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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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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北傾]他站在時光深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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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2:27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79

  她指尖的襯衫觸感柔軟,應如約低著頭,抵著他的肩,搖了搖頭。

  離開?

  不會,也不敢想。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下了怎樣的決心才能走到他身旁。

  那麼破釜沉舟,豈敢再動搖。

  她的手沿著他的腰環到他身後,緩緩的,十指相扣。

  他身上有清香,很淡很淡。

  不知道是這個擁抱撫平了她的不安,還是他身上的淡香喚起了她的疲憊,她閉上酸疼的眼睛,環在他腰後的手指輕輕地勾了勾他的腰線:“我能不能先去睡一覺……”

  她好困, 那種神經放松下來後的倦意,像夜晚來臨前急著歸巢的翼鳥。

  “去樓上睡。”溫景然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隨即垂落下來,尋到她的手腕,沿著腕骨繞到身後去摸她受傷的手指。

  紗布是干的,的確沒沾水。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去樓上睡,睡一個小時我叫醒你。”

  ——

  一個小時,能做什麼事?

  讀一篇字數不長的文章;看一集電視劇;收一台普通的急診;一個不歡而散的視頻電話。

  溫景然關掉電腦,倚著椅背長舒了一口氣。

  眼角余光落在桌面上的鐘表上,他起身,去隔壁臥室叫如約起床。

  黑夜本就已經降臨,拉合了窗簾的室內,漆黑得不見一絲光。

  應如約睡得沉,眼皮子重得像是綴了千斤的巨石,她潛意識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疲憊以及精神上緊繃後釋放的酸痛感。

  可唯獨,無法掌控自己從睡夢中醒來。

  那倦意,拖拽著她,沉入深海中,越沉越深,越沉越看不見底。

  原本對周圍環境的感知漸漸就化成了光影,飛快地從她腦海中掠過。

  從A市回來後,到現在,外婆確診胃癌又結束治療。

  時光漫長得像是在她的生命裡踱步走了小半輩子。

  再回首和溫景然初初認識的時光,仿佛是從時光裡取了一碟陳舊的磁盤,她按下的播放鍵,無論落在哪一幀都是重新回放。

  她擰起眉,被薄被壓出了一身的汗。

  呼吸沉重又濕熱,應如約想醒來,意識又困在沉睡中,無力到只能大口喘息,掙扎。

  隨著一聲低不可聞的開門聲,漸漸的,無盡的黑暗中,有光透進來。

  像陽光穿透海水,那些陽光猶如實質,一束一束地落進來,輕輕地叩開她的心門。

  那沉睡的意識,終於不再如浮標,在水面上浮浮潛潛。

  溫景然用手指劃開她額前濕漉的發絲,目光落在她抓擰被子用力到指骨青白的手指上,叫醒她:“如約?”

  有涼意貼上她的額頭,又順著她的鼻梁落在她的鼻尖,輕輕的癢。

  溫景然用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下,指下是細膩的唇紋,唇形的輪廓,柔軟的觸感,他愛不釋手,反復的,用手指勾畫著。

  直到應如約忍不住偏頭去躲時,他才收回手,等她睜眼醒來。

  室內只開了一盞台燈,燈光昏暗柔和。

  應如約睜開眼,有些脫力。

  她迷茫地看著天花板良久,被他喚醒:“做噩夢了?”

  應如約搖頭,手從被子裡伸出手,雙手抱住他的小臂,蹭過去,用額頭墊著他的手背。

  她發了一身汗,手心有些濕熱,全身都暖烘烘的。從他身上過渡來的涼意,就格外的恰到好處。

  應如約閉著眼,小聲嘟囔:“好像進了夢中夢,在夢裡把自己的前半生重新看了一遍。”

  她的聲音輕且細,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溫景然被她墊著的手指轉了個方向,掌心托著她的臉頰,他順勢躺上來,把她連著被子一起擁進懷裡:“幾個小時就能看完了?”

  幾個多小時?

  不是說好就睡一小時嘛?

  應如約有些懵,轉頭去看窗外的天色,別說天色,她連從窗簾見尋到一絲縫隙都有些困難。

  “晚上十點了。”溫景然把她按回去。

  應如約有些哀怨:“我還有話要跟你說的。”

  “現在也來得及。”他起身,關了燈,室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緊接著,窗簾被拉開,滿室月光湧入。

  他重新回到床上,清淺的聲音裡含了一絲笑意:“我給老師打過電話了,說你在這裡。”

  那絲笑意就像是劃亮的火柴,一瞬的燃燒,火星沿面舔舐得應如約面紅耳赤。

  她滿腦子彈幕一般刷著“老爺子知道她留宿溫景然這了”,剩余的理智完全不能用來正常思考。

  她心虛氣弱:“那我該回去了……”

  “你大概沒理解我的意思。”

  “理解了。”應如約打斷他,此時格外慶幸他的體貼,在聽到她有話說時,關了燈給她留足了安全感。

  否則,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用一張狼狽的大紅臉去面對他。

  她的搶白太急迫,溫景然沉默了幾秒,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嗯,理解就好。”

  言簡意賅的一句話,他偏偏說的意味深長,意有所指。

  應如約裹著被子,悶悶的生了一會自己的悶氣,滾到他身旁:“我之前道過歉,誠意已經足了。”

  溫景然單手把她攬在懷裡,就著月光去捕捉她的目光。

  她的眼裡似有一片星海,星輝雖不夠明亮,卻一閃一閃,格外勾人。

  他忽略她強自給自己增加底氣故作的理直氣壯,“嗯”了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這段時間……”應如約斟酌著:“謝謝你,外婆的事……”

  她有些組織不好語言,其實想說的並非是這個,還有別的……比如她這段時間反省了很多,也設想了很多,條條框框,她用各種方式計算著兩人之間的契合度。

  甚至,有很多話,她早就打好了腹稿,打算告訴他的。

  但這一刻,即使燈光全部熄滅,那些藏在心底的事她仍舊有些難以啟齒。

  “客氣了。”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溫景然勾纏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裡,一根根把玩著,無比耐心:“我目的不純,基於職業道德,也出於討好你的私心。”

  他的心思他毫不遮掩,格外坦蕩。

  “有些話,你不必現在就說給我聽。”他不知何時低下頭,呼吸和她交纏,那聲音清潤,帶著夜色的溫柔,低低柔柔:“不說我也能明白。”

  她就那麼簡單,再彎彎繞繞,再細膩敏感,在他的眼裡心裡仍舊一眼能夠看透。

  所以有些話,她不用說。

  討好你……

  應如約被他一句話撩得耳熱,忍不住彎了彎唇,又怕他發現,很快抿起唇。

  那些打了腹稿的話在深思又深思後,被她精簡到只剩一句:“我是以結婚為目的和你在一起的。”

  她自己還沒覺得這句話有哪裡不對,溫景然怔了一瞬,失笑。

  她難道不知道這種話在這種地方這種場合說出來,有暗示的嫌疑嗎?

  而且……她語氣堅定到讓他有一種錯覺——她像是流連煙雲場所的風流人,在跟他承諾“相信我,這一次我真的不始亂終棄”一樣。

  他一笑,應如約就有些心慌。

  她眨了眨眼,想問又不敢問,被他那低低沉沉的笑聲笑得耳根軟,只能抿著唇不說話。

  好不容易等溫景然笑夠了,他毫無預兆地把她從被子裡拉出來,擁進懷裡,咬著她的耳朵,低聲問:“那……為了表示誠意,先去領個證?”

  他是真的咬,齒尖落在她的耳廓上,微微的痛,更多的是癢。

  像是知道她難以招架這種攻勢,他攬在她腰上的手微一用力,把她禁錮在懷裡,他的唇沿著她的耳廓落在耳垂上。

  那打著轉的尾音,聽得應如約心頭一顫,渾身都軟了。

  這要怎麼回答?

  回答“好”?

  如果他是當真的……豈不是毫無准備就直接到求婚成功的階段了?

  或者回答“我們現在剛復合不適合立刻結婚”?

  也不對啊……

  明知這句話玩笑成分居多,她要是回答得太一本正經,豈不是顯得很無趣?

  想著想著,她忽然明白她剛才那句話奇怪在哪了……

  終於發現自己用詞不當的應如約險些撕開個地縫鑽進去,她“唔”了聲,試圖挽救:“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我很堅定……”

  “我這幾天暫時不上班。”他打斷她,語氣輕柔,並不突兀得像是刻意結束話題,反而輕而易舉就把話題主導權接過去:“明天我去醫院幫外婆辦好出院手續,正好等你下班,回L市。”

  應如約“嗯”了聲。

  “L市回來後,我回A市一趟,大概兩三天就回來。”提到A市,他的聲音沉了些:“老爺子身體不太好,剛知道我這邊的情況,連下了好幾道聖旨催我回去。”

  應如約又“嗯”了一聲。

  又聽他問:“想不想梵希?”

  應如約驚喜:“可以把梵希接來嘛?”

  梵希送走時她因為外婆的事在L市焦頭爛額,後來穩定下來又因為關系尷尬不敢多問,惦記得牽腸掛肚。

  有前面兩聲不冷不忌的“嗯”做對比,應如約對梵希的熱情實在讓某人有些吃味,他低頭咬了口她的嘴唇,含糊道:“本來可以,現在不願意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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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2:40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0

  到底不敢在溫景然這留宿一整晚,剛復合,又是孤男寡女的,應如約很擔心自己的狼性一起,會把持不住。

  於是,在算得上是夜宵的時間點,御山值班崗亭裡的保安看見自己小區的兩位住戶手牽手結伴外出。

  御山附近的生活區建設成熟,雖沒有規模化的夜宵攤子,但燒烤店,粥鋪以及大排檔仍舊零星的駐扎了幾家。

  應如約站在路肩上猶豫了片刻,指著最近的粥鋪,轉頭詢問溫景然的意見:“喝粥?”

  溫景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牽著她推開粥鋪的玻璃門。

  店內開了空調,溫暖的空氣裡飄著米粥的清甜香味,很是勾人。

  這個時間,喝粥的人實在不多,除了前台站著的外賣小哥,就只有拐角處坐了一對情侶。

  應如約尋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算寬敞的二人座,翻折的菜單攤開後,就占了大半的桌面。

  點好粥和配菜, 溫景然把菜單遞給老板,一回眸,就見應如約雙手支著下巴,笑得眉眼彎彎。

  他曲指, 在她鼻尖上輕彈了一記,指尖擦著她的鼻尖,分寸把握得極好。

  應如約下意識閉了閉眼,聽到他問:“這麼開心?”

  “開心。”應如約支著下巴,略微歪頭,著迷地看著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看著你,燈光下的,暗影裡的,還有像現在這樣的。”

  以前要顧念太多。

  多看一眼怕被發現,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時候都假裝專心地吃東西,像現在這樣點完單等上菜的時間還要強忍著尷尬故作不在意的打發時間。

  她之前半推半就答應試試的時候,遮遮掩掩,生怕有一天分手,會被所有人看到她的狼狽。也不敢輕易付出,對他沒有要求自己也不想著付出,只覺得這段地下情累得她身心俱疲。

  此刻她卻發覺擁有一個人的感覺原來如此美好,不怕被人發現他們在戀愛,她的愛慕,她的迷戀,就算被所有人看到也無所謂。

  溫景然微微挑眉:“這樣就滿足了?”

  “今天滿足了。”應如約笑得眯起眼。

  她可沒忘記在手術台上時,聽那些小護士八卦他今天多看了誰一眼,哪位病人家屬又對他隱晦地表示好感時的吃味。

  今天?

  溫景然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打趣:“那明天呢?”

  明天?

  等等!

  應如約的笑意忽的一僵,腦中頓時湧出下午她在眾目睽睽下撲進他懷裡痛哭的那幕……

  還不止……

  她哭得喘不上氣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她努力包裝出來的冷靜精明,專業親和的形像?

  整就一個遇事哭唧唧的軟腳蝦,人設完全崩塌啊!

  還有她和溫景然……

  之前有多堅定否認會在一起,現在打臉就有多疼。

  只要一想到明天她還要去上班,要獨自面對各種場面,她的心情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崩裂。

  這麼想著,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越來越淡,到最後連嘴唇都輕輕抿起。

  應如約表情凝重,剛還覺得飢腸轆轆食欲滿滿,此時寡淡到完全沒了填飽肚子的閑心:“我明天不想去醫院了。”

  ——

  隔日,應如約起了個大早,想要錯開和應老爺子碰面的時間躲開盤問。

  雖然這種做法太過鴕鳥,但目前於她,能拖延就拖延……拖個一兩天給她緩衝時間再去應對這些問題也好。

  但意外的,她下樓時,餐廳裡除了應老爺子以外還坐了溫景然。

  他穿了一身的黑,黑色的運動外套,黑色的運動長褲,手腕上還纏著護腕。

  剛運動完,他的眉宇間隱約能見水光。

  他坐在那,握著水杯的手指修長,正微低著頭,眉目低斂,輕聲的和老爺子說著話。

  應如約站在樓梯口,忽然就忘記了往前走。

  溫景然的日常搭配裡,雖多數是冷色調,但顏色偏淺,極少會像今天這一身運動裝一樣,一身的黑色。

  那黑色映在晨光裡,把他的膚色襯得如同瓷玉,五官清俊,隱隱的,竟流露出幾分少年氣。

  怎麼會這麼好看!

  餐廳裡說話的兩個人,話題沉重,都沒有留心到站在樓梯口出神的應如約。還是華姨端著餛飩出來時,抬眼看到她,連聲招呼:“今天怎麼醒的這麼早,我還想著去叫你起來。正好,快過來吃餛飩,時間長了就要糊了。”

  應如約答應了一聲,揉了揉未束的長發,有些拘謹地走過去,分別叫了人。

  她剛坐下,華姨就把她那碗單獨盛放的餛飩端出來:“趕緊吃,吃完讓景然送你去上班。”

  應如約下意識瞥了眼斜對面坐著的男人,目光落在他的鎖骨上,眼神飄了飄,敷衍的“哦”了聲,埋頭吃餛飩。

  滿腦子除了餛飩以外,就只剩下等會要拉下拉鏈看看他裡面穿了什麼衣服……

  可惜的是,這個計劃最終未能實行。

  溫景然和應老爺子約了去釣魚,送她上班也不過是順路,她坐在後座,聽他們交談中心醫院外派醫生援外,插不上話,她就時不時地看後視鏡。

  運氣好時,能恰好對上他從後視鏡裡看來的眼神。

  好奇怪,僅僅是一眼對視,都能勾起她心底最隱秘的愉悅。

  ——

  醫院的情況並沒有應如約想像的這麼糟糕,大多數和她只是點頭之交的醫護人員雖八卦她和溫景然的關系,但頂多就是私底下多看她幾眼,或等著和她擦肩而過後,轉頭和同伴竊竊私語幾聲。

  在更棘手的醫鬧事件剛剛過後,並沒有人過多的關注她和溫景然的桃色八卦。

  就連小邱,拷問了她幾句後,一副“我就知道吧”的表情,暫時放過了她。

  午休前,應如約接到了甄真真的電話,她情緒有些低,連插科打諢的玩笑話也不說了,唉聲嘆氣了好半天:“薛老太太的線索全是斷的,找不到人。”

  應如約在查案方面一竅不通,通常都是聽甄真真描述破了什麼案子,又是根據什麼線索用了什麼科技追蹤抓到的嫌疑犯,此時只能安慰她:“沒准薛老太太就是因為薛曉去世太傷心了,去舊識家散心了。”

  甄真真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也不去辯駁這個可能性有多低,咬牙道:“你放心,醫院這邊我一定給你個交代,三天兩頭的在醫院鬧事,有完沒完了。”

  聽到她有了底氣,應如約也放心了,她抬腕看了眼時間,糾正她的話:“不是給我交代,是給所有的醫護人員一個交代。醫患關系緊張,雖然改善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好的,但典型時期就該重點對待。陳醫生現在還在家休養,溫景然也被領導放了假,現在普外胃腸科的壓力全部壓在別的醫生那了,今早醫院一團亂,我們這的護士醫生都人心惶惶的,生怕今天再有個鬧事的。”

  甄真真聽完更郁悶了,想了半天也只是說:“讓你們那的保安凶一點!”

  應如約失笑,又看了次時間,柔聲道:“先這樣吧?我去休息下,下午兩台手術,晚上送外婆回L市。”

  “哦。”甄真真悶悶地應了聲,正要掛斷電話,就聽電話那端,應如約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看你這麼沒精神,再告訴你一件事。”

  甄真真立馬豎起耳朵,還沒聽到她要說什麼,小心髒先一步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那個……”臨到說出口,應如約又有些害羞,她摸了摸鼻子,莞爾道:“溫景然以後應該不能再當你男神了。”

  甄真真第一反應:“我靠?”

  同桌吃飯的小胖瞄了眼端著餐盤正走來的人,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

  沒用。

  甄真真第二個反應直接跳起,險些掀翻餐盤,她握著手機,再開口時果然中氣十足:“你把我男神攻下了?”

  下一秒,她瞥見遲盛陰沉的表情,秒慫:“回、回頭給我好好說說,我先掛了……”

  她掛掉電話,握著微微發燙的手機,看著遲盛止不住的傻笑。

  嘿嘿嘿嘿嘿!

  ——

  溫景然下午到醫院給應如約的外婆辦出院手續。

  他時間控制得剛剛好,這邊手續剛走完,應如約正好下班,在停車場碰了面後,先去吃了晚餐。

  正式出發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高速兩個多小時,晚上九點才能到L市。

  當夜趕回是不太可能了,外婆家又沒有客房,應如約一上車,忙著給溫景然定附近的酒店,連著挑了好幾家,等到服務站休息時,遞給他讓他選擇。

  溫景然沒接,他目光在她手機屏幕上掃了眼,毫不避諱後座的向欣和外婆,說:“離你最近的就好。”

  應如約怔了一下,點頭:“哦。”

  正忙著臉紅,又聽他不鹹不淡地補充了一句:“景區內車進不去,住太遠麻煩。”

  應如約:“……”

  “哦!”

  到L市時,晚上九點半。

  安頓好外婆,應如約領溫景然去附近的酒店入住。

  景區內沒什麼像樣的酒店,大多數是民宅或客棧,但勝在L市古鎮的景區比較完善,客棧大多數干淨整潔,入住體驗優質。

  穿過兩條小巷後,溫景然有些質疑:“這麼遠?”

  “就快到了。”應如約指向不遠處亮著燈,臨河的露台:“最近的只有一百一晚特別簡陋的房間,除了無線什麼也沒有。”

  回身時,應如約看了眼他已經換了一套的大衣,捏住他的袖口,問:“等你回來,找一天去夜跑,或者騎車也行。”

  溫景然格外自然地貼著她的腕骨牽住她,答應得毫不猶豫。

  古鎮的夜晚,潮濕又冰涼。

  遠處有烏篷船劃開河水的聲音,隱約的,還能聽見船夫用本地的方言朗著童謠。

  青石板鋪就的路有些凹凸不平,長長的巷子見頭不見尾,像是永遠走不完一樣。

  應如約在一盞朦朧的紅燈籠下,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突然啊……就有一堆想跟你做的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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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1

  這個念頭像永遠不會枯竭的活水。

  她開始憧憬凌晨能和他一起去影院看一場首映,商業片也沒有關系,她單純想體驗和他一起期待一起做最先看完一場完整電影的人。

  也想在六月夜晚的八九點,去離S市最近的大海, 車從堤壩入口駛入,穿過長長的堤壩, 可以坐在車裡打開天窗聽海浪, 也可以牽著手坐在高高的堤壩上看漫天的星辰。

  有機會,要一起去旅游,短途的長途都沒關系,只要和他在一起,坐一趟夜航,坐一趟輪渡,漂洋過海。

  所有的事,都非他不可。

  換一個人來,就哪裡哪裡都不對勁了。

  被她勾住的小拇指纏著她的指尖圈住了她的手腕,溫景然慢條斯理地扣住她的手指,那雙溫涼的眼睛在燈籠的光影下,彌漫開說不出的溫情。

  臨河越近,離古街旁濕漉漉的河間水霧也越近,鼻尖能嗅到這條年邁河流的水氣,也能嗅到古城夜色的寂靜。

  怕她冷,溫景然攬著她的肩把她擁進半敞開的大衣裡,後背立刻就被他的體溫熨帖得暖意融融。

  他難得輕佻,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蹭了蹭,在這夜深人靜的小巷裡,轉過她的下巴,低頭親吻她的唇角:“你一直在我每件事的計劃裡。”

  ——

  這次回L市,時間緊迫,行程倉促。

  溫景然下午四點回A市的航班,應如約下午五點要准時和沈靈芝交接值夜班。

  最遲動身,也在午時。

  向欣送兩個人出景區,到橋頭時,溫景然貼心地給向欣應如約留了說話的時間,先去取車。

  還不是旅游旺季,來來往往的游客卻絡繹不絕。

  向欣牽著她到略微僻靜些的河岸邊,替她攏了攏松垮的圍巾,目光在她臉上兜轉了好幾圈,笑起來:“這次你回去,又要許久不能見了。”

  應如約垂頭不語。

  “我打算慢慢放下醫院那邊的工作,如果每天還是很忙,我也打算辭職,外婆這邊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的。”她的手指從她額前拂過,五十出頭的人因保養得宜,並未顯得特別老態,就連手指也依舊纖嫩。

  “醫鬧的事,你和景然都要放寬心。如今醫患關系緊張,但真正襲醫的事仍是少數。做好醫生的本分,該柔軟的時候不要剛硬,該堅定的時候不要軟弱。應家世代醫者,傳承的就是這身風骨。”

  向欣從未和她說過這些話,她通常對如約的態度都是放任自由或漠不關心的。很多時候,應如約甚至覺得,她的存在於向欣而言都是可有可無,不過礙於血脈,不得不接受她。

  可從那天老爺子把那張銀行卡交給她起,她才發覺,這麼多年,她太固執於自己所看見的,而忽略了很多很多她該注意到的事。

  關於溫景然,也是這樣。

  她心裡擰巴的那個結,也許就是在向欣和她道歉那晚漸漸解開的。

  向欣的性格內斂含蓄,許多事她更習慣忍耐。行事作風上,沒少因為這樣的性格吃過虧。

  昨晚輾轉難眠時,滿腹都是要警醒她的話,可臨了,在這紛雜的街頭,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了。

  相顧無言片刻,向欣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們去路口等等景然,他也快來了。”

  應如約輕輕“嗯”了聲,主動牽了她的手,沿著河岸石堤走到路口。

  溫景然已經等在路口了,不知道等了多久,指尖那根煙也燃了大半,看著她和向欣走近,這才不慌不忙地碾熄煙頭,下車來迎。

  還有段距離,向欣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如約的手背,低聲提醒:“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千萬別錯過。”

  這麼明顯的意有所指,應如約想忽略都難。

  她抬眼看向和她僅隔著十幾步距離,正穿過人群徐徐走來的男人,輕輕的“嗯”了聲。

  這一次,說什麼也不會錯過了。

  ——

  L市老城區有一條直通高速的通道,幾分鐘後,車從高速收費站取了卡,返回S市。

  返程的高速路上人煙稀少,一段路難得能見幾輛私家車,或是笨重的工程車或是兩個城市間直達的大客車。

  兩岸是層層疊疊的遠山,昨夜後半夜剛下了一場雨,天光雖明,但山頂纏繞著雲霧,遠遠看去,雲山霧繞。

  此時雖是寒冬,山體也翠綠似碧玉,格外賞心悅目。

  再美的景色,若是連續看上十多分鐘難免也沒了驚艷。應如約掩唇打了個哈欠,轉頭看了眼專心開車的溫景然。

  生怕他犯困,強打起精神和他聊天。

  這會就得感謝兩個人相同的職業了,不用談及理想和信仰,一台同台搭檔的手術,從病例到恢復情況就能聊上一會。

  等從病人聊到沈靈芝不久後的婚禮,原本只是陪她聊天的人忽然認真起來:“打算什麼時候和我結婚?”

  應如約愣住。

  他們不是在聊……沈靈芝的婚禮嗎?怎麼話題突然就跳躍到她打算什麼時候和他結婚了?

  更何況,別說他們剛復合沒幾天,就加上之前地下情的時候,也沒戀愛多久吧?

  她正思緒翻湧,不知怎麼回答時,他卻低笑了幾聲,聲音低沉:“我隨時都可以。”

  應如約:“……”

  她覺得自己可以去知乎回答一下“男朋友總撩你是什麼體驗”這種類的問題,光舉例她就能寫一篇長篇的論文,不論內容,光是字數就能以壓倒性的勝利拿到最多的點贊。

  ——

  到S市國際機場時,正好是下午兩點三十分。

  車停在臨時停車場北面,相比較其他方位的停車場,北面露天沒有遮擋的環境以及遠離任何一座直達機場大廳的電梯。

  停好車,溫景然下車後,目光落在車身上停留片刻,拉住繞過車頭急匆匆要趕去機場大廳的應如約。

  他的指腹溫熱,搭在她手腕的內側,微一用力,把她拉回來。同時,他拉開車門,打橫把她抱進駕駛座。

  突如其來的舉動。

  應如約被放在寬敞的駕駛座上,還有些怔忪:“我時間充足,可以陪你到安檢。”

  他離開幾天,相比較停在地下停車場積灰不如給女朋友。

  他傾身,探進車內,拉過安全帶俯身靠近她,目光還和她對視著,安全帶已經“哢噠”一聲,輕輕扣合。

  “上車後,先寄安全帶。”溫景然握著她的手放在一鍵啟動的點火按鈕上:“腳踩住剎車。”

  應如約乖乖聽話,踩住剎車後,只見他落在她腳上的視線收回,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握著她的手指啟動汽車。

  “路虎的擋把啟動後會伸起來,旋轉式。”他邊說邊帶著她的手指去觸摸檔位:“車燈按鈕在這,這裡切換遠近光燈,前車太慢或者擋道除了摁喇叭以外還可以閃車燈提醒車主。”

  他教得認真,除了口述,還會示範幾次:“車內系統在這裡,倒車……”他忽然頓了頓,抬眼看她:“車做過改裝,六個攝像頭,倒車影像是上帝視角,方便你上手。”

  應如約直到現在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反手握住他的:“你是打算?”

  話沒問完。

  溫景然倚著車門,好整以暇道:“起碼我不在的時候,沒人可以以送你回去的借口約你一程。”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示意:“我們抓緊時間,嗯?”

  他的聲音低沉溫厚,故意帶了幾分戲謔,那上挑的尾音撩得她忽然就面紅耳赤。

  應如約忙移開眼,默念了數遍“不能耍流氓”才勉強穩住心神,用力地點了點頭:“好,繼續。”

  “這是空調調節……”

  “懸架高低就是升降車身,平地公路暫時用不到。”

  “駕駛模式在這裡切換……”

  “雨刮器有自動模式,手動操作就旋擰……”

  “車內外氣溫差,車內容易起霧,這裡……”

  他教的耐心,考慮到她平常會用到的功能一一做了解釋。最後教完,立刻放手,挨個做了簡單的考問。

  等結束,應如約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握著方向盤的手心不知何時出了汗,有些濕膩。

  她熄了火,關上車門後上鎖,繞著這輛車走了一圈,再在他面前站定時,彎了眉眼問:“我出師了嗎?”

  “還沒有。”溫景然牽過她,沿著通道去最近的電梯:“今天時間有限,教你的只是基本功能。”

  “儲物盒裡放了油卡,加油用卡就行。”他努力回想著,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告訴她的。

  “你當初怎麼會想著買路虎?”應如約被他牽進電梯,看他按下樓層鍵。

  “越野車能去很多地方。”溫景然收回手,一手插在兜裡,淡聲道:“尋常車到不了的地方它能去。”

  他喜歡山地,喜歡江流,喜歡大海,只是平時真的太忙,很少有時間讓他真能駕車去體驗。

  電梯到達機場大廳,安靜的空間忽然被人聲拉扯向現實。

  電梯門緩緩敞開,溫景然的視線落在她被光影渲染得忽明忽暗的目光裡,忽的笑起來,笑容和每次不懷好意時一樣帶了幾分痞氣。

  他壓著聲音,覆耳道:“攬勝的後座很寬敞,非常適合……”

  他的氣息壓下來,曖昧的,溫涼的,一本正經的:“車震。”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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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3:02 |只看該作者
第83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2

  車、車震?

  應如約受驚不小,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畫面,以至於陪他取了登機牌,被他送到剛才上來時略顯偏僻的西北角直達電梯口時還沒及時反應過來:“不去安檢嗎?”

  “時間來得及。”溫景然按下電梯下行鍵,人來人往的電梯口,他格外自然地曲指在她臉側輕刮了下,含笑道:“回去的時候可不能這麼魂不守舍了,嗯?”

  又是故意的……

  應如約被調侃得有些囧,隨即氣悶。

  也不知道怪誰?

  明明話題那麼健康正能量的討論著他買車的原因和方向,他偏偏要說一些引人遐想的話。

  電梯很快到達,應如約抬腕看了眼時間,催促他趕緊去安檢,邁進電梯前,又被他捉住手腕拉回來。

  應如約沒站穩,被反作用力拉得一個踉蹌。

  溫景然抬手托了一下她的腰側,扶穩她。

  短短一瞬,周圍一起等待電梯下乘的人已全部邁進了電梯內。其中一個站在電梯按鍵附近的年輕女孩,輕笑著格外貼心地替她按住了電梯開門鍵。

  溫景然歉意地笑了笑,示意:“我女朋友坐下一趟,謝謝。”

  他微微頷首,眉目溫潤。

  電梯裡的人皆善意地笑了笑,電梯門很快關合。

  應如約被他握著手,指腹滾燙,也不知道是誰的體溫,漸漸攀高。

  “五點多就能到A市。”溫景然垂眸看著她,交代著完全無關緊要的話:“落地後我會給你發短信,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回我。”

  “夜班交接後先去附近吃早餐。”頓了頓,他提醒:“太累就不要開車,我會擔心。”

  應如約乖乖點頭。

  溫景然唇角微動,想笑:“走吧,下一趟電梯來了。”

  他話音剛落,電梯的到達聲響起,應如約轉頭看了眼,反手握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在他手臂上微微借力,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蹭了一下。

  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又格外靈活。

  做完這些,她立刻松開手,往後退離了幾步,有些羞赫又有些小得意地看著他:“我走了。”

  她退進電梯。

  電梯門很快在溫景然眼前緩緩閉合。

  手機嗡鳴聲響起,溫景然接起來,微涼的手指在唇上輕輕一抹,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親吻時的溫度。

  他勾唇,笑得無聲又勾人。

  ——

  時間不早,應如約直接開往醫院。

  車上了主路,她留意著前後的車流,精神高度緊張。以至於有一件棘手的事,直到她把車開進醫院停車場才發現。

  S大附屬醫院的醫護人員,只有溫景然一個人開的是路虎。他的座駕,光是那車牌號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倒背如流……

  她就這麼大喇喇地開著他的車進出醫院,是不是有些太囂張了?

  不過後悔也來不及了,應如約硬著頭皮把路虎車開進停車場,人來人往的下班時間,她只能盡力找一個不那麼顯眼的停車位,匆忙停了車,逃也似的奔進醫院。

  A市下雪,導致航班延誤。

  將近晚上八點時,溫景然的航班進場。

  溫景梵親自來接,在機場的地下停車場等了半個多小時,總算看到披著夜色徐徐走來的年輕男人。

  溫景然上了車,車內暖氣充裕,瞬間驅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脫下外套,正想拋至後座,一轉頭,對上溫老爺子幽深又沉郁的那雙眼睛。

  他剛揚起的笑容微僵,外套挽回手彎處,低聲喚道:“爺爺。”

  “回來就好。”溫老爺子拄著拐杖輕敲了敲溫景梵的椅背:“先回去吧,飯菜都要涼了。”

  從停車場駛出,彙入A市的各條車路皆車滿為患,放眼看去,滿目紅燈,交通堵滯。

  龜速往前挪了數十米後,終於能看見遠處路口指揮交通的交警,哨聲響起時,幾乎停滯的左轉車道漸漸放行,秩序井然。

  “S市比A市暖和多了吧?”溫老爺子低咳了幾聲,空氣有些悶,他降下車窗透了口氣:“A市今年第三回 下雪了。”

  夜色已深,下著雪,天色暗沉得如同潑了墨的畫卷。

  雪花洋洋灑灑地從半空墜下,下得密集又緩慢。

  雪落在擋風玻璃上,很快就被車內車外相距甚大的溫度差融化成了水,被雨刷毫不留情地拖拽而下。

  耳邊有或遠或近的喇叭聲,或急促或綿長,交織在一起,一片混亂。

  溫景然的眼睛被前方迷你的尾燈映襯得鮮紅一片,他把玩著手機,漫不經心道:“S市的冬天一般不下雪。”

  江南水鄉,除非冬天實在很冷,否則難得有雪景能見。

  倒是那離蒼山,海拔高,前幾日山頂已陸陸續續下了好幾場。溫度還不夠低,不能看到霧凇,但白了山頭的雪景已能賞到。

  溫老爺子也習慣了和溫景然總是聊不下去的聊天方式,思忖半晌,問:“醫鬧那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拘留。”頓了頓,他繼續把玩著手機,目光凝視著寶馬後車廂堆放的一壘玩偶,盤算著等如約買車後要提醒她,車裡不要放任何阻擋視線的玩偶抱枕。

  “榮梁下半年在A市高價投標投中了一塊地皮,想做智能高檔小區。沙盤出來沒多久,樣板房出得也很快。加上地段較好,打出的廣告是打造城市綠島,分期售空了所有樓房,前段時間余榮梁的醜聞曝光,萬劫不復,這樓也成爛尾樓了。”溫景梵的語氣有些可惜,也不知是可惜余榮梁的目光短淺小人行事還是可惜那塊地段較好的爛尾樓。

  他這麼一提,溫老爺子也想起來,沉吟道:“這步棋還是榮梁當家的老夫人下的,本是想借機打開A市的房產市場,不料……”

  溫景然沒接話,他雖有參股投資,但商場上的事並不怎麼關心,也不清楚A市的商業局勢。

  他斟酌著,開口問道:“爺爺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行。”溫老爺子不欲多說,轉頭看窗外漸漸遠去的路牌,低聲道:“老了各種災病,擋也擋不住。”

  “倒是你……”溫老爺子的話音一轉,聲線微沉:“想讓我白發人送你這黑發人?”

  溫老爺子對當年溫景然從醫的決定仍舊耿耿於懷,因這件事爺孫兩人關系交惡,十年以來,就連過年,溫景然寧願待在S市也不願意回來。

  每年不落的只有清明節,回來給父輩和溫敬掃墓。

  近幾年,反而因為他身體不好,溫景然倒是時常會回來一趟。

  他的語氣一重,溫景然就不接話,他沉默著,把玩手機。修長的手指從撩撥音量鍵到丈量手機的長度,百無聊賴。

  溫老爺子拿他沒轍,氣哼哼地一杵拐杖,提了聲音道:“你從醫這件事我跟你爭了十幾年,不想爭了。我對你就一個要求,溫家的根扎在A市,你也得回來。過完年別待在S市了,去A大附屬醫院工作。”

  溫景然擺弄手機的手指一頓,他的眸色在瞬間變得幽深沉遂。眼裡的光或淺或深,變幻了幾息,他壓著郁氣,語氣平穩道:“我在S市結婚了,她是S市的人,我的根已經在S市扎穩了。”

  若是應如約研究生畢業後選擇了留院,他也許會考慮調來A市工作,但她在S市,A市於他就沒有留戀的價值。

  不止老爺子,就連溫景梵也詫異地挑了挑眉。

  他沒記錯的話,前陣子溫景然和他借了梵希,說要追女朋友吧?

  就結婚了?

  不過礙於他就是閃婚,溫景梵的接受能力比溫老爺子要強多了,他回想著那個在溫景然口中出現很多次的女孩,跟他確認:“是你老師的孫女?”

  提到應如約,溫景然勾起唇,神情瞬間柔軟下來:“是她。”

  ——

  遠在S市的應如約,一晚上連著打了數個噴嚏,終於忍不住,去茶水間倒了杯熱水。

  小邱從她那分了半杯熱水,關切地問道:“是不是感冒了?”

  應如約還沒來得及回答,小邱想起什麼又斜著眼睛瞪了她一眼:“搶了溫醫生的報應啊……”

  應如約:“……”

  她一沉默,小邱反而來勁:“你快給我說說,你跟溫醫生什麼時候開始的?”

  “最近。”應如約含糊地帶過這個話題:“下午靈芝的那個病人……”

  “等等。”小邱撇嘴,一雙眼盯著她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絲毫不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魏醫生可是看到你在大庭廣眾下被溫醫生抱進他辦公室的,別的你不想說就算了,這個總得給我個獨家吧?”

  “獨家?”應如約失笑:“那天我不是割傷手指了嗎?”

  她亮出受傷的手指在小邱面前晃了晃:“就包扎手指了。”

  小邱“嗤”了聲,很不雅地翻了個大白眼:“包扎個傷口用得著關門麼?魏醫生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啊。”

  應如約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下目前局勢,撞了撞小邱的手肘:“大家私下裡都怎麼說……我和溫醫生的?”

  “倒沒說什麼……”小邱納悶地撓撓頭,實話交代:“你們的事也就這兩天才撞破,大家就挺好奇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你得有心理准備啊,我覺得醫鬧那件事過去後,全醫院的人都要盯著你和溫醫生談戀愛了。”

  當晚,應如約忐忑地將小邱這番話轉述給溫景然時,後者很淡定:“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把戀愛日常變成婚後日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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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3

  這夜值班, 出乎意料的風平浪靜。

  上半夜只有急診接了個呼吸困難的病人,需要麻醉醫生插管。到凌晨一點上下夜交班為止,一切平順。

  小邱困得不行,接水的功夫也能倚著牆睡過去,好不容易熬到付醫生和另外兩個實習醫生來替班,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進值班室,悶頭大睡。

  應如約反而不大能睡得著,熬過意識最混沌的十二點,整個大腦異常清醒。

  躺在狹窄的木板床上,她閉著眼,呼吸由深到淺,漸漸平穩。

  另一側靠窗的單人床上,響起了小邱輕輕的鼾聲。

  隱約的,能聽見街道上深夜經過的工程車,車身在道路上行駛得緩慢又笨重,車輪滾壓地面時發出的隆隆風聲。

  像船只停泊在港口時,海浪和風交織纏綿。是這寂靜的夜色裡, 唯一的聲音。

  她抬手遮蓋住眼睛,窗外路燈透來的光被她悉數擋去,眼前只余一片沉沉墨色。

  應如約輕舒了一口氣, 萬籟俱靜的凌晨,她不為生活苦悶,不為工作煩惱,也不為瑣事憂愁, 唯一糾結的只有一個答案——如果溫景然現在和她求婚,她會答應嗎?

  不知道。

  也沒法想像他求婚會是什麼樣。

  她才剛適應溫景然女朋友這個新身份,就連喜歡他都還在學習,結婚……她真的沒想過。

  更不敢想的是婚後一起居住,一起生活。

  可如果,每天醒來睜眼看到的是他;每天接受同事調侃又是一起來上班;每天的生活中心除了自己就是他,如果是這樣,好像也不錯?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彎起唇角,原本遮在眼上的手順著鼻梁滑下來掩住唇。她翻了個身,側躺著,強迫自己趕緊入睡。

  ——

  溫景然在A市停留了三天。

  第一天連哄帶騙地把溫老爺子騙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

  溫老爺子在A大附屬醫院有長期穩定的主治醫生,必要時還會出診,溫景然光是和這位主治醫生了解溫老爺子的身體情況就花去了半天。

  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聽這位主治醫生大吐苦水。

  “幸虧你來了,老爺子每回來體檢臭著臉就不說了,體檢抽驗血需要空腹他永遠不聽,理直氣壯地說不吃早飯這一天就白過了……”

  醫生捋了把兩鬢漸漸花白的頭發,嘆道:“我這頭發都愁白了。”

  溫景然失笑。

  這些年年紀漸長,他漸漸能看到除了表像以外更深更沉的東西。

  溫老爺子性子裡的執拗大概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溫老太太在世時,他也如此這番,一言不合暴跳如雷。但那時溫老太太還在,總還有人制得住他,老太太去世後,溫老爺子骨子裡的劣根性都躥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獨斷專行,霸道蠻橫。

  他總覺得自己是對的,也總覺得溫家的小輩翅膀未硬就該聽他的。

  溫景然的父輩是舊式思想,習慣性了溫老爺子的教育方式所以勉強還能和平相處。

  可溫家這一小輩,溫敬,溫少遠,溫景梵,包括他和溫時遷,全是脫離掌控的獵豹,有自己的荒原和獵場。

  他倚窗而立,身後是半開的推拉式的鐵窗。

  大雪連著下了兩天,氣都不喘,從早晨起來時積雪就厚得如同冰牆,他身後的世界一片斑白,就連醫院不遠處的高樓大廈也披著白雪寒霜,泠白一片。

  他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茶杯,一手執化驗單比對著各項指標,就著屋內暖氣和窗外寒氣交彙的清涼,一口口小口抿著茶,無奈道:“老爺子越老越頑皮,還請您多擔待些。”

  從醫院回去後,溫景然讓辛姨帶著清掃了一遍老爺子的房間。任何能藏東西的地方,比如櫃子,隱秘的衣櫃暗格,床底的收納櫃以及各種古董花瓶……

  凡是搜到香煙,糖果,悉數扔進垃圾桶裡。

  溫老爺子氣得跳腳:“煙扔了就算了,糖也不給我吃!”

  辛姨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生怕老爺子手裡的木拐下一秒就招呼上溫景然的背脊,邊防邊勸:“景然也是為了你好啊。”

  溫景然去洗手盆洗了手,指尖的水珠還未擦淨,他轉身,視線不躲不避地迎上老爺子噴火的目光,語氣沉靜:“你要是還想活到抱我兒子的年紀,那些,碰都別碰。”

  一句話,溫老爺子的火焰盡褪,他無辜又委屈,一張剛發完怒的臉還漲紅著,重重地哼了一聲,郁郁不快地上樓窩書房去了。

  第二天,陪老爺子去他慣常去的裁縫家做定制,這回總算心甘情願了。

  男人買衣服通常看對顏色和版型就沒有過多要求,溫老爺子的審美卻仿佛到老年時期才撿回來。

  一身衣服,從領口到肩線,從袖口到分裁的衣擺和背部設計都要詳細過問。

  一連做了幾套西裝,幾套常服,兩套睡衣才勉強作罷。

  第三天,陰翳了數日的A市終於放晴。

  溫景然晨起陪老爺子去附近的公園遛彎。

  小道上的積雪早已被公園的保潔人員用鏟車鏟至路兩旁,積雪還未融盡,像夏天路邊兜賣的沙冰,一叢一簇。

  這次回來的倉促,換洗的衣服也沒准備。早晨穿的運動服還是幾年前穿過的淺銀色的運動外套。

  公園裡除了晨練的中老年人以外還有晨跑的年輕人,無論男女,經過溫景然身邊時,總要下意識地多看幾眼。

  他忽然就想起幾天前,他穿著黑色的運動套裝出現在應如約面前時,她的眼神和剛才從他身旁跑過的年輕女孩一樣,直勾勾的,沉迷又渴求。

  他忍不住笑起來,笑聲清越又低沉。

  溫老爺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問:“笑什麼?”

  “好久沒看到這麼藍的天了。”溫景然仰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轉身看著抬手在眼睛上方搭了個涼棚的溫老爺子,一本正經道:“今年過年,我帶如約回來看您。”

  溫老爺子還在生氣結婚這麼大的事,這小兔崽子連說都不說一聲,當下一聲冷哼,語氣傲嬌:“見什麼,婚姻大事你都能自己做主了,這時候帶回來給我看什麼?炫耀你媳婦好看?”

  父輩分家後,溫家的小輩並不跟著老爺子住。

  溫家老宅像是祖堂。

  溫敬去世後,溫少遠輩分最大。只有他在盛遠酒店聲名鶴立前因溫敬曾經收養來的戰友的女兒聞歌,經常留住老宅。

  但即使如此,溫景然仍舊抱歉當年一時之氣,毅然離家。

  他柔軟了聲音,哄道:“她很好,我知道你會喜歡。”

  溫老爺子向來吃軟不吃硬,小孫子語氣軟得都快跟棉花糖一樣了,他耳根子跟著就是一軟,睨了他一眼,終於松口:“那你先給我說說。”

  溫景然微笑頷首,托住溫老爺子的臂彎,扶他上台階:“她比我小四歲。”

  老爺子眉頭一挑,贊許的點頭,這個年齡差甚好,甚好。

  “S大附屬醫院的麻醉醫生。”

  老爺子眉頭一皺,雖早有心理准備會是個醫生,但真的確認,他又有些不是滋味起來:“醫生?那你們還有在一起的時間?”

  “為什麼會沒有?”溫景然反問:“我忙的時候她也在手術台上,我救人的時候她為病人護航,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就在觸手能及的地方。她理解我的職業,尊重我的選擇,也理解我的信仰。”

  他一本正經的瞎掰,誠懇到幾乎自己也信了。

  天知道,他剛借著醫鬧的事徹底讓她敞開心房,解開心結。之前又是故意冷淡又是時不時送溫暖刷存在感,千辛萬苦才把她從長滿樹藤的陰暗叢林裡拉到山頂。

  溫老爺子不說話了。

  他推開溫景然的手,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鏡面的大理石沾了雪水有些滑,他一步一步走得穩健,背影卻孤涼。

  溫景然擔心的就是溫老爺子會對此事插手,這才在回A市當天就說已經和應如約領了證,既是讓老爺子死了把他調回A市的心,也是斷了溫老爺子插手他感情的念頭。

  此時,他落後幾步看著溫老爺子決然的身影,隱隱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以防萬一,回去得先騙如約和他領證才行了。

  原定第五天晚上七點的飛機回S市,第四天一早,溫景然接到了遲盛打來的電話,只有一句話:“余榮梁自首了。”

  溫景然握著手機立在窗前,遠處山尖還凝著白雪,白茫茫的一片。

  他緩緩蹙起眉,半晌才回答:“讓甄真真什麼消息都別跟如約說,等我先回來。”

  遲盛也有此意,短暫通話後。溫景然改簽機票,提前一天回去。

  沈靈芝這幾日忙著籌辦婚禮,休息時間也不夠用。今天和婚慶公司核對婚禮流程,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醫院。

  “抱歉抱歉,辛苦我的小如約了。”沈靈芝把一盒抹茶味的牛軋糖遞給她,傾身萬分感謝地抱住她:“罪該萬死,我要是知道溫醫生今天回來,說什麼也不讓你在醫院等了。”

  應如約一句“沒關系”還沒說出口,聞言怔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也凝在唇角,她不敢置信地抓住沈靈芝,確認道:“你說溫景然?回來了?”

  這種反應……顯然是不知道溫景然回來了。

  沈靈芝暗咬了一下舌頭,責怪自己多嘴,臉上泛起尷尬的笑,催促她趕緊下班:“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應如約再沒停留,胸口似有團火在燒一樣,把她渾身烘烤得暖融融的,奔騰的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立時充滿了生氣。

  她笑起來,跑了幾步又折回來抱住沈靈芝:“謝謝。”

  沒等沈靈芝回答,抱著那盒抹茶味的牛軋糖,飛快去換了衣服。沒等到電梯,她片刻也等不了,推開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門,一路飛快地奔下樓梯,風馳電掣地順著扶手往下蹬跑。

  包上的五金鏈子隨著她的跑動碰撞,發出清脆的敲打聲,那聲音,就這麼清清脆脆的響了一路。

  像被風吹撞的風鈴,像被海浪卷襲的布帆,急切又美妙。

  她一路,從樓梯跑至醫院門口。

  想看見他,只是想看見他。

  她邊尋找著記憶中那道身影,邊逆著人流,寒冬的氣流冷瑟又嗆人,等被溫景然從一側攔腰抱過去,驟然停下來時。

  周圍的風聲,人聲,統統遠去。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止了,靜謐又安寧。

  溫景然攬著她,低頭去蹭她的鼻尖,聲音低低的,含著笑:“我在這,你想去哪,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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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4

  去哪?

  她哪也不去。

  直到坐上車,應如約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半個小時前她還計劃著,明天開他的車來醫院上班,下班後准時去機場等著他,車就停在上次他停的露天停車場,北面偏僻處。

  時間如果還有早,她就有希望能去旅客出口等他,和他一起走機場新建的“時光隧道”,哪怕那就是條光影構架的扶梯。

  但計劃全部打亂了。

  腰上還有他用力握過的觸感,像烙鐵在燒,微微的燙辣。那灼熱感從腰側一直蔓延到脖頸,燒得她耳根微熱。

  應如約雙手圈住安全帶,目光從擋風玻璃外擁堵的車流轉向他:“車停在哪,你事先知道麼?”

  話音剛落,她就咬住舌尖,暗自懊惱。

  問什麼不好?

  哪怕是用“好久不見”“你回來了”當開場白也比這句話好啊……

  信號燈再度跳向紅燈,漫長的等待裡, 溫景然把檔位推至停車檔,視線在她一直搓揉著安全帶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似是笑了下,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松開,越過中控區,伸手牽過她搓揉安全帶的手握在指尖。

  有些涼。

  他掌心包攏,揉著她的手整個籠罩在掌心裡,心不在焉地回答:“系統加裝了定位功能,你在哪我都知道。”

  頓了頓,他的眸光從她嫩白的指尖移向她白皙的腕骨,抬高她的手在她手腕內側輕啄了口:“不是故意瞞著你,臨時更改的行程,匆忙到看到你才覺得是真的回來了。”

  手腕內側被他親吻過的地方忽然一線酥麻。

  應如約下意識縮了縮手,剛“退燒”的耳根驀的又變得滾燙:“發生什麼事了嗎?”

  紅燈終於跳轉。

  後車的喇叭聲急促且不耐。

  溫景然順勢松開她的手,掛前進檔,跟著前車緩緩滑行過路口:“不是什麼要緊事,等會跟你說。”頓了頓,他分神看了眼後視鏡,切換車道,問:“剛學了幾道菜,想不想嘗嘗?”

  交彙的車流聲像扎著繩結的布袋忽然破了個口,風聲呼嘯著從耳畔穿引而過。

  車內空調送出的暖風氣流把她鬢邊的碎發吹得微微拂動,應如約把那縷發絲勾至耳後,摸著滾燙的耳朵,點點頭。

  ——

  上了高架,擁堵的路況終於有所緩解。

  車上了高處,能從車窗往下俯瞰到S市的護城大河,枯水期,水量並不高,水面碧幽幽的,像山澗浸泡著綠植的小溪灣。

  很快,車從高架的第一個出口駛出,沿著路牌指示駛入超市的地下停車場。

  下班高峰期,不止路上擁堵,就連超市的停車場也車滿為患。

  在停車場周轉了近十幾分鐘,才終於在三號區域的停車區找到停車位。

  平日有華姨照顧飲食起居,應如約幾乎沒有為采購食材和柴米油鹽費過心,跟著推車走在前面的溫景然一路到生鮮區,她還有新鮮的四下張望著。

  “我以前來超市,都是在零食區和生活區。”就連水果區,也離生鮮區相距甚遠。

  溫景然落後一步,等她跟上來,牽住她:“想吃點什麼?”

  應如約這回反應很快:“就吃你剛學會的。”

  她悶了一路,有計劃被打亂的無措,也有第一次以溫景然女朋友身份去迎接他回來的慌亂,更多的是不知怎麼把自己的情緒轉達給他的挫敗。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習慣性的選擇了被動的應對方式。

  直到現在,周圍是喧鬧的人聲,遠處是繁華的人煙,空氣裡混雜著不知道是麥香還是什麼的香氣,她終於適應。

  “我看到A市下雪了。”她扶著推車,跟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積雪積得厚不厚?”

  “看地方。”溫景然把計好價的蔬果放進推車,一手接過推車一手牽過她:“路上鮮少能看到積雪,但屋棚,公園的積雪最深能到腳踝。”

  聖誕節剛過不久,超市裡還是濃濃的節日氣息。

  貨架上扎著蝴蝶結的蘋果堆積成山,邊邊角角的柱子上或是噴著雪白的“聖誕快樂”字樣,或是掛著彩帶,和角落裡被遺棄在一旁的聖誕樹相得益彰。

  溫景然停在盒裝草莓的貨架前,往車裡搬了兩盒,目光梭巡了一圈,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應如約去看相隔幾個貨架的芒果:“去挑幾個。”

  應如約原本還有話要問,聞言,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側目看去,依言推了推車去挑芒果。

  應該是剛上的芒果,看著還很新鮮,澄黃的外衣在超市柔和的燈光下泛著誘人的色澤。貨架上的標簽還未更換,標示的還是被擠在角落裡的火龍果價格。

  應如約隨手挑了兩個看著大些的,在掌心顛了顛,正要去附近貨架旁撕透明的塑封袋,剛轉身,被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人擁了個滿懷。

  芒果的貨架被立體大圓柱擋在角落裡,在人聲鼎沸的超市像個半封閉的孤島,清淨得像是世外之所。

  她還怔忪著,溫景然擁上來,雙手圍在她身側撐在貨架上。他俯身,借著明顯的身高優勢壓下來,迫得她低了頭,他終於得逞,偏頭在她耳畔落下一吻。

  “剛才想問我什麼,嗯?”他一只手擁在她的腰上。

  應如約的右耳最是敏感,他輕輕一碰,就像是立刻被抽走了三魂,手腳發軟。

  她瞬間紅了臉,偏頭想躲。

  這個念頭剛冒尖,他又低下頭來,輕輕地咬住她的耳廓,含糊不清道:“見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沒有。”應如約捂著耳朵嘀咕。

  她忍不住透過貨架和立柱的縫隙去注意經過的人群,一旦看到有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的就屈肘拐他:“喂,這裡……”

  手被他握住反手別在身後,他貼近,近乎無賴的要個答案:“想不想我?”

  他湊得近,聲音低得像是呢喃。

  應如約邊豎起耳朵留意動靜,邊應付他:“想想想,很想很想。”

  有人聊著育兒經越走越近,微揚的女聲仿佛近在耳邊,應如約耳根紅得快滴血,就著被他別在身後的手轉身,惱羞成怒地踮起腳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直聽到溫景然“嘶”了一聲,她才松嘴。

  哪怕此時她仍舊被溫景然鎖在胸前,卻一反剛才的緊張窘迫,得意洋洋地彎起眼,反將一軍:“疼不疼?”

  溫景然失笑,在大談育兒經的女聲拐過立柱前先一步松開她,似笑非笑地睨著她:“敷衍。”

  他的眼神像褪去纖塵,清澈溫潤的璞玉。

  鎖住她時,幾分溫潤,幾分沉厚。

  應如約被他看得不敢回視,轉身丟開手裡的芒果,匆匆推開他往前走:“走吧,可以結賬了。”

  她的聲音又軟又輕,幾下就融進忽然響起的促銷廣播裡,煙一樣風吹雲散。

  ——

  離開超市時,夜色已深。

  室外刮起了深冬時冷凝又入骨的寒風,坐上車,從地下停車場駛出時,已經錯開上下班的高峰期,主車道的車流漸漸疏朗。

  十分鐘後,車駛入溫景然別墅一層的停車庫。

  應如約關上車門往外走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梵希跟你來了嗎?”

  “沒有。”溫景然鎖上車,和她錯開幾步一前一後進屋:“這段時間寵物托運的事故太多,就沒放心讓它一起來。”

  關上門,溫景然脫了外衣掛在衣架上,故作漫不經心道:“你要是想它的話,等過年我們一起去接它?”

  應如約反復咀嚼了一遍這句話,換鞋的動作緩緩慢下來:“過年?”

  溫景然輕蹙了眉頭:“有安排?”

  應如約絲毫沒察覺到他下了套,搖頭否認:“安排倒沒有……”不過過年這種時間節點,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

  她皺著眉頭,先邁進廚房整理等會要處理的食材。

  雖然下廚經驗不夠,但打下手的閱歷還是非常豐富的。

  溫景然解開袖扣,挽著袖子跟進來:“那就過年?等過了除夕和大年初一……”

  他話音微止,轉頭看她,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可以是可以。”應如約思忖著:“就去接梵希嗎?”

  話音剛落,就見原本還面色淡定的人忽然笑起來。

  溫景然手指虛握成拳,輕輕咳了一聲:“或者,跟我去溫家見見老爺子?”

  他用詢問的語氣卻誘導著:“老爺子對你很感興趣,也很有好感……”

  “等等。”應如約打斷他:“好感?”

  溫景然拆了草莓的包裝盒,清洗後裝盤,摘了綠燈的葉子遞到她唇邊:“嘗嘗。”

  應如約張嘴咬住,草莓的汁肉細膩,入口便是滿滿的果香,她眯起眼,仍舊沒忘追問。

  想了想,溫景然放下手上待處理的一堆食材,他斟酌著,盡量用簡潔淺顯的語言把事情說清楚:“溫家的根盤踞在A市,前幾年,景梵的風投公司也遷回了A市,設立了總部。我這次回去,老爺子希望我回A市工作。”

  他故意頓在這。

  應如約一口草莓咽下去,味覺後知後覺地泛起酸來。

  她舔了舔唇,有些緊張地等他說下去。

  溫景然對她的反應和情緒都拿捏的正好,再開口時,語氣低沉,聲音就似磁石,清潤磁性:“為了不拖泥帶水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我說我結婚了。”

  “和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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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3:38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5

  結、結婚了?

  應如約被這句話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她拈著那顆草莓,試圖理清他剛才說話的順序。

  水槽裡有水滴落的聲音,像沉進湖裡,平常低不可聞的微弱聲音此時被無限放大,任何一毫一釐都有它巨大的影響。

  半晌,她結巴著:“你、你是說、你和我……”

  “結婚了。”溫景然替她補充完這句話,那雙深邃的眼睛一眼不錯地鎖著她,生怕錯過她臉上,甚至眼裡哪怕一絲細微的情緒。

  應如約有些懵。

  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裡,從來沒有過“被結婚”的經驗。

  她能處理工作上遇到的任何問題,也能攻克厚得比磚還沉的專業書,可就是不知道遇到這樣的事情她要怎麼處理。

  她沉默著,把手邊的草莓,一個一個摘了葉子,重新壘回盤子裡。

  剝完一盤後,她默不作聲地又把手伸向了第二盤,毫不意外地被他握住手。

  他的手指修長,圈握住她的手腕仍有寸許余長,剛沾過水,指尖還有些濕漉,握著她時,涼涼的,卻又不像剛從超市出來時遭遇的寒風。

  他斟酌著,想表達她可以對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和聲音,話到嘴邊,打散又重組,再打散……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開口,應如約抬起眼,那雙眼眸光堅定,在廚房暖橘色的燈光下有說不出的柔軟:“我想說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溫景然有些歉意。

  應如約雖不說是完全傳統的女生,但她的行事做派,仍舊偏向保守。這種“被結婚”還被通知的情況對於她而言,也許有些難以接受,甚至會很抗拒。

  他原本打算吃過飯後,找個合適的切入點再跟她慢慢談,但切入點有了,卻不是合適的時間。

  “我還沒做好結婚的准備……”應如約動了動唇,“而且我覺得結婚,應該在雙方家長同意後再按照計劃,順序去慢慢籌辦,像……沈靈芝那樣。”

  她和許醫生相戀多年,從戀愛到結婚,幾乎每一個步驟過程都按照順序來。從牽手,擁抱,親吻再漸漸深入,從肢體的溫暖到探索彼此的內心,去熟悉對方的性格和習慣,最後才在雙方親友的見證下,領證結婚,辦婚禮。

  雖然並不是那麼的有參考意義,但……起碼是常規的普遍的模式。

  她沒想過,她在見到他的親人之前,已經被冠上了他合法妻子的稱號……

  說實話,太措手不及,也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她蹙眉,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各種處理方式在她腦海裡轉了一圈。

  讓他和家裡攤牌,說開玩笑的,她其實還只是他的女朋友,並沒有所謂的結婚?

  沒必要。

  他的初衷說的很明白,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溫老爺子安排他回A市的問題,說結婚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那就這麼結婚了……?

  應如約一想到應老爺子那板正嚴肅的臉,就忍不住心顫,她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還在等她說下去的溫景然,無奈道:“那過年……我跟你回去。”

  話落,想了想,應如約又有些憂愁:“老爺子不會認真到要看結婚證吧?”

  溫景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圈著她的手腕,把她抱進懷裡,溫熱的吐息就拂在她耳畔,微微的癢,微微的酥麻。

  應如約忍住不躲,一派正經地推了推他:“真的要看?”

  “我們結婚吧。”他低著聲音,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沒法想像以後的生活裡沒有你,如果你也是,那我們就結婚吧。”

  應如約怔住,耳根驀得漲得通紅,她推在他胸前,想掙開他的懷抱:“我們明明說的不是這件事。”

  她越想掙開,溫景然就抱得就越緊,原本慵懶的聲線也凝成緊湊的弦:“那就現在考慮。”

  又來了……

  一言不合就開始加強氣場,嚇唬她。

  溫景然的世界裡除了草原還有一片獵場,他不止有三月暮春的溫潤,他還有廝殺掠奪的本性。

  這種隱藏在層層偽裝下的占有欲,只有應如約才知道。

  他說話時,胸腔震蕩著,被他氣息包圍著,應如約卻難得有種安全感,她抬手,指尖攥住他的衣領,安靜下來。

  “你認真的嘛?”她仰頭看他,聲音有些沙沙的。

  其實她知道自己問的是一句廢話。

  別人戀愛,分手,復合,幾天後求婚,沒有鮮花沒有鑽戒,認不認真她不知道。但溫景然,做事有規劃有考慮,他的決定都是深思熟慮的,並不會隨性而起。

  但即使她知道,此時也忍不住再和他求證一遍。

  “和你結婚這件事一直很認真。”他的經濟能力,工作情況都足以支持這個家庭,附帶的硬件,例如:房子,車子,雖不是最好的,但起碼都齊備。

  只是這些,從沒有被他列入結婚需要考慮的清單裡。

  他呼吸了一口氣,慵懶的聲線帶了一絲笑意,有些自嘲道:“我本沒想這麼快,你沒做好准備的話我就等你慢慢來。別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完全可以全部交給我,我去解決。”

  他俯身,把身上的重量壓在她的肩膀上:“我原定計劃是幾天後,准備好花束和鑽戒,只是話開了頭,就不受控制……就跟你一樣,一直都不在我的計劃裡。”

  他有再三思量的計劃,只是遇到她,仿佛格外容易衝動些。很多東西,不想藏,也不想掩飾。

  幾天後……

  應如約捕捉到這個詞,心底微微悸動。

  不是在這裡,幾天後也會在某個地方,再次提到這件事。

  她想起他剛離開S市那晚,下半夜和付醫生換值,睡不著的時候就在值班室裡反復地想一件事——如果現在他求婚,她會不會答應。

  那天凌晨,意識清醒著,神智卻模糊。

  她設想著,自己被他牽著踏進民政局,填好表格……想到這,後面的就如同斷片了一樣,腦子裡只浮現兩個名字。

  一個他的,一個她的。

  她沒結過婚,S市的民政局在哪她至今還不知道,更別提結婚要填的表格,她想像不出表格裡要填什麼信息。只能預想著,在表格末端,他們做最神聖的簽署。

  那是個承諾,也是個勛章。

  片刻後,她軟了語氣,帶了點妥協的意味:“結婚是很簡單,可婚後……”她一頓,忽然有些害羞。

  直到此時,她才發覺,這個提議真的太倉促了,她連半點准備的機會也沒有,甚至連結婚這個詞都還在熟悉當中。

  “和現在沒什麼不一樣。”溫景然低聲笑起來,攬住她的腰托抱起她,讓她坐在置物台上干燥潔淨的地方。

  他俯身,雙手撐在台側,和她平視:“廚房裡有烤箱,你有興趣的時候可以烤烤餅干,做些甜點。也不用做什麼家務,每周有固定來的小時工。我的收入可以全部交給你把控,有必要,我們可以簽個婚前協議。”

  “家裡的大小事你都可以做主,不想做決定,那就我來幫你選擇,替你做決定。”他低頭,用鼻尖輕輕地蹭著她:“還有什麼?”

  話落,他又自問自答地補充:“結婚後,可以就住御山,離老師和華姨近一些。婚房你想再置辦一處也沒關系,喜歡哪裡由你定。”

  溫景然的手扶上她臉側,溫熱的指腹在她臉頰上輕輕的摩挲著,近乎承諾的耳語:“如約,我敢把我擁有的全部都給你,你敢不敢嫁給我?”

  這句話就像是風雨來臨前,烏雲間的閃電,橫空落下,把她最後一絲顧慮也消磨得一干二淨。

  頃刻間,大雨磅礡,她滿地的迷茫疑惑皆如塵土,被這場雨勢清掃一空。

  他近在眼前,她抬起眼就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珠裡,那琥珀一般純淨的色澤。此時,那眼底倒映著她,倒映著一個占據了他全部視野的她。

  這種占據,忽然就讓她覺得很心動。

  滿心滿眼。

  最初戀愛時,她懷揣著這段感情終有一天會敗給現實的消極。

  可怎麼也沒想到,她衝破自己心裡的枷鎖去正視這份感情時,她竟敢為毫無所知的前路飛蛾撲火。

  她不去想會不會重復自己父母的老路,也不想去探查他到底有多愛自己,僅僅為了自己,為了不想失去他,她都無法抗拒。

  那就在一起吧。

  應如約的臉頰被他摩挲得發熱,她握住溫景然的手,難掩羞赫道:“其實我有很多缺點,性格除了溫和就只剩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蠻橫固執,我覺得我老了以後一定不可愛。”

  她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他的雙眼,繼續道:“我做這個決定雖然沒花多少時間考慮,但應該不會後悔了。既要同舟前行,那就共濟風雨。”

  她雖然柔弱,但並非不堪一擊。

  既然決定在一起,她就絕不會仗著他的喜歡肆無忌憚。

  她握住他的手腕,男人的手腕和女人的很不同,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她輕輕的握住,緊張的到掌心微涼的手指落在他的腕骨上,微微用力:“那就結婚吧。”

  她的聲音柔軟又不失堅定,暴露在他眼前的那雙眼裡,一片赤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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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6

  “那就結婚吧。”

  應如約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唉聲嘆氣地把自己埋得更深些。

  她就這麼答應了……

  就這麼答應了!

  沒有鮮花,也沒有鑽戒……只是他提出求婚,她稍一考慮就答應了!

  到底哪來的勇氣, 就這麼把自己給交出去了?

  藏在棉被裡的呼吸炙熱又潮濕,應如約喘不上氣來,手腳並用地掀開被子探出頭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蹬著腿深呼吸一口氣後又把自己埋進棉被裡。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

  怎麼善後啊!

  甄真真半夜被電話吵醒時,簡直生無可戀:“大小姐, 有什麼事非要挑深更半夜跟我說啊。我又不掃黃,不接凌晨的舉報電話。”

  應如約失眠了大半宿,聲音比甄真真還困頓:“我睡不著。”

  甄真真閉著眼,緩了幾秒鐘,手肘撐著床板坐起來,靠著硬邦邦的床頭,哼唧了一聲:“好好好,你說,我聽著。”

  真要說?

  應如約咬唇,猶豫了片刻:“我好像要結婚了。”

  甄真真:“……”電話裡頓時死寂一片。

  甄真真的呼嚕聲瞬間被嚇沒了,她睜開眼,胡亂地用手扒了扒那頭短發,整個人剎那間清醒了:“等等,好像?什麼叫好像?”

  等應如約把來龍去脈都說一遍, 甄真真恍然大悟,她嗤了一聲,酸溜溜:“也沒有很突然啊,你跟溫醫生都認識十年了,互相喜歡也有好幾年了吧。要不是你那倒霉的脾氣,你們兩早就孩子都滿地跑了……”

  她順手從床頭櫃上開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道:“你自己不也說了嘛,復合以後,我溫醫生就沒少和你暗示結婚這件事。我男神這麼有行動力,你個當事人也答應了,至於為了這件事睡不著嘛!”

  水有些涼,從喉嚨裡滑過時,就像是吞了一塊冰。

  甄真真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忽的靈光一閃而過,她裹纏著被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是想反悔吧?”

  反悔?

  那倒沒有。

  應如約一整晚翻來覆去,糾結這郁悶那的,但唯獨沒有想過反悔。

  雖說答應結婚是一時衝動,但冷靜下來,她除了思考結婚會碰到的問題和麻煩以外,還真沒有這種念頭。

  “過年要跟他回A市見他的家人。”應如約嘆氣:“你說他爺爺會怎麼看我?結婚不止是兩個人的事,沒得到溫家長輩首肯,就私自結婚,老爺子對我的印像肯定不好,說不定還會質疑我的家風和教養。”

  甄真真“嘖”了聲,恨不得拿大錘敲醒她:“你們證還沒領呢,你現在只是答應結婚,溫醫生雖然對他家的老爺子先斬後奏了,但應爺爺那關他想糊弄過去?沒門!”

  “你現在別管溫家老爺子怎麼看你,你嫁的是溫景然,溫景然!有什麼事是我男神搞不定的?”甄真真掩唇打了個哈欠,嘟囔:“瞎操心。”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把應如約哄去睡覺,甄真真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好半天,翹著唇角笑起來:“笨蛋。”

  她縮回被子裡,捂著被夜色吹涼的肩膀哆哆嗦嗦地翻出溫景然的手機號碼,想說些什麼,刪寫了大半天,都覺得不太合適。

  她擰眉,盯著手機上短信編輯頁面老半天,惡狠狠地豎起眉毛,用手指著那串號碼,威脅道:“你要是敢對如約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啊!”

  溫景然氣場太足,要是站在他面前,甄真真連個屁都不敢放。

  她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屏幕,一片漆黑的夜色裡,她彎著唇角,格外得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隔日上班。

  小胖明目張膽地從甄真真的餐盒裡夾走了兩個小籠包子,卻不見甄真真橫眉豎眼地摳他嘴讓他把小籠包子吐出來,很不習慣又格外忐忑地主動把自己的小籠包子還了兩個回去。

  他覷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的甄真真,小心翼翼地問:“甄姐,家有喜事啊?”

  甄真真抿著豆漿,一雙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我好朋友和男神要結婚了算不算啊?”

  小胖:“……”

  等等,男神和好朋友結婚了,不應該悲傷逆流成河嗎?

  ——

  應如約一夜沒睡好,青黑著雙眼去上班。

  沈靈芝在科室門口碰到她,嚇了一跳:“怎麼了?小別雖然勝新婚……但也不用這麼不知節制吧?”

  應如約被她打趣,連紅個臉的力氣也沒有,捧著在醫院門口買的咖啡小口抿著,嘀咕:“哪有什麼小別勝新婚……”

  她把紙杯揉成一團,打起精神:“我去手術室准備手術。”

  第一台手術是兒外的,小兒疝氣,慢診手術。

  應如約前一天做的術前訪視,小病人剛滿6歲,說起來和S大附屬醫院的淵源很深。病人當年早產,就出生在S大附屬醫院,是家裡唯一的孩子。

  雖然年紀小,但格外懂事,無論是教養還是習慣,都讓人刮目相看。

  病人的主治醫生是剛當爸爸不久的年輕醫生,父愛泛濫,整台手術都在大談育兒經和當新手爸爸的心路歷程。

  醫護人員中不乏已經當父母了的,一聊起孩子滔滔不絕。

  但話題不知怎麼的,忽然一轉:“我怎麼也沒想到周醫生當了爸爸以後會從高冷人設直接崩成大啰嗦……你們是不知道,周醫生一有空就要拿出手機看看他家寶貝兒子,沒事就打電話問問寶寶怎麼樣了,在干什麼啊,喝奶了沒有啊……簡直了!”

  有人笑起來,目光忽然轉向應如約,打趣道:“說起反差,我們應醫生也是啊。我聽說應醫生是制服控啊,學醫是因為學生時期就喜歡醫生制服……應醫生看著這麼文靜溫和,沒看出來還有這癖好?”

  應如約正記錄數據,聞言,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呼吸機工作的頻率聲裡她抬起頭來,目光沉靜地看了眼剛才說話的護士。

  眾人皆噤聲,面面相覷。

  手術台上的氣氛忽的一凝,有些尷尬。

  數秒後,還是周醫生笑起來,緩和氣氛道:“我也喜歡白大褂啊,你瞧瞧這手術服,帽子是綠的。”

  有人先笑起來,接著七嘴八舌的,很快就把剛才的話題掩蓋下去。

  應如約收回視線,目光在記錄本上微微轉了轉,又留神看了眼垂眼立在周醫生身側的那個護士,這才移開目光,繼續忙自己的。

  一整天,除了吃飯時間,她幾乎都待在手術室裡。

  從早上兒外科那台小兒疝氣開始,一台骨外慢診手術,兩台急診……等忙完,她累得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和小邱交完班,迅速衝了個戰鬥澡,打卡下班。

  溫景然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應如約生怕他久等,一路小跑,等坐上車,氣喘吁吁,半天緩不上勁來。

  “是不是等了很久?”她接過他擰開瓶蓋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氣息終於漸漸平穩。

  “沒有。”溫景然輕捏著她被凍得通紅的耳廓:“比起等你開竅,這點時間實在算不上什麼。”

  他的指腹溫熱,幾下摩挲就把她的耳廓揉得發熱。

  耳根那一處,本就薄如蟬翼,那點溫度就像是火燒一般,撩得她耳根發軟。

  應如約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牽在手裡:“別摸我耳朵。”

  話落,不止被他揉紅的耳根,就連她的臉側也開始漸漸漫開緋色。應如約連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直視著車窗外,小聲嘟囔:“去哪吃飯?”

  有正事要做,溫景然沒再和她開玩笑,沉吟片刻道:“應家。”

  應如約幾乎是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圖,驚訝地轉頭看他:“你是打算……”

  車彙入主干道,淹沒在燈河裡。

  嘈雜交彙的車流聲裡,溫景然仍舊捕捉到了她語氣裡那幾不可查的猶豫和忐忑,車速微緩,他側目看她,放緩了語速,低聲道:“有問題嗎?還是覺得今天不太合適?”

  應如約搖頭,視線落在遠處一片飄紅的尾燈上,咬著唇,沒說話。

  ——

  到家時,夜色微深。

  知道溫景然和應如約要回來吃飯,華姨特意晚些下的廚房。等一盅湯煲完,正好聽到玄關的動靜。

  臨近過年,天氣越來越冷。

  老爺子午時曬著太陽睡了整整一下午,傍晚醒來後,就一直裹著薄毯窩在客廳的沙發裡看新聞。

  聽到院子裡的引擎聲後,才懶洋洋地迎出去。

  可開門一看到溫景然牽著應如約,一手拎著上門禮時,腦子懵了好一會,才在華姨疑惑的“怎麼不進來”裡,偏了偏身子讓出路來。

  華姨盛了湯端到餐廳,眼看著老爺子負手悶悶不樂地走進來,還有些奇怪:“怎麼看著不高興啊,是不是餓過頭了?”

  老爺子覷了她一眼,沒吭聲。

  他盤算著把應如約嫁出去是一回事,可真的等到溫景然提了上門禮,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這種情緒強烈到,連帶著平常看著格外順眼的溫景然都有些礙眼起來。

  倒是華姨,在知道老爺子鬧什麼情緒後,笑著推了推他的手臂,格外熱情地把溫景然迎進來,邊支了應如約去廚房拿餐具,邊附耳提點溫景然道:“吃飯時就什麼都不要和你老師說了,如約是他心尖血,你得穩住了。”

  溫景然來時早就考慮到了,頷首道過謝後,隨應如約去廚房拿餐具。

  應如約從剛才看到老爺子倏然變了臉色後不安到現在,等看到溫景然走進來,忙壓低聲音問他:“華姨跟你說什麼了?”

  她挨的近,脫去外衣後,身上沐浴後的香氣似有若無地飄進他的鼻端。

  溫景然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眼,握住她的小臂拉近她,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

  他的觸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指尖剛點在她的眉心,她緊蹙的眉頭便倏地舒展開。此時她才發覺,她維持這幅表情已經很久了,久到眉心都皺得隱隱作痛。

  她抿了抿唇,有些抱歉:“我……有點擔心。”

  “我知道。”他曲指輕刮了刮她的鼻尖,壓低聲音,用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今晚月色好,等會帶你去看海。”

  他一句話,輕而易舉撫平了她心底彎彎繞繞,不可言說的諸多情緒。

  應如約的心忽然靜下來,她點點頭,“嗯”了聲。

  本該熱熱鬧鬧的一頓晚飯,老爺子吃的心事重重,七分飽就放了筷子。

  華姨見老爺子有話要說,正要避開,話剛開了個頭就被應老爺子打斷:“你就坐在這。”

  華姨端起了碗,復又放下。

  “你照顧如約這麼多年,早算我們自家人了,這種時候何必見外?”老爺子目光落在溫景然身上,微微停頓了一瞬:“我想你是有話要跟我說。”

  溫景然頷首,他的目光清澈,仍舊如同少年時那樣,滿懷初心:“我要娶她。”

  眼前一身白色襯衫的人,音容都和十年前他初識的那個溫景然重疊起來。

  十年前,應榮臻在郵箱裡收到一封溫景然的郵件,他想選擇他為導師,在復試之前,先發了一封附著他個人簡歷的郵件和他認識。

  應老爺子對這位學生印像最深的,就是他對任何事都仿佛很有把握,勢在必得。事實也的確如此,他處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從不存在什麼能夠難倒他的問題。

  從溫景然第一次叫他老師起,他就知道,他的這個學生,會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徽章。

  這往事啊……

  應老爺子低頭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轉頭把問題拋給了應如約:“你呢,怎麼想?”

  應如約被問了個猝不及防,目光在老爺子和溫景然身上來回轉悠了兩圈,漲紅了臉,語速飛快:“我已經答應了。”

  老爺子拿起茶杯的動作一頓,目光微深,頗有深意地瞪了溫景然幾眼,語氣加重:“他沒逼你嚇唬你吧?”

  應如約:“……”

  “咳。”她輕咳了一聲,頭也不敢抬,總覺得往常這麼嚴肅板正的老爺子和她談論這個話題讓她格外害羞。

  她搖搖頭,那張臉又紅了紅,在潤澤的燈光下,猶如煮熟的蝦球,她含糊地否認:“沒……我心甘情願想嫁給他。”

  最後半句話,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幾不可聞。

  溫景然卻一字一句聽得格外清晰。

  他忍不住勾唇,無聲地笑起來,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囂張。

  應老爺子覺得心口一痛,嘴唇翳合了半天,仍舊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一口一口地喝著茶,茶水味苦他仿佛也絲毫不覺,這不作聲的沉默姿態看的應如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斟酌著,試圖想再說些什麼,畢竟老爺子連續兩個提問看著都對溫景然頗有偏見……

  “爺爺。”

  老爺子的茶水飲盡,他垂眸看著杯中軟在杯底的碧綠色茶葉,遞給她:“去,給我再倒一杯水。”

  應如約“哦”了聲,滿腹腹稿被老爺子一句話輕而易舉打了回來。

  她也知道老爺子是有話要單獨跟溫景然說,乖乖地接過杯子,去廚房煮茶。

  餐廳和廚房離得不遠,若是往常安靜的時候,就是打個哈欠也能聽到。但煮了水,水壺咕嚕作響的聲音裡,餐廳裡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聽得並不清晰。

  等她燒好水,再給老爺子泡好茶端回餐廳時。氣氛已經和她剛才離開那會,完全不一樣了。

  她壓著裙擺坐下,無聲的用眼神向溫景然詢問。

  不料,後者眉眼慵懶,噙著笑意,起身牽起她的手,就要告辭離開。

  等等,事情就這麼談完了?

  應如約猶豫著回頭去看老爺子,應老爺子正吹著茶水熱氣,揮揮手,眉目慈祥:“去吧,早點回來。”

  華姨也跟著笑道:“華姨等會給你做點糕點放你房間,回來吃。”

  應如約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溫景然一路牽到玄關換鞋,她倚著鞋架,看他從鞋櫃上替她取了保暖靴,借著拉住他臂彎的動作拉起他:“溫景然……”

  溫景然順著她牽拉的力量站起,低頭蹭著她的鼻尖吻上來,那溫軟的嘴唇,瞬間就磨平了她全部的脾氣,她手臂酥軟,搭著他的手彎,開口時哪還有半分剛才開口叫他的凶煞氣勢,軟綿綿的倒像是在撒嬌:“到底……什麼情況?”

  溫景然沒有直接回答,他彎腰,替她換好鞋,邊開門出去邊問她:“戶口本放哪你知不知道?”

  應如約認真地想了想:“書房吧……”

  反正家裡重要的東西都是由老爺子保管的,不是在書房就是在他的臥室裡。

  他打開副駕的車門,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車:“具體一些呢?”

  具體一些?

  應如約搖頭:“我一般需要的時候都直接跟爺爺拿……還真不知道他放在哪。”

  溫景然繞過車頭坐上車,等車從院子裡駛出去,他低低笑起來,說:“保險櫃。”

  “他擔心你會被哪個臭小子哄騙,偷了戶口本出去偷偷登記領證,你十八歲以後,戶口本就一直放在保險櫃裡。”

  應如約懵了懵,隨即想明白,“噗嗤”一聲笑起來:“真的?”

  溫景然卻忽然低了嗓音,回答得格外認真:“嗯,真的。”

  他的聲音低沉時,分外有質感,平滑又磁性。

  應如約笑著笑著,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她捧住臉,目光落在他的側顏上,一雙眼,似落滿了星輝,閃閃發亮:“所以,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

  夜晚的海邊,出乎意料的熱鬧。

  S市的海灣並不算正經意義上的旅游地,架了座還在施工中的跨海大橋,只有堤壩開放。

  堤壩入口停著幾輛越野,後車廂大開,其中一輛後備箱裡放著一台音響,正低低哼著夜半小樂曲。而車旁,組了七八個人,在石地上燃了篝火,架了烤架,正在燒烤。

  火光把堤壩映得如同白晝。

  溫景然沒做停留,他驅車,駛過凹凸不平的泥路,進入堤壩後,水泥地面平坦,已能聽到呼嘯的海風和正在漲潮的海浪聲。

  長長的堤壩像是沒有盡頭,車一路向前,沒有燈光的黑暗道路裡,前方永遠像是下一刻就遇絕路。

  但隨著車的前進,筆直的車燈下,依舊是平坦卻不算太寬闊的水泥路面。

  一路直到第二個堤壩,溫景然停下車。

  海面一片漆黑,只遠遠看得到還在施工的跨海大橋的燈河,纏綿著,蜿蜒著,連成一道光線。

  溫景然先下車,去後座拎了薄毯。

  應如約跟著他下車,站在堤壩前,入耳就是一潮一潮翻湧逼近的海浪。冬夜的海邊,寒冷瑟涼,海風如同割面。

  她挽起長發,扎在腦後。

  今晚月色的確很好,月亮剛從海面彼端的山頭上升起,澄黃的一片,月光就灑在海面上,把那一灣海面映照得如同江南春水,波光粼粼。

  溫景然替她披上薄毯,把她抱上堤壩坐著,隨即,他一手撐在她身側的水泥地上,翻越上來,就坐在她的身旁。

  海水已經漲了不少,月光下,能看見近岸處的礁石被海浪拍打衝刷,露出那一片沿海的白礁石,在夜色下,像孤獨的島嶼。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看過星空,看過大海了,生活節奏裡永遠是醫院和家裡,再裝不下別的。

  記不起有多久沒有逛街買衣服,也記不起有多久沒有為了一部很想看的電視劇熬夜至天明,唯一能記得的,是無數個夜晚值夜結束後的疲憊和孤獨。

  遠處是月光,大海,她在滿海面呼嘯的海風聲中,撥開拂至鼻尖的發絲,低笑著說:“從很早以前,我就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

  結果遇見你。

  “我都做好准備了,從A市回來,會開始承受爺爺和華姨催婚的壓力。我甚至想好了對策,結果一個也沒用上……”

  溫景然低頭看她:“你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遺憾。”

  他微帶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格外的放松,顯然是心情很好。

  應如約從堤壩上跪坐起,她忽然一動,嚇得溫景然眉心一跳,趕緊伸手扶住她:“別亂動,下面就是海面了。”

  應如約偎進他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鼻尖抵著他的頸側,低聲嘟囔:“溫先生。”

  她本是想學著最近流行的那種稱呼方式稱呼他,話一出口,卻發現這類其實適用在陌生人初次見面的稱呼其實也能繾綣又溫柔。

  她今晚不對勁……

  很不對勁。

  任何一件事從心底經過,好像都會變得格外柔軟。

  她的呼吸平緩又溫熱,一下下吹拂在他的頸邊,微微發癢。

  溫景然被她的呼吸撩得心不在焉,他低頭,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廓,問:“那句話再說給我聽一遍。”

  應如約“嗯?”了聲,疑惑地抬起頭看他:“哪句?”

  “那晚……”他漸漸低了聲音:“我好喜歡他。”

  生怕她回憶不起來,他故意咬字:“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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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34:07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7

  應如約起初沒想起來。

  他的語氣,他的神情,以及藏在海風夜色中的眉眼,都沒有一處能和記憶中的重合。

  只是這句話……真的很熟悉,熟悉到她光是聽到都覺得心底有處柔軟在發酸發澀。

  然後她忽然就想起盛遠頂樓那如同裝著整片星空的走廊,想起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他離開時那種他要走出她世界的恐慌和無助。

  應如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她坐起來,聲音有些干,微涼的手指攥貼著他的腕骨,微微動了動:“爺爺跟你說的?”

  溫景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扣在手心裡,他的掌心溫暖,任憑此刻堤壩上凜冽寒風侵襲,他的臂彎仍舊寬厚又溫暖。

  “我自己聽見的,信不信?”他把隨著她起身而滑落的薄毯重新披回她的肩膀,那柔軟的毛邊貼著她的脖頸,有些癢。

  應如約像沒了骨頭一樣,窩回他的懷裡。

  這座海,寂靜得只有海風呼嘯。

  夜色把整座城市從燈河那端分割成了兩端,堤壩沒有燈,唯有月光,平靜卻柔和。即使海浪瘋長拍岸卷石,浪聲風聲充盈了滿耳,也依舊讓應如約覺得這個地方,安靜得只屬於他們。

  遠處,隱約傳來堤壩那端,大嘈的音響聲。

  應如約閉著眼,雙手沿著大衣外領攀至他的頸後,毛呢外衣被他的體溫熨得格外溫暖,她在他懷中抬起頭,那雙眼星輝璀璨,像同時亮起了無數顆星辰。

  她抬起下巴,鼻尖輕抵著他的。

  微微的涼,觸感卻清晰。

  她的手指環得更深,在他頸後交疊相扣,她跪坐在他腿上,柔軟精致一如初見時,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她彎起眉眼,眼裡的星辰悉數隨著她微笑的弧度彎折,她抬眼看著溫景然,聲音嬌軟,緩慢又清楚地咬字道:“我好喜歡你,真的,真的,好喜歡。”

  海風也忽然安靜了。

  她的聲音就那麼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裡。

  和上次隔著手機聽不同,不是斷斷續續的,也沒有電流雜音,更重要的,是她說給他聽的。

  他眼裡能看到的,是她漸漸低了眉眼的臉,應該是在笑,眼尾微微上揚,不知是否在等他說些什麼,眼睫眨了眨,又抬起眼來飛快地掃他一眼。

  耐心等待是種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他守到花開,守到雲散,守到心裡喜歡的女孩正正好向他敞開。

  他喉結上下一滾。

  他的雙手,從薄毯邊沿兩側伸進去,緊貼著她敞開的外套,摸索到腰間柔軟的毛衣,滑進去,僅隔著一層薄薄的貼身的衣料覆在她的腰上。

  爾後,微微用力,攬著她的腰身壓向自己。

  應如約被他推進懷裡,嘴唇因為這出乎意料的舉動,順著他的唇角滑至他的臉側,飛快的一記觸碰。

  除了他臉上的涼意,她什麼都沒來得及感受,就被他困在懷裡,低頭吻了下來。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這次並不打算紳士。

  掌固在她腰間的手沿著她褲腰伸進去,拽出她塞在褲子裡的薄底衫,溫熱的手掌就沿著那唯一的缺口往上,推開她的內衣,覆住她的柔軟。

  應如約驚得“唔”了聲,正想推他,他另一只固定在她腰後的手微一用力又把她壓回懷裡,他吮住她的下唇,齒尖柔軟,像是品著一芳柔滑,繾綣又迷戀。

  他修長的手指正好能蓋住她那方柔軟,輕捻,細挑,並不像是愛撫,而是在把玩。偏偏他的力量掌控得不輕不重,指尖一挑一捻,她立刻軟在了他的懷裡,動彈不得。

  海浪一潮一潮拍向礁石。

  這種地方,明明遠處有人煙,有喧囂。

  沒有遮擋,也不私密。

  但一輪清月,一襲海風,天高遼闊,海面澎湃,愣是能讓人生出天荒地老的感覺。

  風從滑落的薄毯裡灌入,應如約卻不覺得冷,渾身像是燒起來了,尤其是被他親吻和撫摸的地方,就像是有一簇簇火焰,卷勾著火星,熱力四濺。

  她閉上眼,勾纏在他頸後的手指緩緩松開,就扶在他的耳後,一點一點,去加深這個吻。

  她的熱烈,她的迎合,就像吐芳的花蕊。

  溫景然攬在她腰上的手收緊,溫熱的嘴唇滑過她的臉側,覆耳問她:“去感受下後座?”

  沙啞的聲線,笑起來時低低的聲音裡有一種沉厚的質感。

  應如約把臉埋在他頸邊,閉著眼,笑得比他還要囂張些:“悉聽尊便。”

  月光下的海面,柔和得像是盤踞在山彎的溪流,不見半點海面的凶悍。

  溫景然微怔之後,又低低地笑起來:“這麼不怕我?”

  應如約歪頭輕蹭了蹭他的耳根,嘀咕:“你現在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哪裡哪裡都不一樣。

  這麼賴在他懷裡,被他擁抱著,又剛結束一場意亂情迷的親密,她有些疲倦,困困得打了個哈欠,小聲問他:“溫先生啊,結婚以後,我們還是都很忙怎麼辦?”

  應如約也沒想從他那聽到回答,自顧自地又問道:“會不會因為我想吃火鍋,你想吃粵菜,我們就吵一架?”

  “沈靈芝說她和許醫生吵過最莫名其妙的一架是她想買茉莉香的沐浴露,許醫生想買檸檬清香的……”

  回答她的,是溫景然忽然低頭咬在她耳垂上的痛感。

  他松口,聲音低低柔柔的,並不刻意:“如果我們會吵架,那只可能是增加夫妻情趣。”

  他想不出來,他會因為什麼事需要和她吵架。

  如果應如約遇到困難,他首先想的,是替她解決。

  如果和她發生分歧,首先妥協的,也一定是他。

  他無條件去包容支持她,哪有什麼原則什麼底線?就算有原則有底線,那它只能是應如約。

  ——

  吹了一夜海風,溫景然隔日便著了涼,繼續請假休息。

  小邱盼了一星期溫醫生,得知溫醫生繼續請假後,遺憾失落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吃午飯時還在絮叨:“還想趁溫醫生不是有婦之夫的時候多看幾眼……”

  她剜一眼安靜吃飯的應如約,繼續:“怎麼能讓我溫醫生感冒!”

  沈靈芝先聽不下去,停了筷子敲碗沿:“小邱,注意下措辭啊。”

  沈靈芝是很好相處的人,性格溫柔,平日裡有大小事也從不和底下的醫生大小聲,更別提紅過臉。

  她忽然用這麼正經嚴肅的語氣強調,小邱怔了怔,原本還帶了幾分玩笑的表情瞬間變了。她握著筷子,低頭開始數盤子裡的米粒,沒吭聲。

  沈靈芝沒察覺小邱的異樣,補充道:“溫醫生現在是如約的男朋友了,當初單身時你開開玩笑無傷大雅,但現在情況不同,我們相互都是朋友所以知道你只是隨口說說開開玩笑而已,但別人不知道,有些人要是給你添油加醋的……”

  話沒說完,小邱把筷子一橫,有些賭氣地瞪了眼應如約:“這些話我就是說給她聽的怎麼了?”

  沈靈芝眉頭一皺,下意識去看應如約。

  應如約顯然也沒料到小邱會有這個反應,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立刻打圓場:“怎麼了,還急上了?怪我怪我,搶了你的溫醫生。”

  往常,三個人插科打諢幾句,再怎麼有分歧也能立刻翻篇。今日氣氛卻有些異常,小邱瞬間紅了眼,噘嘴盯著應如約,半句話也沒說。

  應如約這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太對。

  她放下筷子,唇角的笑意微斂,也漸漸嚴肅起來:“怎麼了?”

  小邱別開眼,錯開她的視線,還泛著水光的眼睛直直盯著不遠處的空餐桌,半晌,才一揉眼睛,帶著幾分哭腔,說:“她們說你壞話,說你不好。”

  應如約和沈靈芝對視一眼,還是如約先遞了紙巾給她,柔聲問道:“那她們欺負你了還是為難你了?”

  “沒有。”小邱抽過紙巾遮住眼睛,緩了緩,才道:“護士站人多嘴雜,一有機會就說你壞話,還總帶著麻醉科,一說就是麻醉科的應醫生。那些壞話一聽就是瞎編亂造的,但大家看你和溫醫生在一起,不少存了壞心故意抹黑你。我就好生氣!”

  她撅起嘴,發泄了壞脾氣後,終於也開始不好意思,用紙巾擋著眼睛哼哼唧唧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想的……”

  她受了氣,滿腹委屈,又是生氣應如約兩耳不聞窗外事又是生氣那些嚼舌根的人,矛盾了一整天,直到這會才撒出氣來。

  應如約忽的想起昨天第一台兒外手術時,其中一個醫護人員忽然就把矛頭指向了她。

  本已經被她拋之腦後,並未放在心上的事此時和小邱所說的一起聯系起來,漸漸就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她皺眉,從腦海中搜索出一個已經有些陌生的名字:“你是說嚴筱?”

  小邱“咦”了聲,都忘記用紙巾擋眼睛了:“你知道啊?”

  “她今天上班了沒?”

  小邱點頭,視線毫無目標的在食堂裡梭巡了一圈,未果:“我剛才還看見她在食堂的,應該吃好了。”

  應如約拿紙巾掖了掖唇角,用暗著的手機屏幕當鏡子,旋出口紅慢條斯理地補了補唇妝,隨即輕輕一抿,問:“在哪?”

  她倏然抬起的眼眸,有利光閃過,雖不刺人,卻絕不溫和。

  小邱被她的氣場一懾,懵了會,先靠了聲:“對對對,溫醫生收拾人之前也是這種眼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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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8

  找人麻煩這種事,向來需要趁熱打鐵。

  否則等心中郁氣一散,別說戰意,恐怕心裡只會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

  若是往常,應如約應該屬於後者。

  沒傷著她的皮毛,也沒給她帶去惡劣影響,她多半置之不理,淡若清風。

  可現在不同,往後她會在這家醫院工作數年,數十年。而嚴筱,從年少時期就橫亙在她的記憶裡,雖算不上糾纏不休,但這種放冷箭的陰毒方式實在有些太過惡心人。

  她收起口紅,從把口紅旋進管子裡,到扣上小羊皮,面目沉靜,慢條斯理。

  本是賞心悅目的一幕,因她微揚的眉角,微蹙的眉心,以及眼裡能透過平靜的表像看到的暴風驟雨,橫加了張揚的氣場。

  沈靈芝從未見過應如約有這種表情,她在所有人的印像中,都是說話輕柔,話不多卻親和溫善的人。偶有幾次事急, 她也僅是皺皺眉頭,抿抿唇角,先處理再有情緒。

  眼看著應如約已經站起來,沈靈芝放下筷子,緊跟著她起身:“如約。”

  “我跟嚴筱有舊仇。”應如約回過頭,給沈靈芝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我有分寸。”

  她還不如不說她和嚴筱有舊仇這回事!

  沈靈芝知道護士站新來的那個叫嚴筱的護士,因工作態度懶散,她對嚴筱印像極深。不過平時接觸也少,只聽誰說起過她是夜場的熟客,混社會的朋友居多,並不好招惹。

  經常出入夜場的人,能有幾個是簡單的?

  沈靈芝一想到平時抽個藥都能劃傷手的應如約,再一想嚴筱,腦補了一幕她手提碎酒瓶凶神惡煞的模樣,心裡一急,轉頭輕擰了小邱手臂一記:“做事不知道過腦子啊。”

  話落,她匆忙跟上,生怕應如約要在嚴筱手裡吃了虧。

  此時終於察覺事情有些不太對勁的小邱捂著被沈靈芝擰疼的手臂,委屈的“唔”了聲,慌忙扒了幾口飯,緊跟著追上去。

  嚴筱沒走遠。

  前兩天在某網站公開售票的演唱會門票被一搶而空,護士站那群人一個個哭天搶地跟死了老公一樣,實在惹她心煩。

  這些天,因為應如約的事,她剛和護士站的幾個人站在了統一戰線,建立起了革命友誼,感情正好,便也不嫌麻煩地找朋友托內部關系弄了幾張演唱會的門票。

  嚴筱是個愛面子的人,這種給人恩惠受人崇拜,讓人感恩戴德的事情最讓她覺得享受。一路被簇擁著到停車場取了門票,正准備挨個發過去,一轉身,倚著車身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幾步外的應如約。

  她唇角的笑意一淡,眼神輕蔑,在周圍三兩催促聲中把門票發了個一干二淨後,見應如約仍舊站在原地,確認她是來找自己的,這才挑眉問道:“有事?”

  “有。”應如約的視線滑過幾個人手裡的演唱會門票,往前走了兩步,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反問:“我最近聽到不少造謠,你干的?”

  嚴筱冷笑一聲,眉目間的冷意更甚:“說話可是要負責的,你聽說什麼了,就懷疑是我干的?”

  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太過明顯,以至於嚴筱身邊和應如約都有過往來的幾個護士面面相覷後,都屏息凝神,不作聲。

  應如約還真沒聽說到什麼,她行事低調,性格內斂,每天不是在手術室就是在去手術室的路上,來來回回打交道的都是那幾個醫護人員。

  忙成這樣,誰有閑心八卦?

  三言兩語,這算盤上的算珠就被撥了個七七八八。

  應如約沉得住氣,面色不變,那雙眼盯著她,眼底的漆黑像旋轉的漩渦,不停的吸卷著範圍內所有能夠被捕捉的東西,深不可測。

  “我要是真聽到了你說我閑話,你覺得你還能站著跟我講話?”

  她話音剛落,身後腳步聲追至。

  沈靈芝追錯了路,食堂到停車場的路上設了數個花壇路口,她在裡面兜轉了一會才和小邱結伴同來。

  一來就聽到應如約這句話,到嘴邊的准備拉偏架的話盡數吞回去,靜觀事態。

  嚴筱自從那日在離蒼山山頂看到應如約,心裡梗了多年的刺又重新扎得她心口疼起來。

  高三那年,她叫了朋友在校外堵截應如約,雖存了讓她難堪恐懼的心思,但並未真的想對她做什麼。頂多推搡她幾下,撞撞她,嚇唬得她一改鎮定花容失色便就算了。

  她見不得應如約這麼好,她想讓應如約知道,她嚴筱,惹不起。

  以後在路上看見她,要繞著走。以後聽到她的名字,也會聞風喪膽,陰影連連。

  只可惜,她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被應如約搬來的救兵一擊擊潰。不止如此,那天晚上,向來不管她的父親直接踢開門,二話不說對她一頓打罵。

  罵她不知廉恥,罵她不好好學習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甚至怒喝她再敢找應如約的麻煩就打斷她的腿。

  直到那時候她才知道,下午的事情不過是前奏。那個應如約找來的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聯系了她的父母給她施壓,讓她再不能找應如約的麻煩。

  一想到這些往事,嚴筱就像被點了引信的火藥桶,立刻爆炸:“閑話?你敢做還怕人說,我今天還就要當面問問你,高三那年,你是不是就跟社會上已經工作的男人鬼混了?自己不清不楚,別人還說不得了?”

  應如約皺眉,下意識想到的,就是溫景然。

  她一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嚴筱頓時覺得自己踩中了她的痛點,越發得意:“你忙著裝好學生,拍老師馬屁,當然不知道同學怎麼說你的。經常有個已經工作的男人接送你上下學,送你到家後一連數個小時都沒出來,你還要不要臉吶?”

  難得的,應如約此時有些想笑。

  她高三那年兩耳不聞窗外事,當真不知道有同學對她和溫景然有這麼深的誤解……

  她甚至還分神想,她這些年總推脫不去同學會,不知那些老同學會不會誤會她是羞於見人啊?

  她不說話,身後的小邱聽得兩眼直愣。

  她聽說的版本雖然也是應如約從高中時期就跟別人鬼混,但……那是總結版本的啊,哪有這麼詳細的!

  嚴筱身旁站著的幾個同事本還有些事不關己的態度,此時見應如約被嚴筱質問的啞口無言,眼神裡不由流露出幾分不屑,看著應如約的神情都漸漸變了。

  應如約一沉默,嚴筱就越發起勁,她借力站直身體,走到應如約面前,上揚的眼尾就如同亮著尾針的蠍子,隨時都能撲上來咬她一口:“以前可以說不懂事,那一個多月以前呢?你跟一個男人在離蒼山過了一夜,我親眼看見你和那個男人在後座待了一晚上,清晨才下的山。”

  應如約的表情更古怪了……

  剛才憋著一股勁,想和嚴筱對質的戰意此時化了三三兩兩,只剩下滿腹唏噓。被一個對自己並沒有善意的人如此關注,真有些一言難盡。

  她不著急,身後旁聽的小邱著急了,她推了一把毫無反應的應如約,急得直跺腳:“你倒是說話呀!”

  說什麼?

  承認嚴筱說的全是事實?

  她還真的挺有職業道德,並沒有瞎編亂造?

  應如約低著頭,忽然就笑了起來。

  她一笑,不止小邱莫名,甚至比剛才她一臉肅殺,完全挑事模樣地站在那還要讓嚴筱覺得發怵。

  她擰眉,不解:“你笑什麼?”

  “所以你就跟別人說這些?”應如約沉吟片刻,努力地想找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例如我行為不檢點,作風不端正?”

  嚴筱頓了頓,嗤笑:“難道不是?”

  她站得離應如約很近,近到她眼裡有一絲情緒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原本想看到應如約被拆穿後的驚慌失措,被揭露後的羞愧欲死,唯獨沒想到,她話說到這份上了,應如約仍舊淡若清風,絲毫不受影響。

  應如約比嚴筱還要高一些,身高優勢下,她站直雙腿,用居高臨下的視野低了眉眼俯視她:“你要是討厭我,挑我錯處我沒話說,那時候我如果來找你對質找你吵架我就是那個沒道理還受不起批評毫無心理承受能力的失敗者。”

  她逼近一步,氣勢洶洶:“但背後嚼人舌根,故意敗壞我清白的名聲,這事,真的下作了。”

  她想起當年,把她擋在身後的溫景然。想起他挺拔的身影在夕陽下的投影,心就像鼓脹的帆,柔柔的,被風吹得滿心滿眼全是他。

  嚴筱被她的氣場壓得止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她面上幾變,頓覺有些難堪,咬了咬唇,依舊沒松口:“我可沒瞎說,那些事那件不是你做過的?再說了,我用得著針對你,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這麼看得起自己。”

  應如約沒直接回答她,她冷了眉眼,半分不退讓:“你怎麼說出去的話怎麼給我收回來,做不到,我就不止像今天這樣站在這好聲好氣地跟你講道理了。”

  她逼得近,周身如自結氣場,壓的人喘不過氣。

  嚴筱被她堵得說不出反駁的話,所有反辯的話在她強硬的氣勢下都猶如螞蟻撼石,絲毫沒有一點力度。

  她氣急,反手推她,再也維持不了雲淡風輕的表像,氣急敗壞地罵道:“什麼東西。”

  應如約被她推了的措手不及,後退了一步才穩住,眉心剛擰起,又聽嚴筱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就說我剛才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比應如約先一步回答的,是一道低沉的男聲:“是真的。”

  突然出現的聲音,引得眾人皆側目看去。

  停在數輛車後,被堵在角落裡的白色路虎車車門被關上,溫景然挽著一件黑色的長大衣,信步走來。

  應該是和衣躺了一會,襯衫領口有些皺,他低著頭,慢條斯理地翻好衣領,又正了正袖口,站到應如約身側,漆黑深邃的那雙眼落在眼前有些眼熟的女人身上,停留了幾秒:“你說的,高中起就有已經工作的男人經常接送她上下學,送她回家後數個小時都不出來的,還有一個月前和她在離蒼山山頂過夜的男人,都是我。”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低沉沉的,語氣又壓得格外嚴肅,聽著像是紀錄片裡的旁白,有種無端的正經。

  說了這些,溫景然覺得還是不夠,慢悠悠的又補充道:“作風不檢點行為不端正的人,應該也是我。”

  他低聲笑起來,聲音慵懶:“我和她認識十年才准備結婚,算不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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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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