自己鬧要退親的。」賀夫人逮著賀朝陽當年的錯誤不放,「再說了,一個商家女,錯過了就錯過了,哪有我們知根知底的曼曼好。」
  李曼曼在一旁挺了挺胸。
  賀朝陽看都沒看李曼曼,「娘,我跟你說認真的,我一直拿曼曼當妹妹看。再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初陽她已經為我生了個女兒,這三年,她吃了不少苦,我必須要給她一個交代。」
  賀夫人早在下午就聽到有孫女存在的話了,本來也很是激動,他們賀家終於有孫子輩的。但是後來李曼曼說得也對,三年過去了,那個女人生的要真是他們賀家的孩子,還不早就糾纏上門了,哪裡還等到這個時候?
  賀夫人想想,邊收起那份激動,又在李曼曼的遊說下,才來找賀朝陽的。畢竟,媳婦是自己的侄女,以後相處起來更融洽的。她當下不為所動地反駁,「你說那孩子是你的,有證據嗎?都三年了,是你的還不早就找上你了。傻兒子,你要想清楚,誰知道她當年是不是還有別的人。」
  「就是,表哥,那個女人本來就不是個正經的,你別被她騙了。」李曼曼在一旁添油加醋。
  「閉嘴。」賀朝陽瞪了李曼曼一眼,然後看著賀夫人,眼裡閃過一絲不悅。娘親在他眼裡最是知書達禮的,怎麼現在也學那些人喜歡嚼舌根了?還這麼說李初陽。想到這裡,賀朝陽又掃了李曼曼一眼,那淩厲的眼神讓李曼曼不敢再說。
  「我見過那孩子了,跟我長得很像,我也調查過。娘,你不用說了,只管準備,三天后,我要跟李初陽成親。」說完這些,賀朝陽拿起沒批好的公文出去了。
  「姑媽,我怎麼辦啊?」李曼曼看著賀朝陽頭也不回地走了,當下跺著腳撒嬌。賀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姑媽想辦法。」
  次日一大早,鄭媒婆打扮得煥然一新,再一次登上李家的門,這一次,不但是鄭媒婆自己,身後還跟著十二抬的東西,是聘禮。
  鄭媒婆心裡把賀朝陽罵了好幾遍,這個殺千刀的,盡幹不靠譜的事。三年前要退婚的是他,三年後鬧著要娶人家的也是他。
  李父看到上門的鄭媒婆,板著臉,不給人好臉色。鄭媒婆收了賀朝陽的大紅包,只好厚著臉皮說明來意。李父氣得要將東西丟出去,鄭媒婆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好說歹說勸了大半個時辰,李父的臉色才好一點。
  「等賀大人成了你的女婿,你想打想罵還不由著你嗎?再說,丫頭不嫁給他,平白吃了這麼多苦,然後看著他娶別的女人?傻不傻?這縣令夫人的位置,怎麼輪也該是我們丫頭的啊。嫂子,對不對?」鄭媒婆對著李母道。
  李母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憑什麼女兒吃了這麼大的虧,不但要被人指點,還沒落個好?
  鄭媒婆見說通了家長,又去了臥室看李初陽。
  李初陽躺在床上不為所動。鄭媒婆歎口氣道:「丫頭,別說我市儈。在和縣,縣令夫人的位置是人人搶著要做的。你說你為他生兒育女的,憑啥把這位置讓給別人,看他跟別的女人親親我我?再說,你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孩子考慮。跟了他,孩子長大要好找個好人家也容易得多。你也別怪嬸子說話難聽,士農工商,商排在最後。」
  李初陽聞言,轉頭看著鄭媒婆,閉上眼睛,眼角滑落豆大的淚珠。不是她不想,只是心裡那一股恨意難平。
  鄭媒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時間是匆忙了點,但這次賀大人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三年前,你們二人也就差最後一步了。三年後補上,也算是緣分。」
  說完該說的,鄭媒婆告辭離去。她轉身就去了賀家,將今天的情況都跟賀朝陽說了,最後道:「大人,今天我就以老賣老地說一句,李家丫頭不容易。三年前,全和縣都知道她要嫁給你,結果,你一個理由不給地就退親,李家丫頭遭了多少白眼、多少唾沫星子?還扛著壓力生下了孩子。這一次,你要是再不好好對她,我老婆子第一個不答應。」
  賀朝陽點頭,眼神堅定,「這次我必不負她。」
  三年前他摔下馬來,忘記了一些事,而忘記的,恰恰就是他跟李初陽的事。現在雖然也沒想起來,有所遺憾,但卻不妨礙他再一次愛上她。
  次日一大早,李初陽還沒起床,忽然聽到有什麼東西砸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李初陽翻個身沒理會,結果那響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來。
  昨晚上一夜沒睡好,此刻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又被這聲音吵得心煩。李初陽套上衣服,倒要看看誰家無聊的孩子一大早擾人清夢。
  她繃著小臉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正準備說話,不想一個東西居然迎面飛了過來,正中她的額角。
  「啊呀……」李初陽用手捂著額角。
  「怎麼了、怎麼了,丟到你了嗎?」窗戶下,賀朝陽一臉驚慌地看著窗口。剛才李初陽突然開窗,他正準備繼續丟石子的,結果……
  怎麼會是他?李初陽捂著額角,驚愕不已。他……來幹什麼?
  「初陽,李初陽,你怎麼樣了?」外面,賀朝陽見李初陽忽然沒聲音了,直急得在那小聲喊著,又怕驚擾到她爹娘。後天他們就成親,按照規矩,這幾天都是不能見面的。
  昨天回去後,他腦海裡一直都是她們母女,李初陽倔強地帶著委屈的眼神,李初陽說想他時候的心酸,還有女兒,問他是不是她爹爹的小心翼翼,在得到他肯定答覆後的欣喜……一幕幕都在他腦子裡重播。
  折騰大半宿沒睡著,索性來這裡堵人,他對她們娘倆的付出太少了。他想帶她們出去走走,告訴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這個人是他的娘子,這個孩子是他的女兒,以後誰也不能欺負她們。
  「初陽……」賀朝陽又在那喊。
  李初陽揉了揉紅紅的眼眶,木著臉走到窗戶邊上,「你來幹什麼?」
  「你有沒有怎麼樣?砸到你哪裡了?」賀朝陽忽略她的問題。見她不說話,他的聲音不由得沉了幾分,「到底傷了哪裡?」
  「額頭。」本來不想說的,但是在他目光的逼視下,李初陽還是說了。
  「穿好衣服,帶上女兒,下來。」賀朝陽遠遠地看著她,見她的額角看起來沒有大礙,這才下著命令。「幹什麼?」
  賀朝陽氣結,這個女人,哪一次能只聽話,不問問題?見李初陽站在那不動,賀朝拿出殺手鐧,「是不是要我上去幫你?我不介意打擾下岳父、岳母。」說著一撩下擺,抬腿就要轉到院門那邊。
  「別……」李初陽不想他被爹娘罵,也不想爹娘看到他,反正就是不想他們見面,「我這就下去。」他說帶女兒,估計是想女兒了吧。
  李初陽心裡沒由來地升起一股失落感,但很快又被她壓下去了。她小聲地說:「女兒能得到他的喜歡,不也很好嗎?」話雖如此,可她嘴角的那一抹自嘲還是那麼的明顯。
  賀朝陽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李初陽牽著蹦蹦跳跳的李曦走了出來。李初陽著一身簡單的杏色長裙,一頭烏黑的秀髮也沒有梳繁雜的髮髻,只用一根碧玉簪子簡單地綰了一個髮髻,他叫不出名字,但看起來顯得格外的靈活。加上一旁活潑的小姑娘,這一幕,暖到他的心底。
  再看一旁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粉色,上面的頭髮被固定在兩邊,餘下的編成小辮子,自然下垂,隨著她走路一跳一跳的,小辮子也跟著一跳一跳的,可愛極了。賀朝陽看得眼睛都直了,心裡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而李曦看到遠處站著的賀朝陽後,猛地停下腳步。她抬頭看著李初陽,眼裡是掩蓋不住的渴望。
  李初陽鬆開她的手,輕聲道:「去吧……」
  李曦立刻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朝賀朝陽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爹爹、爹爹……」
  那嬌嫩的呼喊聲讓賀朝陽眼眶發熱。他趕緊上前幾步,一把將一頭沖過來的小丫頭抱起,然後高高地舉起來轉圏。
  「咯咯咯……」李曦笑得歡快極了。賀朝陽停下後,李曦一點也不怕生地道:「再來嘛、再來嘛,爹爹再來一次。」
  賀朝陽抵擋不住她的要求,再一次將她高舉過頭頂,轉著圈。
  「啊,爹爹、娘……」李曦激動得一會喊爹,一會喊娘。
  李初陽遠遠地站著看著他們,嘴角不自覺地掛著一抹微笑。
  鬧夠了,賀朝陽抱著女兒,看著站在遠處的李初陽,便朝她走過去。
  「傻站著幹嘛?我看看你的額頭。」賀朝陽說著放下女兒,也不管是在外面,直接掀開她的瀏海查看,就見額頭右邊一抹紅紅的痕跡異常的醒目。
  「對不起。」賀朝陽看著那一抹紅痕,愧疚地道。
  李初陽有點不自在,她別開頭問:「讓我們出來幹嘛?」
  賀朝陽對她笑了笑,彎腰抱起女兒,一手拉著她,「走,帶你們吃早餐去。」說著就往前走。
  李初陽想掙開被他牽著的手,可賀朝陽緊緊地握著不放。迎面有三三兩兩早起的人路過,看到他們後,面露驚訝的同時倒也沒說什麼,只等他們走過去後指指點點。
  賀朝陽面露不快,只握緊李初陽的手,傳達他的歉意。
  「爹爹,過去。」忽然,李曦指著不遠處道。
  賀朝陽看過去,就見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小胖墩迎面走過來。李曦在他懷裡一拱一拱的,賀朝陽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
  還沒靠近,李曦就喊起來了:「陳陽哥哥,你看,這是我爹。」說完,肥嫩的小手捧著賀朝陽的臉頰,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親完後,昂著小頭,驕傲地看著她嘴裡的陳陽哥哥。
  陳陽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在看到李曦後,下意識地將糖葫蘆藏到身後。又聽李曦說那是她爹,小胖墩雖然一臉懵呆,但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你是野孩子,沒有爹。」
  賀朝陽臉色一變,渾身的氣壓瞬間一沉。
  小胖墩尤不自知自己犯了錯,「你騙人,你是騙子。」
  李曦被說得一愣,下意識地去看一旁的李初陽,又去看賀朝陽,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沒有騙人,他就是我爹、就是我爹。」一邊哭一邊在賀朝陽的身上扭來扭去,要不是賀朝陽力氣大,估計都要摔下來。
  李初陽要接過女兒哄,李曦頭一扭,不肯,只抱著賀朝陽哭。
  賀朝陽不好瞪那小胖墩,只好瞪小胖墩身邊的男人,「在下賀朝陽,這是我女兒和娘子。」男人呆呆地應了一聲。
  小胖墩還想在說什麼,被男人拉了一下,趕緊繞開他們遠去。
  李曦看著遠去的小胖墩還不時地回頭看她,她也不哭了,立刻換上鬼臉,對著遠去的小胖墩吐舌。
  賀朝陽被李曦氣笑了,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一會哭,一會笑的,丟不丟人?」
  李曦被說得不好意思,主動張開手要李初陽抱。李初陽看了女兒一眼,故意逗她,「你不是不讓我抱嗎?哼,讓你爹抱吧。」說完率先走了。
  李曦看著賀朝陽,一臉委屈。
  賀朝陽被李初陽剛才的話哄得很開心,「沒事,爹抱你。」說完趕緊追上李初陽。
  三人來到之前李初陽吃早飯的地方,現在還早。賀朝陽將女兒安頓好後,又讓李初陽坐在那,喊小二,「三碗餛飩。」
  「好咧,馬上就來。」
  很快,三碗熱騰騰的餛飩就端了上來。小二將餛飩一一擺放整齊後,看到李初陽,眼神立刻變了,「李姑娘,來吃早飯啊。」
  李初陽點點頭,沒說話。倒是一旁的賀朝陽道:「對,我帶我娘子還有女兒過來吃早飯。」小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李初陽和李曦,什麼都沒說地退下了。
  李初陽看賀朝陽一眼,鄙視他,幼不幼稚。
  賀朝陽朝她露出一個更幼稚的笑,然後將餛飩吹涼後,親自喂女兒吃。李曦也很享受人生中第一次被爹爹餵飯的經過,吃了很多。
  「夠了,再吃要撐著了。」李初陽見賀朝陽喂女兒吃飯,自己碗裡的一粒都沒動,出言阻止。小丫頭吃了一碗餛飩,再吃要積食了。
  「沒事。」賀朝陽也享受這種父女間的互動,看著她鄕著小嘴,吃得一臉滿足,他就滿足了。
  三人吃完早飯,賀朝陽又帶著她們逛街,沿途遇到熟悉的人他都主動介紹她們,尤其是遇到帶著衙役巡邏的張大等人,賀朝陽更是大大地介紹了一番。
  衙門裡的人多少聽說了一點,此刻看到真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喊了:「夫人、小姐。」賀朝陽很滿意,隨手丟出一塊碎銀讓張大請他們喝茶。一群人高高興興地走遠了。
  李初陽對此已經無感了,從一開始的害羞、不自在,到現在的禮貌微笑,一片坦然。
  夜幕降臨,賀朝陽抱著懷裡睡熟的女兒,將他們送到門口後,依舊不捨得走。雖然才跟她們處了一天,但那種骨子裡的親近,讓他十分的不舍。
  李初陽見他抱著女兒依依不捨,心裡開心的同時也有點吃醋,他是真心喜歡女兒的,父女間的血緣關係讓他們幾乎毫無陌生感。
  「給我吧,天色不早了。」今天一天的相處也讓李初陽的心情好了不少。
  「嗯。」賀朝陽將女兒遞到她懷裡,看著她抱著女兒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哎,忘記跟她道別了,剛才就顧著女兒了。不過她後天就要嫁給他了,到時候,再好好疼她。這般想著,賀朝陽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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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3: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吉時已到,新人拜天地。」隨著儐相的吆喝,賀朝陽手拉大紅綢緞,另一頭拉著李初陽,兩人跪下。
  二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全程,賀朝陽滿臉堆笑,這讓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不攻自破。兩天前,和縣就在傳一個流言,說那個李家成衣鋪子的李初陽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逼著縣太爺娶她。縣太爺為了李家姑娘的名聲,只好委屈求全。可此刻,看縣太爺滿臉堆笑的表情,哪裡像是受委屈了?明明是很開心的嘛。
  「送入洞房。」隨著儐相的最後一句話,儀式結束了,新娘子被人攙扶著往新房去。
  賀朝陽對眾人抱拳示意,「諸位,先吃好、喝好,我隨後就來。」說完這些,連忙跟上新娘子的步伐。
  「瞧瞧咱縣太爺猴急的樣子,哪裡有半分的不願意,我倒是聽人說,李家那位才是不願意嫁的。」
  「哼,她一個帶著拖油瓶的破鞋,還不願意?別作夢都笑醒了。」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你不知道人家三年前就好上了,中間有點誤會才分開的。我聽說,李家那孩子就是縣太爺的。」
  「對對對,那孩子我見過一眼,長得還真像縣太爺。」
  這邊的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那邊,賀朝陽遣退屋裡所有人後,掀開李初陽的蓋頭,端起交杯酒遞給她,李初陽沒接。
  「我知道你心裡有疙瘩,怨我、恨我,我都知道。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
  李初陽接過酒杯,掀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
  賀朝陽被她這似媚似怨的一眼瞧得一下子就呆住了。從她下轎子的那一刻,這身大紅喜服就晃得他心頭燥熱不已。這個人本該三年前就是他的,卻造化弄人,兜兜轉轉,今天,還是屬於他了。一直空蕩蕩的心在這一刻被填滿,充實得讓他忍不住想大吼幾聲。
  「三年前,我摔馬,醒來後,就是現在這樣,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摔馬,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忘了你,忘記了我們的過往,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再一次愛上你。初陽,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李初陽看著賀朝陽,眼前這個男人眼裡的情誼不似作假。一身喜服襯得他更加的挺拔了,他們本該三年前就洞房花濁了。這個她牽掛了三年、惦記了三年的人,始終放不下,求而不得的不甘也折磨了她三年。
  李初陽什麼都沒說,只接過酒杯。如果他們之間註定不能在一起,那就珍惜眼前的時光吧。她這般勸著自己。
  賀朝陽見她終於有動作了,當下喜不自禁,主動去挽她的胳膊,「娘子……」
  這一聲遲來的呼喊,讓李初陽本來就酸澀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別過頭去,不想讓賀朝陽瞧見。
  賀朝陽看著她。喝下酒後,賀朝陽吩咐人端來點心,「你餓了就先吃一點,我去看看女兒,一會就回來。」說完這些,給了她一個擁抱,又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等我。」便轉
  身出了門。
  李曦在秀兒的陪伴下,被安置在春香院。本來李母不讓李曦跟來,怕人家看見了,對女兒指指點點,哪有嫁人的時候還帶著孩子的。但是賀朝陽堅決要帶著李曦,這是他的女兒,誰敢說什麼?
  「秀姨,這裡是我爹爹的家嗎?」
  秀兒一邊喂李曦吃東西,一邊幫她擦拭嘴角的湯漬,「嗯,這裡以後也是曦兒的家。」
  「那我以後就可以有娘親也有爹爹了,對嗎?」說到這一句,李曦的聲音都高了起來。
  「當然,曦兒以後就是縣令大人的千金了,是這府裡的小主人。」秀兒也很開心。小姐苦盡甘來,小小姐能認祖歸宗。
  「哪裡來的野丫頭也想做縣太爺的千金?」李曼曼在丫鬟的服侍下,一臉鄙夷地走進來。
  秀兒見狀,連忙放下碗,對李曼曼福了福身子,「見過表小姐。」
  李曼曼一臉怒容地看著李曦,這個小丫頭集合了表哥和那個賤人所有的優點,越看越討厭。她指著李曦開罵:「你只是個野種,一個沒人要的野種。還有你娘,一個破鞋也敢纏著我表哥?作夢!」
  李曼曼瘋魔了一般罵罵咧咧,她見嫁給賀朝陽無望,只好讓人四處散佈謠言,想藉此讓這門親事作廢。哪知道這根本不管用,李初陽那個賤人照樣機著表哥不放。還有眼前這個小野種,憑什麼做表哥的女兒?將來她跟表哥生的孩子才是這裡的主人。
  李曦被罵得害怕極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只抓著秀兒的手,怯怯地看著李曼曼。
  賀朝陽一進來就聽到李曼曼的話,當下氣得不輕。這個女人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拿他對她的容忍當成放肆的資本。
  他上前一把抱起李曦,神情不善地看著李曼曼,「誰是野種?她是我的女兒,我賀朝陽的種,以後要是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你立刻給我滾出賀府。還有你們,她才是你們的主子,主子被欺負卻視而不見,我要你們何用。來人,將這些沒用的奴才都給我趕出府去。」隨著賀朝陽的話落音,管家立刻帶人將剛才不作為的幾個奴僕拉了下去。
  賀朝陽發了一通脾氣後,看了李曼曼一眼,給了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抱著李曦離開了。秀兒連忙跟上。
  安置好女兒,又留下自己貼心的人照顧女兒,賀朝陽這才放心地去前廳待客,一進門立刻就被幾人拉著好一頓灌。
  尤其是何永昌,他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媳婦懷孕了不便前來,但是她說了,今天不灌醉賀朝陽,今晚不讓他上床。
  那怎麼行,死道友不死貧道。加上他成親的時候被賀朝陽灌慘了,差點耽誤他播種的大事。現在,終於找到報仇的機會了。
  賀朝陽也是高興,任由他們鬧著,結果一個不小心,喝得有點多。想到他剛才跟李初陽說一會就回來,現在她應該等急了吧?他抬眼掃了眼前這群老爺們,果斷地放下酒杯,還是自己的女人好看,洞房重要,他才不跟這群老爺們繼續鬧下去。
  賀朝陽當下喝幹何永昌遞過來的酒,假裝醉了,趴在桌上休息片刻,搖搖晃晃地由著小廝攙扶下去。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後,賀朝陽恢復清醒狀態,揮退眾人。
  看著屋內那亮著的燈火,賀朝陽的內心是感動又慚愧的,慚愧的是他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感動的是她還願意給他機會。這種有人等待的滋味,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他想吟詩一番。
  月色甚美,賀朝陽仰頭看著天邊圓月,月圓,他們也團圓了。
  等走到門前,賀朝陽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衣服,聞到自己一身的酒味後,他在猶豫要不要去梳洗下,換一身衣裳再來。片刻又搖頭失笑,這有什麼好緊張的?想當年他殿試的時候也沒有這般緊張啊。
  賀朝陽自己給自己打氣,等下不管李初陽說什麼,他都要及時認錯。之前拉不下臉跟她說好話,現在她是他媳婦了,哄媳婦也沒啥好丟臉的。
  作好心裡建設後,賀朝陽輕輕地推開了房門,順手又關上了門。
  風被帶了進來,吹得那大紅燭火搖晃著,時明時暗。賀朝陽連忙幾步上前用手護住,聽人說,這喜燭是要點到天亮的,寓意幸福美滿,他想跟她一輩子幸福下去。
  見燭火不再搖擺,他才轉身去找人。就見新房裡安安靜靜,大紅床帳被放了下來。他上前,掀開床帳,就看見被子裡鼓著,一個人形蜷縮在裡面,看樣子是背對著他。
  賀朝陽看著這一幕,嘴角蓄著笑意,「娘子這是迫不及待了嗎?」
  被窩裡的李初陽臉色一紅,這個色胚。她才沒有,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罷了。
  賀朝陽本來想裝醉,到時候他跟她服軟,再哄她幾句,好緩解她的情緒。他喊了幾聲,李初陽假裝睡著,不給他回應。賀朝陽的臉色有點掛不住,她就這麼不想跟他說話?
  「初陽……」
  李初陽依舊不回話。
  賀朝陽臉色一沉,她這是什麼意思?後悔了?不想跟自己說話?可既然嫁給他,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今晚不將她這幾個觀點扳過來,他就不姓賀!
  當下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嚇到她,他上前一把掀開被子,將那蜷縮著的人拉了起來,逼著她直視自己。
  李初陽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他扶住後站穩,一把甩開被他拉著的手,怒視他,「你幹什麼?」
  賀朝陽眼睛通紅,一身酒氣,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幹什麼?洞房花燭夜,我還能幹什麼,只能是幹……你。」話剛落音,賀朝陽整個人都朝李初陽壓過去,並且一把按住她的後腦杓,堵住她正要發聲的嘴,發狠地親吻著,力道大得將他的牙齦都碰得生疼。可他不管不顧,只逮著她,親個夠。不但如此,手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撫摸。
  李初陽氣得發抖,劇烈地掙扎起來。她緊閉著嘴巴躲開他襲過來的親吻,一隻腳更是不客氣地踹在賀朝陽的腿上。
  賀朝陽疼得嘶了一聲,俯身看著她。李初陽也看著他,兩人較著勁,互不服輸。只是李初陽那抬著下巴昂著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表情在賀朝陽的眼裡就是一副欠蹂躪的樣子,身下那一處當下硬了起來。
  賀朝陽也不廢話,索性直接將她翻過身去,大掌將她的手固定住,另一隻手固定住她的臉保持側著,自己也側過頭去,更用力地去踩躪那柔軟的唇。
  李初陽被他親得大腦缺氧,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羞辱,她羞憤得滿臉通紅。委屈、害怕,還有羞憤,讓她終於哭出了聲,「嗚嗚……」
  賀朝陽手上動作一頓,他看著哭得很是委屈的李初陽,心頭很是煩躁。賀朝陽壓著自己的火氣和欲望,慢慢地冷靜下來,他吻著她的眼簾輕聲道:「噓,乖,別哭了,我停下來。」
  賀朝陽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猶自在哭的李初陽,心疼地將人摟在懷裡,「乖,今晚是我們遲來的洞房花燭,我不想你哭,別哭了。」一邊說,一邊輕拍她的背。
  李初陽在他輕聲細語的安撫下,漸漸地停止了抽泣。
  賀朝陽見她不哭了,心思又活躍了起來,大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走。李初陽一抬腳,頂在他肚子上。
  「嘶……」賀朝陽發出一聲呼疼聲,「女人,你是不想要你以後的幸福了吧?」
  李初陽不回話,只想推開他。
  「別鬧,我真疼。」賀朝陽整個人都壓在李初陽的身上,喘著粗氣威脅,「再動吃了你。」李初陽用力地推著壓在她身上的人,「走開。」
  「傻子才走開。」賀朝陽抓住她推他的手,壓在她身上不動,只喘著氣。就在李初陽以為他會放棄的時候,賀朝陽毫無預警地抓著她的手就往下塞去,「你摸摸,它都被你嚇軟了。」
  李初陽著實沒反應過來,等他將她的手覆蓋在那一團上後,又聽到他不要臉的話,她下意識地用力握了一下,嘴裡更是找死地反駁,「哪裡軟了?」
  「嘶……你一摸,它又興奮了。」賀朝陽不要臉地繼續瞎扯。
  李初陽被他氣得就要撤回手,賀朝陽哪肯,死死地按著不放,並且用自己的手帶著她的手,在那一團上來回地蹭,只蹭得那一團漸漸發硬,賀朝陽再一次氣喘如牛。一時間,只剩下他的喘氣聲,還有那不時嘟嘍的一句「娘子,摸摸它」的不要臉的要求。
  李初陽被他整個人都壓著,敞開的臂膀、寬厚的胸膛,一股男性的味道將她緊緊包圍。再加上他的呼吸和喘息聲都在她耳邊,只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起來……」
  賀朝陽這次終於聽話了,他放開她的手,然後兩手撐在她兩旁,一雙眼睛如狼一樣盯著她。李初陽被他看得心驚肉跳。
  「娘子,我餓了。」賀朝陽嘟囔一聲後,整個人騎在李初陽的身上,用重力壓制她,不讓她亂動,雙手就開始解開她早已經淩亂了的衣裳。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剩下一件肚兜了。
  看著那露出部分的渾圓,賀朝陽伸手緊緊地握著,然後開始揉捏。
  被握住胸前的李初陽整張臉都紅了,她瞪著賀朝陽,才發現他的眼神幾乎黏在她的胸口上了。想掙扎,掙了幾下發現徒勞無功,只好躺在那任他魚肉。
  賀朝陽揉了半天不滿足,一把扯掉肚兜,用手捏著那早已經挺立的部位,張嘴含住,用力地吸吮。
  「啊……」忽然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濕潤,李初陽嚇了一大跳。雖然她跟他三年前就已經做過這事了,但是三年前,兩人初次偷吃禁果,匆匆就結束了,那時候的賀朝陽還是很溫柔地對待她,哪像現在,簡直就是一頭餓狼。
  房間內,除了李初陽的嬌喘聲,就只剩下賀朝陽那嘖嘖的吸吮聲,只聽得她整個人羞得都恨不能鑽進地下。
  「把蠟燭熄了。」事到如今,李初陽也知道再掙扎無用,但是屋內那明晃晃的燈火,讓她將他在她身上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內心只覺得羞憤得不行。
  賀朝陽抬頭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嘴,抽空才道:「還有心思管蠟燭,看來是我不夠努力。」說完這句,起身分開她的腿,一把將褻褲撤掉,一雙白花花的大長腿就那麼垂在床沿上,只看得他吞了好大一口口水,當下只覺得更熱了,口乾舌燥的。
  他一把將褲子甩開後,置身其中,然後退下自己的,扶著那早已經堅硬如鐵的巨物不斷地撞擊、磨蹭她的神秘地帶。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許久之後,伴隨著「啊……」的響起,兩人同時達到高潮,這一刻,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無比的契合。
  李初陽在高潮中,沒出息地昏了過去。
  賀朝陽趴在那緩了下,才抽出還埋在蜜穴裡的肉刃。隨著他的動作,帶出一股液體,從她體內流出,只看得賀朝陽眼睛發直,幾乎沒怎麼軟下去的肉刃瞬間又精神了。可是看著那昏迷的人。賀朝陽只俯下身狠狠地吻了她一下,「今晚先放過你。」
  他轉身去一旁弄來清水將她打理乾淨後,摟著她躺在床上,看著她深睡的容顏,感覺無比的滿足,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以後我們要好好的。」然後緊了緊懷抱,漸漸地陷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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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0:23: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日子就這麼雲淡風輕地過著,賀朝陽和李初陽兩人之間,似乎默契地誰也不提之前的事。或者說,是李初陽單方面不想提,因為每一次賀朝陽想深談的時候,都被李初陽避重就輕地帶了過去。賀朝陽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以前的賀朝陽幾乎以衙門為家,不是娘召喚,基本不回家。現在,一下衙就急不可耐地往回趕,有時候公文沒處理完也是帶回家處理。
  一般他回來的時候,先是跟女兒玩,等玩得差不多了,讓丫鬟看著點,他去找李初陽。自從李初陽嫁過來,她所有的帳目等都放在他的書房,兩人的相處模式是,她在那低頭看帳目,時不時地敲敲算盤。而他則看公文,看到煩躁、生氣的時候,抬頭看看她,見她一臉淡然的樣子,心裡就靜了許多,然後接著看公文。
  有時候女兒哄不住,非要李初陽,李初陽就邊哄著女兒一邊看帳目。有時候女兒調皮,將她好不容易算好的帳目又弄亂了,氣得她要打女兒,這個時候小傢伙就非常聰明地躲在賀朝陽身後尋求庇護。
  賀朝陽從沒覺得吵鬧,反而覺得知足。他覺得最好的日子就是這樣,妻兒在旁笑著、鬧著,他默默地看著、守護著,就這樣溫暖地過一生。
  轉眼到了秋天,這一日,賀朝陽休沐。上午兩人在家逗弄了女兒玩了一上午,這會正吃著午飯。
  自從李初陽嫁過來,除了第一天去公婆那伺候過一次後,被賀夫人立了一天規矩後,賀朝陽便不讓她去了。他不想看到她被他娘立規矩,他看到會難過。他制止,娘親也會難過,所以便讓她每天的早中兩餐在院子裡用,晚上他下衙回來,再帶著她們母女倆去那邊用餐。
  「我吃飽了。」李初陽放下碗後,對著賀朝陽道:「我今天約了幾個掌櫃的查帳,晚上回來可能會遲一點,你記得帶曦兒吃飯。」說完這些,她起身回到屋內,須臾後,換了一身朱翠綠色束腰長裙,那長裙隨著她的走動,一搖一晃,搖曳生姿。
  賀朝陽看了一眼,臉色很沉。他今天難得休假,有什麼事情比跟他相處更重要嗎?就不能在家陪他?
  賀朝陽看著李初陽的眼神寫著濃濃的不滿,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囑咐她一句早點回來,便悶悶不樂地繼續扒飯。
  李初陽出了門,直奔之前約好的茶樓。看帳簿是假,今天幾個商戶約了她,想跟她談談關於東大街那家成衣鋪子轉手的事情。
  李初陽嫁到賀家後,賀夫人不只一次明裡暗裡說過,讓李初陽不要再經商,她賀家又不是養不起她們娘倆來,整天抛頭露面的,成何體統。
  賀朝陽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李初陽能察覺得到,他對於她經商這件事,也並不看好。明知道他們都反對,但是李初陽就是不鬆口。商家女怎麼了,商家女就低人一等?這個社會,要是沒有他們這些商人,絕對是一團糟。
  一開始還梗著一口氣,但是漸漸的,李初陽感覺自己的精力越來越不夠了,每天晚上賀朝陽對她那肆無忌憚的壓榨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女兒,沒有爹娘在身邊幫襯,僅僅靠她和秀兒帶兩歲的李曦很是費力。
  她可不放心將李曦交給賀朝陽的爹娘,也不是說他們對李曦不好,只是他們身邊有個李曼曼時不時地過來,她可不放心讓女兒跟那個女人相處。
  所以李初陽決定將東大街的老店脫手,西城的店交給她爹爹打理,她每個月抽空去看幾次,這樣,她的事情就會少一些,她既能繼續經商,也有時間帶女兒,一舉兩得。
  李初陽不想跟賀朝陽說她打算賣掉鋪子的事情,因為打算買她店的人中,恰好有之前的趙亮。
  李初陽一上樓,趙亮就起身迎接,「李掌櫃的,這邊。」
  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打招呼。
  李初陽對著趙亮點頭微笑後,又對眾人點頭致意。
  落坐後,幾人就東大街的成衣鋪子的地理位置、人流量以及做什麼生意等進行了一連串的討論。
  大家不時你一句、我一語,你的觀點有失公允,你的主意不夠成熟。就這樣討論著、爭執著,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喲,這天都黑了。諸位,既然都在,那就一起吃個晚飯吧,我做東。」趙亮對著眾人道,其實眼神一直盯著李初陽。
  李初陽看著外面的天色,眉頭一皺,怎麼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不了,幾位掌櫃的用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說完這些,李初陽起身對眾人福了福身後,轉身下樓。
  趙亮看著她那纖細的身影,一想到這麼纖細的肩膀挑著這麼重的擔子,不由得歎口氣。其他人也紛紛搖頭,「這女人太要強了也不好。」
  其中一個掌櫃的道:「女人還是應該在家相夫教子。」
  「哼,我說劉掌櫃的,你這是嫉妒人家李掌櫃的吧,剛才就一直在那挑刺。女人怎麼了?有本事你先打敗人家再說啊。」一個掌櫃的出聲鳴不平。
  趙亮見狀,抱拳道:「既然如此,諸位,我們就改日再聚吧。」說完,也不廢話,轉身下了。
  其他幾人也紛紛跟著走了。
  李初陽緊趕慢趕,回到家的時候,看到一家人都冷著臉坐在那等她。
  「娘……」李曦被大人們的情緒帶著都不敢大聲說話,此刻看到李初陽,立刻跳下凳子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朝李初陽跑過去。
  李初陽蹲下身子將女兒抱起來往桌子那邊走去,「爹、娘,不好意思,看帳本看得忘記了時間。」
  賀老爺摸了摸鬍子,「大事要緊。餓了吧?坐下來吃飯吧。」
  賀夫人冷著臉,不陰不陽地道:「菜都涼了吃什麼吃,管家,把這些都撤下去,熱熱再端上來。」
  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將菜撤了下去。
  李初陽沒做聲,老實地在賀朝陽身邊坐下,然後抱著女兒逗她。
  賀朝陽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只是那臉色陰沉得都快滴水了。
  好不容易用餐完畢,一家三口沿著小路往回走。李初陽抱著李曦,問她下午都幹什麼了。李曦用歡快的聲音說爹爹陪她玩,陪她抓蝴蛐等。
  李初陽看了賀朝陽一眼,道:「謝謝。」
  賀朝陽停下腳步,「這也是我的女兒。」說完,一把將李曦搶過來抱在懷裡,大步往前走去。
  李初陽跟在後面,歎了一口氣。
  「爹爹,你在生氣嗎?」李曦摟著賀朝陽的脖子,嬌滴滴地問著。
  「沒有。」
  「騙人,娘說你生氣的時候就會這樣。」李曦做了個賀朝陽此刻的表情,就見她一張小臉都快皴成一團了。
  賀朝陽被她逗笑了,看了李初陽一眼,轉頭問女兒,「爹爹生氣起來這麼醜?」
  「嗯。」李曦用力地點頭,又道:「娘說,不能生氣,生氣就很醜,很醜就沒人喜歡了。」李曦歪著小腦袋看跟在後面的李初陽,「娘,你快點。爹爹,我們等等娘好嗎?」
  聞言,賀朝陽停下腳步看著跟他有幾步距離的李初陽,等著她走近,然後才舉步。
  「爹、娘,為什麼你們不手把手?我看何叔叔和潘姨他們都是手把手的,就像我跟小胖那樣手把手。」李曦眨巴著眼睛,疑惑地在兩人之間來回地看。
  「是這樣嘛?」賀朝陽聽女兒說完後,立刻單臂抱著李曦,一手牽著李初陽的手。
  「對,就是這樣。」李曦高興得直拍手。
  李初陽低頭看了眼那包裹著自己小手的大掌。她攤開手,手指從賀朝陽的指縫裡穿過,然後緊緊地握住。
  賀朝陽扭頭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抓緊她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來回摩擦。李初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兩人將李曦哄睡著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回房間,賀朝陽不客氣地將李初陽往前推了一把,然後轉身關上門。
  李初陽也沒生氣,只瞪了他一眼。賀朝陽幾步上前,一把將李初陽抱起來,像抱女兒那樣,一手托著她的臀部。
  「啊!你幹嘛?」李初陽嚇一跳,下意識地摟著他的脖子。
  「幹你。」
  李初陽翻個白眼,下一次,她再也不這麼問了。
  賀朝陽幾步上前,將她放在桌上,一低頭,就看到她露出的鎖骨,當下醋味十足地質問道:「誰讓你穿得花枝招展的出門了,嗯?」一邊說,一邊說伸手去解她的腰帶,「下次我休沐,你再敢出門,看我怎麼收拾你。」
  平時他忙的時候,她出門他也就不管了,今天他難得休息,她居然還被那些生意佔用時間,他還比不上她的那些生意。一想到這裡,賀朝陽心裡就不平衡,下手就更肆無忌憚了。他直接拽下李初陽的褻褲,褪至腳踝那後,強制地分開她的雙腿,就要置身其中。
  李初陽本想推開他,但是見他看著她的那一副恨不能吃了她的表情,她還是羞澀地別過頭,不看他在她的身上探索。
  賀朝陽難得見她終於有點自己是他女人的自覺,激動不已的同時快速地將自己脫了個精光,順便也將她剝得只剩下一件肚兜和和長裙。
  前幾天晚上李曦吵著要跟他們睡,賀朝陽也想嘗嘗醒來就能看到女兒的新鮮感,便也沒拒絕。只連續睡了幾個晚上,賀朝陽就受不了,明明女人就躺在一旁,卻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太憋屈了。是以今天休沐他就想好了,帶著女兒好好玩,玩累了晚上讓她跟奶娘,不要來霸佔他們的時間。
  「這幾天快憋死爺了。」
  李初陽伸手抱著賀朝陽寬闊的脊背,聽著他粗重的喘息,感覺他的雙手在她下身來回動作著。漸漸的,她的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朝陽……」嘴裡喊著他的名字,腿勾在他的腰際磨蹭。她受不了了,只想讓他快點進來,不要在那折磨她。
  賀朝陽嘴角一勾,偏偏不如她的意,敢丟下他去談生意,就要有接受懲罰的準備。看著她已經泛紅的身子,賀朝陽解開那礙事的肚兜,嘴唇順著那兩團越發高聳的柔軟開始侵略,聽著她的嬌喘還有細如小獸般的呻吟,賀朝陽忽然掀開她的裙擺,整個人都鑽了進去。
  「啊!」李初陽瞬間被嚇醒了,她趕緊伸手去推賀朝陽的頭,那裡太髒了,不行,太……瘋狂了。
  賀朝陽從來也沒想過自己在情事上會做出這般的舉動,但是剛才,看到她舒服地眯著眼睛,發出讓他既愉悅又亢奮的聲音,他就情不自禁地想給他更多。
  賀朝陽壓著她亂蹬的腿,直取中心。
  「啊……嗯……」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初陽瞬間就腿軟了,然後發出比剛才更加蠱魅的聲音,直激得他的下身在那一顫一顫的。賀朝陽抬起頭來,就著還濕潤的穴口,扶著昂揚,長驅直入。
  「嗯啊……」李初陽整個人都無力地倒在桌上,挺著下身去迎接他的闖入。
  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結束後,兩人依偎著睡下不提。
  一場秋雨過後,天氣不但沒有涼下來,反而更加的悶熱。這一日,李初陽帶著女兒李犧在家教她打算盤,賀朝陽回來後看到這一幕,眸子都變得暖暖的。這才是個家。
  自從他上一次狠狠的「懲罰」以後,李初陽倒是乖了不少,很少出去不說,在房事也漸漸拋去羞澀,更放得開了。
  看到賀朝陽下衙,李初陽上前幫他褪下官袍,換上居家服後,問他晚上想吃什麼,她打算親自下廚。
  賀朝陽想了想,自己好像還真的沒吃過她做的飯菜,當下讓丫鬟去跟娘親那邊說晚上不過去了。他轉身,摟著李初陽的腰,低頭就要上嘴,被李初陽躲開。
  她斜眼看了他一眼,惹來賀朝陽爽朗的笑聲,而後在她耳邊低語道:「等晚上。」說完就去書房了。
  李初陽看著他的背影,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自從成親後,賀朝陽除了每月那幾天的晚上老老實實的外,其他時候都恨不能將她折騰死,她能感覺到賀朝陽是想讓她受孕。
  賀朝陽這段時間的表現她也看在眼裡,她也相信了他墜馬受傷失憶的話。可心裡總是不踏實,總覺得三年前那一幕會重演,所以她不敢受孕。她不想她的下一個孩子,還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
  因為沒去賀夫人那邊用餐,三人齊心協力地做了晚飯後,賀朝陽就抱著李初陽回房了。李初陽有點抗拒,卻還是承接了他的雨露,只是今天是她不安全的日子,她早早就讓秀兒備下了湯藥。是以結束了休息片刻後,她披著衣服起身,說還有一點帳目沒對清楚,月底了。
  賀朝陽雖然不滿,但也知道李初陽已經退讓了很多,當下逮著她又狠狠地親了一陣後才抱怨道:「一定是我剛才沒滿足你,才讓你還有精力去看帳目。」
  久別重逢,中間那三年的分開讓李初陽沒安全感的同時,也感覺到賀朝陽的不安。他們兩個試著去靠近對方,可又怕最後摔得淒慘。
  「我去去就來,你困了就先睡。」李初陽哄著他幾句後,去了他的書房。早已經在門外候著的秀兒看到她出來後,立刻去小廚房端藥。
  李初陽來到書房,打開放在桌上的帳目,自從將東大街的鋪子轉讓出去後,她擴大了城西的店面。雖然帳目少了,但收益也沒影響太多。
  片刻,門外傳來秀兒的聲音,李初陽放下帳目,讓她進來。秀兒端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有點猶豫地看著李初陽,「小姐,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秀兒私底下還喊李初陽小姐,並沒有隨著李初陽嫁入賀家就改變稱呼。
  李初陽歎口氣,看著那藥出神,「把藥放下,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秀兒見她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那邊,賀朝陽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看著空蕩蕩的半邊床,他覺得格外不適應的同時,心裡暗罵自己矯情。這才成親兩個多月就不適應沒有她了,那之前的二十多年不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嗎?
  這麼想著,賀朝陽翻個身,閉上眼,可就是覺得怎麼睡都不舒服。翻來覆去幾次後,索性披著衣服起身,既然她看帳本,那他就陪著她吧,早點督促她看完,早點回來休息。
  這麼想著,賀朝陽立刻邁步往書房走去,只是還沒靠近,就聽到裡面傳來的說話聲。賀朝陽腳步一頓,聽到內容後疑惑地蹙眉。藥?什麼藥?她生病了?
  等秀兒出去後,賀朝陽才走進書房,一進去就看到李初陽端著那藥正準備喝。賀朝陽下意識地問道:「你生病了?」
  正準備喝藥的李初陽被這一聲嚇得手下一滑,一碗滾燙的藥頃刻間全潑在她腿上了。
  賀朝陽嚇一跳,趕緊上前掀開她腿上的衣物,見褻褲也濕了,動手就要扒她的褲子。
  李初陽趕緊阻止,「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想到這是在書房,賀朝陽見她的臉色沒有太大變化,停下手上的動作,「你別看了,趕緊去換衣服,這裡我來收拾。」
  李初陽看著他,欲言又止。
  「快去啊,傻站著幹嘛?」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臥房。
  賀朝陽看著桌上擺著的帳目,隨手拿起來看了幾眼後就放下,然後將它們擺放整齊後,才去收拾桌上濺到的藥汁。
  藥,她生病了?可看著不像啊。賀朝陽用手指沾了藥汁湊到鼻子邊輕輕地聞了聞,初始眉頭微蹙,一臉疑惑,再細細辨認後,賀朝陽的臉色陡然陰沉起來。這個女人,她居然敢……
  賀朝陽面色陰鬱地看著臥室方向,最終什麼都沒說,只狠狠地砸了碗,轉身出去了。
  李初陽回到臥室後將自己打理乾淨,躺在床上等賀朝陽。她有點擔心賀朝陽知道那藥的用途會發火,又心存僥倖。想著等他回來就跟他解釋,結果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回來。她心想,估計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吧?又等了片刻,眼皮子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最終還是沒撐住,睡了過去。
  李初陽是被一股酒氣熏醒的。她迷糊之間感覺有人在她身上動作,是她熟悉的味道,只是還夾雜著沖鼻的酒味,讓她不得不睜開眼睛。這都什麼時辰了,他怎麼一身酒氣?
  「大晚上你發什麼瘋。」李初陽嘀咕一句後,調整姿勢讓他更方便進入。
  賀朝陽不說話,只埋頭苦幹,動作也毫不憐惜,只疼得李初陽皴眉隱忍。結果賀朝陽對她的隱忍視而不見,動作更粗魯、更變本加厲。
  李初陽疼得受不了,動手去推他,「慢點,疼。」
  「疼,你還知道疼?」賀朝陽瞪著眼睛看李初陽,「你不是不想懷我的種嗎?我就偏讓你懷上。這些才是開始,老子今天要操死你!」賀朝陽發洩般的低吼著。說話的同時又將她翻個身,從背後壓著她繼續操幹。
  李初陽聽到這話就知道他知道那藥的用處了。她張嘴想解釋,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賀朝陽見她不反駁,心裡的煩躁更甚了,心裡像是關著一頭野獸,想將她撕裂。賀朝陽氣憤得口不擇言,「說,說為什麼?是不是又跟別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李初陽聽了他的話,明知道他是在發洩情緒,可還是覺得渾身冰涼。他可以罵她,就是不能懷疑她對他的忠誠。
  聽到她小聲地抽泣,賀朝陽更來氣了,大掌毫不客氣地在她的臀上狠狠地拍了幾下,「哭,你還敢哭?」賀朝陽的內心是想讓她解釋的,可她這種冷漠的對抗,只讓賀朝陽氣得恨不能將她操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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