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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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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迷 -【一掌江山(滿漢全喜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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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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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4 00:20:05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那是另一個陌生的空間。

  當紀柔荑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時,還是這樣的想著。

  地上碧草如茵,天空蔚藍,這個世界,美麗安靜。

  這裡太美麗了,她一直想找這樣一個地方,想不到真的讓她找到了。她要留下來,永不離開。

  可忽然間,起了一陣風,等風過去,綠草地上盛開了一朵嬌艷奪目的薔薇花,並以非常恐怖的速度繁殖開來,一轉眼間就佔盡了原來的綠色,觸目所及處,殷紅一片。

  那是血的顏色!

  這怎麼會和她曾經的那個夢境一模一樣?她怎麼會再次領略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一種肆虐與瘋狂?

  紀柔荑心驚膽戰的望著這一切,然後就見到那些薔薇伸出它們柔軟卻邪惡的籐蔓,漫天蓋地地向她纏過來……

  紀柔荑猛然驚醒,而雙目睜開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燈光射過來,使得視線綻化出無數個光圈,一陣昏眩的疼。她連忙閉上眼睛,企圖緩衝那種突如其來的驚悸。

  一個聲音行雲流水般地傳人她耳中,「醒了?」

  初聽那一刻還以為足風寄晚,然而再細一回味就發覺不是,這個聲音比較蒼老,而巳帶了些圓滑的味道。

  紀柔荑再次睜開眼睛,燈光還足那麼刺眼,但終於能夠適應,環顧四周,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密室內,室內惟一的一盞燈,就擺在她面前的桌上。

  桌的那一頭坐了一個人,因為背光的關係看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個男人,身穿華服,稍胖。

  「這是哪裡?」她一開口,後腦就一陣疼痛,那是被硬物敲擊後的疼痛,雖不劇烈,卻很鑽心。

  對了,她剛才和風寄晚告了別,回到家裡,剛要進房間,就被人從後面偷襲了。

  「這是和府。」對面的男人回答她,聲音可以算的上是溫柔。

  和府?眼睛眨了幾下,初時還感到疑惑,但立刻恍然大悟,「和璘大人的府邸?」

  「是。」

  「那麼你是——」

  「我就是和璘。」對方把燭火上的罩子摘去,於是燈光映亮了整個房間,也照清了他的臉。

  紀柔荑看著跟前這個容貌出眾的中年男子,一剎那間很有些恍惚。

  他和風寄晚多麼相像……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風寄晚與和璘,原本就是注定了要糾纏一生。

  「用這種方式請你來,真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很想見見你,又別無它法。」和璘慢吞吞地口。「我不得不承認我兒子的眼光不錯,十五阿哥的眼光也不錯。見到你之後,我想我知道了他們兩個為什麼都這麼迷戀你。」

  紀柔荑聽得一怔,然後在心裡冷冷地笑開了——原來是這樣,兒子愛上了個不該愛的女子,於是父母就找來那個女子千方百計的逼她離開自己的兒子。

  和璘注視著她,像是看出她心中的嘲諷,緩緩道:「我知道你心裡肯定覺得我這一手玩得俗透了,的確是個很老套的辦法,但是,也許正是因為有用,所以才會被無數人反覆引用。」

  「和大人,你想勸我離開風公子,對嗎?」

  「不。」和璘搖頭。

  「哦?」

  「我瞭解我兒子,他那種男人要是對一個女人動了心,是不會再輕易改變的。強行讓你離開他,或者讓他離開你,都會適得其反。我也看得出來,你這種女人也絕對不會為了金錢或者其他什麼的出賣感情。

  所以,我沒打算勸你,「

  「那麼你把我擄到這裡來,究競想幹什麼?」

  和璘呵呵地笑著,從桌下取出一個小匣子。他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了三樣東西,一件—件地擺到桌上。

  紀柔荑看著那三樣東西,頓時臉色一白。

  「白綾,匕首,鶴頂紅。你選一樣吧。」

  顆顆冷汗自額頭進出,雖然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懦弱,但仍抑制不了全身的顫抖,「你……你想讓我……死?」

  「是的,只有你死了,我兒子才會完全死心,才會安全無憂。」

  「你以為,你殺了我,他會毫無感覺嗎?」

  「你說錯了,不是我殺你,是你自己要死的。你知道他要另娶當朝公主為妻,覺得此生此世已毫無意義,因而自盡。很合情理啊。」和璘的聲音越發柔和,竟像是某種誘惑,「我建議你選擇鶴頂紅,毒發作得很快,比其他兩樣的痛苦少些。」

  紀柔荑看著桌上那三樣東西,淒淒地笑了起來,「和大人,大家都說你聰明,可這次,你失策了。」

  「哦?怎麼說?」

  「即使你什麼都不做,我和風公子也已經結束了。你不瞭解你的兒子,他比你所想的更理智,更冷漠,也更愛你。他願意為了順從你而放棄他自己的人生,更何況區區一個我?」

  和璘的臉上某種情緒一閃而過,像被觸動了心事,可再開口時,依舊冷酷無情,「也許是這樣吧,但我總有點不放心。任何事情只要能做到十分的完美,我就絕對不會只做九分,只有你死,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所以,紀姑娘,你只能死。」

  白綾、匕首、毒藥,她該選哪一項?

  此時此刻,她還能有所生機嗎?

  其實,這也未嘗不是最好的結局啊。若要她忍受以後那麼漫長的孤獨歲月和無盡的淒涼,倒不如在生命最燦爛時就告終結。

  如果說,她自己是因為怯懦而不敢自盡,現在和璘給了她一個最好的借口,不是嗎?

  白綾、匕首、毒藥,她該選哪一項?

  或許,真該選擇鶴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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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慚地青、慢慢地亮了。

  清晨起床時,風寄晚就感覺到有點不安,然而究竟是什麼不安,卻說不上來。

  「少爺,今天可是要去洛哥兒那兒?」

  「嗯。」

  「什麼時候回來?」

  風寄晚出了會兒神,過了好久才道:「不知道。」

  他騎馬走出山莊大門,門外視野廣闊,大好江山一覽眼底,據說這才應該是男人該爭取的東西。然而他望著這眼前的風景,卻沒有了以前那種雄心勃勃和江山在握的激動。

  一個人影忽然閃到了他面前,馬兒吃驚,前蹄猛抬硬生生地停下。

  「怎麼回事?」剛想怒喝,瞧見眼前的人,卻覺得熟悉,「你是……」

  瘦瘦的一個小丫鬟,穿著單薄的衣裳,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我是紋兒,風少爺您還記得嗎?」

  「你是……柔荑的貼身丫鬟?」

  「是!風少爺記得我,太好了!」雖是這麼說,但小丫頭的臉上卻全無高興的樣子,反而顯得很驚慌。

  「你怎麼來這?找我有事?」

  紋兒嘴巴一歪,哭了起來,「風少爺,我家小姐不見了!」

  風寄晚這下吃驚不小,連忙翻身下馬,細問道:「什麼不見了?究竟怎麼回事?說清楚點。我昨天看著她進家的啊。」

  「是您送小姐回來的嗎?那小姐真的是有回來過了。可是她真不見了,找遍了也沒人影,十五阿哥那也找過了,我剛來這兒找您,那些守衛硬是不讓我進,我只能在路上等著……」小丫頭哭哭啼啼地,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上。

  「你別急,慢慢說。她怎麼不見的?」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在屋子裡做針線活,聽見開大門的聲音,我想肯定是小姐回來了,就準備出迎接。剛走到門口,就聽院子裡傳來小姐的一聲悶哼,等我出去看時,已經沒人了,只有地上這枚簪子,還給斷成了兩截。」紋兒邊說邊把斷了的髮簪遞給風寄晚看。「這枚簪子小姐平日裡可喜歡了,決計不會隨隨便便就扔在地上的。」

  風寄晚盯著那支髮簪,沉聲道:「一聲悶哼?你確定?」

  「是的,那聲音就像是被什麼給抓住了……我家小姐是不是被人搶走了啊?可是那會是誰呢?他們擄走我家小姐幹什麼?會不會是十五阿哥?但十五阿哥沒理由那麼做啊……」

  「不是十五阿哥。」

  「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風寄晚望著路旁的松樹林,緩緩道:「我想,我知道是准了。你先回去,我這就去找你家小姐。」

  「謝謝風公子,謝謝!」紋兒這邊還在拜謝,風寄晚已轉身衝回山莊。剛走到前廳就和惟妙撞了個滿懷,來不及聽她道歉,他一把抓住惟妙的手道:「惟肖在哪兒?」

  「她,她……她在給少爺收拾書房……」

  風寄晚轉身就走,惟妙見他神情不對,連忙也跟了上去。

  風寄晚撞開書房的門,惟肖正在整理桌上的書冊,一臉愕然地抬起頭來。

  「告訴我,是不是我爹干的?」他一邊說,一邊怒沖沖地走過去。

  「什麼?」

  風寄晚一把扣住她的手,厲聲道:「回答我,是不是我爹干的!」

  惟肖一聲嬌呼:「好痛!少爺……」

  惟妙連忙在一旁勸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少爺,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問你妹妹!」風寄晚一推,惟肖便跌倒在地,花容失色。

  「少爺……」惟妙看看妹妹,又看看他,眼淚汪汪地就快哭了出來。見她這個樣子,風寄晚心中一軟,但依舊覺得憤怒。

  「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我當年好不容易才救活,又一手教大的人居然會暗地裡背叛我!我一直知道父親在派人監視我,我清楚他那樣多疑的人決計不可能如此信任我,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那顆埋伏在我暗邊的棋子,竟然就是你!是你!」

  惟妙臉色蒼白,轉頭望著惟肖,顫聲道:「妹妹,這是真的?你……幫老爺監視少爺?」

  「沒……我沒有,我沒有……姐姐我沒有……」惟肖連忙否認。

  「那好,你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去哪裡了?」

  「昨天晚上……我在屋裡睡覺,我有點累……」

  接觸到風寄晚冰冷如霜的目光,惟肖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小。

  「你到現在還撒謊?昨天你難道不是去見我父親了嗎?難道不是去向他匯報我的情況了嗎?」

  惟肖渾身起一陣顫抖。「你對他說了些什麼?你對他究竟說了些什麼!」風寄晚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盯著她的眼睛質問道。

  「我我我……我沒說什麼……少爺,我真的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你難道沒有提到紀柔荑?」

  惟肖臉色—白,看她樣子就知道必然是提到了的。

  「妹妹,你怎麼能……」惟妙大感痛心,不禁哭了起來。見到姐姐哭,惟肖反而鎮定了下來,她一昂頭,回答道:「是啊,我是提起紀柔荑了。老爺問我姓紀的賤人是不是在山莊裡住過,住了多長時間,平日裡少爺又是怎麼對她的,我全都說了。」

  風寄晚臉上的怒氣慢慢淡去,轉為深沉,深沉下掩藏著難言的痛苦,「為什麼?惟肖,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知不知道,你說了那些話後,我父親會怎麼對紀姑娘?」

  「老爺會怎麼對她我管不著,我只知道我恨她,我討厭紀柔荑那個女人!她憑什麼?她憑什麼?她憑什麼就這樣出現在這裡,憑什麼受少爺這樣的關注?她一邊討好少爺,一邊還和十五阿哥糾纏不清,我聽說了,這些我都聽說了,她還出席昨天十五阿哥的壽宴!」

  「你——」

  惟肖忽然撲倒在地抱住了風寄晚的腿,哭道:「少爺,我愛你,少爺我愛你!我嫉妒紀柔荑,她給少爺帶來那麼多不幸,但我只是恨她一個人而已!我的確受了老爺的命令來監視你,但我從來沒有出賣過少爺,很多事情我都沒跟老爺講,除了紀柔荑……」「除了紀柔荑?」風寄晚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惟肖連忙點頭:「是的,少爺,除了她,我什麼都沒跟老爺說,你要原諒我,我沒法不見老爺,不聽他的。」

  一抹苦笑綻現在風寄晚的唇邊,他伸出手,把惟肖慢慢地扶了起來。惟肖有點喜出望外,正當她以為少爺已經原諒自己時,風寄晚又道:「你為我好我一直明白,你不敢不聽父親的話這我也諒解,但是惟肖,難道你不知道,你傷害了柔荑,就等於是在傷我啊!」

  「啊?」惟肖驚愕地抬頭,看見少爺臉上一種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神情,那裡面,有哀痛,有絕望,更多的是對紀柔荑的留戀。如果說剛才風寄晚的表情令她害怕,而現在則讓她恐懼。

  風寄晚鬆開她,轉身走出書房。

  「少爺你去哪裡?」

  風寄晚停了一停,深吸口氣計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問答:「我去找父親。」

  惟妙怔立當場,望望遠去了的少爺,再看看身旁一臉痛哭不已的妹妹,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反覆地說道:「惟肖,你怎麼能這樣,惟肖,你怎麼能這樣……紀姑娘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啊,她爹爹被人害死了,她一個人在這世上什麼親人都沒有,她自己又是個那麼驕傲清高的人兒,她沒有錯的……」

  惟肖的眼睛變得朦朧了起來,聲音也多了點淒涼的味道:「她可憐?我們不可憐嗎?少爺不可憐嗎?

  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姐姐。她沒有做錯,難道我就錯了嗎?我喜歡少爺,就是錯嗎?你為什麼只可憐她,不可憐我?姐姐,我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親妹妹!「

  惟妙默默地流淚,垂下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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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爺,您來了……」和府的管家見到馳馬而來的風寄晚,連忙上前迎接。

  「我阿瑪呢?」「老爺正在書房會見撒大人……呦!少爺,你還是等等吧,等老爺見完客再……」話未說完,風寄晚已如風般的從他面前消失,管家木立在地,一臉訝然——出什麼事了?二少爺怎麼這個表情?

  雕花紅門猛然推開,只見裡面對坐著的兩人雙雙驚訝地回頭望過來。和璘見到是他,表情轉為平靜,對另一人淡淡地點了個頭道:「關於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我還有事處理,就不多留你了。」

  那位撒大人連忙哈腰告別,經過風寄晚身邊時討好地說道:「風少好久不見了,你們二位多聊聊,我就不打攪了。」

  風寄晚臉色陰沉地望著前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撒大人尷尬地笑了笑,快步離去,順手關上了門。

  和璘歎了門氣,「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竟然敢擺張冷臉給客人看。看來我之前教你的,你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風寄晚開口,聲音木然:「柔荑呢?」

  「柔荑?」

  「阿瑪,我們之間不需要惺惺作態吧?我知道她被你抓來了,她人呢?」

  「很好,你也知道我是你阿瑪。有你這樣跟父親講話的嗎?」

  風寄晚直直地盯著他,「我再問一遍,第三遍,柔荑呢?」

  和璘回視著他的目光,並不退讓,過了半天,才輕輕吐出三個字道:「她死了。」

  風寄晚心中好似被重重地一擊,臉色慘白,「死了?」

  「是的,死了。」溫和的假象通通不見,和璘聲音冷冷,不帶絲毫感情。

  風寄晚踉蹌著後退幾步,喃喃地重複:「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和璘歎了口氣,又換上一副慈和的表情,他走上前輕拍了拍風寄晚的肩膀,「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但過些時候就沒事了。她的死對你來說是好事,你最近過於感情用事,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什麼都別幹了,等著娶格格吧。」

  風寄晚聽而不聞,只是低聲道:「你居然殺了她……你居然殺了她……你怎麼下得了手?父親,你怎麼下得了手?她是我愛的人啊,你兒子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法再愛上另外一個女人!如果你真的在意我這個兒子,你捨得親手毀了我在這世上最珍愛的東西嗎?」

  和磷的眼角跳了幾跳,緩緩開口:「她是自殺。」

  「自殺?」風寄晚詫異地抬頭。

  「我告訴她你一定會娶十格格為妻,我讓她死心。她接受不了,於是自殺,我沒有逼她。」

  風寄晚的眸子迅速轉黑,他低頭,沉默不語。

  和璘看著他,目光很柔和,聲音也格外親切,「寄晚。並不是阿瑪不明白你的心,也不是為父不體諒你,但是,我們是男人,我們有大事要做。沉溺於兒女私情只會毀了我們的前程。你知道能娶十格格為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嗎?你知道這個機遇會給你的人生帶來怎樣的變化嗎?你從此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這個極度注重血統姻親的金山頂上,你可以不用再遭人歧視受人取笑你的出身不正,你明白嗎?寄晚!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和璘的兒子,我要你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風采萬千地站在朝堂之上,讓所有人都見見我有個怎樣出色的兒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姓的是風,住的是別鶴山莊,身份只是十七阿哥身邊的一個謀士,你知道嗎?」

  風寄晚的全身起了一陣輕顫,像是被打動了。

  和璘長歎口氣,柔聲道:「如果你不能明白阿瑪的一片苦心,我也不怪你,可憐天下父母心嘛!而且紀姑娘的死也的確和我有關係。我只是想好好勸她想開些離開你,沒想到她就偏偏選了那麼條不歸路……

  兒子,你喜歡的這個姑娘其他的什麼都好,就只一點不好——太脆弱了。這樣一個脆弱的女人,即使你以後收她為妾,她也不會活得開心自在,也許這樣死了對她來說,反而是解脫。「

  「是啊,解脫。」風寄晚的聲音低低,很沙啞,像受傷的動物所發出的呻吟,然而和璘已經很滿意了,他擁抱自己的兒子,道:「傷心會過去的,過一陣子你就好了。」

  風寄晚任他抱著,即不推脫,也不迎合。過了半響,他忽然開口道:「阿瑪……」

  「嗯?」

  「我能在這住兒天嗎?」

  和璘呆了一下。

  「我想在這住幾天,我不想和阿瑪分開得那麼遠。我很久沒有和您一起生活了,我能和您一起吃飯嗎?」

  和璘有點動情,笑了起來,「當然可以,來,咱們父子這就一塊去吃早飯!」

  他摟住風寄晚的肩,大笑著帶他走了出去,風寄晚一直低著頭,臉上鬱鬱地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他的手,在衣袖裡慢慢地握緊,緊到連指甲都掐人了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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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和璘如往常一樣進宮去了,風寄晚叫了好幾個下人過來,道:「你,回別鶴山莊,告訴惟妙惟肖,把我最喜歡的那兒套衣裳整理出來,我要在這多住幾天。你,去十七阿哥府通報一聲,就說我最近身體不適,一切事宜請先交給向東來負責。你,替我送封信給向爺,這裡面是十七阿哥交代我辦的些事,我沒法繼續下去了,讓他幫我處理。好了,就這些,你們去吧,速去速回。」

  和璘自宮裡回來,詢問下人二少爺可有什麼舉動,下人如實回報了—遍。和璘看著坐在花園石桌旁一臉蕭索的風寄晚,有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轉身慢慢離開。

  之後的幾天裡,風寄晚一直不太說話,只是孤獨地坐著,遙望著遠方。而與此同時,在和璘的努力下,乾隆皇帝對聯親也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對於這位名動京城的鶴公子亦頗有好感,最後只等太后點個頭,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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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4 00:20:2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某一日,洛哥兒與向東來竟突然登門拜訪,見到白衣蕭索的風寄晚時,兩人都大吃一驚,「風少,才幾天不見,怎地如此憔悴?」

  風寄晚見好友來訪,倒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興致,「原來是你們,太好了,我正愁無人相陪,你們來得正好,今天我們就把酒言歡,不醉不歸!來人,去準備酒菜,我要同兩位爺痛飲一番。」

  下人去向和璘稟報,和璘沉吟道:「隨他們去吧。這樣也好,能讓他快點忘了那個女人。」

  暖閣內豐盛的酒菜擺滿了桌子,風寄晚親自斟酒,對洛哥兒道:「我們兄弟幾個上次聚在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應該是正月吧,當時外頭還積雪皚皚,我們,還有十七阿哥一起,在你的別鶴山莊內邊烤鹿肉邊喝酒,好不逍遙自在。」

  「原來才是上上月的事……怎麼我卻感覺已過了千年?」風寄晚盯著酒壺,有些感慨。

  向東來查顏觀色,連忙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才幾天不見,風少卻恁地小氣了起來,連倒酒都是這般婆婆媽媽的。來來來,洛哥兒,今兒個你可得多喝幾杯。」

  洛哥兒連忙推脫:「我的酒量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別折騰我了。」

  「正是因為酒量差勁,所以才得多喝喝,鍛煉鍛煉,來,滿上滿上……」說著一連灌了他好幾杯。

  洛哥兒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找我一起來看風少準沒安好心,罷罷罷,看在風少的面子上,今天我豁出去了,不醉不歸!」

  這一席酒竟自清晨喝到了黃昏,洛哥兒已經被灌得迷迷糊糊,將酒盞一推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我……」說著竟「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風寄晚叫了侍婢扶他出去清理,於是暖閣內就只剩下了他與向東來二人。

  臉上的狂放醉憨之態盡數斂去,風寄晚望著向東來,目光中閃爍著一種很奇特的情緒,既急切又躊躇。像是很想說話,但又害怕說話。

  向東來將酒杯斟滿,端起來,眼睛平視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幸不辱命。」

  風寄晚激動得一把握住對方的手,杯中酒灑了出來,一時間酒水淋漓,然而他卻渾然不覺,一個勁地說道:「謝謝!謝謝……謝謝!東來……」

  向東來臉上卻沒有特別欣喜的表情,反而一種悲哀濃濃,化不開,「真決定了嗎?」

  風寄晚冷冷地一笑,說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那好,我會傾盡全力幫助你。」沉吟再三,向東來緩緩道。

  風寄晚注視著眼前這位生平知己,眼圈有些發濕,正待開口,侍婢們扶著整理乾淨了的洛哥兒又走了回來,向東來哈哈笑道:「你還笑洛哥兒,我看你也不成了,把我的酒都潑了!」

  「我的確有點眼花了,慚愧。」以袖拭眼,掩去袖下那洶湧的淚水。

  這麼些天來所有的焦慮、擔憂、矛盾、悲苦,終於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然而,一顆心放下了,另一顆心又被懸起來——他的計劃會成功嗎?後面最關鍵的一步他能走好嗎?

  抬眼望向東來——這是他生平最好的朋友,也是此時此刻最後的依仗。

  他,能夠如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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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是和璘安排了帶風寄晚進宮面聖的日子。自從洛哥兒與向東來來過一趟後,風寄晚的心情就大為好轉,連帶著面容也恢復了從前的清俊從容。

  看著眼前儀表出色、風度翩翩的兒子,和璘相當滿意。想他少年時,也是鬱鬱不得志,但自三十歲後,就再沒什麼事不順心過,一切都按著他的想法進行著,每當這時,他都會升起一種萬事盡在掌控的成就感。

  「你知不知道滿漢全席中我最喜歡哪道菜?」馬車不急不緩地朝皇宮馳去。車窗大開著,三月的春風夾帶著花草的清香吹進來,使得和璘的心情非常舒暢,連帶著聲音都比往日裡更溫柔,如絲綢般光滑。

  「不知道。」風寄晚老老實實地回答。

  和璘微微笑了起來,「這道萊你不久前還用過,這麼快就忘了?」

  風寄晚有些驚訝,「一掌江山?」

  「不錯,一掌扛山。」

  「我以為您並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喜歡吃是一回事,喜歡味道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覺得這道菜簡直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嗎?一掌江山——所以我經常說,男人的手最重要。有人用它拿弓、劍、槍,那是武夫,如果拿上了軍令,就算是上了一個層次;有人用它拿筆,那是文人,若是掛上了金印,就也算是上了個層次;有人用它拿酒杯,握美人的腰,那是雅士……但有的人卻一攤開手,整個扛山都在上面,那是何等的霸氣和尊榮啊!」和璘的目光閃爍了幾下,變得黯淡,「然而我知道我這雙手,是永遠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只要阿瑪願意,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風寄晚一笑,像是恭維又像諷刺。

  和璘搖頭:「盈則虧,滿招損,凡事要適可而止。」

  風寄晚攤開手,手上掌紋清晰——他這一雙手,又想抓住些什麼呢?財富?權貴?還是親人的真心以待?原來當一切的虛浮雲煙散盡,他最想握住的只是那一雙纖纖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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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宮內,天子與皇太后端坐龍庭,瞧著他的言行舉止,眉梢眼角儘是微笑,想來是對他滿意得不得了。爾後皇太后有點疲憊,先回去休息,接著乾隆皇帝又將和璘單獨叫到乾清官議事,放任風寄晚先行返家。

  走出宮門時,遠遠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倚牆而停。風寄晚轉身回望紫禁城,這巍峨的宮牆,這錦繡的前程,自此後與他再無淵源。

  然而,並未感到絲毫留戀。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有些捨不得,誰知真到這一步時,竟把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了。

  早知道能割捨得這般容易,當初就不會猶豫和矛盾了那麼久。

  上得車內,向東來衝他眨眼睛,「準備好了?你的逃亡開始了。」

  沒有見到預期中的人,風寄晚不禁一驚:「人呢?」

  「她情況不太好,至今還未清醒,我已先一步派人將她送往山西。」

  「為什麼還沒清醒?都那麼多天了!」

  「這個就要問你父親,他逼她喝的可是宮廷第一毒藥鶴頂紅,能撿回條命來已經是奇跡。我找到她的,她已只剩半口氣了。不過這女人的生命力的確頑強,硬是拖著那半口氣,等到了我去救她。」

  風寄晚的眼睛迷離了起來,半響後才說道:「不管如何,她還活著……」

  「你覺得山西是個好地方嗎?你不覺得去海外更安全點,萬歲爺和你父親的勢力伸展不到那裡。」

  風寄晚笑了笑,「你知不知道關於五台山民間有個傳說?」

  「你指的是……順治爺出家的事?」

  「不錯。這個傳聞不管是真還是假,對皇室來說,五台山都已成了一個忌諱,如非必要,絕對不會去碰觸。去海外雖然更安全,但是一來時間緊急,容不得我們慢慢離境;二來環境陌生,恐怕她很難習慣。所以如非必須,我不會考慮。」

  「也好,反正要論比腦子,誰也不及你精。對了,你明明已經計劃要離開你爹了,為什麼還要臨走前擺他一道?萬歲爺和老佛爺見了你,必定是願意將十格格嫁給你,你如今這麼一逃,你父親的臉色想必會很……嘿嘿。」

  風寄晚沉默了一下,冷笑道:「他近來太順心了,弄件事讓他頭疼也不錯。」

  「你就這麼有把握萬歲爺不會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腦袋?到時候你可真成了個不孝之子了。」

  「我想他懂得如何自救,如果他連這麼件小事都處理不好,他就不是在萬歲爺身邊紅了數十年而不倒的和璘了。只有讓他分心,我才能逃得更順利,否則前路崎嶇,—個不慎就會被抓回去。」

  「有道理。」向東來點了點頭,突然指著車窗外頭驚道:「那、那不是洛哥兒嗎?!」

  風寄晚扭頭看去,見一隊人馬浩浩藹藹地馳過長街,往皇宮方向而去。

  「是洛哥兒,他今天也進宮嗎?」

  「這我可不知道了,沒聽他提起過呢。唉,你這一走,以前四人席地縱酒高歌的日子就再也沒有了,真有些捨不得。」

  風寄晚望著洛哥兒離去的方向,感慨道:「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

  「所以把握好你那一位紅顏知己,好好珍惜。」向東來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

  風寄晚再次攤開了自己的手掌,「柔荑……」原來他的宿命,注定了就是握住那一雙纖纖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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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哪兒了?!」隨著一聲暴喝,房間裡的花瓶玉器都遭了殃,被主人狠狠地摔擲於地,來發洩他的不滿。

  下人跪了一地,個個面無血色,渾身發抖,「奴才……不、不……不知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和璘大步在房中跺來跺去,突然又怒喝一聲,「都白癡一樣跪地上幹嗎?

  還不快給我出去找!「」是、是!「下人們正要奪門而出,管家卻在一旁柔聲道:」大人,這個不太好吧……這件事情可不能張揚,否則讓上頭知道了……「他指了指天。

  和璘猛然一驚,臉上的暴怒之色頓時不見,他轉身在椅上坐下,皺眉沉思。

  「老爺,依我看,二少爺此舉也不是心血來潮什麼的,而是計劃好了的,現在派人去找,估計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他。您知道,二少爺向來聰明,他計劃了那麼久的事,肯定是天衣無縫。奴才認為現在咱們要先考慮的是該怎麼應付萬歲爺那邊……」

  「唉!我豈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和璘重重地一捶拳,頗為懊惱,「我怎麼就信了那小子?就信他會乖乖聽我的話?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素來陰險狡詐,比狐狸還滑溜!」

  管家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聽著,心中卻覺得暗暗好笑——哪有父親這樣形容兒子的?再說,就算二少爺陰險狡詐,那還不是隨他這個阿瑪。

  「這樣吧,你們先去把殷德給我叫來。」當機立斷,和璘做出了決定。

  「老爺,你是想讓大少爺代替二少爺娶格格?」

  不愧是跟在和璘身邊多年的老僕人,主子動動眉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和璘一挑眉毛,「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主意?」

  「不不,小的這就去請。」說著轉身離開。

  「風寄晚,你居然背叛我,你居然敢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樣背叛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到心疼。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恐怕對和璘而言,在意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不聽自己的話,而是精心培養的工具跟安排好的棋子忽然落了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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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走走,身處濃霧,四周濛濛,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心裡就是知道,必然要尋找一個東西,找到了,一切就會變得明朗。

  紀柔荑伸出手去,向前方慢慢摸索,霧色雪白,讓她產生一種行走在棉花裡的錯覺。而在運行走的過程中,有些事情慢慢地被回憶起來,如同人生被凝固了,以特有的幾個畫面展現給她看,讓她清晰的知道,這麼久以來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是誰?」

  「風寄晚。」

  如果這是必然的開始,為何他看起來那麼優雅,清絕,誘惑,以及致命。讓她所有的驕傲都潰不成軍。多麼不公平,主導這一場宿命的人是他!。

  「我想知道的是,我能做些什麼?在這筆交易裡,我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我送這套衣服給你,只不過是認為它很合適你。」

  那麼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恰恰是她墮落沉淪的開始。長街盡頭處,那一雙眉眼,也許是宿命的注定,但只有這句話,只有這句話被說出來時,那宿命才最終成為一種悲劇。

  「我見過那麼多的姑娘,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不喜歡說話,永遠安靜地存在著,像個虛幻的影子。」

  「你之所以帶我出來,不就是因為我安靜,不會吵到你嗎?」

  是不是因為她很安靜,所以他才會喜歡她?他的生命裡有太多的不能承受的沉重,需要一個安靜的人用一種安靜的溫柔去舒緩那種沉重。可惜,她的安靜只是表象。安靜下面,同樣是沉重。

  「我告訴你這個故事,就是想讓你看清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身上背負了很多東西,不管是我自願的,還是無從選擇的,那些東西都足以左右我的人生。所以——柔荑,我只能盡我所能幫你實現心願,讓陸尚豪死。除了這個,其他我什麼都沒辦法應你,即使答應了,也做不到。」

  他早說過他做不到,她卻堅持了那麼久不肯放棄。

  多麼不容易,現在看上去,竟意外於自己當初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去任性與執著。然而,永不後悔。

  「你扭到腳,骨頭錯位了。我現在幫你醫治,會有一點疼,忍耐一下。」

  「十九天零四個時辰。」

  呵,多麼想念他,十九天零四個時辰。而在這之前,相思已經埋人她的心中,分分秒秒,朝朝暮暮。

  十九天零四個時辰,卻不是苦盡甘來,而是另一重悲傷的開始。

  「我愛你,風寄晚,我愛你。」

  他沒有回答。意料中的反應。可她知道,他心裡也很疼。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自信,但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

  也許,只不過因為他們兩個太相像。

  「我是你的紅顏知己呢,風寄晚,你可能一輩子也就只有我這麼一個紅顏知己了。」

  「我到家了,我要進去了。剛才我所說的話,你聽過就忘了吧。」

  她明明是認真的真心想忘記,為什麼天不從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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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記悶棍打了下來,她被打暈,後來……後來……

  她想起來了!如果說之前那些只是零碎的畫面和聲音,但到此處則連綿成了長長的場景,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清清楚楚。

  那個男人用最冰冷的字句對她說話,他在她面前擺下了三樣東西,他硬逼著她做出選擇,她沒有同意,於是來了兩個人,一個人揪住她的頭髮抓住她的手臂讓她不能動彈,而另一個人則開啟了桌上的小瓶子,將裡面的液體倒入了她的喉嚨,那些液體像蛇的身體一樣冰涼滑膩——「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誰來救她?誰能救她?想讓誰來救她?

  一個名字就在混亂中被呼叫了出來:「寄晚,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要死,不要讓我死!」

  隨即,她聽見那個名字的主人用無比驚喜的聲音回答她:「我在這,你不會死。我在這。」

  手上傳來被握緊的感覺。而全身仍是無法克制的悸顫,惟有悸顫,將身體內所有的恐懼、害怕、擔心與不安一起隔離。

  「我在這裡,柔荑。你沒事了,你不會死的,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寄晚……寄晚……寄晚……」她在夢魔中不停地呼喚這個名字,彷彿只要這樣做廠,就能夠安全。

  「醒醒,柔荑,你醒醒。」那個聲音焦慮卻又溫柔,還有那種熟悉的丹桂花香,一點點地滲進迷霧中來,某種力量促使她往上飄升,衝破桎梏,衝破黑暗,迎向光明。

  紀柔荑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映人眼簾的是雙漆黑的眸子,裡面有她的影子。

  視線再慢慢擴展開去,終於看見了白色。

  白色的風寄晚,愛到至深的風寄晚,和……憔悴得幾乎認不出來的風寄晚。

  紀柔荑凝望著他,眼中有淚。

  風寄晚伸手抱她人懷,臉上霹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卻又溢滿酸楚,「你覺得好些了嗎?」

  這句話催出了她的眼淚,未曾說話,便已哭得哽咽。

  「別哭,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活著,我在你身邊,而且會永遠在你身邊,不離開你。」

  紀柔荑怔怔地看著他,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在她半死不醒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風寄晚笑笑,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知道你剛醒來,你有很多事情想問,你不要急,一件一件地問。你問,我答。」

  「你問,我答。」——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依稀在很久以前,兩人也曾這樣默默相對,她有滿腹的問題想問,卻沒有問,他明明可以很詳盡的回答,卻沒有回答。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一句話,然而這次與那次,卻又何其不同。

  紀柔荑抿了抿唇,她的手下意識的伸向腰際,風寄晚問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紅絲線的懸結處,碧綠的水落映亮了她的眼。她伸手去拿,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像沉浸在溫水之中,懶洋洋地提不起任何精神。

  風寄晚將水落放人她手中,水落上有他的體溫,暖暖的。

  「你看,這個是什麼?」輕輕的笑音裡帶了點調皮的味道,又或是成心勾引。紀柔荑看見另一隻紅線繫著的鳴笛出現在他手上。然而與水落不同,這只鳴笛是白玉雕的,色澤柔美,像他的牙齒。

  「這是雲起。」

  紀柔荑凝視著那樣東西,終於說了醒來後第一句話:「雲起?」

  「是。和水落一起出自名匠陸子崗之手。水落為綠翡翠,雲起為白和闐。」

  掌心中,鳴笛明淨,比之水落的剔透,別有一番風味。

  「是我母親留在世上惟一的遺物,它們原是一對。母親生前本想把它送給她表哥,但還沒來的及給就被父親強娶了,後來她就藏起來誰都沒有給。在被父親趕出家最窮困的時候,她也沒有賣了它們,母親跳河自盡後,我從她的枕頭下找到這兩件東西,我帶著這對鳴笛去見我的父親,然後被留在了和府。我不能說母親賦予了它們怎樣的意義,然而她年輕時曾經想送出去卻沒送成的遺憾,我不想重複。」風寄晚握住她的手,連帶他們手中的鳴笛。

  「一方面,我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努力把鶴公子的形象維持到最好,但另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送你水落。我是個怯懦的人,永遠只會做些摸稜兩可的事情。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對不起,柔荑。這句話我就很久想說了,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難道你不知道,恰恰是你這些摸稜兩可的舉動,帶給我很多快樂嗎?衣服、水落、山中歲月、家……這些東西,在我決定離開你徹底死心時,我覺得因為有那些記憶,我可以讓自己的後半生過的很充實。可是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我不是應該死了的嗎?」

  「這裡是五台山,我們已經離京城很遠了。」

  紀柔荑的臉色一變,她反手抓住風寄晚的手,急聲道:「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出事了?」

  風寄晚的眼中閃過溫柔的笑意,說道:「不要急,我會慢慢的告訴你。嗯……從你失蹤時起說吧。你的丫鬟紋兒跑來跟我說你不見了,我想來想去,似乎只有我爹會這樣做。我發現惟肖暗地裡聽我爹的命令對我的生活加以監視,這點讓我難過。當我去找他,詢問他你的下落時,他告訴我,你自盡了。」

  「於是你知道他在騙你?」

  「我們之間有過協定,你也不只一次說過你要活下去,這樣執著於生存的你怎麼可能自盡?尤其是就在幾個時辰前我們把該說的全部說清,該了斷的也忍痛做出了了斷。但是父親不知道這點,他只能用他自己的心態去猜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認為你會自儘是合理的。」這點是父親的最大的失策。

  紀柔荑垂下頭,低歎道:「是啊,我這樣的人,是怎麼也不可能自盡的,否則爹爹死的那天,我就已經那樣做了……」

  風寄晚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把話又說了下去:「我從小跟在他身邊,一直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清楚他對我有所保留和懷疑,但是我總認為他是我的父親,虎毒尚不食子,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如果說那一夜我還是覺得迷惑以及失落,到了他跟我說你自盡死了時,已經完全轉為失望與不屑。我怎麼會有這樣—個父親?而最最可笑的是,我竟然幫助了他那麼多年!那麼多年了,為了討他歡心,為了讓他後悔拋棄我和母親,我發奮圖強,立志要出人頭地。但是最後卻發現一切只是騙局,籠罩著親情外衣的骯髒騙局。他根本就是個自私小人,除了他自己他誰都不愛,更別說我那卑微的母親。所以,我要離開他,我今後的人生不要再聽他擺佈、受他控制。」

  「寄晚……」雖只是那麼平淡的幾句話,但是可想而知這後面掩藏了怎樣巨大的心理掙扎,要一個長年就受人控制的玩偶擺脫身上的束縛,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即使,他是風寄晚,以沉著冷靜著稱的鶴公子。

  「我假裝被他勸說,同意娶十格格為妻,並主動要求住在他身邊,目的是為了減輕他對我的防備。我借囑咐公事為由,讓人送信給向東來,告訴他我的決定和處境,讓他去幫我找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你還在人世這一點深信不疑,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說你死了,我還會堅持認定你活著。幸虧有了向東來,他廣闊的人脈和高超的醫術,將你從鬼門關救下,再憑借你自己頑強的意志,終於戰勝了鶴頂紅之毒,活了過來。」

  紀柔荑好是心驚——萬一,差那麼一點兒,她死了,整場計劃雖可周詳完成,但也最終是以悲劇收場。幸虧這一次,一向虧欠她的上天終於開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與幸福的可能。一念至此,不禁緊緊地抱住了風寄晚。

  多麼神奇的感覺,他就在身邊,而且再也不會走掉,永遠存在。如果說之前的種種磨難都是為了求得這樣一個結局,她願意受更多的苦。

  「你會不會覺得可惜?你的才華在政權鬥爭中被展露得淋漓盡致,那般光耀奪目,出類拔萃。而今說離開就離開,要隱姓埋名一輩子,還要注意朝廷的追查,像個逃犯。天壤之別啊!」

  「不覺得。有些東西對我來說更重要。我失去過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風奇晚歎息,「十二歲時,我親眼目睹我的母親跳水自盡,我以為此生再沒有痛能更甚於此,仉當我聽到父親說你死了的消息時,我覺得窒息。於是我終於明白一直以來我所堅持的要為父親和前程而放棄你是多麼的愚蠢和不可饒恕。柔荑,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就這樣失去你。」

  「你沒有失去我。」紀柔荑凝視著他,一個字—個字地說道,「我還活著,不是嗎?」

  「是。」風寄晚垂頭吻她,眼淚卻先滴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臉往下流倘,再重新沾回到他臉上。

  紀柔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知道從此後,世上再沒有爾西可以將他們心分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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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4 00:20:3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是年八月,乾隆皇帝六十大壽。席間共上一百零八道菜式,以「禽八珍」、「海八珍」、「山八珍」、「草八珍」為主,取三十五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數,意喻天上地下無所不包。

  當「一掌江山」被呈上來時,永琰的臉色無可抑制地變了一變,偷偷打量著父皇的神色,卻無甚異樣,於是放下心去。

  體泰康健的乾隆皇帝似平忘記了年初時脫口而出的那句禪位,諸皇子雖是說不出地失望,但也各自鬆口氣。明爭暗鬥的都疲憊了,正好趁機緩緩,休養生息。於是朝野上下難得好一陣子太平。

  這段時間流傳在朝中的傳聞中,最令人關注的—條就是那位名動京都的鶴公子在風頭最盛的時候忽然銷聲匿跡、眾人紛紛猜測著他的去處。下場和他的身世來歷,據說某次有個官員忍不住好奇,鼓起勇氣這樣去問和中堂時,和中堂的臉色陰得非常可怕,沒幾天後,那個官員就被罷官撤職了,從此此事無人心敢問津。

  而關於鶴公子的事跡,也終於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為了眾多傳說中的一則,漸漸為人所淡忘。

  春秋書院內依舊書聲朗朗,但卻換了老闆娘,據說老闆娘年輕漂亮,非常有手腕,將書院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她還特別喜歡穿紫色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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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湖上泛舟行,輕風細雨不濕衣。

  纖纖柔荑提起紅泥小爐上的青瓷茶壺,倒在白玉杯中的茶湯碧淨澄澈,葉子纖細披毛,猶如雪花;條索緊捲,好似銀鉤。

  「嘗嘗這壺都勻毛尖,看我有沒有進步?」一身淺碧輕衣的女子將瓷杯捧到船頭正在垂釣的人唇邊。

  垂釣之人輕抿了一口,點頭道:「有七成火候了,不錯不錯。」

  「怎麼我學了這麼久,還只有七成啊?」女子有些氣餒,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垂釣之人微微—笑,伸手攬住她的腰,「你不需要學到十成,我們之中,有一個到十成就夠了。」

  女子聞言笑了起來,將頭輕靠到他肩上,遙望遠處,碧水藍天成一線。

  「這兒真好。」

  「古有西施范蠡歸隱西湖,今有柔荑寄晚退居五台山下。看來拜這美景所賜,你我也能比肩前朝名士美人了。」

  「你可是後悔丟了那樣的江山,來守著這麼一個小湖嗎?」紀柔荑眨了眨眼睛。

  「江山再美,也不是我的。那是愛新覺羅家的。我做得再好,也只是替人做嫁而已。」風寄晚回眸,滿含深情地看著她,「只有你是我的。」

  紀柔荑的臉有點發紅,但眉眼卻更溫柔。

  一隻鴿子飛快地滑過天空,落在了船頭上。

  風寄晚伸手取下鴿子腿亡的紙條,看後不禁失笑。

  紀柔荑好奇道:「上面寫什麼?」

  「沒想到洛哥兒倒是個有心人……」風寄晚有些感慨。

  紀柔荑湊過頭去,讀出聲道:「臭傢伙,帶著美人偷跑也不跟我說一聲,你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嗎?要不是當天我特意進宮去拖住你阿瑪,你沒出城門就被抓回去了。還不快謝謝我的大恩?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解脫了,你阿瑪真是有本事,竟然讓萬歲爺看小中了你哥哥,主動要求把十格格轉許配給他,從此你不用再擔心啦,可以安穩地守著你的美人逍遙一世了……啊哈,這真是個好消息!如花似玉的十格格要嫁人了,風寄晚你心疼不心疼,後悔不後悔?」

  「她要嫁的人是我哥哥,自家兄弟,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有什麼好心疼的?不過說到後悔嘛……」風寄晚故意拖長了聲音。

  趁紀柔荑睜大眼睛等他把話說下去之際,他突然湊上去——耶!偷香成功!

  「風寄晚,你……」紀柔荑用手捶他,風寄晚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別鬧了,我的魚都跑光了……

  真的跑了……「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邊現出了一道彩虹,投影在湖內,七彩光束將兩人的身影籠住,輕舟蕩漾,一來一去間,度過了華年。

  江山?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一全書完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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