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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百分百老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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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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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14: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裏挺安靜的。」坐進真皮沙發裏,羅象賢邊打量景桓的辦公室,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這層只有會議室、副董辦公室,和這問執行長辦公室,人口稀少,自然安靜。加上我婚禮在即,手上的案子全都分出去了,才能這麼清閒。平常的話,少說也有一打人被我叫過來罵。」

    「真的嗎?」好友半真半假的說法,令象賢莞爾,他放鬆心情,將重量投進椅背,調侃道:「沒想到你這種暴君人緣會那麼好,還有人肯幫你呀。」

    「好說。」景桓先是裝模作樣地客氣謙讓,方神情忿忿的道出事實,「你以為那些傢伙是基於兄弟情幫我的嗎?其實個個打著如意算盤。反正每個人都有這天,他們先幫我扛,下次就換我幫他們扛了!除非他們不結婚,否則這人情債我總是還得到的!」

    「原來如此。」

    「聽起來不是很滿意的樣子。是不是嫌我們迎接的排場太小了?」衛景桓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什麼話?我是那種要排場的人嗎?」象賢白他一眼。

    「不是嗎?」景桓嘴角抽搐,誇張地歎了口氣,「加長型的勞斯萊斯!哇,可不是尋常人會坐的!」

    「你怎麼知道?」象賢驚訝極了。

    「景美昨天下午從美國回來,遠遠看到羅大律師迎接貴客上車,還以為是接了哪里的皇親貴族,嚇得不敢上前打招呼,等車走了,才認出來原來是你們呢!早知道她就上前攀交情,還能搭趟順風車。」

    「啊?」象賢被他誇張的說法逗得微微懊惱,「還不是我姑婆……」

    「呵呵,我就知道那種排場只有邱奶奶端得出來。讓我們家景美看得是又羨又妒,直向我們抱怨,平常都任她搭客運車來去機場,就沒人良心發現肯用輛像樣的車接送。看到你們的排場,讓她恨不能當你們羅家人哩!」

    「有那麼誇張嗎?」象賢羌爾。

    「景美不是誇張,她仰慕你很久了!」

    好友的話令羅象賢感到尷尬,絕口否認,「沒的事。我跟她只見過一次。」

    「沒聽過一見鍾情嗎?」景桓促狹道,「上次景美陪爺爺奶奶去澳洲,突然被告知要『順便』跟你相親,還直抱怨她行情又不差,為什麼要遠渡重洋跟人相親!可見到你之後,馬上就覺得值回票價。若不是你一副傷心人別有懷抱,任對方是天仙化人也絕不動心,讓她望之卻步,鐵定倒追你了!」

    「她是說笑。」象賢聞言放鬆下來,景桓卻看得搖頭。

    相交好幾年了,象賢有當大眾情人的最佳條件,卻過得像和尚一般清心寡欲,聽到有人對他有意思,便避之唯恐不及。

    他一直不明白其中緣由,堂妹的一席話卻讓他霍然領悟。

    原來是傷心人別有懷抱!

    可象賢連祖父欽定的未婚妻沈碧麗成了他表嬸都不在意,也沒聽過他為誰失戀傷心,哪來的傷心人別有懷抱?

    景桓越想越迷惑。

    倒是象賢剛才見到宜萱時的表情有些古怪,不完全像是驚豔,倒彷佛是與摯愛重逢,一時間陷在甜蜜的往事裏無法自拔。

    他眼睛轉了轉,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起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可他沒有立即追根究柢,反而談起公事來。

    「臺灣目前的手機市場雖然競爭激烈,不過羅氏出產的手機在國際市場深獲好評,搭配羅氏珠寶設計師的新銳設計,應該可以在金字塔階級闖出一片天地。Sunny趕了幾天,把有關經營策略的評估報告整理出來,你帶回去詳看。」景桓邊說,邊將一份檔案夾遞去,「下午她安排了天業集團內的重要幹部跟你會面,大部分是跟貴我雙方的多項合作計畫有關的人員,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提出來討論……」

    「不會吧?」象賢慘叫一聲,兩人剛剛還在聊私話,一下子就跳到公事,令他頗難適應,「我們剛碰面,你就塞這個給我?我是來度假的耶!」

    「你這個工作狂會曉得什麼叫度假?」衛景桓嘖嘖稱奇,「我以為你來臺灣參加我的婚禮只是順便,主要目的還是公事呢!」

    「若是這樣,我會早點來,」象賢回他一個大白眼,語氣微帶調侃,「就算我一心想著工作,你這個准新郎官也沒空奉陪我吧!再幾天就要結婚了,接著去度蜜月,還不知玩到幾時才回來!」

    「呵呵……」景桓眉開眼笑,「爺爺恩准我十天蜜月假期。我跟仙仙說好了,也不要跑什麼歐洲、美洲、澳洲了,就挑民丹島的villa隱居,當一對神仙眷屬……」

    「民丹島?」象賢心頭一震,腦中閃過藍天碧海、椰林風情,一棟富有當地特色的別墅坐落其中,臥室門推開便是面向大海的私人游泳池,池面上一對男女親密地擁吻,依稀是他和……Sunny?

    他趕緊搖去腦子裏的畫面,目光不期然地與景桓對在一塊,他眼裏的探究和興味令他驀然窘紅了一張臉。

    「咳咳……」借著咳嗽掩飾尷尬,象賢假裝好奇地詢問,「怎會找那個地方?」

    「Sunny說不錯呀。」衛景桓邊回答,邊對他漲紅的臉色產生興趣,「她還拿了介紹當地風光的光盤片給我們參考,仙仙也很喜歡。」

    「Sunny?」象賢低聲咕噥,又跟她有關,鬢邊微疼了起來,大腦深處彷佛有電光急閃了一下,卻掌握不住光源。

    「對呀,就是……嗯,好香的味道,Sunny端咖啡過來了,有興趣的話,可以問她。」

    咖啡的香味撲鼻而來,是用高原栽培的阿拉比卡咖啡豆煮的拿鐵,濃濃的奶香將咖啡的苦味蓋去,正是他最喜歡的咖啡口味。

    象賢心頭又是一震,抬眼便看進那雙滿含期待的美眸。

    怎會知道他喜愛這種口味?

    他無聲地詢問。

    失去記憶,同時也失去了生命裏前二十五年的喜怒哀樂,但令親友驚奇的是,喜好和口味大多沒變。

    他仍然像出車禍前一樣嗜喝咖啡,愛吃辣,迷戀爵士樂,擅長吹薩克斯風……這些習慣Sunny有心的話,是可以從Cindy口中打聽到,可是Cindy知道他最愛的咖啡口味,是用高原栽培的阿拉北卡咖啡豆煮出來的拿鐵嗎?

    他不由將詢問的眼光投向衛景桓,還是他告訴Sunny的?

    後者不明其意,隨口道:「別辜負Sunny的好意,這可是她親自為你煮的喲。嘗看看她的手藝比起墨爾本那家讓你證不絕口的Jasper's如何。」

    「嗯。」象賢猶豫的端起咖啡,光是聞香,味蕾便飽受刺激,輕啜一口,舌頭似融化般的舒爽。「啊?」

    「怎麼樣?」衛景桓雖然不是咖啡專家,可還分得出好喝不好喝,順喉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又啜了一口,陶醉的說:「不錯吧?劉大秘書可是不隨便煮咖啡請人喲。當我秘書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在辦公室親自煮咖啡。你就沒看到她搬來的全套設備有多壯觀……」

    「劉?」象賢險些被嗆到。

    這麼巧,她也姓劉?

    「有什麼問題嗎?」景桓一臉狐疑。

    「沒!」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失憶前擁有的一棟房子,如今住著一對劉姓母子,可能是他的什麼人,才會一聽到Sunny姓劉便情緒……錯亂?

    象賢緊了緊眉,對自己過度的反應感到不解,更無法指望景桓明白了。

    他略感挫折地看向另一雙眼睛,彷佛在尋求她的瞭解,卻在Sunny幽深的瞳仁深處窺見一抹夾雜著緊張的期待,心緒登時恍惚了起來,墜進另一段時空。

    「怎麼樣?」甜美的聲音因緊張而沙啞,粉櫻般的紅唇帶著討好的笑意,「味道對嗎?」

    「就是這種味道……」他激動地含著溫熱的咖啡,以心感受。

    彷佛是愛情,伴隨著歡愉、享樂的是責任和失去自由,然而,那歡愉和無盡的樂趣是那麼甘甜美麗,讓人寧願失去自由,堅忍不拔地扛起責任,也要保有。

    就像這杯拿鐵,香濃的奶香將咖啡的苦澀掩去了,美好的滋味令口齒留香,沉溺其中。

    是的,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他愛上了她!

    就像愛上這咖啡的滋味,他同時迷戀上用心為他煮出這滋味的女人。她的情意讓他願意放棄自由,扛上責任的枷鎖,一輩子守護著她。

    「我……」

    「你怎麼了?幹嘛拉她……」男性不悅的嗓音打斷了他腦海裏的影像,象賢猛然回過神,發現自己正拉住Sunny的手,衛景桓則一副很想伸出手打開他的惱怒模樣。

    「對……不起……」他羞窘的道歉,不明白自己怎會做出這麼唐突的行為,「我只是……」

    「想謝謝我……」不忍心他受困,宜萱溫柔地替他解圍,「煮了一杯很棒的咖啡,對不對?」

    「是的。」象賢投給她感激的一瞥,跟著附和,「沒想到妳有這麼好的手藝。」

    「謝謝誇獎。」她調皮的回道。

    「妳是從哪里學來的?」儘管看出兩人間有種曖昧的情愫,景桓並沒有點破。

    「大學時候在咖……」

    「啡店打過工……」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來,象賢愕然看進Sunny驚喜交加的眼眸,心跳莫名加快。

    「咦?你怎會知道Sunny在咖啡店打過工?」景桓探究的眼光在兩人之間打轉。

    象賢暗暗叫苦。他怎會知道?就是突然從腦子裏冒出來的呀!

    「我……」太陽穴隱隱刺痛,他扶著額頭,苦澀的回答:「猜的吧?」

    「還猜得真准咧!」景桓促狹地瞅著他。

    聽他這麼說,宜萱不禁失望地垂下眼瞼。看來還是沒用。她很快收起心頭的沮喪,對兩人笑了笑。

    「要用中餐了吧?我安排了養生火鍋餐。餐廳的服務人員已經到了,可以的話,我請他們準備了。」

    「好。」

    養生火鍋餐?

    象賢緊了緊眉,他又不是病人,吃什麼養生火鍋!

    「好呀!是不是有放牛鞭之類的?」景桓笑得好邪惡。

    「我就知道你需要。」宜萱調侃他。

    「嘿!我是有備無患,不要以為我……」他趕緊為自己辯護,以免減了男性雄風。

    「好啦,我就是補你個有備無患。」她微笑地應付他,接著轉向象賢,晶亮的美眸裏含著一抹柔情,「太辣容易傷胃,我請廚師調了中辣的醬料,可以嗎,羅先生?」

    「啊?」連他嗜辣而且胃不好都知道?象賢感到心情暖和了起來,笑咪咪的回答:「麻煩妳了。」

    「嗯。」

    宜萱響應了聲,便前去安排,餐廳裏的眼務人員很快將必要的爐具、鍋具、及火鍋料理送了進來,象賢發覺他對這幕並不陌生,以前應該也吃過類似的。

    印象中,好似有一名溫婉的女子,溫柔地伴在他身邊,服侍他吃火鍋,而那女子赫然便是為他們川燙各式各樣食材的Sunny!

    羅象賢對自己一再對著她產生怪異的幻想,感到懊惱。

    他生病了嗎?

    「謝謝。」嘗一口Sunny放進他碗裏的牛肉片,羅象賢又羨又妒的對衛景桓道:「你運氣真好,Sunny還會幫你安排這麼棒的午餐……」

    「嘿,你以為我每天都吃那麼好嗎?」他為自己辯解,「我是沾你的光,才有今天的待遇。她平常呀……連順便幫我準備個便當都很難得!」

    「你午餐約會那麼頻繁,還需要我為你準備便當嗎?」宜萱若有深意的說,櫻唇彎起一抹調皮的笑意,「至少我有幫你訂餐廳呀。」

    「是是……」不願她把他以往頻繁的午餐約會真相說出來,衛景桓只得投降,目光瞥見她撈起的牛鞭,眼睛一亮,卻見宜萱把牛鞭放進羅象賢的碗裏,忍不住埋怨:「妳怎麼都先給他……」

    「人家是客人耶!」她白他一眼。

    「可我是妳上司,要結婚的人也是我,他不需要啦!」

    宜萱臉一紅,啐道:「你亂講什麼?」

    「我說的是實話……」為了爭取福利,他索性自己動手撈好吃的。

    「你喔!」宜萱臉上浮現出一副拿他沒轍卻又寵溺極了的笑意。

    羅象賢看得不是滋味,他們應該只是上司和秘書之間的關係吧?但為什麼他覺得兩人間的鬥嘴超出了這種關係?

    「對了。我聽說你們要留在臺灣過年。怪不得社交圈裏著名的媒婆們全都動了起來……」衛景桓完全沒察覺到好友的壞心情,輕鬆的調侃起他。

    羅象賢蹙起俊眉,想也知道是他那票愛作媒的親朋好友熱心下促成的好事,想到一切禍事全都起自眼前這位神清氣爽的貴公子,不由埋怨:「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衛景桓一臉錯愕。

    「本來就是!」羅象賢瞪著他,「若不是你年紀輕輕便想不開跑去結婚,爺爺也不會怪我,成天催我結婚,那票親友就不會多管閒事安排相親。」

    什麼叫年紀輕輕?

    衛景桓翻了翻白眼。

    過完農曆年他都二十九歲了,接著是臺灣習俗的孤鸞年,最重要的是仙仙已經懷孕了,能往下拖嗎?

    這些話可不方便跟他說,衛景桓只得苦笑,「我結婚跟你有什麼關係?羅爺爺幹嘛因此怪你,還催你結婚?」

    「如果你不是衛爺爺的孫子,爺爺的反應自然不會這麼大,可你是呀!」

    「我越聽越胡塗了!」

    羅象賢見他不像是裝胡塗,於是耐心的解釋。

    「你應該知道我爺爺跟你爺爺是從小競爭到大的友伴,他一直很得意自己比衛爺爺早結婚,比他早當父親、爺爺,沒想到這一路領先的局面,到了孫兒輩竟落後了。」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充滿無奈,「眼看你就要結婚,衛爺爺隨時都可能抱到曾孫,還越洋發來喜帖向他示威,自己的孫子卻連新娘在哪里都不曉得,更別提曾孫子了,他老人家當然要氣我這個不肖孫。」

    「為這個生氣?」宜萱插嘴,一陣不知是酸澀還是淒苦的滋味在方寸間漫開,她穩住情緒,語氣淡淡的,「聽起來不是多嚴重的事,羅老先生會不會小題大作了點?」

    「局外人當然可以這麼說,被爺爺視為奇恥大辱的我哪敢吭氣呀。」象賢自嘲。

    「局外人?」她是嗎?

    沒聽出宜萱低喃的聲音裏隱藏的悲辛,象賢又道:「爺爺一向好勝,對他而言,不只是景桓比我早婚,讓他在衛爺爺面前沒面子這麼簡單,同時表示他終其一生都難有機會再贏衛爺爺了。兩位老人家的年歲都不小了,想看到曾孫子結婚、生子,有幾成希望?爺爺明白這點,半年前景桓訂婚時,便向我下通牒了,還把早八百年前的陳年舊事照三餐拿出來念給我聽。他怪我當年太任性,拒絕了他撮合的婚事,否則他早就當曾祖父,輪不到衛爺爺來跟他示威!他念了我半年,催我結婚也半年了,我還是沒有對象,便怪我害他連個翻本的機會都沒有,慘輸給衛爺爺,氣得都不想跟我講話了!」

    不,他爺爺沒有輸,沒有輸!

    好想吼給他聽,可是他會相信嗎?

    強酸般的情愫沖上眼眶,宜萱拚命睜大眼睛,好象這麼做就能不讓酸楚化成淚水,可是沒有用。

    「怎麼了?」看出她表情不對,象賢擔心了起來,嗓音微帶焦急。

    宜萱強忍眼中的濕意,勉強揚起一抹笑,「沒什麼,我去一下化粧室,你們先用。」

    說著,她迅速起身,幾乎是逃也似的打開門離開。

    象賢怔在當場,景桓眼露狐疑。

    一定有問題!

    ***鳳鳴軒獨家製作******

    比起羅家位於雪梨的莊園,衛家占地遼闊的庭園和中式宮殿般的主建築仍是小了一號,但在寸土寸金的大臺北地區已算是頂級豪宅了。

    羅將鳴知道自己不應該小家子氣的挑剔,可要他大贊衛德勳房子蓋得好,庭園造得佳,就連婚宴會場都佈置得雅俗共賞。隆重大方,現場服務人員親切有禮、讓人賓至如歸,他才說不出口呢。

    啐!

    把孫子的婚禮辦得像皇室結婚似的,想跟誰示威呀!

    他越想越火,但還是強行在頭上插三把刀,忍忍忍!

    一等他確定住在象賢過去住處的劉小姐真有羅家的骨肉,他要在臺灣和澳洲為小兩口各辦一場比衛家更盛大的婚禮兼讓曾孫子認祖歸宗的宴會來給衛老頭難看!

    想到這裏,他乖戾地垂下的嘴角忽地陰陰的揚起,就算看再多令眼睛刺痛的雙喜字樣,都能保持住微笑,挺直背脊雄視闊步地在妻子和孫兒的陪同下,被衛家第二代老二夫妻恭迎到二樓的大客廳休息。

    還沒走到廳門口就聽見裏頭吵得像茶樓似的,羅將鳴濃眉一軒,往裏瞧進去,發現深奧寬廣得像大會議廳的客廳裏坐滿了跟他同輩的客人,其中一大部分還是他多年的老友。

    「將鳴、寶琳,你們可來了。我還在想你們會不會禮到人不到呢!」

    緩慢卻充滿力量的揶揄嗓音突破一室的嘈雜迎了過來,羅將鳴定睛一瞧,隨即恨得暗暗咬牙。

    眼前精神矍鑠、不顯老態的傢伙正是他的死對頭,瞧他那副志得意滿的死樣子,他就很想上前扁人。

    「呵呵……」知夫莫若妻,寶琳及時挽住越老火氣越旺的老公,提醒他為客之道,並朝主人夫婦綻出笑容。「恭喜你們了,明玥。不過,妳老公怎麼還是像以前一樣愛說笑呀!我跟將鳴為了景桓的婚禮特地回臺灣,怎麼可能禮到人不到嘛!」

    衛老夫人先是橫老公一眼,隨即上前給好友一個歡迎的擁抱,「你們別理德勳,他就是這性子,見到將鳴不挖苦幾句便不舒爽,簡直像個老頑童!」

    「將鳴還不是一個樣……」

    「這兩個男人!」

    一把年紀了,還遭老婆數落,羅將鳴和衛德勳都感到臉上無光,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便各自把眼光轉開。

    「衛爺爺、衛奶奶,恭喜了。」羅象賢乘機上前見禮,察覺衛德勳回視他的眼光帶著評估,跟以往的慈祥和藹很不相同。

    「還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嗎?」

    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羅象賢怔了一下,但在他能回答前,他爺爺的一群老朋友便圍過來寒喧。

    一陣招呼後,眾人重新落坐,身材富泰的孫老太太瞇起老花眼邊瞅向在座中最幼齒的帥哥,邊向寶琳探問。

    「將玉不是安排了些飯局嗎?象賢可有看上誰?」

    將玉是羅象賢的姑婆的閨名,因為與新娘的外婆宮老太太情比姊妹深,打算去吃三日後宮家辦的回門酒,只派長子長媳參加今晚的婚宴。

    「這……」寶琳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愛孫,笑容尷尬。

    從士貞口中知道了劉姓母子的存在後,丈夫便樂觀的巴望著那對母子與象賢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由於事前便交代臺北的親人給象賢安排相親,只得硬著頭皮參加飯局。可她看得出來,不管是丈夫還是孫子都對相親宴裏的閨秀心不在焉,更別提看上誰了。

    其實用「心不在焉」來形容羅象賢的心情還太輕描淡寫,對他而言,幾天來參與的每一頓相親宴都是受罪。

    他不是不熟悉婚姻市場的情況--畢竟近半年來也相過好幾次親,也不是對與會的閨秀們有任何偏見,更非不習慣社交應酬,只是在衛景桓的辦公室裏享用過一頓火鍋料理後,對這一切突然失去了耐性。

    他幹嘛應酬那些陌生的女人?

    她們既不像沁人心脾的冰酒讓他渾身舒爽的同時挑起他體內一道無法止熄的火焰,也沒有悅耳如涓涓流水的音韻足以撫慰他煩躁的心情,更無法在他心上留下一絲痕跡,跟她們吃再多頓飯都只是浪費時間!

    不像Sunny,雖然只喝過她一杯咖啡,只吃過她親自服侍的一頓午餐,他便時時想著她,再也無法將她自心上抹去。

    他還記得Sunny從化粧室回來後,美麗的臉龐再次堆滿甜蜜的笑容,親切地招呼他們用餐,可她眼中欲訴卻無言的情意,卻比任何春藥都要迷亂他的心。

    那一刻,他幾乎確定他愛上了她,幾乎想將心裏的影子和那對劉姓母子丟到九霄雲外,不顧一切的追求Sunny。

    理性卻及時介入,要求他在弄清楚劉姓母子對他的意義後,才能展開追求,否則將傷害她。

    Sunny的外表雖然像個女強人,可從她偶爾閃過的脆弱表情,他下意識的明白她其實象寶玉一般珍貴而易碎。

    如果他衝動的追求她,卻發現自己早在多年前就跟另一名女子有了兒子,基於道義和感情無法置他們不顧,對Sunny不是很不公平嗎?

    考慮到這點,他只能按捺下對Sunny的渴望,等待劉姓母子的身分確定,再做下一步打算。

    偏偏這對母子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一直沒回家,倒是他姑姑已經從代書朋友那裏打聽到七年前的確是由他把房子過戶給現任的屋主劉宜萱。

    聽見這名字時,他胸口有種奇異的震盪,生起遊子看到歡迎他歸家的一盞燈那種既溫暖又酸澀得想哭的感覺,同時候,黑洞一般的記憶深處彷佛也被那盞燈照亮,雖然只有一閃,卻讓他看清楚多年來一直徘徊在那裏的倩影,赫然就是Sunny。

    這個發現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莫不是他對Sunny一見鍾情,才產生這樣的投射?

    他困惑、迷惘,卻找不到答案,但至少證實了劉宜萱三個字在他的生命裏佔有一定的分量,儘管他忘了她。

    這些心情寶琳自然無能全盤瞭解,但有一點她看得再明白不過了,即是象賢並沒有在相親宴裏看上誰。

    飽經世故的她卻不願意把話說得太直,便朝舊友敷衍的笑答:「吃一頓飯而已,象賢很難有什麼印象啦……」

    「也就是沒看上。」孫老太太一聽就明白,「那敢情好!我有個侄孫女人品還不錯,要不要見一見?」

    「呃……」見再多還不是一樣!寶琳偷覷愛孫陷入沉思的側臉。

    「妳有侄孫女,我們還有孫女、外孫女哩!」旁邊的張老太太聽了後跟著道,「象賢的條件那麼好,人人巴著他當金龜婿,可別隨便挑一個,要好好看仔細。」

    「妳說我侄孫女是隨便的貨色?」孫老太太不由有氣。

    「我沒……」

    「兩位別吵啦,其實我們象賢……」寶琳連忙打圓場。

    「女人就愛為這種事拌嘴!」對面的齊老先生不以為然的說,「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今天可是景桓娶媳婦的好日子呢!」

    「對了,將鳴兄,象賢好象比景桓要年長些。我可是等喝他的喜酒好幾年了!」旁邊的孫老先生埋怨道。

    「快了,快了……」羅將鳴敷衍的說。

    「快了?」衛德勳聞言不由挑高一道半白的長眉,「剛才不是聽說他在相親嗎?這麼快就有結婚對象了?」

    哇咧,故意吐槽呀!

    羅將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還來不及發作,便聽見在座的某友人接著說:「就算馬上結婚,也沒衛老那麼快抱曾孫子……」

    「你是指新娘肚子裏已經……」隨即有人興奮地追問。

    「這我怎麼知道?」前者立刻攤手表示。

    「可你不是說……」

    「那個什麼週刊的,不是註銷景桓跟他秘書生了個兒子嗎?」

    羅象賢登時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似的難受起來,他不敢置信的瞪向對方,將年高德劭的老先生嚇得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噢,你說那事呀,我也有看到。」沒被瞪到的人興奮的嚷了起來,「劉秘書可是個大美人,我們剛才來的時候有看見她,笑得可甜……咳咳……」又一個被口水噎到的可憐蟲,一邊咳嗽一邊瞪著小鹿般無辜的眼眸,彷佛在問:你瞪我幹嘛?

    「對呀,她兒子還是今天婚禮的花童呢!」另一位老先生喜孜孜的說,「那副俊模樣跟景桓真像呢。衛老,原來你已經抱曾孫子了,怎麼沒通知大家?」

    話越說越明,羅象賢越聽心越擰,臉色慘白。

    Sunny不可能跟衛景桓……可兩人間親昵相處的一幕卻針炙著他脆弱的心,那時他便懷疑了……

    「景桓娶了別人,他們母子怎麼辦?」

    突然飛來的問題再度痛襲羅象賢,想到衛景桓不顧Sunny母子,另娶他人,不由對好友產生一股恨意。

    「這不是始亂終棄嗎?」有人道出了羅象賢心裏所怨,「至少孩子該認祖歸宗,再怎麼說都是孫子!」

    最重要的是Sunny的感覺,而不是孩子要不要認祖歸宗好不好!

    羅象賢屈指成拳,恨不得立刻起身找衛景桓問清楚,要他對Sunny母子負責。

    「就是嘛……」眾家老爺爺老奶奶不約而同的附和。

    「可宮家那邊會答應嗎?」實事求是者忍不住發問。

    「宮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燈,她最是護短了,有可能讓心愛的外孫女當現成媽媽嗎?」

    「沒錯……」

    「各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衛德勳啼笑皆非。

    沒想到這票活了一把年紀、飽經人情世故的老友,會被八卦雜誌牽著鼻子走,還討論得津津有味,越說越離譜!

    不過,他們說對了一件事,宮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燈!在討論兩名孫輩的婚事時,她要求衛家必須對外澄清此事,不能讓她疼愛的外孫女受到任何委屈。

    看來,現在就是解釋的最好時機。

    衛德勘念頭一轉,正準備說明,卻瞥見好友祖孫一臉吃了炸藥的氣憤表情。

    呃……羅將鳴會生氣,他不意外。這人什麼都不愛計較,卻愛跟他比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像是比他早結婚,比他早當爸爸,比他早當爺爺……之類的,一聽說他的乖孫不但今日結婚,還有個兒子,不氣炸才怪!

    可是羅象賢並不像他祖父一樣無聊,為何也生氣?

    衛德勳眼中掠過一抹興味,正在盤算時,忽然察覺到客廳裏的嘈雜聲漸漸小了下來。

    他那些年高德劭的老友的視線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集聚到某個目標,衛德勳被挑起好奇心,跟著他們的視線看去。

    「太公……」嫩呼呼的嗓音發自天使般可愛的小男童,迎向他的燦爛笑容比任何陽光都要熾熱,一下子就融化了在座每一位爺爺奶奶的心,幾乎想響應他一聲「乖孫孫,快來抱抱」之類的。

    而果然有人如此響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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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軒軒,來太公太婆這裏。」衛德勳夫婦異口同聲的招呼柔軟得似兩人熱戀時的甜蜜,小男孩可愛的櫻唇咧得更開,露出潔白的虎牙,蹦蹦跳跳的奔進兩人的座位問,免得他的太公太婆為了爭奪他而翻臉。

    「軒軒不乖喔。為什麼先叫太公,沒叫太婆?」還是有人吃味了起來,衛德勳丟給老婆一個「別為難孩子」的眼神。

    「你當然沒關係啦,他就喊你呀!」明玥計較的扁起嘴。

    「幹嘛呀!軒軒被妳嚇壞了。」衛德勳乘機將小男孩抱到腿上,埋怨著老婆。

    「你……」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玥正待發作,但擔心軒軒真的如老伴所言被她嚇壞了,只得暫時忍氣吞聲,擠出甜蜜的笑容,「軒軒不是待在新房陪舅媽嗎?怎麼會出來找太婆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老伴識相,把人還給她,可惜對方就是不想聽懂。

    「琦琦一直黏著我,好煩喔。」稚嫩的嗓音裏有著濃濃的困擾,隨即引來陣陣笑聲。

    粉嫩的臉頰微微漲紅,軒軒表情靦腆,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偷覷排排坐在一塊的老爺爺老奶奶。

    這對他是很新鮮的經驗,平常接觸的都是同年齡的孩子,頭一次看到這麼多老人家在一塊。

    「琦琦是喜歡你呀。」琦琦是婚禮上的另一名花童,衛德勳強忍笑意,親昵的摟住懷裏的寶貝開導,「因為軒軒是個很漂亮的男孩,所以像琦琦這樣可愛的小女生會想跟你親近。等你長大後,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漂亮的大女生哩。到時候你不但不會煩,還希望喜歡你的女生越多越好呢。」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穿著小號西裝的軒軒看起來像天使般俊秀可愛,就連老愛與衛德勳作對的羅將鳴都不禁被他迷住。

    哇咧,這娃兒跟他小時候一樣可愛,一點都不像衛德勳呀。

    「媽咪說喜歡的人一個就好。」軒軒皺著可愛的小鼻子,不以為然。

    羅將鳴可樂了,沒想到這娃兒小小年紀就有主見,懂得反抗權威。

    「呵呵……」衛德勳不以為忤,目光很快在眾人臉上掃過一遍,發現羅將鳴也跟其它人一樣被軒軒給迷住了,一股驕傲之情油然而生,登時有了主意。

    「軒軒,你還沒跟太公太婆的好朋友們問好喔。」他低頭提醒小男孩。

    軒軒隨即乖巧的跳下他的腿,面向廳裏的眾家老先生老太太規規矩矩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各位太公、太婆好。我是軒軒。」他一一朝老人們致意,但當眼光落向羅象賢時,猶豫的轉向他的親親太公詢問,「他不是太公吧?」

    衛德勳莞爾,眼中閃爍著一抹淘氣,故意考起軒軒,「不叫太公,軒軒要喊他什麼?」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叔叔伯伯之類的,三歲小孩都會答!

    羅將鳴不屑的在心裏嘀咕,敵情衛德勳以為軒軒答得對,大家便會稱讚他是天才嗎?

    可雖然在他心裏是三歲小孩都會的題目,軒軒卻顯得遲疑,先是看了一眼羅象賢,又調回目光怯怯地看著衛德勳,才以一種不確定的口吻回答:「是爸爸嗎?」

    正啜飲了一口茶水的羅將鳴噗的噴出,其它人的反應雖然沒有他那麼強烈,但除了衛家兩口子外,個個目露疑惑,好象在問:軒軒看起來聰明伶俐,怎麼亂認起老爸來!

    衛德勳沒理會那些質疑的眼光,柔聲詢問軒軒,「為什麼喊他爸爸?」

    這問到大家的心坎裏了,數十雙眼睛全都盯著軒軒,等著聽他的回答。

    「不是爸爸嗎?」軒軒小臉上盈滿失望,楚楚動人的模樣讓人幾乎想脫口安慰他,想喊就喊囉,只要他高興,亂認老爸也沒什麼不可以呀!

    「太公沒有說不是,只是問你為什麼。」衛德勳笑容慈祥的鼓勵他。

    「他跟照片裏的爸爸長得像嘛!」軒軒扁起小嘴,好委屈的瞅著羅象賢,令後者如遭電擊。

    好熟悉的眼神,他在哪里見過?

    明明有著濃濃的委屈,卻那樣澄澈深情,總在他最沒防備時在他記憶深處裏閃亮。

    不只是記憶,他更正。三天前在衛景桓的辦公室,Sunny也曾用同樣的眼神看他,而Sunny是……軒軒的母親!

    想到這裏,他就心痛。這麼漂亮的孩子,如果是他跟Sunny的,今生再無遺憾……

    「跟照片像就是爸爸嗎?」衛德勳可以從老友們的表情看出他們對軒軒認人的能力感到懷疑。

    多半在想,就算象賢和景桓都是萬中選一的美男子,可畢竟長相不同,軒軒怎會連自己老爸都認錯,腦筋有問題嗎?

    他無暇糾正他們的想法,柔聲對小男孩誘導,「大膽假設是很好,可也要小心求證呀,軒軒。」

    「小心求證?」可愛的小腦袋偏了偏。

    「你知道爸爸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呀。」

    「你說出爸爸的名字,我們就能幫你判斷他是不是你爸爸了。」衛德勳再度為他指點迷津。

    「這樣就可以了嗎?」太容易反而讓人不安,軒軒不確定的問。

    「太公什麼時候騙過你?」衛德勳佯裝生氣的板起臉。

    「我知道了。」軒軒用力點了下頭,剔透伶俐的黑亮眼眸筆直的看向羅象賢,好似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令他胸口發緊。

    「爸爸叫羅象賢。」軒軒對著那張與媽媽珍藏的照片裏神似的臉容一字一字的宣佈,童稚的聲音像枚炸彈炸得眾人目瞪口呆。

    羅將鳴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啊」的跳起來,冒火的眼眸裏有一抹恍然大悟,指著衛德勳喊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咧?

    不像人家既是對頭冤家,又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友,在座的其它賓客一時間哪能想通是怎麼回事。

    羅象賢也跟他們一樣,不明緣由,心情卻莫名的轉好,

    軒軒說他爸爸叫羅象賢,不是衛景桓,或是其它名字。

    而他媽媽是Sunny,所以軒軒是羅象賢--他本人跟Sunny的孩子?

    想到這裏,縱然還有無數的疑問,卻阻止不了喜悅的氣泡往上冒,羅象賢又驚又喜的瞅著軒軒,血脈相連的天性促使他朝小男孩伸出雙手。

    「我就是羅象賢。」他嗓音瘖啞的說。

    再沒有比這句話更能激勵小男孩了,他歡呼一聲沖進他懷裏,「你真的是爸爸,軒軒沒有認錯。」

    「軒軒……」

    「爸爸……」

    啊?啊?啊?

    雖然是感人肺腑的大團圓戲碼,但看不懂的還是看不懂!

    滿腦子問號的觀眾甲,忍無可忍的吼問:「那孩子不是景桓的兒子嗎?怎麼會……」

    「誰說軒軒是景桓的兒子?」衛老夫人搶在老伴之前嗆聲,「軒軒是我們宜萱的兒子。」

    「不是一樣嗎?」有人不滿的輕哼,根據某某週刊的報導,衛景桓和秘書劉宜萱有染,生下私生子。

    「當然不一樣!」衛老夫人白了對方一眼,「若一樣,不成了亂倫嗎?別相信那些八卦雜誌,宜萱是景桓的大姊,不是他的情人啦。」

    「啊?」又一個讓人跌掉眼鏡的新聞,讓這些老先生、老太太不自主的把手按在胸坎上,深怕會被更多出人意表的消息嚇得心臟病發。

    「景桓什麼時候多了個大姊,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們也沒知道多久。」衛德勳慢條斯理的回答羅將鳴咬牙切齒的質疑,「宜萱是理斯婚前有的,他一直沒提,直到雜誌裏刊出宜萱和景桓有個兒子的報導,兩父子才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可宜萱跟象賢是怎麼在一起的?他們何時有了軒軒……」

    「這種事還是問當事人比較清楚吧?」衛德勳暗示道。

    當事人?

    指的不就是……羅將鳴看向擁著軒軒眼眶潮濕的愛孫,臉色為難。

    象賢在車禍裏失去記憶,連自己叫啥都不記得,問他會知道才怪!

    倒是衛德勳既然安排了這幕父子相認,斷然沒有不知情的道理,卻不肯老老實實的跟他彙報,實在可惡!

    羅將鳴氣得想打人,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甜柔嗓音,滿腔怒火被澆熄大半。

    「打擾了,爺爺、奶奶。」

    光是聲音就可以迷死人,何況說話的人還擁有一張美麗端秀的臉容,在合身、時髦的珠繡晚禮服襯托下更形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嗯,屁股雖然不大,倒是渾圓有型,益子旺夫呀,羅將鳴在一瞥之下,迅速做出這樣的結論。

    只見她臉上堆出充滿歉意的笑容,喃喃向廳裏的眾人點頭致意,轉向衛德勳夫婦,甜美的嗓音微微洩漏出一抹焦慮,「管家說有看到軒軒往這裏來……」

    「媽咪,我在這裏!」

    活潑愉悅的稚嫩聲嗓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羅將鳴隨即領悟到她便是軒軒的母親劉宜萱。

    「軒軒……」響應著兒子的呼喚,宜萱的視線精確的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但沒有料到會看到父子相擁的一幕,猝不及防下,與羅象賢激動的眼眸對個正著。

    逝去的往昔翻天覆地的湧向她,那些甜蜜的、快樂的,酸楚的、悲痛的記憶,一古腦的沖到眼前。雖然部分的情緒在時間的長河裏已經褪色,可有些強烈的感動反而在時空壓縮下化成巨大的能量如山洪急湍在她體內爆發,瞬間便摧毀了她的自製,所有偽裝出來的堅強跟著在潮濕的眼眸裏崩潰……

    ***鳳鳴軒獨家製作******

    「軒軒找到了嗎?」著急而魯莽的聲音直闖進來,視線如雷達般在第一時間捕捉到自己正在尋找的小人兒,穿著粉色禮服的娉婷身影隨即如迅猛龍般撲向目標,一伸手便把可愛的小男童從某人懷裏搶了過來,抓緊小手喃喃抱怨,「軒軒,你亂跑喔,害阿姨找得好辛苦。知不知道大夥兒全等你呀!少了花童教新郎新娘怎麼去開席?你害我被你舅舅瞪耶,你知道他瞪起人是很恐怖的……」

    說到這裏,她呼吸一窒,感覺一波波衛景桓般的怒氣熊熊燒來。

    剛才急著找人,沒看清楚裏面的情形就闖進來,直到此刻宮玫璿才驚覺到情況有異。

    美眸謹慎的轉動,發現靜寂的客廳裏坐滿在她印象中一向和氣生財、和藹可親、和顏悅色的爺爺奶奶們,可他們瞪她的表情,好象她是一隻惱人的蒼蠅,讓他們很想要伸出手來把她拍掉似的!

    哇咧!她的行情什麼時候下跌成這樣,太侮辱人了吧!

    可要她開口質問,她才不敢呢,只好向先她一步進來找人的宜萱姊求教,卻看見她匆匆別開臉,好象在擦眼淚。

    情況大大不妙,宮玫璿當機立斷,悄悄的牽著手上的小男孩退向來時路,甜美的臉龐勉強擠出蜜糖似的笑容。

    「不打擾大家了。我得把軒軒帶去給新郎新娘……呃,少了名小花童,新人怎麼入席嘛!我們走了,拜!」說完,她發揮潛力,夾著軒軒落跑。

    這番旋風般的進、退場,還花不到一分鐘,教一群見過大場面的老人家反應不過來,隔了幾秒鐘,才領悟到不久前在他們面前上演的一場父子相認的感人好戲已經因為童星被人擄跑而宣告散場。

    幸好,還有男女主角的團圓戲可以看,眾人不由將期待的眼光投向象賢和宜萱,卻聽見--

    「我差點忘了該入席了。」衛德勳朗聲宣佈,優雅的起身,不顧眾好友的低聲抗議,轉向孫女交代:「宜萱,幫忙爺爺奶奶招呼客人入席了。」

    「可是老衛……」羅將鳴不滿的嗆聲。

    「將鳴兄應該沒忘記,你大老遠的從澳洲來臺灣,是為了參加景桓和仙仙的婚禮吧?」衛德勳語帶譏誚的提醒他。

    所謂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事關他的寶貝曾孫子,羅將鳴哪里還有心情參加什麼婚禮呀!

    看出他的不耐煩,衛德勳的語氣更加的輕鬆,「該你的就是你的。就一頓婚宴的工夫,應該不會跑掉吧?」

    說完,他沒等好友做出反應,便召喚孫女,偕同妻子一塊離開。

    這下連女主角都跑了,還有什麼看頭?

    眾人只好垂頭喪氣的跟著下樓,但衛德勳如果以為他的客人都有足夠的耐性等到婚宴後再跟他要答案,可就小看他們了!

    一干老先生老太太,一被衛家的小輩們帶進席位安置好,便迫不及待的交頭接耳。

    等到樂聲響起,新郎新娘在金童玉女般的花童和伴郎、伴娘陪同下,從玫瑰花拱門走進婚宴大廳,這群爺爺奶奶已經討論出一個大家都同意的劇本,並用力傳播出去。

    經過好幾手傳播,婚宴進行不到一半,不管是參加屋裏的中式婚宴、還是屋外帳篷內的西式自助餐喜宴的賓客,不但都至少聽聞到一種版本內容,還加油添醋的與旁人交換不同版本的故事,熱絡的景況很快就讓身為婚宴主人的衛家人想假裝沒聽到都不行,甚至連應該陶醉在結婚喜悅裏的新郎官都發覺不對勁了。

    衛景桓本來可以忽略賓客之間的小動作,也可以不去追究何以向來都是目光焦點的他反而在自己的婚宴上得不到眾人的注目。但就在婚宴進行到第二道菜,羅將鳴夫婦跑來新郎新娘桌,但不是向新人道喜,兩雙笑咪咪的眼睛盯著軒軒,滿布著皺紋的臉龐笑得如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般慈祥,登時教他心頭一凜。

    「現在應該不需要軒軒了吧?」羅將鳴的眼睛瞇了起來,準確的投向坐在首位上的衛德動。

    雖然不是首當其衝,景桓仍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兩顆黑色眼珠夾帶的壓迫感,沉重得不容人拒絕。

    事實上也是如此。

    羅將鳴根本不等衛德勳回答,討債臉迅速變回土地公公的笑容轉向軒軒,嗓音柔軟如綿的放送:「軒軒乖呀,要不要跟太爺爺一塊去找爸爸呀?」

    太爺爺?

    爸爸?

    衛景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聽到這兩個名詞。

    可軒軒立刻兩眼發亮,興奮的喊了聲「爸爸」後,跳下椅子,乖巧的把手放進羅家兩口子的手上,跟著他們離開。

    「軒軒的爸爸也來了嗎?長什麼樣?」新婚妻子悄聲在他耳畔詢問,衛景桓困擾的搖頭。

    「我不知道。」發現祖父母並沒有嘗試攔阻軒軒被人帶走,他便知事有蹊蹺,從他們老神在在的神情瞧不出所以然,只好試著在人群中尋找大姊宜萱的身影。

    她是今日婚宴的籌備人之一,太多的瑣事需她打點,而無法坐在自己的桌位享用餐飲,匆忙間,衛景桓根本找不到她。

    他迅速轉移目標,很快便找到羅將鳴夫妻的桌位。

    兩人已經將軒軒帶去那裏,衛景桓震驚的看見他的寶貝外甥投進羅象賢的懷裏,無數的問號登時如雨後春筍般在腦中冒個不完。

    羅象賢是軒軒的爸爸?

    這個可能性根本無法在他腦中成立,他錯愕的轉向自家爺爺求證,他卻投給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可他如何能安、能不躁?

    誰來告訴他怎麼回事呀!

    飽受驚嚇的衛景桓在接下來的每一刻都如坐針氈,而無法享受身為新郎官的愉悅。一直到喜宴結束,送走大部分的客人,他被祖父叫到書房交代任務,心頭的疑惑霍然解開的同時,他卻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怎麼想要知道呀。

    他是新郎官耶!

    洞房花燭夜是人生大事,爺爺怎麼可以差他辦事!

    「你應該看到你爸爸的臉有多臭了吧?」衛德勳一眼就看出孫子的不情願,連忙動之以情。「真是的,好歹也在商場歷練了三十年有了,不過在喜宴上聽了幾句謠言,就擺出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樣子!我擔心他要是知道全部的事實,會拿出他珍藏的西洋劍砍人,到時你好不容易有的姊夫不是又泡湯了嗎?」

    「爸爸他……」

    「你奶奶叫直萱去安撫他了。」他沉著回答,目光銳利的注視愛孫,「身為宜萱的弟弟,你有義務替她出頭,去向象賢要個交代。」

    「向一個失去記憶的男人要交代?」景桓很懷疑。

    「那是另一回事。」衛德勳老神在在的說,「以前他不知道,沒法子負責任,可他現在知道了,能撇得清嗎?我們雖然不需要他來負擔宜萱母子的生活,但至少得把他的打算告訴我們,我可不想宜萱為了等他浪費一輩子的青春!」

    「好吧。」景桓無法反駁,只好乖乖的照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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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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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16: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跟著祖父走進二樓客廳,景桓看見祖父一票老友將羅家人團團圍住,吱吱喳喳的不知吵些什麼。

    「各位,還是我來說比較清楚。」衛德勳一句話便將羅象賢從人群中救出。

    景桓乘機把人帶走,來到隔壁設有簡易吧台的小廳,順手將門關上。

    「喝什麼?」從二十四小時恒溫裝置的酒櫃裏取出威士忌,景桓把酒倒進已經加滿冰塊的杯子裏,陣陣酒香隨著他搖晃杯子的動作自琥珀色的酒液裏揮發出來。

    這杯要是幹下去,等會兒回到新房,嬌妻聞到酒味一定會大發嬌嗔。景桓在心裏盤算,可他現在真的很需要喝點酒來壓壓驚呀。

    「跟你一樣。」羅象賢坐進沙發裏,表情陰鬱的回答。

    景桓依言幫他倒酒,嘖嘖作聲道:「我怎麼也沒想到軒軒的爸爸是你。這麼多年來,爸跟我問了宜萱好幾次,她就是不肯講。要是讓我們知道是你……」

    未完的話語懸宕在空氣中,隨著他遞來的酒杯傳送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羅象賢皺起眉,他不喜歡被威脅,卻無法怪衛景桓--兩人的立場對調,他說不定會比他更嚴厲。

    他默默接過酒杯,彷佛也接下了那股沉重的壓力,但他一點都不畏懼,雙目炯炯的回視他,「你是在告訴我,今天之前,你並不知道宜萱跟我的事?」

    「我比你還晚知道。」景桓端著酒杯踱到他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婚宴結束後,爺爺把我叫到書房,告訴我你是軒軒的父親。」

    這番話並無法安慰羅象賢。

    縱然景桓比他還晚知道軒軒是他的兒子,但在跟衛爺爺談過話後,景桓絕對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像他只知結果,卻對過程一無所悉。

    羅象賢認為那是最可悲的事了。

    初初曉得軒軒是他和宜萱的兒子時,那份驚喜交加的情緒在此刻已轉變為濃烈的苦澀。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面對深深愛過的女子,只有一些吉光片羽的印象;見到兒子,卻是他來認他……一種難堪的情緒在他心裏發酵。打從知道他跟宜萱有個共同的兒子後,心裏便有股挖掘失去的記憶的迫切渴望,可惡的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悲憤的情緒焚燒著他的五臟六腑,象賢猛然灌下一大口酒。

    「別喝得太急,我這裏不給續杯的。」衛景桓提醒他,「我需要你保持清醒應付我,以及……面對宜萱。」

    羅象賢渾身一僵,感覺酒液在喉中變苦。

    「說得更白一點,爺爺派我來跟你要個交代。」

    「交代?」羅象賢嘲弄的逸出一聲苦笑,「我要是可以給交代,衛爺爺也不必安排今晚這場戲了吧?」

    「這不是戲,爺爺也沒有刻意安排。他原本打算婚宴過後,再找機會告訴你們,沒想到軒軒會闖進客廳。」見好友一臉不相信,景桓進一步解釋,「爺爺是老早知道軒軒的生父是你,才會拿我的婚禮當餌,誘請你來臺灣……」

    「他怎麼有把握我一定會來參加你的婚禮?」羅象賢懷疑的問。

    「爺爺會不瞭解你們家的情形嗎?」景桓橫他一眼。「他料定羅爺爺接到他越洋發去的喜帖必然暴跳如雷,可是他一定會來參加婚禮。他跟羅奶奶年事已高,你們放心不下,會派個人全程陪伴他們回台。羅伯伯有心臟病,已經有好幾年避免搭飛機,羅媽媽既要照顧他,還要掌管華象集團的大小事,也走不開身。相臻預定這時候到米蘭參加服裝展,剩下的人選就只有你了。」

    衛德勳的料事如神令人佩服,不過象賢心裏仍有諸多疑問,「衛爺爺又是怎麼知道軒軒跟我的關係?既然宜萱不肯告訴你們……」

    「說來話長。」景桓心中生出一種「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感慨,「還記得時代雜誌以你當封面人物的那期報導嗎?」

    「當然。」他白他一眼,他是在車禍裏失去記憶沒錯,但沒有失去記性。

    「也是湊巧。自從知道軒軒是他的曾外孫後,爺爺常常把軒軒接回家玩。一天下午,軒軒看到爺爺隨手放在茶几上的雜誌,對著上頭的封面照片興奮的喊爸爸。爺爺半信半疑的追問,軒軒告訴他,雜誌封面上的人是他爸爸羅象賢。」說到這裏,景桓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與父親不只一次向宜萱旁敲側擊,想要知道軒軒生父的身分,卻從來沒想過可以從軒軒身上下手。

    不是他們笨,而是每次問起宜萱,她臉上的痛苦表情讓他們以為她恨極那個男人,哪里想得到她非但不恨,還保留他的照片,並告訴軒軒他父親的事。

    羅象賢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他毫不懷疑軒軒是他的兒子,這點很容易用親子檢驗來證明,衛家沒必要要這種花招。他不明白的是,宜萱既然願意告訴兒子他是他父親,也保留了他的照片,為何不來找他?畢竟失去記憶的人是他,不是她呀!

    他忍不住把心裏的困擾說了出來。

    「關於這點,我沒辦法替宜萱回答。我不清楚在你出車禍期間,同時喪母的她到底受到多大的打擊,使她在萬念俱灰下沒去找你……」

    「你是說……」一股罪惡感猛然襲來,羅象賢不禁要責怪自己為何在宜萱最需要他的時候出車禍失憶。只要想到宜萱獨自承受喪母之痛,他便心如刀割。

    「爺爺從宜萱的姨媽劉雅妘口中問出當年的情形。雅妘阿姨說她打電話通知你們宜萱的母親清妘阿姨在醫院裏急救,你因公事而無法陪宜萱回新加坡,說好當天下班會搭機趕來,可是你沒趕到。宜萱試了家裏的電話和手機,不是沒人接,便是收不到訊號。等到星期一,她打去公司,才從你秘書口中知曉你在下班後搭上司的車趕去機場的途中出了車禍。你的上司當場死亡,你則重傷送進醫院。由於那時候清妘阿姨已經從手術房送進加護病房,情況還算穩定,雅妘阿姨便勸宜萱回臺灣一趟,哪里曉得宜萱離開後幾個小時,清妘阿姨就病危了。她連忙通知宜萱,可宜萱還是來不及趕回新加坡見母親最後一面……」

    「都是我不好……」象賢自責道,強酸般的罪惡感如利刀切割著他的肝腸。

    「出車禍又不是你願意的。」景桓安慰他。

    「可是宜萱因為這樣而怨我,才會懷了軒軒也不來找我……」

    景桓差點忍俊不住,「我想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去找你吧。」

    「那她為什麼……」

    不是說過他沒法代宜萱回答嗎?怎麼又問他?

    景桓無奈之下,只好就自己所瞭解的,為他拼湊答案。

    「根據雅妘阿姨的說法,當時她們沉浸在清妘阿姨過世的悲痛裏,沒想到你。等到清妘阿姨的喪事處理好,雅妘阿姨才向宜萱詢問你的情況,宜萱哭著不講話,最後在雅妘阿姨的催促下,打電話到你住的醫院詢問。醫院告訴她們,你被家人接出院了,可是你並沒有回家,所以宜萱又打去你公司打聽,才曉得你返回澳洲了。」

    羅象賢記起表弟曾提過在醫院遇到一名美麗的女子被沈碧麗趕走,莫非這人是宜萱?

    如果是這樣,就講得通宜萱後來為何沒來找他了。她一定是誤會他跟碧麗的關係,又歷經喪母的悲痛,在萬念俱灰下,拿他當負心漢。

    「我沒有……」他悲痛的搖頭否認,彷佛感受到直萱當時的絕望。

    「你沒有什麼?」景桓聽得一頭霧水。

    「我……」象賢搖頭,這只是他的猜測,並無法確定這是原因。他壓抑下心裏的激動,不答反問:「衛爺爺會知道這麼多,是雅妘阿姨跟他講的嗎?」

    「其實,若不是爺爺已經從軒軒口中得知你是他生父,還趁宜萱不在時,跟軒軒進到她房間看到牆上掛的那幅婚紗照……」

    「婚紗照?」羅象賢震驚極了,還以為自己跟宜萱同居,讓她未婚生子,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結了婚的。「你是說……我跟宜萱已經結婚了?」

    景桓點頭,「爺爺看到婚紗照後,打電話向雅妘阿姨求證。雅妘阿姨雖然答應過宜萱替她保守秘密,可爺爺一開口便問她你們結婚的事,雅妘阿姨只好向爺爺坦承,七年前你們在清妘阿姨的安排下在新加坡公證結婚,正好是你出車禍前的半個月。」說著,那濃密的眉宇蹙了起來,「宜萱坐月子時,我進去過主臥室探望,不記得有看到什麼婚紗照……嗯,一定是她後來才掛上去的。」

    腦中閃過一幕他站在床上釘釘子、掛照片的畫面,象賢感覺心臟在瞬問縱橫擴展,盈滿喜悅,卻畫面消失的下一瞬間,被一股受傷的感覺所取代,他沮喪的問:「她為什麼拿下來?」

    「什麼?」

    「我是說……」婚紗照的事恐怕景桓無法替宜萱回答,羅象賢備感挫折的搖了搖頭,「算了。我想知道的是,我跟宜萱在新加坡結婚,為什麼我家裏的人都不知道呢?」

    景桓放下酒杯,想了想後才回答:「或許是因為那是一場秘密婚禮吧。」

    秘密婚禮?

    結婚又不是壞事,他幹嘛搞神秘?

    羅象賢不懂。

    「我想你一定很渴望宜萱,才會答應。」衛景桓眼中興起一抹暗示的笑意。

    一抹恍然大悟升上他眼底,羅象賢有點明白了,

    羅家的長孫結婚,爺爺一定會大肆鋪張,一場婚禮籌備下來,沒有半年也至少需要三個月,當時的他是因此才迫不及待的舉行秘密婚禮迎娶宜萱嗎?

    仍有說不通的地方,羅象賢道:「就算我等不及想娶宜萱,岳母為什麼也同意舉行這場倉卒的秘密婚禮呢?」

    「首先……」景桓眼裏掠過一抹悲憫,「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

    「啊?」羅象賢記起景桓之前提過劉清妘病死的事,濃濃的傷感油然生起,「她生了什麼病?」

    「胃癌。」景桓簡捷的回答,「清妘阿姨一直隱瞞病情。或許是你跟宜萱的交往,讓她想起和家父的往事,為了女兒的幸福,才勸你來一招先斬後奏……」

    「你是說,她怕我家裏的人不同意我娶宜萱,所以……」

    「嗯。」

    「衛爺爺也曾因為……」

    景桓一聽便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爺爺連家父跟清妘阿姨戀愛的事都不知道,怎會反對?」

    「可是你說……」

    「可能是清妘阿姨認為,即使當年她沒有主動退出,也會被衛家反對吧。」

    「啊?」他越聽越胡塗。

    「家父和家母是青梅竹馬,兩人因細故分手時,家父在失戀期間認識清妘阿姨。兩人交往一段時間後,家母回頭找家父,清妘阿姨大概是發現家父還愛著家母,便主動退出,只是她當時並不知道已懷了身孕……」

    「衛伯伯不知道岳母懷孕?」

    哇咧,老婆的媽就叫岳母,老婆的爸卻稱呼「衛伯伯」,生疏之別也太大了吧?

    景桓心裏雖這麼想,卻沒有糾正他。

    「他是接到清妘阿姨的律師寄來的遺囑,才曉得的。」

    「喔。」

    「你這是什麼口氣!」景桓氣結,「清妘阿姨當年不告而別,家父連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怎會曉得她懷了他的孩子!」

    「我又沒說什麼。」象賢嘀咕,「我只是心疼宜萱。」

    「這樣對宜萱是不公平了點。不過清妘阿姨的出發點是好的。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時,家父家母已經結婚了,她不想破壞兩人,才沒講的。」

    「伯父也真是的,跟人家分手沒多久,就娶別人……」

    「我們要討論家父該分手多久才能娶妻嗎?」衛景桓不悅的提醒他。

    「不是。」

    「那不就得了!總之……」

    「等等,你剛才說岳母不想破壞你父母的婚姻,所以隱瞞宜萱的身世。為什麼她還要留遺書給衛伯伯,說出宜萱是他們的女兒的秘密呢?」

    「清妘阿姨給家父的遺囑裏明白交代,她原先想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可是她太愛女兒了。她擔心宜萱在她死後,沒人可以照料,才把這個秘密告訴家父。」

    「宜萱那時候已經成年了,又嫁給了我,岳母應該沒有神機妙算到我會出車禍失憶,怎會擔心宜萱沒人可以照料?」羅象賢不解。

    「最主要的原因是清妘阿姨自知不久于人世,擔心自己死後,女兒會受人欺負,才告訴家父的。」

    「受人欺負?」

    「在她眼裏,羅家是富貴人家,難免會有門戶之見。她認為羅、衛兩家是世交,如果宜萱是以衛家的女兒身分嫁進羅家,必然會受到羅家上下的疼愛,清妘阿姨走得也比較安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羅象賢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你之前並沒有提過有宜萱這個大姊……」他的語氣帶著些許的埋怨。如果衛景桓早一點提到這點,說不定他和宜萱老早可以團聚。

    「我沒有逢人介紹同父異母姊姊的習慣。何況這件事不只你不知道,我家裏的人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才曉得的。」景桓解釋。

    「伯父拿到我岳母的遺囑,沒有立刻認回宜萱嗎?」象賢感到詫異。

    「事情有那麼順利就好。」景桓苦笑,「家父趕到新加坡時,原本想將宜萱接回衛家,宜萱卻表示她已經大到不需要父親了,希望留在新加坡。後來,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才決定回臺灣待產。家父追問她孩子的父親,宜萱既不肯說,也不想把孩子打掉,家父放心不下,三不五時便去探望她,很快就引起家母的疑心,還以為他有了外遇,指使我去查個究竟。我找上門,宜萱不想我誤會,聯絡家父,我才知道宜萱是家父婚前有的女兒。」

    「衛媽媽知道後,有生宜萱的氣嗎?」

    「這是家父婚前的事,何況清妘阿姨也過世下,家母有什麼好追究的。是宜萱不想回衛家。後來有八卦雜誌亂傳我跟她的緋聞,在爺爺追問下,只好照實講。爺爺原本希望宜萱能帶軒軒回衛家住,宜萱卻堅持留在原來住的那棟房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衛景桓突如其來的問題,令羅象賢胸口狂跳,陣陣暖流在血脈裏湧動。

    就算他先前不知道,現在也懂了。

    若不是對他難以忘情,宜萱不會帶著孩子守在他們共築的愛巢,她是在等他!

    「看來,你是知道的。」景桓將他的激動全看在眼裏。

    「知道嗎?我第一次聽到宜萱的聲音時……」象賢以一種熾熱的語氣緩緩訴說。

    「你想起什麼了嗎?」景桓興奮的坐直身軀,傾向他。

    象賢譴責地看他一眼,心海裏的溫柔情緒全教他的會錯意破壞了,沒好氣的答道:「我是說,三年前在電話上第一次聽見你的秘書Sunny的聲音!之前,我並不知道Sunny的中文名字叫劉宜萱。」

    「噢。」他沒精打彩的應了聲,以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我想我是一聽鍾情吧。」象賢難為情的承認。

    「你怎麼不早說!」景桓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幾天到我那裏時,你兩隻眼幾乎離不開宜萱。沒想到你的記憶是失去了,對宜萱的感情卻沒有消失。」

    「就算消失了,我想……再見到她時,我還是會再愛上她。」

    他充滿感情的沙啞嗓音裏,晃動著溫柔而執拗的深情,教景桓忍不住動容了。

    「你從來沒忘記過她。」

    「即使我忘了她的名字、她的長相,卻忘不了那份曾經烙印在生命裏的感動。,-他忍不住向好友傾訴。「才會聽到她的聲音便有感覺。可是我太遲鈍了,不曉得自己愛上她,直到這次見到宜萱……她就像從我的夢裏、我的記憶裏走出來的完美倩影,我再也無法否認了。知道嗎?我本來打算若證實擁有我舊房子的劉姓母子跟我沒關係,我便要追求宜萱,沒想到她就是那棟房子的主人!」

    驚喜交加的情緒使得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這是打從他跌進失憶的深淵裏,頭一次有了自己為人所愛、也深愛著某個人的歸屬感。

    他不再感到迷失,因為他已經找回了愛。

    「這些肉麻的話你應該親自說給宜萱聽,沒有女人聽了後會不被感動的。」景桓眨去眼底的酸澀,開玩笑的說。

    「她會嗎?」羅象賢不確定的問。

    雖然認為宜萱在等他,可是兩人畢竟分離了一大段時間,他還會是她心頭的摯愛嗎?

    「你在害怕嗎?」景桓失笑,「別擔心。宜萱為你做這麼多,不可能不愛你。她連你愛喝的咖啡味道都記得,房裏還掛著你倆的結婚照,分明還想著你。」

    「可是……」

    「別可是了!」景桓不耐煩的打斷他,「還是你以為用『可是』就可以打發我?我坦白跟你講,爺爺撂下話了!衛家還養得起宜萱母子,要是你不想負責,他會勸宜萱不要浪費青春繼續等下去……」

    「她是我老婆!」羅象賢立刻充滿危機意識的捍衛起自己的權益。

    「又沒人說她不是。」景桓強忍笑意,「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你願意對他們母子負起身為人夫、人父的責任嗎?」

    「我當然願意。」羅象賢的表情好象在怪他盡說廢話,「她在哪里?」

    「在安撫我爸吧。」景桓聳聳肩,「喜宴上那些耳語都傳到他那裏了,以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立場,你可以想像他有多想找你算帳。」

    羅象賢並不害怕岳父的憤怒,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嬌妻的倩影,一股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的渴望主宰了他。

    「我要見宜萱。」

    「我幫你打電話到她房間試看看。為了我的婚宴,宜萱母子這幾天都住在家裏……」

    「難怪我們等不到她。」他恍然大悟。

    「等我一下,她應該跟爸談好了。」

    景桓撥出內線,沒多久便接通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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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0:16:41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宜萱在房裏等你。」護送象賢抵達目的地,景桓腳跟向後轉,迫不及待地返回自己的新房。

    目送好友離去的背影,莫名的緊張盤據心頭,象賢朝門板舉起手,卻停留在半空中。

    見到她要說什麼?

    想說的話像洶湧的波浪一陣一陣的在心底翻湧,前浪未歇,已被後浪打碎,徒留破碎的泡沫在他喉間徘徊,難以組合成一句完整的話,讓他備感挫折。

    可突然,他的心跳動得厲害,暖暖的火焰自心頭燃起,彷佛可以聽見門裏傳來的無聲召喚,還有一雙飽含情意的眼眸,深刻而悲痛的自門裏看來,瞬間撩起他陷落在遺忘深淵裏的情感狂潮,漲滿胸臆。

    「剝啄」聲中,他感到指間微微的疼痛,一下兩下三下,他敲得那麼重、那麼急。

    「門……沒鎖……」響應的聲音顫震的穿過門板傳來,象賢激動的轉開門把,推門進來,看進一雙款款深情的眼眸裏。

    他身體一顫,本能的關上門,一種時空的混淆感佔領他身心。

    依稀是三月時分,晚風拂過他的發,將他的視線帶向她。

    感覺像掉進一個漩渦裏,暈眩中,只能順著她汪汪的目光泉泅泳過去,而她沉靜的身影是他唯一的救贖,他不覺用力抱緊。

    女性的柔軀真真實實的抵在他熱血沸騰的男性軀體上,渺茫的相思化為最熾熱的擁抱,意識跟著從腦海裏的幻境回到現實,隔著薄霧看進同一雙眼眸,卻不似最初的記憶那般澄澈明朗,而是籠罩在煙水裏的星光,為他迷失的感情指出方向。

    「宜萱……」用力喊出隨著他的愛陷落遺忘深淵裏的名字,可傳進耳裏的卻是沙啞、聽不分明的輕喚,但他們誰都不在乎。

    早在兩雙眸、兩顆心又聚在一起時,分隔的七年時空在彼此身心劃下的創痛便已得到撫慰,不需進一步的言語,嘗盡寂寞滋味的身體依循著那睽違多年的熱情節奏和需要來滿足他們體內急迫的饑渴。

    唇與唇相貼,舌與舌糾纏,藉由肢體的接觸傳遞著欲望和愛意,讓熱情隨著肌膚擦觸點點如火的釋放,即使誓言如火一吹就滅,愛過的感覺早與血脈相連,只要他們還有呼吸、還有心跳,就忘不了對方給過的幸福。

    曾攜手奔向天堂,即使他們在下一刻淪人地獄裏,刻骨銘心的相思並無法磨滅,當他們再度相會又重新活躍過來,兩人都感覺到那股被壓抑了七年的情欲熱烈更甚于當年熱戀時,而且更急迫、更不留情的焚燒他倆,驅策他們貪婪的、狂野的向對方索求,一次又一次的把對方和自己都帶進高潮。

    水乳交融的歡愉如溫泉水包圍著他倆,恍惚問,他們彷佛回到過去,那是一段還不知傷心、別離滋味的青春歲月,他們熱情的揮霍生命,以為永遠有明天可以期待,直到失去了愛,也失去了期待……

    宜萱在激情中啜泣出聲,她的手仍纏繞在丈夫強壯結實的頸間,正如新婚時夜裏的交歡,然而距離上次的擁抱卻隔了七年,漫長的七年呀!

    「宜萱?」嘗到她的眼淚讓他大吃一驚,象賢強迫自己抽離她身軀,但宜萱緊緊抱住他,不讓他離開。「我太重了,會壓得妳不舒服。」

    「沒關係。」她哽咽的回答,曾經失去他的傷痛讓她無法忍受絲毫的分離,「我不要你走。」

    「我沒有走呀。」他逸出低啞的笑聲,「我也捨不得。」

    他話中的性暗示加促了宜萱的心跳,並同時感覺到他在她體內的分身再度活躍起來,帶來一陣令她呼吸淺促的快感。

    她驚異的睜大眼,看進他因情欲而變暗的眼眸,情不自禁的夾緊雙腿,象賢渾身抽緊,迫不及待想要再來一次,她頰畔的淚痕卻令他遲疑。

    「可以嗎?」他的聲音因壓抑的熱情而濃濁。

    她羞澀的抱緊他,以行動表達意願。

    於是,在欲望驅使下,他們一次又一次交歡,像是要把錯過的時光彌補回來,可漫長的七年……羅象賢不認為一個晚上就能滿足他壓抑得太久、渴望得太深的情欲,但繼續縱欲下去,絕對會把兩人累壞。

    他不舍的抽開身,柔情似水的擁抱嬌妻,吻著她汗濕的發,在她仍氤氳著情欲迷霧的眼眸裏看到濃濃的眷戀,心都要化了。

    「宜萱,宜萱……」似呢喃又似歎息的喊著她,在她耳畔到嘴唇之間來回親吻,傳達著心中澎湃的感動。「我愛妳,好愛好愛妳……。」

    意料外的情話有如一劑營養針,在困倦的身心注入活力,她激動的攀住他響應:「我也好愛好愛你……」

    「愛我為什麼不來找我?」

    突如其來的質問令宜萱表情黯然的轉開眼光。

    察覺到自己的口氣或許太沖,羅象賢輕喟了聲,來回的撫摸她僵硬的背脊,轉移話題地說:「知道嗎?先前看到妳哭時,我還以為自己太粗魯,沒照顧到妳的需要,弄痛妳了……」

    「不是這樣,人家是……」她著急的想要解釋,但話說到一半,便覺得太羞人了。

    「妳怎樣?」她泛著桃暈的表情好可愛,讓他忍不住追問。

    可惡的傢伙!

    非要她把話說得那麼明嗎?

    隨便想也知道她是……喜極而泣嘛,還故意問她!宜萱羞惱的白他一眼,羅象賢隨即領悟。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不能講的。別害羞呀。」他繼續逗她。

    「反正……你沒弄痛我。」她避重就輕的回答,嬌紅的臉避開他火熱的注視,心裏好怨歎,卻無法做出違心之論。

    回想起新婚時的床第纏綿,每一次都充滿甜蜜,但這次……在歷經長久分離的煎熬好不容易重聚一塊,嘗起來又加倍的甜美,才會激動得掉淚。

    那是喜悅的淚水呀,他怎會不知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象賢松了口氣,儘管倩出嬌妻的心情,可還有一些些的沒把握,他猶豫的道出心底的憂慮,「太久了……我很久沒做,正確的說,是七年。如果真的弄痛了妳,妳得原諒我疏於練習。」

    胸臆間一陣翻攪,宜萱心裏的些許怨恨全在這番話消融了,只剩下自記憶深處滿溢出來的甜蜜。

    「我也沒練習。」

    象賢怔了一下,隨即忍俊不住,「好好,我們都沒練習。」

    宜萱困惑的眨了一下眼,方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頰如火燒,羞得把臉埋在他胸房。

    「別害羞,我們都沒練習很好呀!」他呵呵笑。

    「你還說!」她不依的捶他一下。

    這花拳繡腿當然傷不了他,卻在兩人敏感的身軀摩擦出性感的火花,象賢抽了口氣,直萱隨即乖乖的不敢動,兩人靜靜擁抱了許久,象賢才緩和下急促的心跳,重新開口。

    「景桓都告訴我了。」

    宜萱一陣沉默。

    回到衛家後,她並沒有向家人透露自己的婚姻,直到弟弟的婚宴結束,被祖母叫去安撫父親,才曉得她跟象賢的事已經在婚宴上傳得沸沸揚揚。

    但顯然地,父親對整件事的瞭解有限,不負責任的二手傳播混淆了他的視聽,還以為象賢對她始亂終棄,直到她說明原委,才打消找象賢算帳的衝動。

    送走父親後沒多久,她接到景桓打來的內線電話,告訴她象賢從他口中得知事情經過後,要求見她。

    這原本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打從接到他回台的消息,她就盼望能跟他單獨見面,不管他是不是能記起以前的事,都要把軒軒和兩人間的夫妻關係告訴他。

    然而,當願望就在觸手可及處,她反而不知所措,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就算他什麼都知道了,可她的愛與戀,煎熬與淒苦,豈是旁人能知悉、說與他明白的呀!

    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吧!

    雖然是這樣,她仍試圖整理混亂的情緒,推演著兩人會面時的情況,但當他推門進來,兩雙眼對在一塊,宜萱便明白再多的推演都派不上用場了。

    難以言喻的激動排山倒海而來,淹沒了她所有的感覺,下一刻,她已經在他懷裏,臣眼在他熱情的索求下……

    言語不再是重點,至少這不是他們當時最急迫的需求,但當熱情稍稍冷卻,造成他們分離七年的遺憾仍橫亙在中間,等著他們去面對。

    這些意念在她腦中一瞬瞬閃過,同時勾起糾纏在她記憶裏的悲痛情緒,反映在她泛淚的眸中,看得羅象賢好心疼。

    「我知道岳母安排我們在新加坡完成婚禮,而且軒軒是我的兒子。」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雅妘阿姨還告訴衛爺爺,我出車禍後,妳曾經返回臺北探視。」

    「沒錯。」痛苦的情緒上升到喉頭,宜萱聲音哽咽,視線也迷蒙了起來。「我一下飛機就趕去醫院,當時你已經從加護病房轉進頭等病房。我以為你的情況不至於太嚴重,卻看到你全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我心疼又焦急,哭喊著你的名字,直到吵醒了你……可是你醒是醒了,卻表情冷漠的問我是誰,幹嘛吵你……」說到這裏,她聲音破碎,淚水下受控制的淌流滿臉。

    「我失去記憶呀,哎!」象賢邊為自己辯解,邊替她擦淚。「當時我神智昏沉,根本聽不懂妳講什麼。」

    「這些我都不知情……」她哀痛的搖頭,「我怔在當場,不敢相信你這麼對我,然後有個打扮得像從時尚雜誌裏走出來的美女走進來,她質問我的身分,厲聲指責我怎麼可以沒得到允許就闖進來,大嚷著要安全人員過來……」

    「沈碧麗太過分了!」象賢皺起眉抱怨。

    宜萱苦笑,「她的態度是惡劣了點,卻比不上她接下來的言語對我的傷害。」

    「她說了什麼?」他忐忑的問。

    宜萱眼中充滿痛苦,「她自稱是你的未婚妻,我絕望地看向你求證,可你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用一種又冷又陌生又懷疑的眼神看我……」

    「我是……失去記憶……又腦袋不清楚……」他笨拙的想要解釋,卻明白再多的解釋都彌補不了她當時承受的痛苦。

    「可是我不知道……我像陷進流沙裏一直往下沉,腦子裏一團混亂,完全無招架之力的被她趕出病房外。我跌跌撞撞的離開醫院,以為你欺騙我,心裏好恨你,可回頭想,我是你的妻子,對方不過是你的未婚妻,該被趕走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正準備回醫院時,手機響了起來,阿姨說……媽媽病危……我聽了後什麼都沒法想,趕去機場搭最近一班飛機回新加坡,但還是來不及送媽……」

    「宜萱……」象賢不曉得該怎麼安撫她的悲痛,只能不斷的拍撫她的肩,車好她很快振作起來。

    「媽出殯後,阿姨問起你的事,我雖然怨恨你,還是擔心你的傷勢,我打去醫院詢問,他們說……你已經出院了!」說到這裏,那曾經重創她心靈的打擊再度讓她喉頭緊縮,宜萱勉強咽下痛苦,「可是你沒有回我們的家,我向你的秘書打聽,才知你回澳洲了……」

    「我……失去記憶,只能任人擺佈,不是我願意的……」他沮喪的回答。

    「可是我不知道,絕望得想要死掉……」

    「妳沒做傻事吧?」他聽得心驚膽跳。

    「沒有。」她搖頭,眼光越過他回到生命裏最艱難的一段日子。「只是活得像行屍走肉,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直到爸爸依照媽的遺言上門認我,加上發現自己懷孕,讓我再次感受到生命的喜悅和親情,重新有了希望……」

    「幸好。」象賢舒了口氣。

    宜萱微扯嘴角,吞咽了一下口水,接著說:「我決定回臺灣。回到我們的家,發現你什麼都沒拿,心情好複雜,猜測著你或許會回來找我說清楚,卻一直沒有等到你……」

    「我根本不知道有妳在等我。」象賢只能苦笑。「對不起,在妳最需要我的時候,不能陪在妳身邊,妳一定受了很多苦。」

    「心靈上的創痛難免,生活上……我過得很舒適。」宜萱安慰他,「媽留給我的遺產,加上爸的資助,以及我在出版社的翻譯工作,讓我生活無虞。」

    「所以妳沒想過要來找我?」他抿緊下顎,心情憂鬱了起來。

    「當時我真的很恨你……」她輕聲回答,卻比任何重話還要重傷象賢,看到他眼裏的沉痛,宜萱心疼地將他摟緊,深情款款地貼著他耳朵傾訴那埋藏在心底最幽微的心情,「但恨的背面是愛。沒去找你,是因為……我太懦弱了,接受不了你會騙我、會負心,才不敢追去澳洲質問你,擔心連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什麼意思?」

    「被動的守著我們的家,至少還抱著希望,想你或許會回來告訴我,一切都是誤會,你是愛著我的。主動去找你,怕自己接受不了殘酷的事實真相,我一定會崩潰的。」

    「妳真傻。」他心痛的道。

    「你說得沒錯。」她吸了吸鼻子,「現在想來,更覺得自己傻得可憐、可惡,如果當時能提起勇氣去澳洲找你,至少可以陪你度過那些艱辛的複健過程……」

    「妳都知道了。」

    她點點頭,「軒軒滿三歲念幼兒園時,景桓邀請我進公司當他的秘書,我第一次接到你的電話,我……激動得不敢相信,想哭想笑更想罵你,可最後什麼都沒做,壓抑著情緒把電話轉給景桓。」

    「宜萱……」他苦笑,當時他卻為了她的聲音而神魂顛倒。

    「後來我從景桓口中得知你在車禍中失去記憶,而那個自稱是你未婚妻的沈碧麗已經是你的表嬸了,我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你……」她羞愧不已。

    「知道了,為什麼也不來找我?」他納悶。

    「我怎麼有臉去找你?」她慚愧又悲痛的喊道,「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受苦,讓你……」

    「那不是妳想的,妳以為我欺騙妳,所以……」

    「話是這麼說,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太懦弱、太害怕了!」

    「怎麼說?」

    她沉痛的閉上眼,「我怕你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無法再愛我……」

    「傻瓜!就算我失憶,可愛妳的感覺從來沒有消失。就算消失了,再見到妳,我還是會愛上妳!」他激動的表白。

    「真的?」陣陣欣喜沖上她眼睫。

    「當然是真的。」象賢斬釘截鐵的保證,眼中深情炯炯。「早在我們重逢那一刻,不,是第一次在電話上聽見妳的聲音開始,我就又愛上妳了!」

    「可是你什麼都沒說……」

    「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生命裏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縱然想不起來,卻不忍辜負,才不敢向妳示愛。」他深情的說。

    「噢,象賢……」沒想到他對她的情意種得如此深切、堅貞,宜萱更對自己無法信任他,沒去找他而羞愧不已。

    「妳一直在我心裏,對妳的渴望有如火種般,雖然暫時沉埋,但一等我們重逢,便燃起一把永不止熄的火焰,讓我情不自禁的為妳癡狂。」

    她喜極而泣,「所以這些年來,你都沒有交往對象。」

    「因為我心裏只有妳,沒辦法再愛別人。」他深情的看著她說,「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就像是我愛妳。」

    這正是宜萱心底最渴望聽到,也是最想告訴他的話呀!

    狂喜在她心海裏洶湧,激起最熾熱的情潮,撫平了心底的傷痛。

    她熱情的擁抱他,藉由肢體語言傾訴心底最深濃的情意。

    那就像體內的血液,要到死去的那天,才會停止奔流。即使在怨恨他的一刻,也停不了對他的愛!

    她想告訴他,把心中源源不絕的情意都告訴他;把七年來刻骨的相思,她的怨尤和懊悔都說與他明白:還有她是多麼慶倖他回到她身邊,繼續愛著她……可是她辦不到,在他熱情的索求下,她失去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欲望中顫抖,追隨他攀星附月。

    反正那不重要了……當高潮之後,兩人筋疲力竭的沉入睡夢之中,宜萱綻出幸福的微笑,知道有些話即使沒說出口,他也會知道。

    ***鳳鳴軒獨家製作******

    又是家家戶戶飯菜飄香的時候。

    陣陣令人頰畔酸軟、鼻孔發癢的氣味吸引羅象賢走進廚房,口水直流的同時,腦中閃過一幕與眼前十分相近的畫面--好似他曾像現在這樣被誘人的香氣吸引進廚房,看到妻子為他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走到她身後擁抱她,任一種擁有她便擁有幸福的美好感覺衝擊著身心。

    「怎麼不在客廳裏待著?」俐落的關上爐火,將炒好的三彩蝦仁鏟進盤子裏,宜萱頭也不回的問。

    「妳知道是我呀?」

    她回頭擲給他一個又嬌又媚的白眼,好似在罵他明知故問。

    「以前我也會在妳做菜時,到廚房抱妳對不對?」

    「你想起來了?」她與奮的放下手邊工作,轉身問他。

    「不算是。回臺灣後,腦子裏不時出現很片段的影像……」

    「那是不錯的開始。」她的眼神黯淡下來。

    看出她的失望,他忍不住問:「妳很希望我恢復記憶吧。」

    「當然,我們以前好甜蜜,我希望那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回憶。」

    羅象賢明白她的感覺,他也想恢復記憶,但有些事……半點不由人。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我會很遺憾,但我們還有未來的日子可以製造更美好的記憶,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宜萱深情的說。

    象賢舒了口氣,「妳這麼講,我就放心了。雖然過去的事,只會在遇到相似的情景才偶爾閃過心頭,我愛妳卻是再確定不過的情感,不管經過多久,都不會忘記。」

    「噢,象賢……」縱然聽他說過無數次,宜萱還是好感動,忍不住投進他懷裏。

    軟玉溫香抱滿懷,很快就挑起象賢的情欲,他俯下唇覆住妻子香軟的小嘴,迫不及待地加深這個吻。

    宜萱害羞地轉開臉,逃避他如火熱情般的男性嘴唇。

    「爺爺奶奶和軒軒都在外面呢。」

    「我知道了。」他認命的回答,突然靈光一閃的嚷了起來,「我們以前在廚房做過!」

    宜萱羞紅粉臉,緊張地左顧右盼,擔心他的大嗓門把兩人的私密事洩漏出去。

    「宜萱……」象賢迫不及待想要求證。

    「出去啦!」她彆扭道,擔心他夾纏不清,將臉繃得更緊,語帶威脅,「再胡鬧,餓到前胸貼後背也開不了飯了!」

    「好好,我不說了。」老婆瞪人的模樣頗具「茶壺」架式,讓人忍不住給她害怕起來。「可是我不要出去,爺爺奶奶把軒軒當新玩具一樣搶,害我都抱不到兒子。」

    聽出他話裏的酸意,宜萱噗哧一笑,

    「老人家都是這樣,你要體諒他們。」

    「我體諒他們,誰要體諒我呀!」他酸溜溜的。「兒子被搶,老婆又忙著做晚餐,沒人陪我,我好寂寞。」

    說著,他又死皮賴臉地挨過來。

    「我做這些也是給你吃呀!你乖乖坐一邊,別吵我!」真是的,比軒軒還黏人。

    「什麼給我吃?我都說到外頭吃飯,爺爺偏嚷著要吃絲瓜粥,奶奶說她想吃家常菜,才讓妳忙上半天,其實這些外頭餐廳也有賣呀!」

    「你不懂啦。爺爺奶奶是想在家裏吃飯,不想出去。」

    「可看妳忙成這樣,我會心疼。」

    「今天是假日,沒關係啦。要是平常上班時間,我也沒空做呀。」

    「提到上班……」

    「怎麼了?」

    「景桓蜜月回來,我陪妳回新加坡祭拜媽,然後去民丹島二度蜜月……」

    這個提議雖然很誘人,宜萱還是實事求是的拒絕,「景桓蜜月回來,就要過年了。過完年,工作更忙,我哪里走得開……」

    「走得開的,我都計畫好了!」象賢胸有成竹,「我們利用妳過年的假期去。吃完年夜飯,隔天我們飛新加坡……」

    「軒軒和爺爺奶奶怎麼辦?」她猶豫著。

    「相臻會過來陪他們,小姑姑一家人也會幫忙照料。爺爺打算在臺北和雪梨為我們各辦一場婚宴,我怕以後會很忙,只能趁這段期間帶妳回民丹島重溫舊夢。知道嗎?近來我腦中不時出現往昔我們相戀的畫面,走一趟民丹島,說不定我可以想起什麼喔。」知道宜萱有多期待他能恢復記憶,象賢加緊勸說。

    「真的嗎?」宜萱果然熱切的響應。

    「嗯。」他沒說謊,但記憶這種事說來就來,說去即去,連醫生都說不準的。「回到熟悉的地方,對恢復記憶有幫助。」

    「太好了……」

    「回來後,妳跟景桓辭職……」他得寸進尺。

    「啊?」

    「我的事業都在澳洲,沒法子在臺灣待太久。妳不跟我回去,是想把我一個人拋在那裏,自己留在臺灣生活嗎?」他幽怨的瞅著她說。

    「不是啦,我是擔心景桓……」

    「他那麼大的人了,可以照顧自己!」他無情地道,看到老婆臉上的為難,隨即放緩語氣。「景桓可以沒有妳當秘書,我卻不能沒有妳當老婆呀。」

    「這倒是。」宜萱悵然道,只是……這麼些年來,兩姊弟彼此照料,她難免放不下他呀。

    「妳會喜歡雪梨的。」羅象賢進一步為她描繪遠景,「想工作可以到公司幫我,想留在家裏,也有各種娛樂設備供妳打發時間。假日時,我們可以坐遊艇出海,搭私人飛機去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對了,我們可以到墨爾本喝咖啡,或者讓Jasper's的老闆品嘗妳泡的咖啡,那一定很有趣……」

    有不有趣她不知道,也不在意他描繪的遠景有多動人,卻情不自禁地傾倒在他充滿情意的濃醇嗓音裏,臉上盈滿幸福。

    羅象賢呼吸一窒,彷佛在她眼中看到天堂,情不自禁地傾身掬飲她滿嘴的甜蜜。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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