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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當美人魚遇見愛(十二星釵之雙魚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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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2: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當美人魚遇見愛(十二星釵之雙魚女郎篇) 作者:簡瓔

天啊﹗她不是命中帶煞就是衰神上身,
先是爸爸突然中風昏迷,
後又在新婚第一天克死丈夫,
甚至連心愛的吉娃娃都來個莫名暴斃,
頓失希望的她還好有冰山大伯能依靠,
人家不但一肩擔下她的照顧責任,
還對她噓寒問暖、體貼有加,
可老冷著一張臉的他實在嚴肅,
為了怕他晚年孤寂乾脆替他介紹女友,
不過一片好心卻換來這傢夥勃然大怒,
就連對面青年才俊找她敦親睦鄰,
也被他說成自己不守婦道、敗壞風俗,
怪了﹗他這樣回應過度,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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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烤蛋糕的香味,草莓鮮奶油,還有她最愛的唐寧伯爵奶茶……噢﹗太完美,一切都對了﹗

  八月的陽光很好,今天是個幸運的好日子。

  蔚冰剛剛醒來,她傭懶的闔著眼,躺在床上幻想待會女傭將早餐送到她床前的美好情景。

  她喜歡在房裡吃早餐,而且一大早只吃蛋糕,要現烤的,每天依心情不同變換各種口味的奶油和水果,昨天是香草奇異果,前天是巧克力香蕉,明天她想吃檸檬香橙。

  她真的很喜歡吃蛋糕,而且百吃不厭,火腿、培根、臥蛋通通不對她早晨的胃,她衷心感謝上帝能夠讓她這麼任性,她真的很福祉。

  “小妹,早啊﹗”她對在光潔地板上趴趴走的寵物吉娃娃招招手,滿足的看到小傢夥對她叫了幾聲,然後又繼續在室內趴趴走,真是可愛極了。

  小妹是只來自墨西哥的短毛吉娃娃,才只有二十公分高,但價格可下便宜,那是兩年前爸爸送給她的兒童節禮物。

  沒錯,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了,但對世事一竅不通的她,在爸爸眼裡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也因為這樣,身為獨生女,母親早喪但倍受疼寵的她,也想嚐嚐當人家姊姊的滋味,所以當她雙手接過這份特別的禮物時,想也不想就將可愛的小傢夥取名為“小妹”,雖然它明明是個小男生,但她很執著的把它當女生來養,給它穿粉色系的衣服,睡粉紅色的狗屋,連喝水都用粉紅色的小碗哩。

  總之,她對小妹是寵愛有加,日子也因為它的來到而不再寂寞,而且最近因為認識了裘素和淩天微、關紫歆這三個好朋友,她開始對玩具貴賓和蜜袋鼯產生了興趣,尤其是天微家那只頑皮的蜜袋鼯丹尼爾,她真的也好想養一隻來跟小妹做伴哦。

  “小姐﹗”女傭叩了叩門,顧不得回應就急切地開門進入。“崔秘書打電話來說,總裁在去公司的途中中風了﹗”

  “什……麼?”蔚冰愕然的看著她。

  一切不是好好的嗎?

  金燦的夏日晨光正從維多利亞風的粉彩窗紗透進來,她環抱著一隻粉紅絲柔的抱枕,螓首舒服的靠在抱枕上,她才計畫著用完早餐要帶她的吉娃娃去寵物店美容一番呢,女傭的闖入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瞬間,蛋糕、鮮奶油、伯爵奶茶通通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

  爸爸中風了……

  最愛她的爸爸中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女傭協助手足無措的她換上外出服,三十分鐘後,她在皇家貴族醫院的頂級加護病房中,看到手臂上插滿了管子、還在昏迷不醒的父親,病床的四周都是她父親的親信。

  “爸……”她心疼的握住父親的手。從來沒想過,跟山一樣可靠的父親會在頃刻問倒下來。

  崔秘書凝重說道︰“總裁下舒服已經有段時間了,他交代過不要告訴你,因為不想你擔心。”

  崔秘書的話更令她難過,從來不必為衣食煩惱的她,如果不是有父親為她頂著一片天,她可能連怎麼呼吸也不會。

  “爸,不要丟下我,拜託你快點醒過來好嗎?”蔚冰淚眼婆娑,半跪在病床前苦苦哀求,然而病床上的人卻依然毫無回應。

  “小冰──”洪裕明將她帶起來。“伯父二十天前看了健康檢查的報告之俊,他交代了一件事,這件事與你有關。”

  他是蔚冰的堂哥,在洪百全的“九帝集團”擔任執行長,處事冷靜,內斂的行事風格很能服眾。

  “什麼事?”她拭著哀傷的淚水。

  他一臉嚴肅地凝視著她。“伯父希望你相親。”

  蔚冰拘謹的坐在飯店的咖啡廳裡,悠美的音樂,富麗的格調,很多衣著入時的男女在這裡享用昂貴的下午茶,他們看起來都相當悠閒且輕鬆,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是緊張兮兮的。

  相親──

  沒想到她爸爸會要她相親,八歲開始受到少女漫畫的薰陶,她一直幻想談一場浪漫淒美,但結局完美的愛情,不過相親顯然與她的期待不符。

  “你會喜歡他的。”像是看透了她的思惟,與她並肩而坐的洪裕明很堅定的告訴她。

  “裕明哥,我真的非相親不可嗎?”她的內心感到十分彷徨,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可能會成為她的丈夫,她不太能接受這樣突然的安排。

  據說她要相親的對像是淩揚集團的二少爺,斯文俊逸,談吐爾雅,他在維也納學音樂,渾身充滿了人文氣息,還曾得過國家文藝獎,他是許多淑女夢想中的白馬王子,還非常潔身自愛,至今從未傳過桃色誹聞。

  她會喜歡這樣的人嗎?

  老實說,她不知道。

  自小在溫室長大,她一直都被保護得好好的,她認識的人有限,對於異性更是無從想像起,她對異性的“認識”,多半都是從好萊塢浪漫電影跟偶像劇裡的男主角而來。

  然而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的戀愛幻想裡,騎在狂野重型機車上帶苦裙擺飛揚的她為愛亡命天涯的,絕對不會是個得國家文藝青年獎的白淨書生。

  她喜歡“戰神” ,她對“零”很有感覺,她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個祕密,除了小妹以外,那當然是因為小妹聽不懂人話的關係,否則她才羞于向人啟齒她的少女情懷呢。

  “我知道你想嫁給什麼人。”洪裕明睨了她一眼。“天涯浪子,對吧?”

  “裕明哥──”蔚冰臉都紅了,紅潮從雪頸一路攀爬到貝耳,沒想到她內心深處那份屬于少女的情懷會輕易被人看穿,而且還是她堂哥,她一直認為她堂哥是個不懂浪漫的工作 。

  “你是洪家的珍珠,伯父不會把你嫁給浪子,浪子也不敢來高攀你。”他很實際地說︰“所以你還是早點收起你的夢幻吧,等一下對方來了,好好表現,門當戶對的企業聯姻對你有幫助,因為你是九帝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吞下所有想說的話,她幽幽垂下了長睫。“我知道。”

  雖然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接下管理集團的重任,可是她一直不願意去想,因為她對自己沒信心,縱然在父親的期待下,拿到了工商管理的學位,可是她知道自己下是那塊料啊。

  不過現下,父親中風了,昏迷不醒,現實的變化逼得她只能跳到火線上來,昨晚她就夢到自己站在懸崖的邊緣,雖然懸崖的對面出現了彩虹,可是她伸出手卻觸碰不到,這是不好的徵兆吧?

  “打起精神,對方來了。”

  聽到洪裕明的嗓言一沉,蔚冰連忙拾起螓首。

  她看到一名帶著滿面笑意的俊朗年輕人朝他們走來,午後的陽光透過飯店的圓型採光罩打在他服帖的烏發上,那是個讓人一見就會有好感的人,她父親果然很有眼光。

  “請坐,淩先生。”洪裕明朝淩子楷微微頷首,對陪同而來的介紹人說道︰“朱老,您也請坐。”

  朱老在企業界很有份量,很多企業聯蟈都透過他當介紹人。

  “叫我子楷就可以了。”年輕人坐了下來,笑容始終不減的他,十分有親和力,他像個鄰家大男孩,瞅著明顯緊張的蔚冰,微微一笑。“你好,洪小姐,很榮幸能認識你,請多指教。”

  “你、你也指教。”笨拙的回應,在握到對方伸出來的修長手掌那一刻,她又臉紅了。

  她就是這樣,緊張的時候會臉紅,開心的時候會臉紅,看到偶像劇裡男女主角接吻的時候也會臉紅,她不喜歡自己這麼容易臉紅,可是身不由己啊,她根本不能控制,老天爺就是給了她這樣的體質。

  “看來這場相親會很順利哦。”誤將她的緊張當成害羞,朱老笑呵呵地說︰“裕明啊,不如你陪我到樓上中餐廳用個午餐吧,把時間留給他們兩個年輕人,讓他們自由發揮,你覺得如何?”

  “朱老說的有道理。”洪裕明給予了善意的回應。 

  “哥……”蔚冰怕死了被丟下,可是洪裕明像是故意不理她的暗示,居然就這樣和朱老離開了。

  怎麼辦?

  怎麼辦才好?

  打死她也不敢直視對方的臉,於是她呼吸,再呼吸,運用不斷的深呼吸來穩定自己快蹦出來的心臟,生怕自己會在首度見面的相親對象面前上演她“換氣過度”的老毛病,那肯定會嚇得人家落荒而逃。

  於是她一邊深呼吸,一邊把視線 開,試圖用轉 注意力來讓自己不要病發。

  她看到白衣侍者端著英式下午茶專用的銀色三層點心架從她面前走過,上面擺著各式誘人的蛋糕和水果塔,果香濃鬱,還有蛋糕上那層層相疊的巧克力慕斯及大塊糖片……哦﹗她覺得不緊張了,她想吃……

  “要不要也點個英式下午茶呢?”淩子楷親切地問她。“那些蛋糕看起來很好吃,不瞞你說,我很喜歡吃蛋糕,尤其是這裡的橙香榛果蛋糕,入口滑順,帶著濃濃的柳橙果香,我想你會喜歡的。”

  蔚冰猛然抬起晶眸瞪視著他,長睫眨呀眨的,一度以為是自己太想吃了,所以產生幻聽。

  在她認識的異性裡,沒有一個會說自己喜歡吃蛋糕的,更別說把口味分析得這麼透徹,畢竟甜食是女人的專利啊,更何況是這麼女性化的蛋糕,居然會有男人勇於承認自己喜歡吃蛋糕,她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我們點一份橙香榛果蛋糕來吃好不好?”他征 著蔚冰的意見,不等她回答就逕自說道︰“這裡的草莓派也很好吃,新鮮大顆的草莓嵌入卡士達醬裡,再用上下兩層草莓餅皮覆蓋,要吃看看嗎?”

  “嗯﹗”雖然她的表情一樣笨拙,甚至因為太驚訝了而有點呆呆的,但語氣多了份她自己也沒察覺的輕快。

  “就這麼決定,香橙榛果和草莓派。”他似乎也很開心,朝侍者招招手,點了兩人份的蛋糕,並要侍者推薦最搭配兩種蛋糕的水果茶。

  她期待的看著侍者拿著點餐單離開,忽然之間,竟覺得四周原本太過僵凝的空氣新清了起來。

  很難讓人相信,但出身豪門世家的兩人,確實是“情定蛋糕”,有了一個很好的開始,這也是蔚冰始料未及的,淩子楷沒有騎著重型機車而來,卻用蛋糕征服了她那顆還很少女的心。

  淩揚集團總裁辦公室定的是極簡主義風,陳設首重機能,因為他們的上司不喜歡累贅的東西,更不喜歡多餘沒用的擺設,這也間接成了淩揚集團一貫的指標,累贅的人、事、物都是不可能在這裡生存的。

  “滿意嗎?”淩子湛一邊振筆如飛地批閱文件,一邊詢問坐在黑色三人沙發裡的弟弟。他從不浪費任何一秒時間,做什麼事都全力以赴,就連運動都要做到體力不支才罷休。

  “我沒意見。”淩子楷低頭啜了口咖啡,平靜的俊容下是深深的哀愁,從眉宇之間看得出來,他並不快樂。

  聽到弟弟落寞的語氣,淩子湛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峰。“你要知道,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子楷的眉心緊緊鎖著,他的仿徨與猶豫不知道可以向誰說,生命沒有為他找到出路,因為犯罪的人是他,他步上了一條不該走的路,就讓他的命運像柳條般隨風搖擺吧,反正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麼我就回覆朱老,從今天開始,你正式和洪蔚冰交往,婚期預定在三個月後。”淩子湛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結婚之前,如果你能盡速讓她懷孕就更好了,洪百全持續昏迷中,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對你或者淩揚集團都百利無一害。”

  子楷微微僵了一下。

  讓洪蔚冰懷孕……可能嗎?他但願自己有那個能力。

  “沒事的話你出去吧。”淩子湛刻意忽略弟弟眼中的苦澀,他強迫自己不要心軟。“我已經吩咐秘書替你安排了幾個層峰課程,淩揚集團有一半是你的,未來九帝集團也將是你的,你不要讓我失望。”

  擱下咖啡杯,子楷沒有回答,他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行屍走肉般的走出總裁辦公室,沒有再回頭看他大哥一眼。

  聽到關門的聲音,淩子湛猛然停手不再批示檔,他丟下筆,右手撐著額際,深鎖眉頭,他的鼻翼鼓動了幾下,雙眸盯著桌面上的一張兄弟合照。

  照片裡他搭著弟弟的肩,當時二十六歲的他已經進入淩揚集團工作了,縱然工作忙祿,他還是努力撥出時間參加子楷的高中畢業典禮,看著優秀過人的手足,不斷上臺領獎接受表揚。

  他的父親從年輕到過世前都外遇下斷,傷透了他們母親的心,母親也因此在寺廟裡帶發修行,從此遠離紅塵的擾人俗事。

  而父親,或許是報應吧,兩年前,他和情婦搭遊輪前住阿拉斯加度假時,心臟病發死在遊輪上,身為長子的他接管了淩揚集團,而弟弟是母親十年前選擇出家託付給他的,他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定上岔路。

  照片裡的子楷穿著高中校服,手裡捧著一堆學妹送他的畢業花束,俊朗的唇笑得無比飛揚,那時候,他絲毫沒有察覺子楷有那裡不對勁。

  他很自責,也很懊惱,如果他多關心子楷一點,也不會讓他把人生過得如此分崩離析。

  子楷的人生不該是那樣的,他有義務拉他一把,他相信自己這個決定沒有錯。

  她結婚了﹗

  雙手攀著機窗,蔚冰興奮得看著飛機緩緩降落在羅馬機場,這是她夢想中的蜜月天堂,她常幻想自己在威尼斯的貢朵拉船上躺著看星光,也常幻想自己一邊舔著霜淇淋一邊走在佛羅倫靳的石板巷裡,這些願望就快二實現了,因為她已經來到義大利,她將在這裡玩半個月,這是她的蜜月假期﹗

  “看來我們是來對了,你真的很喜歡這裡。”縱然經過長途飛行,子楷已經有些疲累,但還是體貼的給新婚妻子一記微笑。

  她驀然察覺到自己過度興奮的失態,因而不好意思的看著丈夫。“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不會。”他笑著搖頭,揉揉她的發。“你很可愛。”

  蔚冰放心了,也沖著他嫣然一笑。

  結婚前兩人交往了三個月,她一直覺得他像個王子,雖然大家也都將她視若公主對待,可她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實在是個很體貼的好男人,交往期間,除了必要的牽手和道別時親吻她的額際,他從來不做會嚇到她的事,這點讓她感覺很安心。

  她堂姊曾說過,不會強迫女人做不想做的事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她堂姊就是被男人強迫做了不想做的事,以至於野狼狽的結婚生子,現下過著丈夫夜夜笙歌的可憐日子。

  因此她相信,王子與公主的結合會過著福祉快樂的日子,也相信像子楷這樣的謙謙君子會對她一心一意,不會讓她變成可憐的怨婦。

  “好熱哦﹗不過,空氣真好﹗”兩人走出機場,她戴上寬沿帽,抬眼看著白燦的陽光,半瞇起晶眸。  

  不必什麼,只要仰望著羅馬的天空,她已經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福祉的人了。

  “來,上車。”子楷溫言道。

  機場外停著一部黑得發亮的漂亮房車,司機下車替他們將行李放到後車廂裡,子楷紳士地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他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並且給了司機豐濃的小費,讓那司機走了。

  “怎麼回事?”她頻頻回頭張望著那位遠去的高鼻子義大利藉司機。

  他笑了笑。“我來開車,你想去那裡,我們就去那裡,累了就停下來休息,這樣比較自由。”

  蔚冰歡呼一聲,開心的笑容漾在臉上,顯得更加稚氣。“我早就想這樣自助旅行了﹗可是沒人贊同我,他們都說這樣太危險了,沒想到今天卻可以實現夢想,謝謝你,子楷,真的謝謝你﹗”

  “看到你這麼開心,我也很高興。”他笑著拿出手機。“抱歉,等我一下,我傳個簡訊給我哥,告訴他我們到了。”

  “你慢慢傳,不急,我來欣賞一下羅馬的街景。”她攀著車窗,晶眸好奇又興奮地打量著車窗外的人來人住,贊嘆羅馬下愧為藝術古城,他們的人都長得好漂亮,雲層深處閃耀著陽光,這樣的午後如果坐在古競技場一定別有一番感受。

  “我傳好了,走吧。”他將手機闔上,緩緩放下手煞車,車子順順地駛離機場。

  “對了,”蔚冰愉快地校正著手錶的時間。“大哥喜歡什麼呢?我們要買什麼禮物給他才好?”

  知道她要來義大利度蜜月,天微她們幾個老早就對她下了一堆訂單,廚藝精湛的裘素開出十多種義大利香料要她買,天微這個女強人要一個只在米蘭販售的名牌皮夾,紫歆則要一隻威尼斯嘉年華的面具。

  “今天才剛開始,未來十幾天都要待在這裡,我們一起慢慢想。”子楷打了方向燈,轉彎。

  “好。”她甜甜一笑,繼續專注地看著掠眼而過的窗外景物,每一樣都令她發出大開眼界的可愛驚呼。“哇﹗那是西班牙廣場﹗我在電影裡看過﹗”

  過一會兒,“天哪﹗那是少女噴泉﹗”她一直幻想在裡面投一枚金幣,這樣連她許的願望也彷彿染上了金邊。

  再過一會,“噢﹗那是真的聖天使堡嗎?”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快樂得想吹口哨,情緒沸騰到了頂點,直到意識到自己好像冷落了新婚丈夫太久,這才不好意思的轉頭看著手握方向盤的子楷。

  “抱歉,我好像太瘋了……”她忽然住口,因為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對勁。“子楷,你怎麼了?”

  他沒回答,神情嚴肅專注的看著前方,蔚冰剛想再開口,他控制方向盤的手忽然一轉,力道強勁,硬生生衝撞上一棟建築物。   

  蔚冰失聲尖叫,前座的安全氣囊同時爆開,她驚恐的看到駕駛座的安全氣囊並沒有爆開,子楷頭破血流的倒在駕駛座上,她睜著一雙驚恐聖極的大眼,看到他腦門上插著碎玻璃片,猛然喉嚨一縮,頓感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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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子楷死了。

  有好幾個小時,蔚冰的腦袋是空白的,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刷子,沾上白色油漆,把她的腦袋劫開,分別刷上白色油漆似的。   

  從發生車禍開始,從頭到尾她都是清醒的,換言之,她目睹了整個過程,包括子楷被抬上救護車,也包括醫生歉然的對她宣佈傷者不治。

  才一天,自己就從新娘變成了寡婦,她陷入極度憂鬱的狂潮,她無法不自責,如果她不同意由子楷駕駛,那麼悲劇就不會發生,更甚者,如果她不答應子楷的求婚,就不會有羅馬之行,他也就不會發生車禍,沒有車禍,他就不會死了。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錯,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丈夫慘死的畫面,看到他渾身鮮血。她無法入眠,吃不下任何東西,直到子楷的大哥──淩子湛風塵僕僕的來到羅馬。

  “你必須吃點東西。”

  子湛站在病床前堅定的看著她,幾乎是命令而不是請求,他的隨行人員也已經在他的示意下去準備食物了。

  “我……我很對不起。”想到因她而死的子楷,那樣年輕的生命,就這麼無疾而終,淚水又滑進了蔚冰的眼眶裡。

  “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淩子湛看著她迷蒙的瑩亮大眼,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緊緊握起了拳頭,轉身走出了病房,耳邊,依然聽到她的啜泣聲。

  接下來的幾天,蔚冰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

  她不知道醫生給她打了什麼針劑,她總是在睡,醒過來的時候也總有淩子湛派來的人盯著她進食,可她卻沒再見到他。

  一個星期之後,他的人替她辦了出院手續,四名黑衣男子護送她到羅馬機場時,她才知道自己要回台灣了。

  “少夫人請坐。”有名儀態高雅的女子在登機室裡一直陪伴著她,直到登機,將她送進頭等艙,看著她落坐才離去。她仍然不知道那是誰,只知道淩子湛似乎帶了很多人來羅馬。

  頭等艙裡,她忐忑不安的看著周遭,都是些衣著時髦的人士,還有幾個人戴著大墨鏡,有人在使用電腦,有人已經逕自睡了起來。

  蔚冰睜著惶然的雙眸,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好緊張好不安,她要這樣一個人自己搭飛機回台灣嗎?她的心裡有好多疑問,比如子楷的骨灰呢?他的骨灰在那裡?然而她連個可以問的人都沒有。   

  “小姐,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好蒼白,”一名空姐親切的走到她面前彎身詢問,她這才知道自己臉色發白到什麼地步。

  “我沒事,謝謝你。”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連自己也感覺到兩頰的肌肉笑得相當僵硬。

  旅客陸續落坐,直到看見淩子湛朝她的座位筆直走來,她才彷佛吃了顆定心丸,不再忐忑。

  他戴著墨鏡,穿著深色西服,她看不清他的眼,而他的神情是極度嚴肅的,他的唇角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他在她旁邊坐下,她的體型瞬間變得好小,他體魄高碩,一百六十二公分、四十二公斤的她,幾乎只有他的一半。

  他緊抿著唇線,直到飛機緩緩升空,筆直飛行之後,他仍是一句話也沒說,就像他們只是兩個陌生人,剛好坐在一起而已。

  “大伯──”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她醞釀足了勇氣才對他開口。

  他臉部的方向終於離開手上攤著的檔看向她,並且摘掉了墨鏡。

  蔚冰吃驚的看到他雙眼佈滿紅絲,就像已經幾天幾夜沒睡一樣,他形容憔悴,整個人和主持婚禮時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什麼事?”他的聲音充滿疲憊,是那種任何人聽到他說話,都該識趣不打擾他的疲累。

  但她必須打擾他,因為有一件事情她非知道不可,這對她很重要。

  “大伯──”蔚冰潤了潤唇。“子楷他……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她知道子楷的遺體已經火化了,可是卻不見骨灰壇與他們隨行,難道是放在行李艙中?那未免對於楷太殘忍了。   

  她看著子楷的大哥,等待答案。

  他驀然閉上眼,喉結上下滑動,幾秒鐘之後才再度睜開眼。

  “骨灰已經撒在布拉格的維爾塔瓦河裡了,那是子楷的遺願。”

  他說了一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遺願?

  她困惑的看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子楷知道自己會死,所以留了遺言?

  “是以前的玩笑話。”淩子湛補述,“在歐洲住的那段時間,他很喜歡在查理士橋上看維爾塔瓦河,他曾戲言,如果有天他死了,他不要埋在土裡,他的骨灰要撒在維爾塔瓦河,所以我就照著他的遺願這麼做了。”

  說完,他看苦愣然中的蔚冰。“還有問題嗎?”

  他不帶感情的問法讓她感覺自己真的打擾到他了,她連忙搖搖頭,有點慌亂。“沒有,沒有了。”

  他的視線又回到文件上,雖然沒有再戴上墨鏡,但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們之間是有距離的。

  事實上,兩人雖是大伯與弟媳的關係,但他們幾乎跟陌生人沒兩樣,她只知道他是子楷亦父亦兄的大哥,目前管理淩揚集團,三十二歲,未婚,拿美國一流學府的管理碩士學位,是個天生的企業人才,除此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想必他對她也是吧,除了她是子楷的未亡人,身為九帝集團的繼承人,父親目前昏迷下醒中,除了這些基本資料,他對她也是一無所知吧?

  然而這又怎麼樣呢?子楷已經死了,就算他們對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也沒有用,搭起他們之間橋樑的那個人已經死了,這才是最令人感傷的。

  蔚冰黯然地輕嘆,出神的看著機窗外一成不變的漆黑,許久之後,終於感到累了,她闔起眼,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

  直到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淩於湛才擱下手中的文件,艱澀的注視著她,眼神複雜。

  她總算是睡了,如果不是他吩咐空姐在給她的開水裡加安眠藥,她會一直到回台灣前都睜著眼睛吧?

  他……真的對不起她。

  是他害她年紀輕輕就變成寡婦的,是他讓她承受新婚期間就喪夫的傷痛,是他在她人生烙下一個永難磨滅的傷心。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不會選擇逼子楷結婚,他會讓弟弟去追尋他要的真愛,但現下懊悔這一切有用嗎?

  大錯已經鑄成,他已經失去唯一的弟弟,惡耗直到今天他還不敢通知帶發修行的母親,雖然他知道紙包不住火,事情遲早有天會傳至她耳中,但就讓他做只鴕鳥吧,能拖一天是一天,現下他能做的就只有盡力瞞住母親這件事了。

  拿出手機再看一次裡面的留言,一顆心像被人緊緊揪住,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子楷……子楷……不﹗”

  他看到熟睡中的蔚冰先是喃語的搖著頭,最後整個人像是吸不到空氣般痛苦。

  “你醒醒﹗”眼見情況不對勁,他連忙搖晃她。

  她閉著眼,臉色更加灰敗。

  他按服務鈴,空姐很快到來。“有什麼事嗎,先生?”

  他濃黑的眉心蹙得死緊,氣急敗壞的問︰“飛機上有沒有醫生?有沒有?她身體不舒服﹗她需要看醫生﹗”

  “我知道了,您先鎮定下來。”空姐比他冷靜,她動作迅速,拉出前座的塑膠吐袋套在蔚冰口鼻間。

  沒多久,蔚冰不再痛苦掙紮,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位小姐患有過度呼吸症,我去替她倒杯開水。”

  空姐離開後,他看著眼露歉疚的蔚冰。

  “大伯……我嚇到你了。”她虛弱的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說︰“我從小就有這個毛病,每次考試前都會發作,我……很容易緊張。”

  醫生告訴她,這不是疾病,只是換氣不正常,但她還是很自卑,因為這樣,她父親遺透過關係讓她每次考試都自己一個人一間教室,沒有與時間、同學競爭的壓力,減少她病發的機會。

  只是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同學們為她冠上一個“公主”的綽號,也讓她更難交到朋友。

  “剛才我夢見子楷了,他滿臉是血……”所以她才會感到呼吸困難,她試著告訴他自己的感覺。“我想救他,可是我動不了,安全氣囊困住了我,如果他的安全氣囊也打開了該有多好。”她輕咽一聲。“那樣,他或許就不會死了。”

  她感傷的言語令他的下顎抽緊了。

  她一直在自責,從車禍發生以後,從看顧她的人口中得知,她沒有一刻停止過自責。

  他不該讓她背這個黑鍋,他不該,但他開不了口。

  他開不了口告訴她,害死子楷的人是他,是他這個自私自利的親哥哥﹗子楷的安全氣囊不會打開,因為他安心要死,然而如果命運可以重新洗牌,他但願死的是他﹗

  這個房間很美,但對蔚冰而言,它真的很陌生。

  她的新房就是子楷以前的房間,只是換掉了床組和衣櫃,又添了一個梳妝台,這裡處處留著子楷的影子。

  古時候的人稱她這種女人為克夫的女人吧?

  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淩家上至管家安嬸,下至園丁、傭人都對她恭敬憐惜有加,他們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這使得她又安慰又慚愧。

  以後她該怎麼辦呢?

  子楷已經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才好,她成了寡婦,她昏迷中的父親還不知道,如果他醒來,知道這個消息打擊一定很大,她得好好瞞住才行。

  “少奶奶──”女傭小芳在敲門,她拿了一束花進來。“管家要我拿花來,她說房裡得有些生氣才行。”

  “謝謝你。”看著那束開得燦爛的玫瑰,如果子楷在她身邊,感覺一定很不一樣吧?

  “您肚子餓不餓呢?要不要我準備吃的東西拿進來?’小芳貼心地問。

  他們的少夫人看起來好嬌小,袖珍身型,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眉宇之間楚楚可憐,一副憂愁的模樣。

  唉,也難怪她會凝眉不展了,二少爺英年早逝,小倆口才結婚一天,二少爺就死於橫禍,生離死別的悲傷,任何人都無法很快平複吧?

  “要不要吃點孔酪蛋糕呢?那是二少爺生前最喜歡吃的甜點,家裡經常都會準備著。”

  蔚冰喉嚨一緊,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起品嘗蛋糕的快樂情景,她突然覺得好難受。“謝謝你,小芳,但我沒胃口,我想吃的時候再告訴你。”

  “好吧,那我出去了,”小芳同情的看著她。“少夫人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小芳出去了,房裡恢復了寂靜,窗外一輪紅日正緩緩西沉,淩宅很大,從她的房間望出去是繁花似錦的庭園,整理的相當美麗,還有個天使塑像的噴泉。

  白色天使塑像栩栩如生,子楷生前是否也喜歡憑窗而立,欣賞那個天使塑像呢?

  這些她都無從得知了,他們緣份何其短暫,只有三個月,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君子,如果不是認識了她,他也不會死……想到這裡,她又開始自責了。

  “蔚冰﹗你在裡面嗎?”

  急促的叩門聲將她從神遊太虛中拉回,她認出是淩子湛的聲音,連忙去開門。“大伯──”

  淩子湛打斷她,臉色很凝重。“你爸爸陷入重度昏迷,我現下送你去醫院。”

  她臉色一白,不幸果然都是接踵而來的。

  “小冰──”洪裕明心疼的看著蒼白的她,這時候的她不是總裁,只是他無助的小堂妹,更何況她才歷經喪夫之痛,伯父的重度昏迷無疑是雪上加霜。

  “裕明哥……”蔚冰六神無主,她的心,瞬間騷動而混亂。“我該怎麼辦?”

  她很後悔沒早點進入公司的狀況,更怕父親真的會丟下她撒手人寰,就像她原以為可以依靠終身的子楷一樣,那麼突然的離她遠去,留下她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伯父什麼時候會醒來還是個未知數,公司我會暫時看著,不過你也要趕快進入狀況,畢竟你才是公司的總裁。”洪裕明說道。這也讓她明白了,該扛起的責任是跑不掉的。

  加護病房的探視時間已過,她茫然地走出醫院,意外地看到淩子湛。

  她以為他已經走了,她知道他是個大忙人,事業跟她父親一樣忙碌,他親自送她來醫院已經很好了,沒想到他會等她。

  他注視著她。“你還挺得住嗎?”

  她看起來搖搖欲墜,八月的驕陽也是罪魁禍首之一,就這樣站在大太陽底下會曬死人的。

  她神思恍惚的看著他,眼前出現好幾個重疊的影像。“大伯……對不起……我快昏倒了……”

  “該死﹗”他扔掉煙蒂,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蔚冰渾身軟綿綿的,他懷疑自從下了飛機以後,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她虛弱蒼白得比幽靈還不如﹗

  他把她帶到醫院的西餐廳,充足的冷氣讓她恢復了氣色,他叫了杯冰果汁給她,還點了一塊蛋糕。

  依稀彷彿,他記得子楷說過,她也愛吃蛋糕,相親那天,他們是因為蛋糕聊開的。

  “快吃吧。”他催促著。

  在他的監視下,她喝了幾口果汁,吃了一點蛋糕,如果是以前,她會覺得這塊蛋糕美味極了,可是今天,她已失去品嘗蛋糕的心情。

  “我爸他……”用銀叉子撥弄著蛋糕,她的眼睫垂的低低的。“醫生說,醒來的機率很低。”

  “不要太擔心,這個世界上,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我會為你父親打聽最好的名醫,就算天涯海角,也會替你把人給找來。”這是他欠她的,他已經害她失去子楷,不能再讓她失去父親。

  “謝謝你,大伯。”她俯首不語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輕抬起睫毛來,怯怯地看著他,欲語還休。

  他拉松領帶,撇了撇唇,“有話就說,不要那樣看著我。”在她面前,他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他的語氣有些粗嘎,順手拿起咖啡杯,大大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大伯──”蔚冰又輕喚一聲,根本不敢直視他,她的聲音低不可聞。“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公司?”

  他瞪著語音模糊的她。“你說什麼?”只看到她嫣紅的嘴唇在動,他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她驚悸了一下,連忙搖頭。“沒、沒什麼。”

  “說﹗”他蹙起了眉。“我討厭話說到一半不說完,大聲一點,至少讓我聽到你在說什麼﹗”  

  “好﹗”他好凶。蔚冰緊張地咽了下唾沫,她鼓起勇氣,重複一遍她剛剛的請求。“你可不可以替我管理公司?”

  “要我替你管公司?”淩子湛眉頭一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洪家的九帝集團是間歷史悠久的上市公司,去年集團營收至少一兆元,集團資產也破兆,她要他替她管理這樣一間龐大的企業?

  “不……不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其實也心裡有數,像他這樣的大忙人哪有空兼管別人的公司。

  “問題不在我可不可以,”他瞇起眼,撇撇嘴角。“問題在於你們公司的股東們會下會讓我這個外人來碰你們公司,你懂嗎?”

  “可是──”她潤了潤水唇。“你不是外人啊,你是我的大伯。”

  不可思議,他真是被她打敗了。

  他索性把領帶給拉掉,義正嚴辭的對她說︰“對那些股東而言,我這個名義上的大伯跟外人沒兩樣,更何況子楷已經死了,我插手你們公司的事,外界會怎麼想?”

  蔚冰眨了眨晶眸,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

  “不懂是嗎?”他知道她單純得猶如張白紙,現下跟她說再多都沒用,她不會明白大集團裡勾心鬥角這種事的。

  他沉吟了半晌。

  “好吧,從明天開始,你到我公司來學習,我會把我所知道的都教你,直到你能獨當一面為止。”

  算是還她他所欠她的,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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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蔚冰開始跟著淩子湛到淩揚集團上班,他讓她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在他的辦公椅旁加了張椅於,讓她能清楚看到一個公司領導者是怎麼過一天的。

  一開始,她真的很有心想學,先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螢幕,然後又一本本看他批示過的檔,可是到了下午,她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子湛在會議上看到她睡著了。

  整個U型會議室裡有三十六名主管,每個人都嚴陣以待,以防被他海噱一頓。

  只有她,睡著了。

  他當作沒這回事,神色自若的要求各主管繼續報告。

  會議結束之後,主管們魚貫離開,當秘書替他將會議室的門關上之後,他從主席的位子站起來,走到她座椅旁。

  睡得可真熟。

  他的唇不知不覺拉出一絲微笑,脫下昂貴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將座椅拉到她旁邊,本來打算陪著她,等她醒過來,但他的手機此時卻響了。

  為了避免把她吵醒,他立即接了電話。

  “總裁﹗三廠剛剛發生了石化爆炸﹗”秘書十萬火急的向他報告。

  “該死﹗”

  他如旋風般街出會議室,疾步走進專用電梯抵達一樓,司機和相關一級主管已經在大門口等他了。

  廠區的爆炸意外令他奔波了一整個下午,他忙著做危機處理,安撫死傷員工的家屬,同時召開記者會說明整個事件。

  晚上十一點,他終於疲憊的踏進家門,只想在泡完澡後喝杯酒放鬆一下,雖然晚餐沒吃,但疲憊讓他不感覺到餓。

  “您總算回來了,大少爺﹗”安嬸見他如見救星。“少夫人還沒回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她娘家說她沒回去,真是急死人了﹗”

  他的眉挑了起來。“她還沒回來?”

  他已經夠累了,那小妮子就不能讓他少操煩一點嗎?

  “有沒有問過洪裕明?”他蹙眉問道。

  安嬸點頭如搗蒜。“有﹗當然有﹗但他也不知道少夫人的下落,洪先生知道少夫人失蹤後,現下也在幫忙找人,他答應找到人立即通知我,只是一直都沒消息,怎麼辦呢?現下該怎麼辦才好?少爺,我們要不要報警?”

  蔚冰加入這個家庭沒多久,可是她溫馴乖巧、親切有禮,又不擺女主人的架子,膽子比白兔還小,因此他們都很喜歡她,現下她不見了,宅邸裡的人都很急。

  “都幾歲的人了,還出這種狀況?”子湛不滿意的念道,順手將公事包交給安嬸。

  “您的外套呢?”每天都固定從主人手中接過公事包和西裝外套的,今天少了一樣,安嬸立即就發現。

  “外套?”他微微一愣,猛然想起他的外套蓋在某個人身上,一陣不好的第六感滑過心頭。“不會吧?”

  她下會直到現下還睡在會議室裡吧?

  “把車鑰匙給我﹗”

  安嬸精神為之一振。“您想到少夫人在那裡了是嗎?”

  他撇撇唇,“不確定,我過去看看。”

  從安嬸手中接過鑰匙,他用最快的速度飛車抵達淩揚集團,把車丟在大門口。警衛目瞪口呆的看著深夜返回的總裁先生,以為石化廠的緊急事件還沒處理好,總裁先生真是可憐,這麼晚了還不能睡。

  “你最好不是還在睡,否則我一定狠狠把你打一頓﹗”他嘀咕著,按密碼進入專用電梯,直上二十樓的會議室,

  他健步如飛地步出電梯,疾步在長廊上行走,在中間某扇門前停住,迅速打開會議室的門。

  天哪﹗她真的還在睡﹗

  他真的有想昏倒的感覺,會議室的冷氣沒關,冷得要命,她居然安之若素的沉睡著,天使面容像個孩子。

  “洪蔚冰,我真是服了你了。”她真的有二十六歲嗎?他搖頭,蹲下體去與她平視,動手輕拍著她柔嫩的臉頰。“起來,快點起來。”

  椅中的人兒呻吟一聲,蹙了蹙眉心,緩緩睜開眼眸,她看到一張極臭的俊顏,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夢境。

  “大伯──你是大伯嗎?”她的喉嚨痛痛的,還很幹,而且身體僵硬,脖子好像被打上了石膏。

  子湛微揚起嘴角。“知道你睡了多久嗎?”他扯高衣袖露出手錶,右食指指著表面計算時間。“整整睡了九個半小時,你屬豬?”他搖頭,自問自答,“我記得好像不是。”

  “啊?”蔚冰眨了眨眼,還在況狀外。

  他端詳著她迷糊的表情,好氣又好笑。“告訴我,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睡到天亮?”

  好半晌,蔚冰才聽懂他在講什麼,她清醒了,也知道自己出了什麼糗,她在會議之中睡著,而且還睡得不是普通的久,他說她睡了九個半小時,真的嗎?她真的睡了那麼久嗎?

  “大伯……”蔚冰臊紅著臉,臉孔,泛紅成一顆水蜜桃。“對不起,我讓你丟臉了,我下次不敢了。”很尷尬沒錯,沒臉見人沒錯,但她沖著他一笑,討好的一笑,用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對她生氣,沒辦法對這樣一張討好他的笑臉生氣,沒辦法跟她計較,她連道歉的方法都像個孩子,現下的女人都很強勢,也都很倔強,有哪個女人會這樣跟男人道歉的?

  他的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驀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細致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大拇指柔柔拂弄她的唇。

  她的嘴唇好柔軟,觸感就跟他眼睛所看到的一樣,她的臉龐光潔無暇,五官美得像玻璃的藝術品,烏黑的秀發如水披泄在她小巧的肩頭,柔美而動人,難怪朱老之前直向他拍胸脯保證,子楷一定會喜歡她。

  “大伯──”蔚冰漲紅了臉。“是不是我唇邊有……有口水?”

  她細小如蚊蚋的聲音驀然將他拉回現實之中,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幾乎足驚跳著站了起來。

  “大伯──”她不解的仰望著他,晶眸澄澈。

  他看起來好像很熱,因為他臉紅了,可是她卻覺得好冷,因為會議室裡的冷氣好強,睡著時沒感覺,醒了就直起雞皮疙瘩。

  “沒事。”子湛拉了拉領帶,無法直視那雙澄淨無波的眸,她真的太單純了,相形之下,自己就顯得卑鄙。

  “大伯──”她又叫他了,叫他的聲音柔柔細細的,充滿了祈求的味道,那麼好聽,他真的無法不把眼光調向她。

  “什麼事?”他命令自己粗聲粗氣,但心頭卻壓抑不了怦怦狂跳。

  露出一個 的微笑,她的水眸水靈靈的投注在他臉上,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餓了,可以帶我去吃飯嗎?”

  他知道自己不會拒絕她,不是因為他也餓了,而是因為──因為什麼?他蹙起了眉頭。

  無聊,想這個做什麼?人餓了當然就要吃飯,還要有什麼理由不成?

  “走吧﹗”他把手伸向她,料想這個在椅子裡躺了九個小時的人已經變成半個化石人,靠自己的力量是絕對起不來的。

  蔚冰一眼就愛上了這間餐廳。

  夜深人靜,從階梯走下餐廳的入口處,映入眼簾的是日式水池燈造景,眼前出現兩扇銅門。

  淩子湛觸碰右側石頭,門應聲而開。

  “嘩﹗”她發出一聲驚嘆,這設計太可愛了。

  穿梭過階梯迴廊,走入玫瑰花牆區,牆面是一片金屬,牆上有一朵朵的白玫瑰花,燈光打在牆面上,呈現了浪漫的風格,蔚冰雙眸又是二兄。

  “好別致啊﹗”她不停贊嘆。

  子湛看了瞳孔發亮的她一眼,發覺她好像很容易被所謂的“情調”給打動。

  因為離公司近,這裡他來過許多次,但打從第一次來,他就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今天當然也是,這表示他這個人有顆麻木不仁的心嗎?

  “兩位請──”

  侍者領位,他們在昏黃燈光下落坐,蔚冰興奮的感受著素雅簡單的浪漫氣息,連播放的輕音樂她都覺得詩意極了,好像置身在叢林雨夜裡。

  “大伯,你常來這裡嗎?”她覺得好福祉,在飢腸展轆時能坐在這氣氛寧謐的餐館用餐。

  “偶爾。”淩子湛真的很想板超臉,可是面對她一臉夢幻,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失蹤了那麼久,讓每個人都為她著急,他應該要好好責備她的,可是她的一句抱歉,他就把責備全都吞回去了。

  睡了那麼久,會餓也是應該的,要罵也得等填飽了肚子才來罵,加上她連連打噴嚏,這使得他不忍再苛責她,畢竟她還小啊……不不,她不小了。

  比子楷小一歲,今年二十六,她並不小,只是看起來小,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稚嫩的感覺,尤其是她專心聽人說話的時候,會瞪大了眼睛,就像大眼娃娃一樣可愛,當她看到漂亮的東西會下自覺的半瞇起眸子,然後軟軟的唇辦彎彎,露出欣賞的微笑……喏,例如現下,她的眸子就瞇了起來,不出他所料,唇辦也彎了。

  “大伯,你都跟誰來?女朋友嗎?”她認為這種浪漫的餐廳就該跟情人一起來,改天聚會時,她要推薦給天微她們,紫歆應該會喜歡這問餐廳。

  “我沒有女朋友。”自小看盡了父母的不恩愛,他對男女之情根本沒興趣,縱然有很多女人對他表示好感,他也從來不曾動過找個固定女伴的念頭。

  交往的目的是什麼?   

  不就是結婚嗎?他沒把握經營一個福祉的家庭,也沒把握給一個女人福祉,所以他寧可不婚。

  他不像子楷,兩人雖然在同一個環境中長大,但子楷沒他偏激,或許是小了他五歲吧,子楷懂事時,父母已經“相敬如冰”,他沒看到他們吵吵鬧鬧不堪的一面,他只是渴望家庭溫暖,渴望有人關懷他,才會不慎誤入歧途……

  “你沒有女朋友?﹗”蔚冰驚呼一聲,圓瞪的雙眸就像只凱蒂貓般可愛。

  他撇了撇唇。“有什麼問題嗎?”難不成這世上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

  “大伯,你事業有成,長得又這麼好看,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她不解地看著他問。  

  而且子楷說過,他大哥已經三十二歲了,如果現下不結婚生子,將來等他老時,孩子還很小,那會很麻煩,他可能會因為代溝而無法瞭解孩子在說些什麼……以上都是以前她奶奶還沒過世前,最常叨念她那年紀很大的姑媽的話,因為太常聽了,那邏輯已經深深烙印在她腦裡。

  聞言,子湛頓了一下。“你在恭維我?”

  說真的,他從來沒聽過這麼直接、詞彙又這麼粗淺的恭維,通常人們說他是青年才俊。

  “我在替你擔心。”蔚冰糾正。

  “哦?”他眼裡有掩不住的興味。“擔什麼心?”

  他這個人自恃甚高,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也認為自己可以獨當一面,他可不知道他淩子湛還有什麼可以令人替他擔心的,尤其這話是出自一個小女孩的口中,那就更令他好奇了。

  “是這樣的──”她調整了坐姿,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如果你現下戀愛結婚,最快明年孩子才會出生,那時你已經三十三歲了,等孩子國小畢業,你已經四十五歲,等他中學畢業,你已經四十八歲,等他高中時,你就超過五十歲了耶。”

  他笑了,為她那誇張的語氣和瞪圓眼睛的可愛表情。

  他舒服的靠向椅背,手指相觸成尖塔狀,微微一笑。“我沒說過我要孩子。”

  “你不要孩子?”蔚冰深吸口氣。

  在她的“福祉定律”裡,公主與王子結婚之後,過著福祉快樂的日子,而福祉快樂的日子裡有個很重要的元素,那就是小王子、小公主們的出生。

  從小到大,她都被父母昵稱為寶貝長大,他們鶼鰈情深,也對她呵護有加,雖然沒有兄弟姊妹,但她覺得自己很福祉,有座穩固又安全的堡壘,有對慈愛的父母,在她的世界裡,沒有壞人這兩個字,當然,也沒有“不要孩子”這四個字。

  “現下還有問題嗎?”他覺得好笑,他不要孩子對她打擊居然那麼大,她整張可愛的臉都垮下來了。

  “沒有……”蔚冰搖了搖頭。

  她覺得他很可憐,居然不要孩子,那他老的時候一定會無依無靠,在街上當流浪漢,如果生了病更可憐,沒錢吃飯加上沒錢看醫生……這當然也是她奶奶常念她姑媽的。

  他是子楷最敬愛的大哥,她絕不能讓他變成流浪漢,不能讓他的晚年變得孤苦無依……沒錯﹗子楷已經不在了,就讓她代替子楷為他大哥做這件事吧,她暗自下了決定。

  夜闌人靜,兩人並肩走出餐廳,微風,飄超了小雨,疏散了夏夜的悶熱。

  “大伯,謝謝你請我吃這麼好吃的晚餐。”她吃得心滿意足,連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她最喜歡一道名叫“浪漫芝心”的點心了,起司跟蝦仁包在酥皮裡,用心型的模型烤,端上桌是一個個的心型,既好吃又浪漫,害她都不太捨得吃,把玩了老半天才放進嘴裡。

  “這應該是宵夜吧。”子湛調侃道。

  “對濃。”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自己居然在會議室睡了那麼久,她就想找地洞鑽,幸好沒被公司的職員發現,不然就糗大了。

  兩人走到餐廳旁的泊車場,馬路上的車子已經很少了,雨勢有轉大的現象,他按了下中控鎖,驀然間,馬路上傳來劇烈的碰撞聲跟玻璃破碎聲,接著是尖銳的叫聲。

  蔚冰呆愣的看著大馬路,兩部車頭對頭的撞在一起,車身嚴重凹擠,駕駛座鮮血斑斑,血液和某部紅色轎車的破碎車體交織成一片刺目的鮮紅,她看到駕駛人的頭軟軟的垂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綿長的喇叭聲,她渾身驚顫,連嘴唇也失去了顏色。

  “子楷﹗”她的心狂跳不已,對著車子要沖過去。

  “你幹什麼?”子湛連忙攔腰抱住她。

  要命﹗她產生幻覺,竟把車裡的駕駛當作子楷,還想也不想的要沖過去,如果不是他,她已經沖過去了。

  “放開我﹗”她掙紮著,使盡力氣推開子湛,整個人像在燒一般,直直奔過去。

  居然被她給掙脫掉了?子湛的眉心瞬間打上十八個死結。“該死﹗”她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掙脫他,他真是低估她了。

  他連忙追上去,死命拖住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懷裡的她還在拚命掙紮,她像瘋了一樣,也像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受控制。

  “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淚水瘋狂的從蔚冰眼眶奔流而下,她嗚咽的哭喊著,不停拍打困住自己的他。

  “你冷靜一點﹗那不是子楷,子楷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他搖晃著她,大聲的告訴她。

  “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她幾乎是哭得上氣下接下氣,整張瞼都哭花了。

  他猛然舉手甩了她一巴掌。

  蔚冰呆了,她愣然的看著他,臉頰上有清晰的五指印,他不是打好玩的,他來真的,那一下打得她眼冒金星。

  “你給我聽好﹗子楷已經死了,那不是子楷,子楷已經死了,他的骨灰灑在布拉格︰水遠下會回來了﹗”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冰冷而真實。

  子楷死了……

  對,子楷已經死了,死在跟她度蜜月的第一天,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讓他開車的,如果她及時阻止,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大伯,我害死了子楷……對不起……對不起……”她軟軟的跪了下來,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子湛,眼眸裡滿是淚水。

  他渾身一震,面色慘白,心臟緊緊的縮了起來。

  不,不要自責,不要這麼自責,她讓他自慚形穢,在單純如白紙的她面前,他抬下起頭來。

  “不要再說了,我們回去。”他咬住嘴唇,扶起她,兩人走到車旁,他讓她坐進副駕駛座裡。

  他上了車,看到她淚痕猶存,心裡又劃過一痛。

  這傷,會在她心裡多久,他不敢去想。

  “睡一下,到了我會叫你。”他替她放平椅背,系上安全帶。

  蔚冰聽話的閉起了眼睛,剛開始她眉頭蹙得很緊,然後慢慢的放鬆,她進入了夢鄉,表情下再憂愁。

  他在紅燈停下時看了她一眼。

  睡著的她真像天使,姣好的面容潔白無瑕,他好像沒看過她化妝,此時此刻她眼皮上的濃睫就像戴了假睫毛一樣彎翹。

  為了讓她入夢,他特意在市區打轉,因為他知道,如果就這樣直接送她回家,她一定會睡不著,所以他才不停的在馬路上繞圈子。

  現下她睡著了,他總算可以把車開回家了。

  一路上思潮萬千,他不停回想她看到車禍後的回應,看來子楷車禍身亡這件事在她內心有著巨大的影響,他得請教幾個醫界的朋友,判斷她的情況是否該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

  細雨中,車子緩緩滑進宅邸的專用道,警衛監控室在看到他的車頭抵達後自動開啟兩道鐵門,他把車直接停在兩層洋房的大門口。

  停好車,熄火,他走下駕駛座,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替她解開安全帶,將她抱出車外,這才發現她輕得像片羽毛。

  她該吃胖一點,是在他家裡吃的不習慣嗎?嗯,有這個可能,他得記得吩咐廚房煮她愛吃的東西。

  將她抱上二樓,像熟睡的孩童一般,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

  他輕巧地將她放在床上,替她打開適中的空調,拉上繪有紫色薰衣草圖案的薄被。

  駐立在床邊,他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黯然地替她帶上房門離開,

  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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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3: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蔚冰從起床就開始咳嗽,但她堅持今天也要到淩揚集團跟子湛好好學習。

  “我認為你還是待在家裡休息比較好。”早餐結束前,子湛還在持反對立場,因為她幾乎五分鐘就打一次噴嚏,一定是昨天在會議室吹冷氣闖的禍,她染上感冒了。

  “大伯──”蔚冰雙手合十,眼裡寫滿了渴望。“拜託你讓我去,我保證絕對不會打擾到你,也不會再發生昨天那種事了。”

  她一直是個不懂事的女兒,以前也一直想逃避自己肩膀上的責任,可是她爸爸現下昏迷不醒,她想為他做點什麼,而早點學好如何管理一間公司,守住她父親的心血,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看她百般央求,子湛也只好勉強同意,但在去公司之前,他吩咐司機在藥局替她買了感冒藥。

  “謝謝你,大伯。”拿著感冒藥,蔚冰感激地看著他。

  其實他並不像她想像中那麼嚴肅,她昨天甚至還夢到自己是被他抱回房的,這當然很荒謬啦,不過那感覺還真是真實啊。

  “對了,今天我會問問我的醫生朋友,請他替你推薦一位心理醫生,如果你心裡有什麼不想告訴別人的事,可以去找心理醫生聊一聊,或許你會舒服一點。”他不經意的提起。

  “大伯……”她的眼眶紅了,因為感動,

  子楷死後,她本來不預期自己會習慣在淩家的生活,可是現下她完全推翻自己的想法了。

  大家都對她很好,真的很好,包括這個原本跟她不熟的大伯在內,他們都替她著想,為了怕她難過,家裡的下人連子楷的名字都迴避不提,她真的……好感動。

  因為感動的動力,一整個上午她都卯足了勁在認真學習。

  她咋舌於子湛的專業,也羞愧於自身對管理企業的貧乏,許多做事的方法和用人的理念她壓根兒就沒有,她要學的事還多著呢。

  上午過去了,中午他和業界友人有男性之間的餐會,她不能跟,秘書替她買了三明治,還沖了一大杯奶茶給她,她在他的辦公室裡吃。

  吃完午餐還有時間,她走出總裁室,溜到外面去透氣。

  淩揚集團的規劃很一致,辦公室只有簡單的白、黑、銀跟灰四色,連職員的製服也是灰色的,給人很沉穩的感覺。

  在二十二樓逛了一圈,她走樓梯下樓,二十一樓是一般職員的辦公室,她匆然覺得內急,便往女廁跑。

  “真想像不到天底下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才結婚一天就克死了自己的老公,然後還濃著臉皮留在夫家,現下更堂而皇之的跑來我們公司窩著,真不知道她安的是什麼心。”

  “聽說她現下黏著總裁,可能是害死了弟弟想嫁哥哥吧,不然像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有必要跑來我們公司上班嗎?”

  廁所裡的蔚冰愣住了,她本來要開門出去的,瞬間卻像雕像般動也不動。

  她們說的……是她嗎?

  直到幾分鐘之後,外頭不再有交談的聲音,她才失魂落魄的開門走出去。

  原來在外人眼中,她是這麼壞的女人。

  雖然她也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子楷,可是由外人口中清楚的說出來,原來這麼叫人難以承受。

  看著洗手台前的化妝鏡,眼淚不爭氣的沖進了她眼底。

  最近她好愛哭,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誰來告訴她,有沒有可以讓她不流淚的方法?

  她又鬧失蹤了﹗

  結束餐會,從秘書口中知道蔚冰從中午就不見人影之後,子湛就開始焦頭爛額的找她。

  手機沒開,皮包沒帶走,行方下明。

  “她不是還在感冒嗎?”他煩躁的問秘書。後者一臉無辜的看著頂頭上司,天知道她只是和同事出去用個午餐而已,嬌客就不見了,她也很無奈啊。

  他調閱出入錄影帶,發現她在下午一點十分離開公司,然後就不知去向。

  到底是發生什麼天大的事,她連說也不說一聲就離開這裡,她到底有沒有腦袋,不知道人家會擔心她嗎?為什麼她盡搞這些飛機?

  “我去開會,有她的消息立刻通知我。”四點,他在不得不進會議室主持會議前,嚴肅地吩咐秘書。

  然而這個絕頂重要的會議,他卻開得一點心情都沒有,他甚至沒聽到視訊那頭德國廠廠長在向他報告些什麼,他的一顆心全懸在蔚冰身上。

  該死﹗為什麼他一直想像她的老毛病又發作,而且是在一個沒人可以幫助她的地方,她因為吸入過多的氧氣而死掉,想到這裡,他的胃不禁緊縮起來,他媽的,他的想像力會不會過于豐富了?

  六點,會議終於結束,他一陣旋風般的回到辦公室。

  “還是沒有她的消息?”他問不敢下班的秘書。

  秘書怯生生的搖了搖頭,人不見了,她好像是罪魁禍首似的,她從來沒看過總裁對誰這麼緊張過。

  “算了,你下班吧﹗”他揮揮手,趕走讓他看了就煩的秘書。

  “是。”秘書如獲大赦的出去了。  

  子湛揉著太陽穴,夕陽餘暉在落地玻璃窗外渲染著天際,從高樓望下去,車水馬龍的馬路正開始進入下班的壅塞時段。

  她到底去那裡了?

  不死心的再試撥一次她的手機,仍然是得到未開機的回覆。 

  驀然間,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連忙拿出來看,卻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號碼,他向來是不接聽陌生號碼的。

  為了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他接聽了。

  “我是淩子湛。”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才怯生生地開口,“大伯……是我。”

  一瞬間,他感覺到胸口那塊大石落地了,放心之後,惱火跟著來。“原來你還知道要打電話來。”

  “對不起……大伯,你……可以來接我嗎?”

  他真的很想有個性的回答她,不要﹗

  但她可憐兮兮的聲音打敗了他的性格,他無奈的問︰“你在那裡?”

  “我在一樓的精品店。”

  “精品店?”他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他找她找得要死,她卻在逛精品店血拼?

  該死﹗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死定了﹗

  “你說你撞到玻璃門昏過去,直到剛才才醒過來?”他匪夷所思的看著一臉蓋愧的蔚冰。奇怪了,這麼離譜的事發生在她身上,為什麼他會覺得很理所當然?好像她這個人就會發生這麼莫名其妙的事似的。

  “嗯……”蔚冰的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

  原本她是很傷心的沖出了淩揚集團的大門,卻因為跑得太急,一頭撞上開在一樓商店街的精品店,接下來的事也是她醒過來後才知道的。

  “看到她撞到玻璃門昏過去,我也嚇壞了,連忙叫店員幫我把她扶進來,沒想到她一睡就睡了這麼久。”美女店主笑吟吟的對淩子湛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連禦 ,這間精品店是我開的,很榮幸認識你。”

  “幸會。”子湛伸手與她一握,旋即放開,“謝謝你救了我弟妹,我們就不打擾了。”

  可能是感冒藥的威力吧,否則不可能昏睡這麼久,這妮子專幹這種蠢事,幸好是撞到精品店,店主是女的,如果撞到酒店怎麼辦?不就被拖進去賣身了?她到底懂不懂照顧自己啊?

  “一點都不會打擾,蔚冰很可愛,我才在猜她是不是大學生呢,想不到她已經結婚了。”連禦 微笑說道。

  “連姊……”蔚冰不想對人有所隱瞞,她想告訴救命恩人,她不但結婚了,而且現下的身分是寡婦,可是淩子湛比她早一步開口。

  “她看起來確實很年輕。”

  “如果淩先生賞臉的話,我作東,大家一起吃頓便飯如何?”連禦 笑睇了蔚冰一眼。“我知道隔壁有間很棒的義大利餐坊,蔚冰還沒醒過來時,肚子就一直咕咕叫了,我想她一定很餓。”

  聽到連禦妓這麼說,蔚冰整張臉從脖子紅到了耳朵,她有點尷尬的咳了咳。

  真是丟臉,連睡著也在肚子餓,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她都不敢看她大伯的回應,他一定很以她為恥。

  “要吃飯的話當然是我作東才對。”人家話講得那麼明,子湛推無可推,只好答應了。

  “那太好了,我們現下就去吧,等到七點多可就一位難求了哦。”連禦 笑盈盈的拿起皮包,朝著淩子湛風情萬種的一笑。

  她真的很幸運,早聞這棟大樓的金主淩子湛是個黃金單身漢,不但多金,還俊酷非凡,她一直苦無機會結識,想不到誤打誤撞被她救到了他的弟媳,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他了。

  “說吧。”

  結束一頓被連禦 不斷放電的無趣飯局,兩人回到辦公室拿東西,他劈頭就這麼問蔚冰。

  蔚冰頗感意外的愣了一下,她悄悄抬眼,悄悄覷著他冷峻的五官,他好像很生氣,且彷彿能看出她的心思似的。

  “說什麼?”她幾乎不敢抬頭,雖然知道自己下午的行為交代不過去,可是她真的不想說明。

  “別裝傻,我要知道你跑出公司的理由。”他盯著她不肯正視他的眼睛。“告訴我,有人膽敢欺負你嗎?”

  她深吸了口氣,立即抬起頭來看著他。“沒有,沒有人欺負我,真的沒有。”她自己不知道,因為說謊,她臉都紅了。

  子湛瞇了瞇眼。“那麼是什麼原因?你總不會為了要撞玻璃門而跑出去吧?”

  她低頭,垂視自己的手指。“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出去透透氣……”

  “還說謊?”他嚴厲地打斷她的話。“你最好老實說,不然我就當成有人在欺負你,明天我從何秘書開始開除,直到找到罪魁禍首為止。”

  “不不﹗大伯,你不能這麼做﹗”她急切的說︰“其實真的沒什麼,我只是在化妝室裡聽到一些不想聽的話,所以跑了出去而已,真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不要找他們麻煩,我會很過意不去﹗”

  “你不想聽到的話?’他立即抓住了重點。“比如什麼?”

  蔚冰蹙眉搖著頭。“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說﹗”他的聲音提升了。

  她終於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也終於意識到他跟子楷是不一樣的,她不想說的事,子楷從來不會勉強她,而他──顯然剛好相反,絕對要逼她吐實。

  “你答應不找任何人的麻煩,我才告訴你。”這是她唯一的堅持。

  他端詳著神色認真、故作鎮定的她,挑了挑眉。“你在跟我談條件?”

  “我只是……”被他看得臉越來越熱,她尷尬的低語,“我只是不想有人再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再?”她說的是這個字,沒錯吧?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就像我害死子楷一樣。”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說過,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我再清楚的告訴你一逼,子楷不是你害死的,他死於車禍,而車禍是場意外。”

  講久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快相信這種說法。子楷是死於意外的車禍,不是他害死的……然而千真萬確的事實是──子楷確實是他一手逼死的,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難以掩蓋的痛。

  深吸了口氣,他強忍住心中的刺痛。“好了,不要談那些不愉快的事了,現下告訴我,你聽到了什麼。”

  蔚冰潤了潤唇又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把聽的那些話說了出來。

  聽完,他的臉很沉,他的眼睛在冒火,他的模樣讓她急了。“大伯,你答應過我不找任何人的麻煩……”

  “我沒答應。”他冷冷的打斷她。

  她瞪圓了眼,努力回想他們的談話,他好像真的沒有答應過她耶……

  “不可以﹗你不可以開除她們﹗”她焦急的說︰“她們只是隨口講講而已,她們並不知道我在裡面──”  

  “不必你教我怎麼做,我自有分寸。”他截斷她的話,傲然道︰“現下,拿起你的皮包,我們回家吧。”

  蔚冰苦惱的看著他,知道自己又做錯了。

  撞到玻璃門昏倒的隔天晚上,她接到連禦 的電話。

  “蔚冰,我是連姊,有一件事想麻煩你,可能很唐突哦,你聽到不要嚇到了。”她在電話那頭笑吟吟的開口。

  半躺在床上的蔚冰,連忙擱下看了一半的愛情小說。“什麼事?連姊,你儘管說,我幫的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幫忙。”

  “是這樣的,昨天見過淩總裁之後,我很欣賞他,想和他做個朋友,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我呢?”

  她張大了嘴闔不上。“連姊,你、你沒有男朋友嗎?”像她這麼美,又有自己事業的美麗女強人,身邊居然沒有伴侶?

  “是啊。”連禦蚊笑了笑。“因為我每天忙於工作,都疏忽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今年都快三十了呢,昨天看到淩總裁,我真的有遇到真命天子的感覺,或許這就是緣份吧。”

  就是這幾句話打動了蔚冰。“好浪漫哦……”她這個人最“宿命論”了,她總認為一切上天自有安排,再怎麼強求也沒用,如果第一眼就看上,那一定是老天的安排。

  於是她答應促成兩人交往,還打包票一個星期之內會安排他們約會,這也剛好符合了她不讓子楷的大哥晚年孤苦無依的誓言。

  然後,她就一直在找機會開口提這件大事。

  場景一,隔天的早餐桌上──

  “大伯早安,昨晚下雨了,睡得好嗎?我睡得很好,像這種時候如果身邊有個伴侶的話,將會格外溫馨──”

  “該死﹗”淩子湛的右拳忽然重重落在桌面,他盯著報紙經濟版的那雙黑眸好像快冒出火來,蔚冰嚇得馬上噤聲。

  就見他立刻拿出手機撥號。“何秘書,馬上替我找一個名叫劉長治的記者,我要問問他對我們淩揚集團的‘偏見’究竟從何而來﹗馬上﹗”

  想必有人惹毛他了,像這種時候還是乖乖的少出聲為妙。

  蔚冰安靜的端起馬克杯喝她的奶茶,杯沿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她偷偷觀察著他,看到他眉心打結,表情不爽,她吞了口唾 ,決定下次再提,以免掃到颱風尾。

  場景二,中午兩人一塊兒用餐的西餐廳──

  “大伯,我覺得這家的牛排真是太好吃了,像這種時候,如果有個心愛的人一起分享那就更好了──”

  “孟總經理,好久下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就見他霍地站了起來,俊臉露出微笑,伸手和一名西裝畢挺的中年人大力握手,兩人開始聊天。

  蔚冰沮喪得想拿餐巾紙悶死自己,看來他們敘舊一時半刻是不會結束的,她只好再找機會了。

  場景三,回家途中的車上,司機駕駛,兩人坐在後座,紅燈時,旁邊是問花店

  “大伯,我覺得櫥窗裡那些玫瑰好美哦,這種季節最適合送花了,如果有個對象可以送,那一定很美好……”

  “啊──”這次發作的是司機,兩人連忙探頭關心。“怎麼了?”

  “總裁──”小張額心冒汗。“我忽然肚子痛──”

  淩子湛點點頭。“知道了,找個地方上廁所吧,我記得前面就有加油站。”

  “謝……謝謝總裁……”

  這次當然也被列為失敗了。

  場景四,星期天,兩人在101裡逛,他說她需要添購一些正式的套裝,她的穿著都太夢幻了,不符她總裁的身分──

  “大伯,你看,這戒指好美,如果戴在心愛的人手上一定更加出色,你要不要考慮看看和一個很優的女生交……”

  “是,我是淩子湛。”他忽然接聽來電,害她一個人演獨腳戲,講不下去,只好不了了之。

  “大伯──”她好想哀嚎哦。   

  場景五、場景六、場景七……總之,不管她在什麼場合,什麼時機開口要提連禦 的事,都會有突發狀況將一切打斷,這也算是命嗎?難道是老天在警示她,他跟連禦 沒有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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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五天后,她自覺做得不著痕跡,但是星期假日這天──

  “大伯,七夕情人節快到了耶──”她指著電視上播出的金飾廣告,起勁地說道︰“我覺得情人節就是要和情人共度,而且人到了適婚年齡就該找個對象……”

  “你到底想幹什麼?”坐在沙發裡的他,從商業週刊裡抬起頭來看著她。“怎麼,你在當男生女生的主持人嗎?”

  “咳咳咳﹗”蔚冰咳了咳,瞪圓了眼,嘴巴張成o型。“你知道這個節目?”

  啊,這不是重點,但她還是有點被嚇到,堂堂的淩揚集團總裁居然知道這種節目?跟他的企業形象太不符了﹗

  “你不是有在看嗎?”他撇撇唇,他也是因為她在看才注意到那個節目的。

  “對啊,我覺得男生女生好浪漫哦。”蔚冰臉上出現夢幻的神采。“不認識的男女可以在瞬間愛上對方,有時候他們的對話也好好玩,我覺得沒有男朋友或女朋友的人都可以去上那個節目,因為是公開的,比較不會被騙……惡──”

  她忽然作惡了一下,連忙搗住嘴巴往洗手間沖。

  她作惡的模樣很可疑,他的臉色馬上顯得凝重。

  沒幾分鐘,蔚冰回來了,她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眼神。“可能是吃壞肚子了,腸胃不大舒服。”

  他還是沒說話,心中卻升起一個不好的第六感,她該不會……

  他決定弄個清楚,再任腦中盤旋這個問號,他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回書房親自撥了一通電話。“我找朱博士,我是淩揚集團的淩子湛。”

  當他再回到客廳時,她正抱著一桶霜淇淋在消暑,他想也不想就奪下她懷中那桶香草霜淇淋。   

  稍有常識就知道,她的狀況不能吃冰的,冰的東西對胎兒不好。

  “大伯──”蔚冰驚詫於他粗魯的舉動,她眨了眨眼,很快意會過來,“大伯,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吃霜淇淋,其實你不必用搶的,直接告訴我,我會分你一半。”

  子湛像沒聽到,他嚴肅的看著她。“去換件衣服,我們去一個地方──呃,最好是穿裙子。”

  她眼睛一亮。“要去舞會嗎?”

  他翻了個白眼。“不是。”

  “哦¯¯”她有點失望,以前爸爸管的嚴,她都沒機會參加舞會,她一直夢想著能去參加灰姑娘遇見王子的那種舞會。

  “你等等,我這就去換衣服。”她換了外出服,而且聽話的穿了裙子。

  她下了樓,看到坐在沙發裡的他在沈思,蹙著眉,手裡夾著的煙都快燙到手指了,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伯,這樣可以吧?”

  他驀然回神,連忙按熄煙蒂,看到她穿了裙子,才起身。“走吧。”

  蔚冰跟在他身後,走出大門時,他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下麵有階梯,小心點。”

  她聞言愣了愣。

  階梯不是老早就存在了嗎?為什麼今天要特別叮嚀她,好奇怪哦。

  可是,因為他神色太凝重了,所以她什麼也不敢問,坐上由他親自駕駛的車,來到一間大型教學醫院。

  “大伯,你生病了嗎?”她關心的問。

  “沒有。”他停好車,鬆開安全帶。“下車吧。”

  看他臉色越來越不好,她也不敢再多問,他步履大,她小跑步地跟上他,卻被他轉身瞪了一眼。

  “你在做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跑步,如果孩子掉了怎麼辦?

  “我……我沒做什麼啊。”蔚冰有點嚇到,他的眼神好嚴厲,咄咄逼人,奸像她泛了什麼錯。

  “走慢點﹗”他蹙著眉,索性拉起她的手,自己也放慢了腳步,而且還是超級慢的那種,活像在太空漫步。

  “大伯……”她覺得怪怪的,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小心翼翼,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得了重病的老人家。

  “閉嘴﹗”他已經夠煩夠亂的了,她最好不要再試圖對他說那套找個伴侶的鬼話,不然他保證翻臉。

  “好……”她的聲音漸漸隱沒,乖順地任他牽著走進醫學大樓。

  蔚冰尷尬的垂著頭,看診室裡很安靜,只有三個人,就是她和大伯,還有她面前那位看起來落落大方的開朗女醫生。

  據她大伯剛剛的介紹,醫生是他好友的太太,也是婦科威權,目前在這間大型教學醫院的婦產科擔任主任的工作。

  然而……“其實我不需要檢查……”蔚冰絞著手,她的眼睛只敢看著自己的小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朱蕾看著眼前忐忑不安的小女人,她笑了笑道︰“洪小姐,為了確定你是否已經受孕,驗尿是最方便的方法,不會很可怕,你就跟護士小姐一起去吧。”

  她把頭垂得更低。“真的不用了,醫生……”

  “你就去吧﹗”子湛出聲了,他們已經在這裡僵持了三十幾分鐘,她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不願意去做檢驗,他真的快抓狂了。

  “真的不用,大伯……”要她怎麼開口呢,這真的很難以啟齒。“我只是吃壞了腸胃,所以你們就不要擔心了,我沒事,真的沒事。”

  “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他鏗鏘有力地說。

  “大伯──”她哀求的抬眼看著他,做垂死掙紮。

  子湛冷然說道︰“這樣看我也沒用,這件事茲事體大,不能等閑視之,子楷已經過世了,你要不要生下他的孩子都需要從長計議,所以現下不要跟我討價還價,馬上去驗尿做檢查﹗”

  他的心情很複雜,就在他發現自己對她有異樣感覺時,她狀似懷孕,他的心情真的很難形容。

  “噢……怎麼會這樣?”她軟軟的垂下頭,很沮喪。  

  半晌之後,她抬起頭來,怯怯地要求,“大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單獨跟醫生說幾句話呢?”

  “當然可以。”爽快回答的人是朱蕾,她對那個躁急的男人示意,“子湛,你就先出去一下,讓我和你弟妹聊聊。”

  他狐疑的看了蔚冰一眼,她不會想搞什麼鬼吧?

  “我去外頭抽根煙。”他對著朱蕾說話,但眼神卻在警告蔚冰。“如果她膽敢叫你幫她把孩子拿掉,你就按消防警報器,我會馬上回來這裡狠狠的教訓她。”

  “你真是的,出去吧。”朱蕾又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趕人。

  他又看了活像罪人的蔚冰一眼,撇了撇唇,這才舉步離開診問。

  朱蕾啜了口咖啡,她鼓勵蔚冰道︰“現下沒人了,說吧,我很好奇有什麼事是不能當著子湛的面說的?你可以信賴我,沒有經過你同意的話,我絕不會洩露出去。”

  蔚冰的臉驀然間紅了。“其實……醫生……”她欲言又止。  

  朱蕾看著她臉上那可疑的紅暈,更加好奇她要說的是什麼事了。

  她的紅潮一路從雪頸紅到了額心,頭幾乎快垂到地上去了,她小聲地、扭捏不已地說──

  “我還是個處女。”

  她還是個處女,所以,是他搞了個大烏龍。

  從醫院回到家裡的一路上,子湛都蹙凝著眉宇,他覺得自己做了件很白癡的事,他怎麼會逼一個處女去婦產科驗孕呢?

  都怪她,沒跟子楷發生關係就說出來嘛,他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因為他原先也不抱著子楷會那麼快把她當老婆看待的心態,所以他們沒有初夜,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告訴朱蕾,交往期間,子楷都只與她牽手搭肩,最多只有禮貌的道別晚安吻,而且不是吻兩頰就是吻額際,子楷從來沒有冒犯過她。

  新婚之夜,雖然是在宴客的豪華飯店蜜月套房度過, 子楷喝醉了,整夜不省人事,隔天他們就出發前往羅馬,然後一下飛機,那場致命的車禍就發生了。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所以她沒懷孕,因為一個處女是不會懷孕的,她是,真的吃壞肚子了。

  豬頭﹗他覺得自己是個豬頭,整個下午他都在懊惱自己不該逼她去婦產科,懊惱自己勾起了她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傷心事,也氣自己居然因為她沒懷孕而松了口氣,也就是說,他根本不希望她懷孕嘍?

  他不想承認,卻是個事實,所以他一直緊抿著唇在自我譴責,看在蔚冰的眼裡卻以為他生氣了,因為她沒有為子楷留下子嗣而生氣。

  吃完午飯,她不安的躲回房間裡,但小妹卻不肯陪她待在房裡,它東跑西跑靜不下來,居然趁她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溜出了房間。

  “小妹﹗”她追下樓去找它,她的聲音讓獨坐在吧台前沈思的子湛猛然抬起頭來,他手執一杯白蘭地,才喝了幾口。

  她,清新得像朵小花,一身乾淨水靈的氣質讓人很難忽視。

  青烏如瀑的及肩長髮柔順的披在肩上︰心型的嫩白瓜子臉,白色短袖上衣露出纖細的手臂,及膝裙下是一雙粉紅色的家居布拖鞋,裙下的小腿白皙纖細,既柔和又甜美,她彎身抱起調皮的吉娃娃,松了口氣的美顏綻出一抹放心的微笑,粉紅的唇揚成新月狀,他的心咚的一聲,竟不自覺加快了跳動。

  “大伯,不好意思,小妹打擾到你了……”說時遲那時快,吉娃娃忽然掙紮,怕它受傷,蔚冰連忙蹲下來,就在這個時候,小妹從她懷裡跳了出去,跑到了吧台下,子湛的腳邊。

  “小妹﹗不可以﹗”安嬸說大伯不喜歡小動物,是因為她才勉為其難讓小妹住進來的。

  然而吉娃娃卻不聽她的,逕自咬著子湛的室內拖鞋,看到他臉色大變,蔚冰連忙跑過去抓狗。

  “小妹﹗不要鬧了﹗”她心急的追著小妹,而小妹卻快樂的跟她玩捉迷藏,它繞著吧台椅轉圈圈,以致於蔚冰必須匆左匆右的攔截它。

  “抱歉,大伯……”她尷尬的對子湛擠出心虛的笑,暗自懊惱小妹也太不給她面子了,居然都不聽她的,好丟臉啊。

  “小妹﹗快點出來啦﹗”她緊張的屏著呼吸試圖誘導狗狗回到她懷中,沒料到小妹忽然跳到她兩腳之間,為了避免踩死迷你的它,她失衡了﹗

  “哇──”

  她粉唇微啟,杏眼微睜,一頭撞進一副偉岸胸膛,小妹興災樂禍的跳開了,在旁邊汪汪叫。

  她整個人倒在子湛懷裡,他本能伸手扶住她,纖細的骨架、圓挺的雙峰,淡淡馨香沁入他鼻息之中,不是香水,是清爽的發香,近看她更是膚若凝脂,他有些激昂,胸口泛起奇異的感覺,慾望瞬間盤旋在他身體裡。

  “抱歉,大伯,我不是故意的……”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讓她莫名暈眩,她雙頰酡紅,窘迫的從他懷裡站起來,因為和他貼靠得太近了,紅暈從耳後往下擴散,直紅到腳指頭去。

  看到她臉紅,他臉上的肌肉頓時僵住。

  該死﹗他是怎麼了?她可是他的弟媳﹗但她那幾可盈握的腰卻讓他產生了感覺,他竟想牢牢將她抱在懷裡,然後,熱吻她﹗

  蔚冰的耳根子不停發熱,她不敢看他,滿臉的羞窘,客廳裡一片沉寂,她都快聽到自己如擂鼓動的心跳聲了,幸好他的手機響起。  

  他離開吧台接聽電話,她連忙抱起害她闖禍的小妹逃上樓,雙頰不斷發燙,不敢再回頭看他。

  好奇怪,太奇怪了,這種奇異的感覺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跟他面對面的時候,她渾身一直發熱,熱到她覺得自己好像快爆炸了……

  “少奶奶,你怎麼了?”小芳正要下樓,和她擦身而過時停了下來。

  “沒、沒有啊。”她的小臉爆紅,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芳看著她。“可是你把狗倒著抱。”

  “啊?”她低頭一看。

  可不是﹗她真的把小妹倒著抱,要命﹗它一定快腦充血了。

  “謝謝﹗謝謝你﹗我沒注意﹗”她連忙把小妹倒過來抱好,一溜煙的跑回房裡去了。

  已經多久沒有失眠的經驗了?

  忙碌的工作使他一天只有五、六個小時的睡眠,他幾乎都是一沾到枕頭就睡著。

  今晚他失眠了。

  白天發生的小插曲著實困擾了他,他不懂自己怎麼會對蔚冰產生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不該存在,他一定是瘋了。

  折騰了整整三個小時,他終于霍然起身,不再堅持自己應該睡覺。

  牆上的時鐘顯示現下是淩晨三點半,他走進浴室盥洗。

  不打擾小張的睡眠,如果他自己開車到公司,不塞車的時段約莫要三十分鐘,也就是說,四點半以前,他將會坐在辦公室裡看第一份早報。

  好吧,四點半就四點半,這並不會太離譜不是嗎?淩揚的改革時代,他甚至有過淩晨兩點就到公司坐鎮的紀錄。

  他說服了自己,然後換上西裝,拿起車鑰匙,正準備要出門時,急促的連續叩門聲十萬火急的響起。

  “大伯﹗大伯﹗”

  是蔚冰的聲音──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火速開了門。

  “大伯……”門外,她抱著吉娃娃,淚眼蒙朧,臉色白如雪,粉唇輕顫著。“小妹不舒服……它好像很難受﹗怎麼辦?怎麼辦?’

  他松了口氣,原來下是她有事,這樣就好。

  他的視線被動的瞥向那只瑟縮在女主人懷裡的小狗。

  他向來對動物沒有感覺,也不認為一隻狗不舒服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他更不解她怎麼可以為了一隻狗七早八早來叩他的門?

  可是,她在哭。

  她該死的哭得慘兮兮,就像她的親人要離她遠去永遠不再回來一樣。

  他對狗的死活無動於衷,但是她的淚水打動了他,她無肋的模樣令他無法坐視不理。

  “你冷靜一點。”他的手落在她纖弱的肩上,語氣堅定。“我送你去獸醫院”你知道那裡有獸醫院嗎?”

  她迅速抹去眼淚,臉色發白的忙點頭。“知道﹗我知道﹗”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粉色夢幻睡衣上。“去換件衣服,你穿這樣不能出門。” 

  “好﹗”蔚冰含著淚水,順手把小妹交給他。“大伯,你幫我抱著小妹,我這就去換衣服﹗”

  僵硬被動的接過那只像外星生物的怪傢夥,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狗,他發願這也將是最後一次。

  “很抱歉,洪小姐……”

  當接近天亮,獸醫遺憾地如此宣佈時,子湛看到她的表情恍如天崩地裂,如果不知情的人,準會以為是她昏迷的父親往生了,

  “不……”殘破的聲音啞啞地從她幹澀的喉嚨進出,她的粉唇失去了血色,源源不絕的淚水從她紅紅的眼眶之中奔流而下,爬滿了面頰。

  他的胃一緊。她無法接受事實的模樣競令他感到心疼極了,他不知不覺的將她攬進懷裡,希望自己可以讓她不要這麼難過。

  “別哭了,人死……呃,狗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老天,輕拍著她顫抖不已的纖弱背心,他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蠢極了,他竟跟她一起瘋,說得好像死的真是人似的。

  “小妹死了……嗚嗚……小妹死了……”她哭得聲嘶力竭。“姊姊對不起你……都是姊姊不好……我應該早點發現你下舒服才對……嗚……”

  她伏在偉岸的胸膛裡盡情哭泣,她這個宿命論者開始有了不好的聯想,小妹是父親送她的禮物,如今小妹死了,這是否代表著她與父親的父女緣份也要斷了?

  哦﹗不﹗

  她的心劃過深深的刺痛,她什麼都可以失去,她可以不要地位,不要金錢,就是不能失去對她最重要的爸爸﹗

  “爸……爸……”她的口裡開始呼喚起父親,他的胸襟已然濕了一片。  

  他不能瞭解,究竟是他淩子湛冷血還是她感情豐富?因為一隻狗死了就傷心成這樣,他的腦中湧現一個畫面,那是子楷死後,他飛抵羅馬,在醫院見到她的第一眼。

  她蒼白瘦弱,整個人比她當新娘子那天消瘦了一大圈,心型臉蛋變尖了,連黑眼圈都跑出來。

  當時他頗感訝異,才相親交往三個月,她對子楷竟有那麼深的感情,現下他才恍然大悟,她是個感情豐沛的小東西,恐怕任何事物的消逝都會令她無比感傷吧?

  “爸……”蔚冰哭喊著,氣息漸漸虛弱,他忽然發現懷裡的她不大對勁,連忙扳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她又出現換氣過度的症狀了。

  “快﹗快﹗給我塑膠袋﹗”他急促命令著呆若木雞的年輕獸醫。

  “哦──”獸醫連忙翻箱倒櫃。“找到了﹗找到了﹗”他趕快把塑膠袋遞過去,雖然他不知道那是要做什麼用的,不過看這往生狗的家屬好像很急,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來,放慢呼吸──”他把塑膠袋蓋在蔚冰的口鼻,引導她呼吸的步驟,事實上,為了她,他研究過這種病。

  然後他瞭解,基本上這不是一種疾病,而是一種心理現象,也不是精神疾病,只不過依照正常程式,人呼吸是吸進氧氣,呼出二氧化碳,這兩樣東西在人體中有一定的比例,但是當情緒太緊張、哭泣、憂慮、興奮或激動時,可能會造成人呼吸急促,這時就容易吸入過多氧氣,造成體內酸鹼不平衡,此時只要用塑膠袋或紙袋罩口,把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回來就不會再繼續不舒服了。

  至於她為什麼會這樣?他還沒找出原因,或許就是因為她感情太豐富了吧,連只狗死掉也能傷心成這樣,就不難想像日常生活中的悲歡離合會多麼令她忽悲匆喜的難以承受了。

  輕撫著她漸漸平複下來的纖背,鬆口氣的同時,他也發現了一個事實。

  如此緊張著她的自己,已經愛上了她,不管他再怎麼不想承認,事情還是發生了,愛情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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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四天后,子湛買了一隻狗回家。

  一隻咖啡色花紋的短毛吉娃娃,是個男生,個性很活潑,對著人吠叫時雄糾糾氣昂昂的,他有點緊張和不安,這是他第一次買狗……不,應該說這是他第一次買東西送給女人,他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回應,或許它根本就取代不了原本那只狗,但他還是想試試,希望這只新拘能安慰她,讓她從傷心的谷底振作起來。

  事實上,他想過各種讓她再開心起來的方法,但就是不包括再買一隻狗,除了他本身不喜歡小動物之外,他也不認為一隻陌生的新狗可以取代小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是看她鎮日茶飯不思,看著小妹的照片掉淚,他才會姑且試之。

  “少夫人呢?”因為太傷心了,這幾天她都待在家裡悼念小妹,沒有跟他去公司學習。

  “還是把自己關在房裡掉眼淚。”安嬸嘆氣道︰“看來少夫人真的很愛小妹,她幾乎部下吃東西,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她會把身體弄壞,少爺,你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逗她開心嗎?”

  聞言,他更加確定自己買狗的舉動是正確的,提著裝狗的籃子,他興匆匆的上樓敲她的門。

  “請進。”門裡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清了清喉嚨,作好心理準備之後,轉動門把。

  “聽安嬸說,你又沒吃東西了。”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是責備的,不夾帶太多關懷。

  “抱歉,大伯,我沒胃口。”她幽幽的垂著眼瞼,手裡果然握著小妹的“遺照’,表情十分哀傷。

  他大步向前,走到床邊,將提籃擱在床上,放在她面前。“打開看看。”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等她動手,那籃子自己有了動靜。   

  她眼睛不眨的看著那只籃子,還有那顆從籃裡好奇探出來的小頭顱,她驚呼一聲,雙手搗住了唇,雙眸訝異的瞠圓了。

  “它是……”蔚冰心裡一陣激蕩,又悲又喜,眼淚不爭氣的滑了出來。

  “你的。”他的唇揚起了一記微笑,為她明顯動容的回應而開心。

  “我的?真的是我的?”她的小臉閃閃發亮,也不管眼淚滑下了面頰,很快地抱起那只吉娃娃,欣喜若狂。

  “小妹﹗小妹﹗”她不斷呼喚著亡犬的名字,不停親吻著小狗,又哭又笑的對它說話,“你好壞,這麼多天不回來,姊姊好想你也好擔心你,怕你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出了什麼意外,你聽好,以後絕對不可以再自己亂跑了,知道嗎?”

  他知道她把新狗當成了小妹的替身了,但他沒有開口糾正她,就由著她吧,只要她能為自己太過傷心的情緒找到退場門就好。

  他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感覺到她好可愛,抱著一隻狗盡訴情裹的她真的好可愛。

  對著小狗拉拉雜雜傾訴了好久好久,蔚冰終於抬起了頭,她的眸心閃亮,眼底眉梢洋溢著喜悅,她微笑看著他,徽求他的同意。

  “大伯,我可以也叫它小妹嗎?”

  他看著她容光煥發的美麗臉龐,呼吸一窒。“當然可以。”他真的做對了,這種感覺竟比他談成一筆大生意還要叫他興奮莫名。

  她開心的笑了,天真的提議,“那我們一起做它的爸爸媽媽好不好?”

  幾下可察的,他微微僵了一下,喉頭一緊,俊顏驀然漲紅了。

  一起做它的爸爸媽媽?

  這代表了什麼?

  “好嗎?大伯?”她的聲音清麗而悅耳,她坦率的說道︰“我們一起做它的爸爸媽媽,一起保護它。”

  看著她眼裡閃耀的光華,他被動的點了點頭。“好。”

  “太好了﹗”她歡呼一聲。

  看到她被喜悅所籠罩著,看到她輕撫著狗毛的模樣那麼溫柔可愛,他覺得自己好像也開始愛狗了。   

  隔天,他在百忙之中接到小妹媽媽的電話,她約他這個新科爸爸吃晚飯。

  雖然他們根本每天都在家裡碰面,有時候更是早餐、晚餐都會一起吃,可是她的主動邀約還是讓他打從心裡想唱歌,因為這意義非凡──他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他很趕,趕著在七點以前將工作結束,趕著赴七點的晚餐約會,為了不讓她餓肚子,他完全不守交通規則,拿自己寶貴的性命在尖鋒時段亂闖紅燈,還硬擠出時間繞去花店買了花。

  終于,華燈初上,他準時抵達位於陽明山上的餐廳門口。

  這間餐廳有個很浪漫的名字,名叫“雙魚花園咖啡館”,他知道她不愛 咖啡,但喜歡沉醉在咖啡館特殊的氛圍中,想必就是這間很希臘的咖啡館被她雀屏中選的原因吧。

  在侍者的引位下,他走到臨窗的座位。

  然後他看到了,看到那兩個對坐著正相談甚歡的女人,他愣了兩秒鐘,隨後就覺得被自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大伯,你來啦。”蔚冰朝他愉快的微笑,絲毫沒感覺到他臉部的肌肉在抽動。“你還記得連姊吧?今天是她生日,她只邀請了我們兩個,等一下我們一起為她唱生日快樂歌好嗎?”  

  “你好,子湛──我可以這麼叫你嗎?”連禦 笑容可掬。“當蔚冰告訴我,你願意過來替我慶祝生日時,我真的好高興,謝謝你﹗對了,這束花是要送給我的嗎?”

  弄懂怎麼回事後,他在瞬間武裝起自己,順水推舟的把花遞給連禦 。“生日快樂。”

  白癡﹗他在做什麼?他居然蠢到買了束粉紅玫瑰來送給自己的弟妹﹗

  而她又在做什麼?擅作主張替他安排相親,她真的很知道該怎麼惹火他,她令他一顆火熱的心霎時都冷了,冰了,結凍了。

  他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但他還是坐了下來,點完餐後,靜靜聽著連禦奴說話,雖然那些話左耳進、右耳出,他表現得一點也不熱絡,但她還是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

  這個聒噪的女人,他敢打睹她前世一定是個啞吧,這輩子才會那麼急於說話,那麼急於將自己攤在一個幾乎足陌生男人的面前。

  回程的路上,他面無表情的開著車,在宅邸前嘎地一聲急速將車停住,若不是有安全帶綁著,蔚冰認為自己準會從前檔玻璃飛沖出去。

  “大伯……”她驚魂未定的看著他。

  “你下車﹗”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命令。

  她慌亂的瞧著他。“你不進去嗎?大伯……”她知道沒經過他同意就擅自安排他和連禦 見面很不應該,可她也是逼不得已的。

  連禦 約她去店裡喝茶聊天,然後半開玩笑半強迫的要她打電話約他出來吃飯,還不準她告訴他,晚上吃飯的是三個人,她真的是對連禦 笑臉提出的要求毫無招架之力,不知不覺就被她押著打了電話……

  “對不起,大伯,我知道我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嗎?”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真心希冀得到他的原諒。

  “我叫你下車。”他再次冷聲道。

  他冷酷的視線叫她一縮,雖然自知理虧,但淚水終於還是飆出了眼眶。

  蔚冰烏黑的大眼蓄滿了淚,他好凶,他一定很生氣……不能怪他,都是她不好,是她自作主張,她活該。

  吸吸鼻子,她默然下了車。

  幾乎是在她雙腳著地的那一剎那,他就高速駛離她的視線之內,留下滿心懊悔的她獨自站在黑夜裡。

  夜深了,他還沒有回來。

  回房之後,打從洗完澡開始,她就一直站在窗邊張望,等待他回來。

  可是他不知道去那裡了,居然直到現下還不回來,都已經兩點半了,他明天不用上班嗎?

  “唉……”她無奈的嘆息,有些憂心仲忡,不知道他到底人在那裡,打他手機也不接,她真的好急。

  “小妹,大伯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對不對?”她又想嘆氣了,這個晚上,她嘆的氣比過去兩個月來還鄉。

  手機驀然響起,她幾乎是沖著去接,或許是他回她電話了,因為她有在他的語音信箱留言。

  “大伯﹗”她脫口喊道。

  “乖¯¯”裘素笑嘻嘻的說道︰“可惜我不是你大伯。”

  “裘姊──”蔚冰有點驚訝她怎麼這麼晚打來給她。“有事嗎?”

  “我剛和紫歆、天微MSN,我們決定這個禮拜來個姊妹兼寵物的聚會,所以就急著打給你,問你有沒有時間參加嘍,誰叫大小姐你自從住進淩家之後都不上網,你啊,快跟時代脫節了啦。”

  事實上是她們幾個決定買只新寵物給蔚冰,所以才想把她找出來,小妹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她們想好好安慰她。

  “在那裡聚會……”蔚冰問道。

  “現下這個已經不是重點了。”裘素明快的打斷她。“告訴我,你為什麼三更半夜在等你大伯的電話,不尋常哦。”

  她又嘆了口氣。“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一件令他很生氣的事。”

  “哦?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她很好奇,像蔚冰這種膽小如鼠又溫溫雅雅的女孩,能怎麼惹那個有“魔鬼總裁”綽號的淩子湛生氣?

  “我自作主張安排他和一個女人吃飯……”她和盤托出,也是因為心裡太亂了,需要有個人幫她拿主意,或許裘素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平息她大伯的怒氣。

  “你說,他氣得送你回家之後就掉頭走人?”裘素玩味地問。

  她這個情場老將似乎嗅到了些什麼哦,不過當事人顯然還在後知後覺中。

  “嗯。”

  “你說,他到餐廳時,還帶著要送給那個姓連女人的玫瑰花?”偵探再問。

  “嗯。”

  “不合理。”裘素馬上推翻她的說法,“如果他不知道用餐的還有那個女的,他怎麼可能準備花送給她?”

  這小呆瓜,人家那花是要送給她的,她這麼不解風情,還硬是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人家當然會氣得走人啦。

  “對濃──”蔚冰想了想。“或許……他用猜的。”

  “那花是要送給你的﹗”幸好裘素知道她不是在裝傻,這家財萬貫的妮子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對自己很沒信心,因此她想也知道,丫頭她準是壓根就沒想過淩子湛會日久生情愛上她的可能。

  “送給我?”她軋澀難言的瞪大了眼。“為、為什麼要送給我?”

  這傻得不能再傻的問題令裘素笑了。“當然是因為他愛上你了啊﹗”

  “愛上我?”蔚冰腦門轟然一響,差點腿軟。

  不可能,裘素準是在開她的玩笑,他是子楷的大哥,而她是寡婦,他條件那麼好,怎麼會愛上不起眼的她?

  “就因為他愛上了你,所以才會對你要替他介紹女朋友的行為那麼反感,也才會氣得走掉,直到現下還不回家。”裘素興味盎然地說︰“小冰,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淩子湛待會如果回來一定滿身酒氣,他去借酒消愁了。”

  “那裘姊我……我該怎麼辦才好?”她心慌意亂的問。

  “傻瓜,談戀愛怎麼能用教的?”裘素笑道︰“別太緊張,你就順其自然吧,如果你也喜歡他,那麼不要壓抑自己,趁著年輕好好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吧﹗”

  聞言,她的心更亂了。“可是我……”

  “不說了,我老公在催我睡覺了,你知道的,孕婦的睡眠很重要,明天再向我報告進度吧﹗”

  裘素把電話給掛了,這無疑是無緣無故來攪亂一池春風,害她心亂如麻,害她頭腦發昏,害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怦怦跳。

  驀然,門外響起了一陣吵雜聲,還有紛遝的腳步聲,以及忘了避諱的大聲交談。   

  “老天﹗少爺怎麼傷成這樣子……”

  蔚冰驚悸的跳了起來,她手一松,手機掉落在地板上,她無心撿拾,飛快奔了出去﹗

  蔚冰迅速打開門,門外的景象令她渾身血液幾欲凝止。

  她看到子湛被幾個人扶著進房,他亂發篷松,渾身酒氣之外,頭臉都掛了彩,觸目驚心的血絲正從他嘴角滲出,發際線黏著濃稠血液,白襯衫更是慘不忍睹,血跡斑斑。

  “送少爺回來的司機說,少爺在俱樂部裡和人打架,俱樂部的經理好不容易才把場面控制住,還好心地叫人送少爺回來,少爺的車還留在俱樂部裡,我已經派人去開回來了。”安嬸說道。

  “打……打架?”她倒抽了一口寒氣,沒辦法想像他跟人打架的樣子,頓時整個腦袋都在打轉。

  “您別緊張,襯衫上的血有些是別人的,少爺一個人跟三個人打,雖然受傷了,但還是銳不可當啊。”安嬸神氣地說道。

  蔚冰呆呆的看著管家,這算稱揚嗎?  

  她呆立於床邊,看著爛醉如泥的他被傭人們扶上床,他們替他換掉了沾血的衣褲,用溫水泡過的毛巾替他擦拭手臉,一名細心的女傭還替他清理了傷口,仔細包紮上藥。

  過程中,她都幫不上忙,她擔憂的蹙著眉心,直到他安適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絲絨被子,在冷氣適中的室內沉沉睡著。

  安嬸將燈光調暗。“少夫人,您回房吧,看樣子沒事,您別擔心了,我晚點會再過來看一看。”

  蔚冰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傭人都走光了,房裡只剩她和安嬸。

  “好。”她被動的跟著安嬸一起走出去。

  “少夫人,您早點睡吧,晚安。”安嬸對她頷首。

  “晚安。”她只得帶上房門。

  然而,她根本無法好好睡,因為她一直一直牽掛著隔壁房間裡的那個人。

  他真的還好嗎?

  他的傷勢真的不要緊嗎?

  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呢?

  終於,淩晨四點,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管住了自己的心,可是管不住自己的腳,她的雙腿不聽使喚,開門走到了他房門口,轉動門把,走了進去。

  他還在睡。

  她松了口氣。

  看來是她多慮了,他沒事,如管家所言,傷勢並無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驀然間,他模糊的呻吟了一聲,

  她嚇了一跳,連忙走近床邊,看到他正緊蹙著眉宇,於是慌亂的貼近他。

  “大伯﹗”她迫切的喊了一聲,無措的搖晃著他。“你那裡不舒服嗎?我是蔚冰,你那裡不舒服?”

  見他動也不動,毫無回應,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俯向他,害怕的把耳朵靠到他的胸膛上去聽他的心跳。

  他的胸膛很濃實,他的心跳很有力……

  “我沒死。”

  她猛的一震,迅速抬起眼來。“大伯……”

  他已經睜開了眼,眼睛裡佈滿紅絲,他悶悶的看著那張趴在自己胸前,纖柔清麗的臉龐。

  她竟敢再來招惹他?

  “我沒別的意思,因為你都沒動……”蔚冰在他的眼光下有些瑟縮。

  然後,順著他冰冷的眸光,她意識到自己 越的舉動。

  她臉紅了,連忙離開他的胸膛,很不安。

  他咬緊了牙,緊蹙的眉心下,黑瞳在冒火。

  怎麼?他是傳染病嗎?

  “我只是來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沒事,那我回房了……”他的眼神簡直要盯穿人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等一下。”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驚愕的望著他。

  “大伯……”她的手猝不及防的被他握住了,她的人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縮, 雖然,其實她退不了半步,因為他握得很牢。

  “為什麼來?”他直直望入她眼底,藉酒壯膽。

  她張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知道我今晚為什麼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在俱樂部裡和人起衝突嗎?”不等她回答,他逕自說道,聲音低沈而有力。“因為我很不高興,我以為你很單純,沒想到你心機這麼深沉,居然設計我,我太低估你了,原來你的天真都是假裝,你可真是高明,連我都騙過了。”

  真正讓他不高興的是,她設計要把他推給別的女人,這令他打從心裡老大不爽,於是他失控了,喝了幾杯,只是擦身而過,他就揪著對方領子開火……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就算她要替他介紹女朋友,他也沒必要這麼不高興,可他知道問題出在那裡,這正是他惱怒的地方。

  “我知道錯了,對不起……”他嚴厲的指責讓她好想哭,她沒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的心酸酸楚楚的,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你──”他瞪視著她,看著晶瑩的淚珠就這樣從她眼眶滾落下來,一滴接一滴。

  她居然哭了?

  他連罵都沒有罵她,她居然就哭了?

  她突如其來的淚水讓他覺得一切都不對了。

  他不應該責備她,他的語氣是不是太凶了?其實她並沒有惡意,她又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她替他介紹女朋友有什麼不對?

  是他不好,是他回應過度,他是禽獸,子楷才過世沒多久,他居然就垂涎起自己弟弟的老婆來,他不是人……

  他苦惱的看著她,然後深吸了口氣,反而向她道歉。“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他用盡了意志力,克製自己不將她摟進懷中柔聲安慰,雖然他很想這麼做,但他下能,他知道一但越過了那條線,心牆就會潰堤。

  “我不是故意的……”蔚冰哽咽說道︰“連姊約我去她店裡,她叫我打給你,還交代不要告訴你她也會去,我沒辦法才會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經過你同意就替你安排些什麼……”

  該死﹗

  他緊緊蹙著眉宇。“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和鼻子都紅紅的。“我沒機會。”

  這更該死了﹗該死的那個人是他,因為他確實沒給她機會解釋,惱羞成怒之後,他就固執的認定了她想把他推給連禦 ,所以他什麼也聽不進去。

  “好了,我現下知道了,你回房去吧。”他悶悶的說。

  她輕輕揚起睫毛,兩顆烏黑的眼珠像浸在水裡一般,霧濛濛的。“大伯──”她輕喚,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如果她再繼續留在這裡,如果她再繼續用這種動人的眼光看他,他真的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在一時衝動之下吻她,他在她面前快要無所遁形了﹗

  “不會。’他硬聲道︰“你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蔚冰柔順的站了起來。“好。”

  盯著她開門離去的纖巧倩影,他的眼裡隱藏著一團火焰。

  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將更難把她的身影從心裡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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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子湛的傷勢沒大家想像中簡單,第二天,他的右腕開始發腫,第三天,傷到的地方竟使他無法施力,加上臉上大大小小的掛彩,他不能去公司,只好史無前例地在家休養。

  “小妹,去叫爸爸吃午飯嘍﹗”

  就見蔚冰殷勤地在他身邊打轉,她替廚子張羅吃的,然後笑容可掬的陪他一起用餐。

  他根本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因為他也渴望看到她,用盡最大的意志力讓自己不要破功,他若無其事的坐在她對面平靜的用餐,刻意不去注意她可愛至極的一舉一動。

  然後,他發現自己完全失敗了。

  只要她在他的視線之內,他根本就無法不去注意她,偏偏她好像認為他在家休養,她就應該出現似的,一直待在客廳裡和他作伴。

  他可以回房間,沒錯,但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他打從心裡就不想獨自回到冷清的房間,在客廳裡多好,看她的笑臉,看她和小妹玩,聽她偶爾坐下來彈琴,在管家送上下午茶時,她還會立即跑過來與他一塊兒享用。

  這無疑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他已經多久沒在這棟屋子聽到笑語聲了?她的來到改變了一切,包括他。

  在家休養的第七天下午,他在書房與主管們開視訊會議,不過離開客廳兩個鐘頭,沒想到他回到客廳時卻風雲變色。

  “少夫人呢?”找不到她的人,他詢問插花中的女傭。

  “有新鄰居搬來,少夫人到對面去了。”

  新鄰居?他蹙了蹙眉,立即大步定到長窗前。

  果然看見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對面人家的門口,仰著笑臉,和一名身材高挺、笑意飛揚的年輕人談笑風生,他整個人不自覺緊繃起來。

  “摩爾根山莊”的住戶非富即貴,摩洛哥式的宮廷建物,每棟都有獨立的大片前後花園,環境清幽,這是他父親所有的豪宅中,他母親最喜歡的一棟,因此他才和子楷選擇住這裡。

  沒想到不夠隱蔽的這個缺點,卻給了她勾引男孩子的機會,他沒發現自己眼裡的妒意有多濃,直到二十分鐘後,她捧著一盆花回來,笑意甜甜。

  “大伯,你開完會啦?”蔚冰獻寶般的展示耶誕紅給他看。“對面搬來了新鄰居,他原本住在洛杉磯,回來幫他爸爸的忙,他說自己喜歡下廚,我從來沒有認識會下廚的男孩子,他還說改天要煮義大利肉醬面請我吃;他說他調製的肉醬一等一,如果我吃過就再也不會想吃外面的肉醬了。”

  她興高采烈的說完,子湛聽到自己冷冷的開口了。“弟妹,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身分嗎?你有沒有告訴他,你是寡婦?”

  進門時,她那紅潤的臉龐讓他更加不悅,和年輕男孩子打情罵俏顯然讓她快樂得要飛上天了。

  “大伯……”她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他沈著臉,絲毫不留情的冷聲道︰“你在守寡,卻隨便和陌生男人搭訕,你認為傭人會怎麼想?安嬸會怎麼想?我會怎麼想?”

  剎那間,蔚冰的臉色變得和紙一樣白,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知道只是和新鄰居打招呼會是滔天大罪,一切只因為她是寡婦。

  “如果你想改嫁,我不會阻止你,反正在法律上你是自由之身。”他神色漠然的說道,冷峻而清晰。

  “大伯,我錯了﹗”她臉色發白,連忙保證。“我絕不會再和他講話,我保證不會再和他講話﹗”

  看到她嚇得發白的臉色,他的胸口莫名一抽,也恨自己的卑鄙,用這種卑鄙的方法將她占為已有。

  事實上,她還年輕,她有權利追求未來的福祉,那個男孩子看起來既帥氣又健康,他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反對的理由只有一個──他也想要她。

  想到這裡,他忽然無法再站在她面前數落她,他一言不發的轉身上樓,看在蔚冰眼裡卻更加不安了。

  看來他很生氣她不守婦道,她發願她絕不是故意和對面鄰居攀談的,他在開會,小妹想出去走走,她在花園裡看小妹玩球,他就自己走過來了,他邀請她去他家的花圃欣賞一種新品種的鬱金香,她心想只是對面而已……

  唉,沒想到,她還是做錯了,大錯特錯,把好好的一個下午搞砸,他氣得上樓去了。

  想到他剛才那鐵青至極的臉色,她的心猛然咚的一跳。

  難道裘素真的猜對了,她大伯……喜歡她?所以她和男孩子講話,他才會那麼生氣?

  是這樣嗎?

  自從那夜被裘素那麼說之後,她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偶爾不小心想到了,她就會心跳加速,完全沒辦法再繼續思考下去。

  這幾天以來,和他朝夕相處在屋子裡,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快樂,不管她在做什麼,他總是坐在沙發裡靜靜的看著,有時候他明明在看檔,可是她卻自作多情的覺得他好像在看她。

  這是從未有過的經驗,她若有所盼,然而他卻一點行動都沒有,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偏偏她已經結過婚,還是寡婦。

  她覺得自己好像對他有滿腔的熱情,可是一看到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躲開,總覺得他對她根本就沒那種意思,是她在一相情願。

  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奇怪?每天下樓和他一起用早餐時,她的雙頰甚至會微微發燙著,雖然他的視線總是定在報紙上,她卻還是會臉紅。

  她的心跳陡然又加快了,她需要有人指引她一盞明燈,迫切的需要,因為她已經沒有主張了。

  “你把他惹火了,因為你和新鄰居說話?”裘素解決掉一塊蛋糕,招來侍者再要一塊,她優雅的用紙巾拭著嘴角,微微綻笑道︰“恭喜你了,小冰,你和淩子湛同時墜入情網了。”   

  她真的很高興單純善良、毫無城府的蔚冰找到了福祉。

  在她看來,洪蔚冰和淩子楷的那段婚姻根本是趕鴨子上架,年紀輕輕沒談過戀愛就結婚,真的是太奇怪了。

  現下可好,她和淩子湛同住一個屋簷下,日久生情,雖然他們還有些世俗的道德問題要克服,但她認為那根本沒什麼,兩個人真心相愛比什麼都來的重要。

  “可是……”昨晚她的夢境並不好,她在花園裡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因此她今天才會急著把裘素找出來指點迷津。

  “不要可是了。”裘素很清楚她老是把夢當困擾的毛病。“我只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的新鄰居是女的,他絕不會生氣,這樣懂了嗎?”

  真的是這樣嗎?

  經過裘素肯定明快的分析,她覺得自己又滿心歡喜了,她的腳步又輕飄飄的了,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外面,只想回家去。

  今天他不在,公司有件重要的事非得他親自過去坐鎮不可,可是沒關係,她可以等他回來,晚上吃過飯後,她想邀他一起去寵物店買小妹的衣服。

  “少夫人,您回來啦,有您的客人。”

  一進玄關,當傭人這麼告訴她時,她還覺得很奇怪。

  然後她在客廳裡看到她的新鄰居──蔡侑倫。

  “你可回來了,我等了你快一小時了。”蔡侑倫笑著站起來。他很高,幾乎有一百八十五公分,標準的籃球國手身材。

  “哦──”蔚冰很不安,“有什麼事嗎?”

  “我帶了幾本小說來給你看,你昨天不是說喜歡海頓的作品嗎?剛好我有,今天就送過來給你了。”

  “哦──”她被動的接過那幾本書,喉嚨像梗著一顆雞蛋,她七上八下地問︰“還有──事嗎?”

  蔡侑倫笑了笑,雙手瀟灑的插在牛仔褲袋裡。“我烤了個蛋糕,你不是說想嚐嚐我的手藝嗎?讓你知道我不是蓋的,你請傭人準備茶具和餐盤,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看到桌上那個烤得香噴噴的蛋糕,蔚冰說下出“不”字來。

  她的缺點之一就是──不懂的拒絕別人。

  然後他們重新坐了下來,精緻的白色小碟子和茶具送上來了,他熟練的切開蛋糕,還體貼的在她杯裡斟滿花茶。

  “是香草栗子蛋糕,如果你喜歡巧克力的話,下次我再烤給你。”他笑吟吟地說,

  說真的,如果不是她太過緊張,以至於食不知味的話,她一定會喜歡他烤的蛋糕,因為味道真的很香。

  但現下,她根本沒心情品嘗這個蛋糕,滿腦子都是昨天子湛鐵青的面孔和警告,她承諾過不會再和他說話,現下卻更過份了,和他坐在一起吃蛋糕,如果讓他知道怎麼辦?

  “少爺,這麼快就回來啦。”

  聽到玄關的動靜,蔚冰幾乎從沙發裡驚跳起來。

  臉色發白的看到子湛走進來,她相信自己一定快昏倒了,因為他的眼神淩厲得叫以射穿她。

  “是這樣的──呃──”她硬著頭皮清了清喉嚨,還是免不了結巴不已。“因為他來找我,所以那個……我們只是喝個茶──”

  她沒機會說完,因為他連聲招呼都下打,只是不客氣的瞪了她一眼就走上樓,留下手足無措的她。

  蔚冰咬著下唇,一顆心蕩到了穀底。

  完了,他一定很生氣。

  “那位是──”蔡侑倫好奇的看著那隱沒在樓梯的身影。

  蔚冰毅然決然的抬起眼,鼓起勇氣對他說道︰“抱歉,我有點不舒服,你可以先回去嗎?”

  蔡侑倫識趣地告辭後,她連忙上樓,在門外徘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敲了門,

  沒有回應。

  她再敲。

  “大伯──”她怯生生的喚。“你在裡面嗎?我可以進去嗎?”

  如寒冰般的聲音冷淡而清晰的傳人她耳裡。“什麼事?”

  她拚命吸著氣,以防自己因緊張而昏倒。“我有話想對你說。”

  “不必了。”他直截了當的回道︰“我很累,不要來打擾我。”

  他不願意開門,她忽然感到某種自己也無法分析的心慌意亂。

  他們好不容易恢復邦交,她又搞砸了,對吧?

  她沮喪的立在原地,希望奇跡出現,他會開門,願意給她一次解釋的機會,她真的不是安心要違背諾言的。

  但是她失望了,這晚她等到整棟宅子的燈都熄了,他還是沒將門打開。

  蔚冰以為自己可以在隔天有解釋的機會,可是她晚起了一步,當她照平常時間到樓下用早餐時,他已經出門了。

  “您一定很失望吧?”管家為她斟牛奶。“少爺本來要帶您去見夫人的,卻臨時取消了。”

  蔚冰一愣。“見夫人?”

  管家進一步說明道︰“夫人在寺裡帶發修行,她已經好幾年沒下山了,連楷少爺和您結婚時,她都沒到,所以您從來沒見過她也是正常的。”

  忽然之間,她沒胃口吃早餐了。

  原來他昨天那麼早回來是想帶她去見夫人……哦哦,不,不是夫人,是媽才對,那是子楷他們的母親,也是她的婆婆。

  可是,他為什麼忽然想帶她去見婆婆呢?

  這種複雜的問題憑她的腦袋當然是無法解答的,她撐了兩個小時,最後還是因為太需要有人為她指點迷津而打給裘素。

  “很簡單,他想把他的意中人介紹給母親認識。”裘素在一秒之間就解開了疑團。

  不料,這個答案卻讓蔚冰更加迷惑。“可是,子楷沒帶我去見過他母親。”

  這下換裘素不說話了。

  她怎麼好意思殘忍的告訴單純的蔚冰,那代表淩子楷對她根本沒感情,所以才沒想過要把她介紹給自己的母親。  

  “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她四兩撥千斤的帶過。“反正你只要知道,淩子湛肯定是愛上你了就夠了,快點找個機會對他解釋清楚吧,別讓彼此的誤會更深,這才是最重要的。”

  蔚冰點點頭,她懂了。  

  可是光她懂並沒有用,他不回來,她要對誰去解釋?

  “小芳,你怎麼只擺一副碗筷,少爺不回來吃飯嗎?”

  好不容易盼到了晚餐時間,原以為自己至少有機會可以見到他的,可是傭人卻只擺了她一個人的餐具,

  “您不知道嗎?少爺到國外出差去了,至少十天不會回來,這十天少夫人您都得一個人用餐了。”

  出國?

  瞬間她像泄了氣的汽球,說不出心裡有多失望,還有那強烈的失落感,她勉強吃了幾口飯就回房了。

  他要出國卻沒告訴她一聲,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他也不該不告而別,然而他卻這麼做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個傻瓜,從早到晚一直在等他回來,壓根就沒想到他人已經在國外了,還在家裡癡癡的等,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笨蛋﹗洪蔚冰﹗你是笨蛋﹗”她 罵自己,下爭氣的霧氣卻沖進了眼裡,她覺得委屈,因為他的誤解。  

  拿起手機想打給他,卻還是頹然放下。

  說下定他在開會,又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解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誤會,有必要撥越洋電話給他嗎?這樣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她放下了手機,窗外漆黑的天際有幾顆星星在閃耀,他現下在哪一國?是否與她看苦同一片星空?

  蔚冰坐在大型的橢圓辦公桌俊方,專注、認真、用心的看著她不懂的文件、財務報表和企劃書,一看就是一整天。  

  這是她在九帝集團的總裁辦公室,但她卻很少來,因為是唯一的繼承人,她父親老早便任命她為總裁,只是她父親昏迷以前,她一直抗拒這個事實,也一直認為那只是名義上的稱呼而已。

  直到父親驟然昏迷,無法再像山一樣的站在她面前,她才後悔自己過去真的太不懂事了。

  她想好好補救,起碼替父親將心血守住,等他醒來的那一天,他一定會給她一個嘉許的笑容。

  擱下筆,她出神的看著桌面那張父母的合照,秀眉染著輕愁。

  怎麼辦呢?爸、媽,我真的不適合當個總裁,總裁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啊……

  “小冰──”洪裕明推門而入,想到她的身分,又立即改口。“抱歉,我應該叫你總裁才對。”

  “裕明哥。”辦公桌下,她連忙套上自己的粉色低跟鞋。“有事嗎?是不是找我一塊吃午飯?”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天天從淩家來這裡,這也是天微給她的建議,與其在家裡悶的慌,胡思亂想她大伯的一切,還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這樣等待他回國的日子也比較好過。

  “有件大事向你報告。”他臉色凝重。“最近科技廠的訂單一直很不穩定,我本來就在懷疑了,今天早上證實周令生在外成立了一問公司,暗中把我們公司的訂單轉移,我建議總裁馬上開除周令生。”

  “周……周伯伯?”她張口結舌的看著堂哥,一時回應下過來。

  周令生跟著他父親已經有三十年了吧?從小她就常見這位慈愛有加的伯伯在她家走動,他擔任集團的財務長工作,父親給他的股票分紅老早超過他的薪資所得,他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父親呢?她不相信。

  “這裡有一份報告,你看了就知道。”洪裕明簡單說明道︰“周令生在大陸做了錯誤的投資,損失達上億,所以他把歪腦筋動到這裡來,他知道伯父現下昏迷不醒,你又沒有實務經驗,總而言之,他是趁火打劫,這種人絕不能留。”

  蔚冰還是不願意相信。  

  淚水在瞬間迷蒙了她的眼,對人的信任一下子全瓦解了,她一直尊敬著的長輩,在父親昏迷後還殷殷安慰著她的伯伯……為什麼老天爺要安排這種考驗給人類?她真的覺得好殘忍。

  “現下不是哭的時候。”他看著她的回應直皺眉。“你該改改你的想法了,不要以為天下都沒有壞人。”

  從小在溫室裡長大,讓她的想法很單純,思想呈一直線,她總認為沒有壞人,如果有,也是不得已的,過度富有同情心,又愛作夢,偏偏還是個雙魚座,多愁善感,容易被情緒給影響,他可以看到她的總裁之路將會走得多麼辛苦。

  “裕明哥……我覺得好難過。”她哽咽的說道。

  父親那麼信任的好兄弟,兩人情同手足,如果父親醒來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有多痛苦。

  “我還有事,你想想怎麼處理,最晚明天之前把結論告訴我。”

  洪裕明離開之後,她一個人沈浸在哀傷的氛圍裡,直到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她才打起精神接起來。

  “連姊──”她有點不安,生怕連禦 又要求她做些她下想做的事。

  “你好嗎?蔚冰?”連禦 笑意濃濃。“真的很謝謝你,這麼盡心的幫我,改天你一定要出來,讓我好好請你吃頓飯。”

  她更不安了。“那沒什麼……”她以為連禦妓指的足上次的事。

  “不知道子湛喜歡吃什麼樣的菜?是中式還是西式?接到他的電話之後,我太高興了,興奮得不知道該訂什麼樣的餐廳才合他的胃口,所以想問問你,他是你大伯,你應該知道吧?”

  “啊?”她一時之間回應不過來。

  “他打電話給我了。”連禦姣的聲音裡滿是欣喜。“他主動約我晚餐,說由我決定餐廳,他沒意見。”

  蔚冰完全愣住了。

  “可是,他不是……在國外嗎?”這段時間,他連通電話都沒打給她,卻打給連禦姣……她的心裡一陣緊縮。

  “是啊。”連禦妓甜甜笑道︰“他說他飛機大約六點落地,他會直接從機場來接我,我們八點以前就會見面。”

  “哦……”她咬住嘴唇,手裡拿著手機,不知道要給什麼回應,她的心裡翻滾著一股失落的浪潮。

  直到掛了她的電話,她的心裡都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再也看不下任何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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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漂亮的銀色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車窗外夜色漸濃,司機平穩的操控著方向盤,後座是一名不苟言笑的男人和跟了他好幾年的幹練左右手。

  “那些德國佬想也沒想到你會親自出現,所以都嚇到了,一想到他們呆愣的表情,我的心情就覺得很好。”楊明原笑道。

  淩揚集團和德國F集團合作已有多年,對方卻在月初邀請了一間港商進行祕密協定,欲將淩揚的國際專利權用另一種模式技術轉移出去,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而他們這次突然飛過去,令那些奸詐的德國人大大的措手不及,當然也嚇得他們不敢再暗中搞鬼了。

  “總裁──”見子湛毫無回應,明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您對此次的行動不滿意嗎?”

  子湛臉上沒什麼表情,低沈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內響起。

  “明原,你愛過人嗎?”

  他的問題叫明原吃驚,他怔好幾秒鐘,好不容易才讓自己下露出過份吃驚的表情來。

  “呃──這個──”

  他還在語焉不詳,子湛又續間道︰“如果愛上一個下該愛的人,要怎麼做?”

  這下明原著實吃驚到下巴快掉下來了,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心。“剛剛您約的那位連小姐,是一個您不該愛的女人嗎?她──是別人的女人?”

  他跟了子湛五年,從沒見他身邊有過女人,他甚至連找個床伴都不屑,自己還一度猜測他是個同性戀,但因為怕影響公司行情而不敢出櫃哩。

  然而現下,雖然洗刷他不是個同志的嫌疑,但情況也很糟,顯然他家總裁正為情所困,他可不要招惹到什麼奇怪的女人才好。

  “只是隨便問問。”相對于明原好奇得要死,子湛不再說話了。

  他約了連禦 ,這是個不智之舉,可想而知也會是頓很煩人的晚餐。

  離開台灣十天,他真正渴盼想見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他像個情竇初開的毛躁小夥子,因為蔚冰讓他妒火中燒,所以急欲報復,他實在可笑極了,不是嗎?

  原來心裡被一個人的影子給佔據是這種滋味,無時無刻的牽掛,日以繼夜的渴盼,還玩起幼稚的把戲,希望她也一嘗嫉妒的感覺。

  事實上,這根本只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她會嫉護他與連禦 約會嗎?根本不會吧﹗她和那個年輕男孩看起來就像天生一對,他這個老男人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注視?

  是該放她走了,她是自由之身,她大可以談戀愛,她大可以再結婚,這些他都該接受,該樂觀其成,該為她送上祝福。

  “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原小心翼翼的說道︰“她是您不該愛的人,而您又真心愛著她,那麼就想辦法讓她成為您可以愛的女人。”

  明原像在他心裡投下一顆震撼彈,他震動了一下。

  沒錯,就算她是弟媳,他也可以讓她變成他的女人。   

  然而可悲的是,他連光明正大追求她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子楷是他逼死的,他否決了自己,他根本沒資格追求她。

  凝視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他的思潮起伏不定。

  如果她知道了一切真相,他相信她不會原諒他,因為就連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她知道他回來了。

  隔壁房裡有動靜,她像做賊一樣,幾乎是拉長了耳朵貼在牆壁上偷聽,但隔音實在太好,她只聽到些微腳步移動的聲音。

  他在做什麼呢?在收拾行李吧?  

  他真的和連禦 去吃飯了嗎?

  她的心好亂,發現他和連禦 約會竟會讓她這麼難過,她神思恍惚的過了一下午,心裡糊模的知道,她好像真的太過在乎他了。

  “小妹﹗”

  小傢夥趁她不注意溜出了露臺,她連忙想追上,卻不慎絆倒,整個人撲了出去。

  “好痛……”她吃力的爬起來,幸好沒人看見,否則就糗大了。

  “你還好吧?”

  寂靜黑夜中的男性嗓言嚇了蔚冰一大跳,她的心一下子跳到喉嚨口,看到子湛就站在露臺上,他在抽煙,穿著白色浴袍,顯然洗過澡了,他的頭髮並沒有吹幹,幾繒烏黑的發絲傭懶的垂落在高聳的額前,濕濡而性感。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緊張中有著欣喜,因為她終於見到他了。

  “還……還好。”她相信自己的耳根子一定全紅了,她的心怦怦作響,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呢?晚餐好吃嗎?”

  他的眸光幾乎是立即就射向了她,嘴角冷騖地一抿,漆黑如暗夜的黑眸瞬間冰冷而深沉。

  “晚餐很好吃。”他的臉變的深沉、僵硬。“連禦 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我打算開始和她交往。”

  事實上他告訴連禦 ,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哦……”蔚冰喉中像卡著石瑰,又幹又澀。

  他接續說道︰“如果你想搬回娘家,我不反對。”

  “搬回娘家?”她呆愣的看著他。

  他要趕她走嗎?

  “畢竟子楷已經過世了,你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他挑眉,意有所指。“如果你要和男人交往,應該要搬回娘家比較方便。”

  “大伯……”她的小臉煞白,眼睛越睜越大,一股不明所以的情緒,叫她胸口莫名緊縮,瞬間,她的眼珠就浸在淚霧之中了。

  該死﹗她哭了。

  子湛強迫自己 開視線,對她湧進眼眶裡的霧氣視而不見,他硬著心腸說道︰“你考慮看看,決定好了告訴我。”

  “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要隨便汙賴我想和男人交往?”一股酸楚的情緒冒上來,蔚冰顫抖著握緊了粉拳,顯現少有的激動。“雖然才結婚一天子楷就死了,可是他仍然在我心裡,我把這裡當成我的家,我喜歡這裡的每一個人,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不想要回去娘家,我爸住院了,那裡冷冷清清的,你為什麼……為什麼非把我趕走不可?”

  她泣不成聲的控訴他的行為,他詫異的看著她,驚訝於她激烈的回應,她在發抖,她太激動了,這對她不好,她可能會……

  來不及多想,他已看到她呈現呼吸困難的模樣,他立即跳到她的露臺上,攔腰將她抱進房裡,急忙找塑膠袋急救她。

  “知道自己有病,幹什麼還那麼激動?”他氣急敗壞的把找到的紙袋套到她鼻息問。“放慢呼吸,是我不好,不要生氣了。”

  她逐漸恢復了正常,顫抖平息了,但臉色還是很蒼白,她閉了閉眼又張開,毅然決然的說道︰“你要我走,我明天就搬走。”

  他的心一陣緊縮,這不是他要聽的答案,他不是真心要她走。

  孩子──”

  “我知道。”她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大伯,我都知道,因為我是寡婦,和男人說話就是不守婦道,也會讓你們沒面子。”

  “不是這樣的﹗”該死﹗他怎麼可以給她這種理念,這會害慘了她,她這麼年輕,當然可以談戀愛,也可以再婚,只是當他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他的醋意就莫名其妙的跑了出來,就像她不足子楷的老婆,而是他的妻子一樣。

  “你不必安慰我了,大伯……”她搖了搖頭,蹙緊了眉心。“好好把握連姊,我祝福你們。”

  為什麼說這句話時,她的心會酸酸的,好像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一樣,他又沒說過喜歡她,一切的感覺都是她自己猜的,他又沒有對不起她,她只是有點難過而已,一點點……

  “我根本不喜歡她﹗”他驀然沖口而出,不想再讓她誤會了,這樣只會讓她越跑越遠。

  “你不是說……你要開始和她交往?”如果要和她交往,怎麼可能不喜歡?一定是喜歡才會決定交往不是嗎?

  “我騙你的。”他苦笑。“其實我告訴她,很謝謝那天她幫了你,但我對女人沒興趣,我不會和她交往。”

  “你對女人沒興趣?”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忽然被冰箭射到一樣,整顆心都涼了,

  他對女人沒興趣?那麼,意思是說,他對男人有興趣嗎?

  她的臉忽然紅了起來,真的覺得自己好笨,怎麼會相信裘素的話,誤以為他喜歡她,還死也不肯走,在他出國期間對他牽腸掛肚的,她真是太蠢了。

  “你又誤會了﹗”看她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也知道單純的她在想什麼,她準是以為他是同性戀。“那也是騙她的,為了怕她糾纏才對她說謊。”

  蔚冰一顆掉到穀底的心瞬間又被他拉了起來,她潤了潤唇,小心翼翼的問︰“那麼,你喜歡女人嘍?”

  幸好自己沒愛上一個同志,不然那多糗……等等﹗她說什麼?愛?她愛他?她不是對他有一點點在意而已嗎?

  “我喜歡女人。”她的問法害他渾身火熱起來,他熾熱的盯著她,視線無法 開,他清楚的看到他的凝視令她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他極力自製著,還做了一次深呼吸來克製自己,但顯然沒用,他相信他的眼神已經傳達濃烈的訊息了,他甚至認為她眼中閃爍的那道光芒叫做期待。

  “蔚冰──”他幹啞的輕喚她,不再叫她弟妹了,因為在他心裡,她早已不是他的弟妹,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一個激起他愛意的女人,一個令他想占為已有的女人。

  蔚冰眨巴著眼睫,她好緊張,因為他的瞼越靠越近,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他低頭輕輕覆上她的唇,她的身軀竟無法自主的顫抖。

  他淺嘗著她的清新與甜蜜,輾轉加深了力道,他的舌探進了她唇齒之中,同時挪動修長健碩的身軀,順勢上床了。

  她第一次和男人在床塌上纏綿,她幾乎是任由他擺佈的,他脫了她的衣服,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游 ,她這才發現,原來他有濃密的胸毛,她的心狂跳不已,不知道自己喜歡有胸毛的男人,這太怪了﹗

  當他親吻她的頸窩時,她忍不住深深顫栗,這種感覺很微妙,他的舔吻能輕易令她興奮起來,他的身體壓著她,不停用唇舌撩撥她的慾望,直到確定她做好準備了,他才緩慢的與她結合。

  蔚冰模糊的低喃著,他的嘴再一次覆住了她的雙唇,她發出愉悅的嘆息,這使他更加賣力,如她所說,她是處子,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因為這個原故,他滿心歡愉,對她的求歡也更加體貼。

  蔚冰害羞的倚在子湛懷裡,奇怪了,當他們在做愛的時候,她熱情如火,熱血沸騰,都不知道害羞兩個字怎麼寫,只是一逕的迎合他、配合他,嘴裡不停發出連自己現下聽了也會臉紅心跳的呻吟。

  可是激情一但結束,一切慢慢恢復平靜,心跳也正常了之後,回想剛剛發生的那一切,雖然才短短不到一小時,卻有火山爆發之勢,她驚訝自己就這麼把初夜給了他,而且他們的關係還有一點複雜,沒有血緣,但倫理道德在這個國家還沒淪喪啊,她這樣準會被所有人唾棄死,想到這裡,她沮喪了起來。

  “怎麼了?”他輕易發現了她的情緒轉折,因為她的煩惱寫在眼底。

  “大伯……”她習慣性的叫他,沒看到他反彈很大。

  “叫我子湛。”他可不要她在床上激情時喊他大伯,那多殺風景,子楷已死,相對的,他們的婚姻關係已經不存在了,他早就不是她的大伯。

  “子……”她想叫,但怪怪的,實在叫不退場門。“我還是叫你大伯就好了,這樣比較親切……”她在自圓其說。

  “親切個鬼﹗”那很變態好不好?又不是在拍三級片。“叫我子湛,如果你再叫我大伯,你永遠別想下這張床﹗”

  “好……好吧。”看起來他很生氣,她妥協了。“子、子湛。”叫得不太自然,但真的比喊他大伯聽起來順耳多了。

  “再喊一次﹗”因為她喊得唯唯諾諾,好像他會吃了她似的……雖然,他確實是真的吃了她。

  “子湛。”這次好聽多了。

  “看著我﹗”他匆然把她拉向自己,扶著她的頭,盯著她的雙眼,認真的問︰“告訴我,你愛我嗎?”

  蔚冰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這種赤裸裸的問法還真叫她不會回答,就連她跟於楷步入禮堂前,子楷都不曾如此直接的問過她,關於她愛不愛他這個問題。

  她很在意他,但不知道那是否就是愛,如果在意一個人就是愛一個人,那麼她就是愛他的了。  

  可是,這是否也代表了她對子楷根本沒有愛,因為子楷的死只帶給她內疚,並沒有和愛人生離死別的痛苦,不愛他又答應他的求婚,她覺得對不起子楷,自己好卑鄙,因為父親希望她和子楷結婚,她就結了,到頭來,子楷卻因她而死……

  “為什麼要考慮那麼久?”子湛急了,如果她不愛他,那麼剛才發生的事不就是他在霸王硬上弓嗎?

  “對不起,我沒辦法回答你……”蔚冰忽然哭了,大量的淚水沖進了她眼眶裡。“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回應嚇了他一跳,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忽然之間那麼傷心,他說了什麼惹她傷心?是因為他問她是否愛他嗎?

  “原來這個問題這麼難以回答。”一股苦澀的滋味湧上心頭。“好了,我不問你了,你別哭。”

  “不是這樣的。”她吸了吸鼻子。“我想到子楷,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愛過他,只是喜歡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的感覺,因為他從來不會強迫我,也很尊重我,我卻書死了他……”

  子湛喉頭一梗。

  原來如此,換句話說,她是愛他的,只是覺得對不起子楷,事到如今,她還在愧疚,還在自責。

  “我說過,子楷不是因你而死,為什麼你就是不聽話,老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許你再這樣想,我也不要再聽到你說這種話。”

  蔚冰垂下眼瞼,幽幽地說︰“我知道了,我會提醒自己,但我沒把握可以做到,我常想到子楷……”

  他打斷了她。“你何不多想想我?”這種時候不適合再讓她沈溺在不愉快的回憶裡,他希望自己能帶給她快樂,而不是讓她胡思亂想。

  “知道我們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凝眸,專注的問她。

  蔚冰臉一紅,她當然知道,就因為知道,所以開始覺得不安,她這樣算不算不守婦道?

  “我們做了一件只有相愛的男女或者夫妻才會做的事。”他柔聲說道。

  她的臉更紅了,表情扭捏不安。

  “我想問你,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妻子?”一想到工作結束後可以馬上見到她的笑臉,起床後也有她陪伴在自己身邊,他就迫不及待想實現這個美夢。

  “妻、妻子?”蔚冰慌亂的看著他。

  她是子楷的妻子,怎麼能再當他的妻子?

  “你別怕,一切交給我來處理。”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而他會替她擋在前面。

  “我真的可以嗎?”她不安的拾起眸看著他。“你說過,我是寡婦,我如果和男人交往,大家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哦﹗他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別信我的鬼話﹗”他急著解釋,“那是我在吃醋,所以才會對你這樣說,目的是不讓你親近別的男人,我很卑鄙,一直壓抑自己對你的感情,既沒勇氣承認,又不想你被搶走,所以才會那麼說。”

  “真的嗎?”她還是沒有把握。

  “當然是真的﹗”他真恨自己對她說了那些話,給她那麼大的心理壓力,他真是該死﹗

  他將她深深擁進了懷裡,親吻著她額心一連迭聲保證,“相信我﹗我會好好處理,相信我,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是世界上最福祉的男人﹗”

  她的出現改變了他的生命,原本抱定獨身主義的他,現下只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有她在身邊,他已經不埋怨父親帶給他的傷害了,因為有她,一切就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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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14: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蔚冰相信了他,除了他的一再保證,還有好友們的意見。

  “你當然要再嫁人嘍,你才二十六歲,又沒有孩子,難不成你要一直守寡,就此終結你的人生嗎?”裘素說得理所當然。

  “真是恭喜你了,這麼快就尋覓到第二春,而且這次是真正的愛情,我們都為你高興。”淩天微很直接的表達了她的贊同。   

  “這次一定要福祉哦。”關紫歆微笑說道。

  有了好友們的支持,蔚冰的心裡也比較踏實,可是要怎麼對家裡人說呢?安嬸他們都當她是二少夫人,現下她要轉變身分,真的很羞於啟齒,大家到底會怎麼看她?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恭喜你了,少夫人,少爺已經宣佈了你們的喜訊,大家都很為你們高興呢﹗”姊妹淘的下午茶聚會結束,她一回家,安嬸就拉著她的手猛道賀。“太少爺很關心你,這點大家都看在眼裡,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有好消息了,真是太好了﹗”

  安嬸的支持讓她吃了顆定心丸,接下來就是家人了。

  她硬著頭皮約了與她最親的堂哥洪裕明出來喝茶,向他吐露自己的情事。

  “淩子湛也不是浪子。”他調侃她道。

  “哥──”她很尷尬,臉一直紅起來。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男歡女愛很正常,對於這件事我樂觀其成,淩子湛比淩子楷有商業頭腦,或許對你來說,他才是最好的選擇,這對你未來管理集團也有很大的幫助。”

  蔚冰感動的看著他。“裕明哥,你不覺得我很水性楊花嗎?子楷才過世沒多久,我竟然就墜人情網,我真的很對不起他。”

  “你們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男未婚女未嫁,同住一個屋簷下,日久生情是很正常的事,況且我也怕你認識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至少淩子湛這個人我信的過,總比你將來被別的男人騙財騙色來的好吧?”

  話雖然說的並不好聽,但蔚冰卻放心了,大家都贊成他們結婚,剩下的就只有對外界公佈這個消息了。

  一個月之後,她再次披上婚紗,成了淩子湛的新娘,這次他們還是選擇在義大利度蜜月,他說是為了克服她的心理障礙,也是為了完成她的夢想。

  “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好了,法蘭西也很漂亮,我也想住在香榭裡舍旁的飯店裡,還想去普羅旺斯看看。”

  “不,我們要去義大利,我們去羅馬,去威尼斯,去佛羅倫斯,去任何一個你想去的地方,直到你盡興了,我們才回家。”

  因為他的堅持,所以他們成行了,一路忐忑不安的飛抵羅馬,一下飛機她就覺得頭暈目眩,那是心理作用,她心理上感到不舒服。

  一部發亮的黑色轎車在等他們,她更害怕了,光是看著那部黑轎車,她就覺得自己血糖好像在降低。

  “子湛,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想回台灣。”她拉著他的臂膀,像個無助的小女孩。

  “你得面對現實。”與她的膽怯正好相反,子湛不為所動,他吩咐司機將行李送上車,發現拉著他臂膀的蔚冰顫抖了一下。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微微笑道︰“放輕鬆一點,相信我,一切有我。”

  她無法輕鬆,要上車了,她頭皮發麻,眼皮直跳,眼前又出現子楷飛車撞上建築物的那一剎那畫面。

  “我不上去……”她猛搖頭,感覺呼吸困難。

  “沒有人要你上車。”子湛拍了拍她肩膀,這時有個義大種人騎了一部漂亮拉風的協力車過來,就在他們面前停下。

  “Thankyou”他付了一張鈔票給那個人,她卻還在狀況外。

  “來吧,這就是我們在羅馬的交通工具,我騎前面,你騎後面,當然,如果你想在前面也行。”

  蔚冰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部協力車,慢慢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感激又感動的看著丈夫。

  “謝謝你﹗” 

  他很高興看到笑容再度出現下她臉上,她可是從一上飛機就開始愁眉苦臉呢。“上來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兩人騎著協力車在羅馬悠遊,暖暖的微風吹在他們臉上,她覺得好舒服,累了,便找了問霜淇淋店,他們坐在露天咖啡座吃霜淇淋。

  “吃慢一點,你還有好多天可以慢慢吃,別一下吃太多了,小心腸胃會向你抗議。”他一直扮演寵愛她的角色,雖然不贊同她吃太多的霜淇淋,可是看她那麼喜歡,他私下吩咐下塌的飯店也為她準備了一大桶霜淇淋在房裡等她。

  他要盡情的寵她,而她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小女人,因為當她玩了一天,回到飯店看到那桶香草霜淇淋時,竟開心得抱著他直跳。

  “我真後悔只有準備一桶而不是十桶,那樣說不定你就會熱情的把我壓在床上了。”他開玩笑的說。

  蔚冰的臉微微一紅,想逃開他去整理行李,卻一下子被他拉回懷中。

  “不要逃開,我要吻你,今天一整天都想吻你。”他低頭覆上了她的唇,給她一記緩慢又醉人的吻,她不由自主的把雙臂滑向他的頸後交纏,兩個人很快倒向了柔軟的大床。

  事後,他抱著光裸的她喘息。

  “你這個迷人的小東西,我們明天不要出去玩了,我要一直在這裡抱著你,因為你勾引得我魂不守舍,根本沒心情遊玩。”

  從來沒想過有個女人會引爆他如此熱情,他一直不是一個重色欲的男人,卻因她而改變,現下他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佔有她,她是他的,連別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都會感到不舒服。

  “我哪有勾引你?”蔚冰俏臉酡紅,她把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裡,感到無比福祉。

  “這樣還不叫勾引嗎?”熾熱的呼吸吹向她。“瞧 你的手放在那裡?”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擱在他臀部上,她絕對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激情過後就自然而然的擱在那裡了,臉燒得火紅,她連忙想縮手。

  他忽然又壓住了她,這舉動令她動彈不得。“不要收回,我喜歡你把手放在那裡,這讓我知道,你也要我。”

  她的臉紅得像多汁的水蜜桃,看到她害羞的模樣,令人為之震顫的慾望又來了,他低頭,飢渴的舔舐著她的雙峰,手也開始在她柔嫩的雙腿間遊走,他知道自己再也離不開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了。

  婚後,蔚冰快樂的把公司交給丈夫替她管理,儘管家族裡有其他反對的聲浪,他們要她不要過于信任淩子湛,可是她仍然覺得他是一個可以託付的人,更何況夫妻的相處基石不就是信任嗎?

  所以她相信他,也相信他會愛烏及屋,將她父親的九帝集團帶向另一個更好的境界,而她只要快樂的在家當個小婦人,每天用微笑迎接他進門就行了。

  “今天怎麼樣?忙不忙呢?”

  每天,她會關心他一天的生活,殷勤詢問他發生的每一件事,然後做個好聽眾,專心的聽他講話。  

  “忙,但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他把一隻大雞腿挾進她碗裡。“多吃一點,你太瘦了,我不喜歡你瘦伶仃的,吃胖點,我抱起來比較舒服。”

  “我會瘦嗎?”瞪大了眼睛,她還以為自己剛剛好呢。

  “嗯哼。”他瞄了她胸前一眼。“幸好還有C罩杯,不然我就要討小老婆了。”

  “別說了﹗”她小臉爆紅,因為看到一旁在伺候他們用餐的小芳在憋笑,真是太丟臉了,他竟然當著傭人的面說出她罩杯的尺寸,真的好丟臉。

  晚上他們一起在白色按摩浴缸泡澡,整間浴室都是玫瑰精油的香味,她勤快的替他刷背,原以為自己做的很好,沒想到他卻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老婆,可以用胸博嗎?”

  她微微一愣,拿在手中的沐浴球靜止不動。“用胸博?’她下懂。

  “用胸博替我刷背。”他直接說明。

  “你──”因為沒穿衣服,所以很明顯的看出蔚冰整個人紅得像只熟透的蝦子。

  哦﹗老天,她真的嫁對人了嗎?

  她總覺得他是兩面人,跟剛認識他時判若兩人,當時他很嚴肅,很不苟言笑,也很冷,可是婚後她卻發現他很熱情,也很會調情,更注重情調,常會送她小禮物和花,上班前也一定吻過她才出門,讓她覺得備受寵愛。

  重點是,他很在乎閨房之樂,幾乎天天和她做愛做的事,他像超人,精力超凡,有時甚至一晚可以兩次呢﹗

  “惡──”她忽然感到胃部一陣不適的翻騰,有噁心的感覺。

  他火速回頭關心她。

  她順著自己的前胸,不舒服的感覺又跑上來了,這幾天地好像有胃酸過多的症狀。

  就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他已經將她抱離了浴缸,用浴巾替她擦幹身體,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到與浴室相連的房間。

  “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蔚冰證實已經懷孕兩個月,她要當媽媽,而他要當爸爸了﹗

  “以後不許你再追著小妹跑,最好暫時把它送到寵物店去寄養,還有多喝牛奶,開始聽胎教音樂,明天我就買些媽媽寶寶雜誌回來,補充一點當孕婦的知識。”

  “我不要把小妹送到寵物店,那些人不會好好照顧它的。”她忍不住抗議。

  他可真現實,要當爸爸了,就把小妹打入冷宮,好歹小妹也是他親自買回來給她的定情寵物,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呢?

  “那你就注意點,不要讓我看到你因它而跌倒,不然我就把它送走。”知道自己這麼說很現實,但他也是為了她好,他很瞭解她有多寵小妹,而小妹又有多皮,他可不想真出了什麼事再來後悔。

  “我知道了,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為了讓小妹留下來,她連忙保證,可是也有點生氣他有送走小妹的想法。

  所以當晚上他想碰她時,她不慌不忙的把他早上那套理論搬出來。

  “我現下肚子裡有個小寶寶,我們最好暫時不要做愛,以免傷到小寶寶,你說這樣好不好?”

  他氣結的瞪著她。“當然不好﹗”

  都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才來潑他冷水,他怎麼受的了?以後可以從長計議,今晚他一定要她﹗

  他吻著她,不容置否的深埋進了她體內,不過也因為顧及小寶寶,平常激烈的他,動作溫柔多了,不過一場激情下來,也令她香汗淋漓。

  “如果你再這樣天天要,以後肚子越來越大,小寶寶一定會覺得他爸爸很色。”她嬌喘著說道。

  “那改為兩天一次好了。”為了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名節,他讓步。

  她搖頭。“還是太多。”

  三一天一次?”這已經是最大的協妥了,過去這些年來,他都沒有女人,自從和她結婚之後,慾望卻排山倒海而來,連他自己也甚感驚訝,只能歸咎於她對他真的太有吸引力了。

  “還是不行。”她仍然搖頭。  

  他看著她蹙起了眉。“難道你要一個星期才給我一次?”

  這次她點頭了。“就這麼辦,一個星期一次,等五個月後,改為兩個星期一次,七個月的時候,一個月一次,八個月時,你去嫖妓吧。”

  “嫖妓?”他抓狂的瞪大了眼。這妮子有問題,居然叫自己老公去嫖妓,難道她真的不介意?

  “當作是幫助那些可憐的女人……”她看過一篇報導,妓女戶的女人真的很可憐。

  “當作是幫助那些可憐的女人?”他的音量拔高了。只聽過懷孕會使人食量增加和嗜睡,沒聽過懷孕會讓人變笨的,而他老婆顯然就是其中的異類。

  “反正到時我的肚於會跟兩個籃球一樣大,你一定會敗胃的,不如去找別的女人發洩吧,只要保持身體乾淨回來就行了。”她逕自說自己的,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

  “洪蔚冰﹗”他喊著她的名字,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肩膀。“你是真心的嗎?真的要我對別的女人做我在你身上做的事,要我親吻她們的嘴,要我撫摸她們的胸博,要我進入她們的身體,然後發洩我的慾望,還有可能因此而留下野種?”

  她被他轟得一陣頭昏眼花,這才意識到──“你在生氣?”

  “廢話﹗”他臉色難看至極。“你一定是存心想氣死我,我那麼愛你,你卻叫我去碰別的女人,是不是你心裡其實愛著子楷,我根本只是他的替代品,對不對?所以就連我嫖妓你都不在乎,是這樣嗎?”

  蔚冰睜大了眼睛,看到他受傷的模樣,看到他暴躁憤怒的神情,她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只是不想他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後壓抑慾望,他卻誤會她不在乎他,還扯出了子楷。

  “如果子楷還活著,你根本不會嫁給我,就因為他死了,我才有機可趁,從頭到尾,你愛的都是他,是我自己笨,以為你至少有一點是愛我的,看來我錯了,連我嫖妓你都可以等閑視之,你對我會有愛嗎?”他說著毫無邏輯的話,現下的他只想自衛,只想攻擊她。

  “我沒有……”她輕聲說了一句。

  他瞪視著她。“什麼?”

  她垂頭喪氣的低下了螓首。“我從沒有這樣的想法,我真正愛過的人只有你。’

  聽見她開口解釋,他終于冷靜下來,不發一語等著她把話說完。

  “我只是奉命和子楷相親,然後聽從家裡安排和他結婚……”她毫無生氣的說道︰“對他最多的情感只有歉疚,因為如果沒有和我相親結婚,他現下也許還好好地活著,都怪我……”

  一陣交雜痛苦跟不安的感受從他心上掠了過去,他自責於她的自責,他應該把真相說出來,但他沒有勇氣,他害怕她會因此而離開他,因為他是個卑鄙的男人。

  想想也對,自己當然是她唯一的愛,就連她的身子都是完好無缺的給了他,他怎麼可以那麼混蛋,居然懷疑起她的真心呢?

  “不要說了,是我不好。”他把難過的她擁進懷裡,用手指憐惜的撫摸她的面頰,拭去她的淚水。“都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說讓你傷心的話了,我也不該和子楷吃醋,勾起你的傷心事,原諒我,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才會對你患得患失。”

  蔚冰埋首在他懷裡,在淚水裡原諒了他的口不擇言,她相信如他所說,一切都是因為他太愛她了。

  蔚冰已經大腹便便了,距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她的行動不太方便,肚子裡的小傢夥一刻不得閑,三不五時就踢踢她,好像想提早出來見見這個花花世界似的。

  現下的她那裡都不能去,安嬸和家裡的傭人整天輪流盯著她,就怕她會有事,連她要看小妹也得由傭人抱著給她逗著玩,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快點把孩子生下來脫離苦海哦。

  “少夫人,您的早餐。”小芳把她的早餐端進房裡,她覺得自己好像行動不便的老人,這都是她老公交代的。

  “謝謝你。”認命的把富含各種營養及維他命的食物給吃掉之後,她聽到一陣手機鈴響。

  不是她的手機,難道是子湛忘了帶手機出門了?那可不好,他這個企業人可是視手機如命的,隨時都要用手機連絡事情。

  “喂?”她在洗手臺上找到子湛的手機,替他接聽,準是早上在盥洗時有人打來,他聽完就順手擱在那裡了。

  “夫人嗎?”彼端傳來恭敬的聲音。“我是何秘書,總裁的手機忘了帶,我派人過去拿可以嗎?”

  “當然可以,叫人直接找管家拿就可以了。”

  結束通話,流線型式的手機握在她手裡顯得輕薄短小,她突發其想,忽然掀起裙子,對著自己不甚美觀的大肚子照了張相。

  “寶寶,我們來幫把把換張桌布。”她興致勃勃的操弄著手機功能,但她這個機械白癡卻怎麼樣都找不到路徑。

  “這到底是什麼手機啊?”她索性亂按一通,原想換桌布的,沒想到開到信箱。

  “好吧,我們來看看你把把的信箱裡都是些什麼人傳給他的簡訊。”她查看一通又一通的簡訊,多半是秘書的提示報告,還有她這個無聊老婆閑著沒事傳給他的甘言蜜語。

  “這是什麼?”

  她看到一通有別於以上兩種的簡訊,發信人是子楷,內容是──

  哥︰我走了,原諒我自私的決定,我沒把握自己可以支持下去,如果不能跟最愛的人相守,生命的延續又有什麼意義?如你所說,我愛錯了人,我是罪人,將我的骨灰灑在布拉格的維爾塔瓦河吧,迪斯會在查理士橋上看著我,守護我……

  她反覆看了十遍這通簡訊,然後開始顫抖,對照時間,這是子楷死前傳給子湛的,當時她就在車上,他還問過她。

  抱歉,等我一下,我傳個簡訊給我哥,告訴他我們到了。

  子楷的話清楚回蕩在她腦海裡,她的心在滴血,原來當時他傳的不是報平安的簡訊,而是遺言。

  原來那場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是子楷蓄意要自殺,所以選擇了衝撞建築物,她甚至懷疑他老早就安排好了,否則為什麼駕駛座的安全氣囊沒爆開,而她的有爆開救了她一命。

  他安心要死,但又不想她跟著陪葬,所以精心策劃了這場看似意外的車禍。

  為什麼?子楷為什麼要想不開?

  既然收到這封簡訊,代表子湛早已清楚知道子楷的死因,可是他對她卻隻字未提,他一直讓她誤以為那是意外。

  哦﹗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沒辦法接受這件事,一點也沒辦法接受﹗

  蔚冰激動到渾身顫抖,呼吸也開始感到不順,天旋地轉,她快窒息了。

  “少夫人﹗”何秘書派的人到了,安嬸來拿手機,她一直敲門但沒人回應,知道蔚冰有過度呼吸症的毛病,她心急地開了門,一眼就看到她倒臥在床上。

  “少夫人﹗”安嬸連忙朝外大喊,“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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