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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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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鴻雁 -【玉簪飛龍(滿漢全喜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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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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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0:05:49 |只看該作者
  09

  玉簪是下定決心要走的。可是……當她再次轉回到"鹿圃"時,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走呢?或許,迷路只是她為自己找的一個好藉口吧?真的捨不得,捨不得那床柔軟的錦被;捨不得那些好吃的點心;捨不得那些個花花草草;捨不得這些用黑眼睛看她的鹿……就是捨得下爺?!

  她捨不下那些東西,卻怎麼連想都不敢想到爺呢?好怕——就這樣哭出來。可,為什麼不能哭?這裡又沒人……

  「我為什麼不能哭啊?」她嚷嚷,用袖子抹著臉上的眼淚鼻涕。鳥鳴乍起,一群鳥雀驚飛,連她不遠處的那隻小鹿都抬起頭瞅著她,然後迅速逃開。

  玉簪怔了怔,就聽見了一個帶著笑的聲音:「一個連動物都怕的愛哭鬼,怎麼能讓七爺著迷呢?」

  「鷹?」

  玉簪看著他,忽然就平靜下來淡淡地道:「動物其實是很聰明的,總是先一步感覺到殺機與危險,它們會躲得遠遠的;可人就不一樣了,有時候,明知道自己走的路有多危險,卻停不下來。」她站起身,打水擦乾淨臉,然後又道:「為什麼這樣看我?我雖然是一個沒見過多大世面又不識幾個字的宮女,可是我不笨,一樣知道哪些是該做哪些是不該做的,不像你明知道自己不對還不知道悔改……真是讓人失望!

  目光一寒,鷹冷笑道:「我是你什麼人?你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做人但求隨心所欲,別人的喜惡與我何干?

  「隨心所欲?你現在聽命於人,又何談隨心所欲?充其量不過是別人的一條走狗而已!」玉簪含怒傷人。鷹的臉色鐵青,握著創的手緊了緊,卻終究只是冷哼。

  玉簪也不理他正要走卻聽一人拍手叫好:「罵得好!真是痛快……」

  「什麼人?」被來人攔住路,玉簪怒叱。

  那人卻漫不經心地道:「許久不見,玉簪姑娘想是受盡愛寵,連膽色也大了許多。」走近一步,那人的臉晃在奪目的斜陽下,陰森的笑駭了她一跳,「你,你怎麼竟會在這?」這個活死人似的怪物。

  「難到玉簪姑娘忘了我也是六爺的手嗎?」高寂對她笑笑。

  那算是笑嗎?雖然玉簪在那張臉上怎麼也找不出笑來,但直覺他是在笑,「你們想怎樣?別忘了這裡是皇上的行宮,你們若要在此行兇,可是找錯地方了!

  「行宮?別說是避暑山莊,就算是皇宮大內,死個把個人又算得了什麼,有誰知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殺你——如果餌死了,魚又怎麼會上鉤呢?」

  看著高寂面無表情的臉,玉簪倒先笑了,「別做春秋大夢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就算是我當著七爺的面死了,七爺都不會眨一眨眼。拿一個小女子來要脅七爺那樣的人,你不覺得愚蠢嗎?」

  「我愚蠢?是嗎?怎麼我不覺得?」高寂冷森森地對著她笑,「你該求著七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能讓你保住一條命才是啊!

  「可惜他不是要做英雄,而是要做天子……」玉簪低哺著,眼見高寂逼近,不願落人對方手中,扭身避開。誰知剛跑了兩步就有硬物打在後心,一個踉蹌已跌在草地上,頓時一陣頭暈目眩。

  而待她轉頭,一片陰影已悄悄地遮住她,「你做什麼?鷹!」聲音有些尖,少了幾分陰森多了幾分怒意。

  「拿開你的手!」鷹冷冷地看著他,劍鋒半露,眩著高寂的眼。

  高寂不情願地退了一步,陰森森地笑道:「我早瞧出來你是看上這個丫頭了。要不然上次刺殺七爺失敗……怎麼竟沒殺了這丫頭滅口呢?可憐那個綠兒還一心一意地戀著你……」

  「住口!」鷹冷喝一聲,耐著性子道:「咱們是來辦爺交代的事兒,可不是來要嘴皮子的。」

  「這個我知道,倒是鷹兄你可別因私忘公,誤了爺的大事才是。」高寂冷笑著,轉身離去。

  鷹看著高寂走遠,站了半晌才回身對玉簪伸出手。

  「你,「看著他木然的神情,玉簪微微口吃,「你——真的看上我了?」好奇怪的感覺。

  鷹古怪地看著她,然後笑了,「你以為一個殺手會真的看上哪個女人嗎?」

  那倒是!

  鬆了一口氣,玉簪突然跳起來,「那麼綠兒怎麼辦?綠兒可是真心地喜歡你,你怎麼可以不喜歡她呢……綠兒?!」她看著慢慢地自樹叢後走出來的綠兒。雖然心胸坦蕩,但想起那人說的話,總是有些不自在。

  「姐姐,多謝你的好心——但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冷冷的,甚至是帶著怨恨的聲音如箭一樣刺在她心上,讓她痛得幾乎喪失神志。八年來的點點滴滴如潮洶湧將她吞噬……

  ******

  待她回過神已身處一間小小的木屋。

  一盞油燈,面對她而坐的是一臉冷漠的綠兒。這是綠兒,這是綠兒呀!是那個笑口常開,喜歡說話,喜歡玩笑的綠兒呀!怎麼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呢?

  「綠兒,你在怪我?我不明白,姐姐做錯了什麼事竟讓你這樣——恨我?」她是在恨她吧?

  綠兒抬頭看她,氣憤、悲怨、嫉妒、不甘、懊惱種種情緒讓她的臉變得古怪,「沒什麼好恨的。只怪自己的命不好,沒主子看上也就算了,竟連自己喜歡的人也是喜歡別人……」

  「綠兒!」當著她的面又何必說這樣言不由衷的話呢?

  「姐姐,你我相好一場。我也不想你有什麼意外。你放心,要是高寂敢來害你,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護你周全。」激動的語氣,眼神卻是冷冷的。玉簪不敢去看,只覺得心口一片冰涼。此時,她倒寧願綠兒跟她吵鬧,反會讓她覺得心安。

  「姐姐,若你不放心。那就趁著他們還未回來,先走吧!」綠兒突然站起身,臉上燃著古怪的熱情,「山莊就在附近,不如我送姐姐回去吧!」

  「好!」玉簪淡淡地應著,心裡無奈地哭泣。綠兒再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綠兒……或者該說她和綠兒的友誼已經死了——像爬滿蚜蟲的快要枯死的玫瑰,再多的雨露也無法救活。

  ******

  星月無光,陰雲密佈,夜竟深沉至此?山嵐拂亂了發,隱約傳來雷聲,看來將要有一場大雨。

  「綠兒,有一句話要告訴你。」雷在身後轟鳴入耳,玉簪看不見那抹雪亮的刀光已近在咫尺,「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兩件事——就是遇見了七爺和你。七爺是我想托付終身的男人;而你則是我的姐妹,我的親人。

  匕首頓在半空,一滴淚自空洞的眼中滑落,綠兒啞著嗓子問:「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

  「因為我不想自己死的時候還有什麼遺憾,一定要讓重要的人知道我的心意才行……」玉簪回過頭,靜靜地看著她。一道閃電突起,將黑暗撕裂,寒光映入眼中,她的笑卻未減分毫。

  「認識我並不是你的幸運……你知不知道,剛開始我並不是真心和你好,不過是要找個能夠照應的人罷了……什麼姐妹呀?!簡直是笑死人啦!」綠兒仰頭笑著,卻有淚自臉頰滑落。

  「可是這八年來我這個被你叫姐姐的人從沒有照應過你,總是你在照顧我。你陪著我笑,陪著我哭,在我想家的時候哼曲給我聽,姑姑罰我的時候你偷饅頭給我吃,我們怎麼不是姐妹呢?這世上還有像我們這樣親近的姐妹嗎?」

  「姐妹?」綠兒吃吃地笑著,猛地一甩頭,「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要走一起走。」玉簪伸手來扯,綠兒卻揮手斬下,衣袖如蝶在風中飄落。

  「你走!就算我們是親姐妹也就此恩斷義絕!」

  「綠兒!」淚水模糊了視線,玉簪傻傻地站著。雷聲轟鳴,雨一滴滴地落下,越下越大。

  綠兒伸手抹去臉上冰涼的水,冷冷地對她喊:「快走!再不走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玉簪看著她,沒說話。突聽一聲低喝:「想走,可太遲了!」高寂的臉在雨霧中更顯詭秘,「還以為你是個當殺手的好材料,誰知還是下不去狠手。你這樣怎麼能得到鷹的心呢?」他冷哼著,不再看臉色變幻不定的綠兒,只是衝著玉簪冷笑,「也好,七爺和鷹就快到了,就先在這兒把你解決了。」五指成爪,牢牢鎖住玉簪的肩頭。

  玉簪痛得慘叫一聲,貝齒咬破嘴唇卻不肯出聲求饒。眼見高寂舉起手掌。掌心漸漸變色,先是藍而後紅、暗紫、最後變得漆黑如墨。」我這'五毒掌'雖只練到第四重,但對付你這樣不會武功的女人,只要輕輕一觸,也就足夠了。玉簪姑娘,不知你是想讓七爺為你傷心欲絕地抱著你的屍首痛哭時中毒身亡呢?還是想讓他身中刀劍而死呢?我想玉簪姑娘是想看七爺對你情深意重的那般死法吧……」

  手指慢慢逼近,彷彿有針刺在眉心。那種壓迫感讓玉簪不禁閉上雙眼。剎那間,綠兒突然撲前,匕首無聲無息地刺出。

  風大雨大,原該是聽不見看不見的。但高寂卻突然縮手出指夾住貼上衣衫的匕首,回望綠兒的眼燃著火焰般灼熱。的光彩,「世上男人瞧不起女子,就是因為有太多的像你們這樣感情用事的蠢人!你以為你救得了她嗎?我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殺死你。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們這對好姐妹一起上路,也好黃泉路上做個伴!」手上用力,指間匕首頓時斷作兩截。

  綠兒退了一步,又驚又懼。

  「是人就有感情,若人都沒了感情——你又從何而來?!」拼著一口氣,玉簪大喝,一張口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高寂吃痛放手,玉簪跌在地上掙扎起身,和綠兒互相攙扶著。」高寂,你武功高、人聰明,可不代表咱們就要任你宰割,你要咱們的命,可也要付出代價!」

  風雨之中,生死之間,高寂看著兩個一身狼狽的女子,忽然有一種好笑的感覺,「咱們?!你是忘了剛才還有人拿刀子要殺你吧?」

  綠兒一顫,不敢扭頭去看她的表情。卻聽玉簪揚聲道:「就算我死在她手上,她還是我妹妹——這是什麼都無法改變的!」就算會傷心,會憤怒,會怨恨,可那八年的點點滴滴在心,如何能夠抹煞掉?!

  「姐、姐姐!」綠兒看著她,忽然慘然笑道:「高寂,你說男人瞧不起女人是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感情用事的女人。我倒覺得不是,而是因為有你這樣狠辣無情,瞧不得別人好的女人才對吧?!」

  「你說什麼?」厲喝一聲,高寂的聲音有些發啞,卻有著令人寒心的殺機。

  「說什麼你心裡有數!別以為你戴了一張死人的面皮,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沒人認得出你是個女人……」一支寸長的鋼針掠過臉頰,帶著幾根頭髮釘在身後的樹桿上,綠兒不得不住口。手掌撫過臉頰,她怔怔地瞧著掌心的血轉瞬被雨水一絲絲地沖淡衝散。她雖然又懼又怕卻也有著無比憤怒,猛然推開玉簪,「武功高又怎麼樣?還不是和我一樣沒人要沒人愛!你想殺——就過來殺我啊!」

  「不要,綠兒。」玉簪驚叫,看一眼沒有動的高寂,猛地抱起綠兒就跑。她才不管這高寂究竟是男是女,她只是不想死在這兒啊!更不想連累了爺。

  沉默了許久以後,高寂終於抬起頭,雨水順著發滴落在唇邊,雨霧中鎖定目標。他不急,只一步一步地逼近,好像貓戲弄爪下的耗子,那種噬血的殘忍的快感化做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冷笑。

  慌亂中回首一瞥,高寂陰森死板的臉如地獄的鬼魅如影隨形。玉簪突然用力一推綠兒,自己扭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高寂,你要殺我還不快來!」跑了沒兩步,突聽綠兒一聲驚叫,高寂冷幽幽地低笑,「不如你乖乖回來讓我殺好了。」

  腳步一頓,玉簪僵立半晌慢慢回過身去。果然見綠兒落在高寂的手上。抬起瞼瞧她,綠兒慘然道:「你走好了,不用管我。」

  高寂森然一笑,語氣卻是十足十地嘲諷:「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你這是真情呢還是犯傻呀?嗯哼,對了,你是知道她那個人的,你越是叫她走她就越不會走……八年的姐妹畢竟不是白當的。」

  目光落在玉簪的身上,他慢吞吞地道,「你是留還是走——都隨你!」鋼針尖利無比,只輕輕一刺已劃破了綠兒細嫩的粉頸。

  「不要!」玉簪喘息著喊:「你不過是要拿我威脅七爺,與綠兒毫無關係,你放了她,我過去就是!」一步、兩步……只要再近兩步……顫抖的手緊緊捏著手中的銀釵,雖不鋒利,卻足以傷人吧?三步、兩步、只要再近一步……

  玉簪心裡默數著,一雙眼牢牢地盯住高寂抓著綠兒的手。突然橫裡伸出一隻手將她抓住,「鷹!」高寂的怒叫讓兩個人心頭劇震。

  「鷹?」玉簪扭頭看著抓著她手臂的男人頓顯喜色,急叫,「快救綠兒!」

  鷹皺著眉看過去,對上綠兒哀然的眼卻仍是不動聲色。

  高寂冷笑,「鷹,你抓住玉簪姑娘做什麼?難道真是想讓我殺了綠兒嗎?還是你心裡早就打算好了,等著七爺和綠兒歸了西,就帶新歡遠走高飛吧?!」

  「高寂,你別胡鬧了。」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七爺他們隨時都會到,要是你誤了爺的事,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後果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勞你費心提醒。」慢慢鬆開了手,高寂仍是一臉冷笑,眼中卻突然有了些悲淒。

  「你們真的想清楚了?」熟悉的聲音,哪怕只是低低的一哼,玉簪也會在幾百人裡辨出他來。可在這深深的夜色中,在狂風的呼嘯中,聽得卻恍惚得像一聲遙遠的夢。

  「爺!」玉簪哽咽地喚著,卻喚不來那人的目光。

  「你們想清楚得罪六爺的後果,可想過得罪了七爺我又是什麼樣的後果?!」永琮冷冷地道,自從現身就沒看過她一眼。

  是她的錯!她不該瞞著爺偷偷地跑出來,更不該落在鷹的手上拖累了爺。但,就算千錯萬錯皆在她一人的身上,還是想讓爺能再看她一眼啊!

  「沒想到七爺真是個多情之人,竟真的為了一個侍婢孤身犯險。」高寂冷笑,臉上卻面無表情,一雙眼卻轉個不停。

  「你不用瞧了,魯圖爾他們就在後面。」永琮淡淡一笑道:「你當我是九阿哥,只懂匹夫之勇嗎?」

  「匹夫之勇又怎麼了?」壯碩的身形如風衝過來。永恩惱道:「七哥不是匹夫之勇幹嗎跑那麼快啊?」

  「那是七哥惦記美人,哪像你是為了打架來的。」永璇的笑聲傳來,魯圖爾身後是一個玉簪沒見過的黑衣人,不!她是見過的——對了!是那夜與爺見面的黑衣人。怎麼這會兒還穿成這樣子?

  玉簪蹙著眉,等永璇出來,更瞪大了眼。這……其實下雨天打傘是很正常的吧?!但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氣氛,永璇居然還有興致打了一把杭州產的油紙傘,也、也不太正常吧?

  玉簪目瞪口呆地瞧著那傘上比翼蝶的時候,永璇卻瞅著她"呀"了一聲:「好好的一個姑娘,偏鬧得這麼灰頭土臉的,怎麼讓人看得下去呢?」

  鷹耐著性子看永璇珊珊行來,取出手帕拭著玉簪臉上的泥污。玉簪卻鬧得滿臉通紅,「奴婢自己來。」要接帕子卻讓鷹扯著退了兩步。

  永璇皺起眉,倒難得有了幾分主子的架勢,「'現在七爺也來了,你們還抓著玉簪做什麼?還不快放人!」

  鷹揚起眉,還未說話。高寂已冷森森地道:「原本只打算七爺一個人來的,但既然二位爺也來湊熱鬧,倒也省了將來來麻煩!」突然一聲呼哨,尖利刺耳,遠處隱約傳來回應聲。

  永恩臉色一變,皺眉道:「這好像是那個'萬殺堂'的聯絡信號。」

  永琮低哼,有三分不屑七分警戒,「沒想到六哥會和殺手組織有關係,看來我是小瞧了他。」

  「七爺畢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又怎麼能什麼都知道呢?」高寂冷冷地瞧著他們。四周如鬼魅般出現的黑影漸漸將眾人包圍。

  「八爺,得罪了。」鷹放開玉簪,一掌劈出,卻讓永璇一個閃身避過。

  「我說鷹,你若要打架,那邊有人,我可是來照顧美女的。」永璇輕笑,已伸手扶住了王簪。鷹略一遲疑後轉身而去,「這位姑娘,也一起避避雨吧!永璇笑瞇瞇地衝著綠兒,綠兒一猶豫,還是撐起身子過來了。

  「玉簪,坐著。」扶她到大樹下,永璇微笑著,一把傘遮住風雨,自己卻站在風雨裡。

  「八爺。」玉簪叫了一聲卻不見他回應。只看到他憂慮的側臉。或許,玩世不恭、風流成性也不過是八爺的面具吧?而掩在面具下的是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在心裡一歎,玉管側目對上綠兒炙熱如火的目光。」你的臉好紅。」她下意識地低叫,伸手要摸卻被綠兒如避蛇蠍似的避過。這一避,原本不穩的傘便掀了開去。風雨襲來,活生生的阿修羅地獄便現在眼前。玉簪猛地站起身,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八阿哥的那把傘,遮住的不止是風雨,更是人世的殘忍與血腥吧?

  「玉簪!」開口叫了一聲,見她沒反應,永璇也只是一歎,然後道:「七哥功夫不錯,你不用擔心的。」

  「這世上就是這樣,我不殺人,人必殺我……」綠兒魔障似的低哺,驚醒了玉簪。只見綠兒臉上赤紅,一雙眼更是泛上血絲,不禁害怕。

  「綠兒!」她試探著叫了一聲,驚得綠兒回頭狠狠地瞪著她,像是見了仇人般雙手顫抖,呼吸急促,殺機迫人。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發出一聲急促的叫聲,扭過頭去,「什麼姐妹什麼親人?!都是騙人的鬼話!我恨你!只要你活著一天,鷹就永遠都不會喜歡我……」

  「綠兒!」玉簪吶吶無語。

  綠兒猛地扭過頭,「只要殺了你,就行了!」

  「玉簪!」永璇大驚,伸手去扯,卻見玉簪身子前衝,猛地推開綠兒。一驚之下突覺殺氣從背後人骨,一扭身,正好避開迎面飛來的鋼針。」這位是--」雖然狼狽,卻不失儀態。

  高寂低哼一聲:「我是誰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八爺能不能既救得了自己又護得了她們。」

  ******

  劍光交錯,劍氣透骨,即便是風雨也掩不住的血腥之氣浮在鼻間。

  「鐺!」雙劍對撞,永球直視鷹冰冷的雙眼,「你這樣的人才真是可惜了,竟要為虎作悵。」

  鷹一聲冷笑,有絲不屑,「誰是虎?即便六爺是虎,你七爺又何嘗不是頭狼?狼虎之爭,我也不過擇強而侍!

  永琮聞言一笑,「你認定六哥比我強了?」

  「不錯!就算七爺你別處勝過六爺千百倍,卻是永遠都比不上六爺的心狠手辣——七爺,你太多情了!」

  「多情?」手中長劍不歇,永瓊笑問,「就算是身為殺手的你也未必真是無情之人吧?」

  鷹心頭一震,內力便有鬆懈。被永琮趁隙又進三分,他急退三步,扭身看時,卻面色大變,永琮微怔,隨之望去也是臉色一變,兩人對視一眼,一齊飛身追去。

  「七哥!」永恩隨手砍下,跳出圈子,衝著魯圖爾、薩威叫道:「這兒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魯圖爾點頭也不應聲,手中刀劈出,卻聽身後薩威的慘叫響起:「爺,你這樣對咱們,真是沒良心!」

  薩威的厲叫讓永思皺眉,搖搖頭又追了上去。待追得近些,便看見永璇和玉簪、綠兒三個在高寂的追殺下狼狽逃竄,而七哥和鷹又追在高寂身後,「哎,這個八哥,早叫他少近女色勤武功,偏是不聽,這下可好……」他喃著,不無幸災樂禍之意,待要逼近,驚變已起——

  「受死吧!」高寂嘶聲大喝,手中鋼刀直劈而下。

  絆倒在地躲閃不及,玉簪只能閉目尖叫……卻久久覺不出刀劈在身上的疼痛,只一個身子軟軟地向她壓來,耳邊更是聽到人驚叫:「綠兒!」她張開雙眼,正好抱住緩緩倒下的綠兒。一要都像中了魔咒,變得緩慢而遲鈍。綠兒慘白的臉,高寂愕然的眼神,明亮的刀光,妖艷鬼魅的血色……

  玉簪突然放聲尖叫:「啊--」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消除掉所有的魔咒。

  高寂目光恢復冰冷,轉身對上鷹和永琮,「鷹,我已如你心願替你解決了一個麻煩。」分明看得出鷹眼中的殺機,他卻只是冷笑以對。

  目光轉處,永瓊面露不忍之色。卻只將目光放在高寂和鷹的身上,嚴陣以待。

  「你不該殺她……」她的癡纏,不是令他厭惡嗎?他喜歡的人該是那個心腸又好又軟的女人而不是這甘願隨他墜入魔道,變得瘋狂噬血的女人啊!可為什麼,他的心如此痛?好似誰活生生挖了他的心去一樣。痛得他只想——殺!

  「殺!」狂吼出口,手中長劍幻出光影,如狂風般夾著雨珠狂湧而來。永琮心神一凜,伏劍擋開數劍,才發現鷹的攻擊並不是對他一人,更多的是高寂。

  「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高寂哈哈大笑,回手攻向鷹,又不時攻向永琮。

  「有意思有意思!這麼有趣,怎麼能不算上我?」追上來的永恩合身衝入,纏鬥不休。

  「綠兒……」究竟過了多久,當她再恢復神志,終於喚出那個讓她心如刀絞的名宇時,懷中的身體已慚慚變得冰冷。是這風,是這雨,讓她的身體變得如此冰冷?她也希望啊,可是她知道不是。

  玉簪失聲大哭,卻根本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是不停地擦著綠兒臉上的水和不停從嘴裡冒出來的血。

  「鷹……」她將耳朵湊近綠兒顫抖的唇,終於聽到模糊的聲音。

  「你要見鷹?好好,我叫他來,我叫他來……」玉簪應著,嘶聲叫:「鷹!綠兒快死了……求你、求你過來看她最後一面……」

  哭聲入耳,鷹心神劇震,神思恍惚時竟未避開迎面劈來的鋼刀,刀鋒切入骨中的聲音沉悶而深沉……

  收勢不住,永恩長劍直刺而人,「喂!你這混蛋!這是打架不是玩呢!幹嗎傻站著不動……」正自罵著迎面一刀劈來,永恩慌忙側身,卻聽一聲低笑,一道人影自身邊掠過,絕塵而去。

  「混賬!還沒打完就想跑!」永恩大喝一聲,要追卻被永琮一把扯住。愣了一下,只見鷹撐著身子,竟未倒地。反運掌疾拍,逼出嵌在腰上的長劍。

  「喂!那是我的……」把一個"劍"字硬在喉間,永恩也禁不住在心裡贊上一句"真漢子"!

  好長的路……明明很短的距離,竟似乎是一條他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當鷹掙扎著來到玉簪的身邊握住綠兒的手,綠兒已沒有力氣再說半句話。嘴唇顫抖著,卻只是發出無意義的喘息。惟有一雙眼流出既悲哀又無奈的痛苦。

  鷹撫著她慘白的臉,突然笑起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的心願只是想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現在已經可以了。再不會有什麼事會使我們分開……」他的淚水忍不住落在她慢慢合上的雙目上和含笑的唇邊……

  鷹抱起已經冰冷的綠兒,低低地在她耳邊道:「這次,我是說真的……」

  「綠兒!」嘶聲叫著,玉簪猛地起身,腳下一軟栽進永琮的懷裡。」爺……」她哭著叫了一聲,不忍再看鷹踉蹌的背影。」死的該是我,而不是綠兒……」她嗚咽著,才覺得頭開始發昏。

  「我不管是誰死,只要你平安就好。」永琮還是如一貫冷冷的表情,但看見她迷濛的眼神,突然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你聽好,我不管你轉的什麼心思。你休想再離開我半步!」

  爺是在生氣,是她神志不清,怎麼竟在爺的眼裡看到那麼多那麼濃的深情呢?玉簪模糊地想著,低聲道:「爺,我頭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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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0:06:0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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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簪這一昏,就昏迷了兩天兩夜。她昏得不省人事,不知苦痛,卻叫永琮飽受折磨。從來沒有這樣慌過。想想鷹的瘋狂,他就覺得害怕。如果死的那個是玉簪,他……無法去想,連動一下心思都覺得痛。

  乾隆帝自詡"十全武功",除邊疆戰事外,更多次於避暑山莊宴見西北邊疆少數民族首領。稱之為"蒙古親播宴"。既是朝中懷柔安撫邊疆之策,又有歌功頌德、歌舞昇平之意。

  永琮此時滿懷心事,雖有永恩、永璇在身側議論,卻總是提不起精神。

  轉過長廊,卻見樹陰後走出數人。其中一人身著對襟黃馬褂,帽上嵌漢白美玉,神采飛揚襯著襟前雲海龍騰更見華貴之氣。正是六阿哥永泰。身後尚跟著幾個彪形大漢。其中一人手腕平舉,皮護腕上棲著一隻海東青。俊美剛健,英姿勃發,正是遼東進貢的名種。

  永琮凝目相看,記起玉簪險些因他本並不在意的兄弟之爭而斷送性命——怎麼也笑不出來。

  身後永璇附耳低語:「看來六哥有意在宴會上露一手了!就憑那只海東青,今天的'習燕捉天鵝'非六哥莫屬了。」

  永琮目光一凜,永泰已迎上前來笑道:「怎麼八弟也和老七走到一路了呢?咦!七弟怎麼這麼沒精神,莫非心有鬱結,無法成眠?」

  面色一變,永琮還未開口。

  永恩已撲上前,「你還敢說?!兄弟相爭,明刀明槍的誰怕你來!你怎能暗箭傷人連累無辜女子——你這卑鄙小人!」

  永琮、永璇雖知永恩為人魯莽,卻沒料到他會當眾喝罵。待回身攔他,永泰已鐵青著臉一耳光扇在永恩的臉上,「打你這不知長幼尊卑的混賬東西!到底是哪個在你背後替你撐腰讓你這麼沒規矩?!」

  讓永泰冷森森的目光一掃,永琮不得不開口:「永恩向來粗魯,六哥又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呢?」話說了沒兩句,永恩已老虎一樣竄出來,當胸一拳打去,「誰要認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做兄長?!」

  躲閃不及,被永恩一拳打在胸口。永泰悶哼出聲,踉蹌後退,他身後的隨從搶上前來扶住,困住永恩,雖未真個動手,阻攔時手底下卻是毫不客氣。

  永璇見狀大惱,跳上前喝道:「好大膽的狗奴才,竟敢和主子動起手來!」

  永琮又氣又恨,卻不好上前動手,只疊聲地叫道:「住手住手……六哥,你還不快叫你的手下住手。」

  永泰撫著胸口,只冷笑不語。永琮氣得濃眉倒豎,正要動手,卻聽一聲清叱,回身瞧去正是禁軍統領。遠遠一人負手而立,滿面怒容,卻是當今呈上乾隆。

  ******

  「堂堂大清皇子,竟於大庭廣眾之下動起手來,粗俗不堪與市井無賴有什麼區別?你們是真當朕老得著不見聽不見了嗎?」乾隆龍顏震怒,拍案而起。

  這一下頓時驚得幾人跪伏在地,齊稱:「兒臣該死,還請皇阿瑪息怒。」

  「息怒?在朕眼皮子底下發生兇案,爾等竟欺瞞於朕,還讓朕息怒……你們、你們是存心要氣死朕啊!」

  永泰心上一驚,見永恩面露得意,不禁惶然跪前幾步,「回皇阿瑪,兒臣實在不知皇阿瑪所說之事。九皇弟口口聲聲怒斥兒臣已著實令兒臣困惑,現下皇阿瑪又指兒臣欺瞞之罪,兒臣更是惶恐……」

  話未說完,永恩已耐不住性子嚷道:「好一句不知道!你為了奪太子之位,派人擄走七哥侍婢在先,意圖殺咱們於後,如今還敢說什麼不知道?七哥,你倒是說話呀!」

  永琮抬頭,只瞧一眼便避開乾隆深沉的目光。腦中只是思緒急轉——值此"蒙古親潘宴"之際,皇阿瑪為何突然提及此事?

  「恭親王!」屋外有人"喳"一聲,進屋來呈上奏摺又退了出去。乾隆接過摺子,瞧上兩眼。」啪"地一聲甩在永琮面前。」你自己瞧瞧。」

  永琮捧起,只看了兩行,已變了臉色。千算萬算,總是沒料到蘭馨竟也摻在裡面……原來一個人恨起來,竟是可以狠到如此地步!

  「少年風流本不算什麼壞事,壞就壞在你專寵侍婢,冷落正妻,竟至蘭馨買兇殺人!像你這樣的皇子,大清國還真是頭一個。老六,你誤信匪人,引狼人室而不自知,你這主子倒也當得清閒!還有你們兩個,整日閒來無事,跟你兄長胡鬧,成何體統?!」

  「皇阿瑪,此事分明……」被乾隆一瞪,永恩慌忙垂頭,不敢再說。

  乾隆冷哼一聲,沈聲道:「此事就此了結,若我再聽哪個敢亂嚼舌根,定不輕饒!永琮,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齊家如何能夠興國平天下?蘭兒做得不對,但她總是你的妻子,還望你好自為之……至於那個侍婢,她苦不醒,也就罷了。若是醒了,立即逐出山莊,永不得見!

  如晴天霹靂,永琮驀然抬頭,瞧著乾隆深沉的臉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過了許久,他才聽到一個乾澀的聲音沉沉地應了一聲:「兒臣遵旨……」

  ******

  「蒙古親潘宴"上。

  雖周旋於王公貴族中間,永璇卻不時回首看看。與永恩耳語:「盯著七哥,我瞧他從剛才出來後就不太對勁。可別出什麼亂子。

  永恩回頭瞧瞧,「也沒什麼啊!能說能笑還不是正常人一個。我說七哥才真是無情,明明心裡把玉簪那丫頭看得如此緊張,在皇阿瑪面前卻連情都不曾求一下……」

  「你個呆子!」永璇罵了一聲,也不好當著眾人面前發作,只好自己看牢永瓊。確實,七哥表面上一如既往,能言能笑,應對得體。但眉間那股少見的陰鬱之色卻叫人暗生不安,他總覺得好像這次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音樂疾變,有內侍放出白鴿一隻,永泰身後隨從跟著放出海東青。鴿子初飛,飛不高。那鷹卻也不高飛,只在底下打旋。鴿子怕它也只有往高飛,那鷹一旋一族地也往上飛。鴿子被逼也只得飛得更高,待飛到高空,那鴿已毫無搏擊之力,此時,那鷹卻振翅高冰,頂摩穹蒼,直撲而下。只見那鴿子無路可逃,飄搖欲墜。眨眼間,一點白團,化做"天女散花",羽落如雪,血落如雨……

  歡呼四起,永琮卻長身而起急步退席。待到無人之處,他忍不住長吁出聲。自何時開始,他竟不忍見殺戮血腥?!

  「七弟!」

  他長吸一口氣,轉身見永泰慢慢走過來,「六哥特意跟出來,有何見教?」

  「咱們是自家兄弟,骨肉至親,說什麼見教不見教的話,豈不生分?」

  骨肉至親?!永瓊忍不住冷笑出聲,再也不願意虛與委蛇、逢場作戲。」六哥有話直說,犯不著再說這些客套話。」

  永泰一怔,想不到他真會撕破臉皮,好半晌,才森然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歷朝歷代為爭皇位而亡的皇子皇孫不計其數。就說先皇,咱們的皇爺爺為了帝位,害死了多少人……帝王之路,皆是鮮血與白骨鋪就。若你想得到天下,就必須付出代價。咱們總算是一場兄弟,六哥才對你說這些話。你才智雖高,無奈心腸太軟,若是想保全性命,還是放棄的好……

  永琮看著他,忽然笑起來,「若我現在說放棄,六哥你肯信肯放過我一條生路嗎?」看著永泰僵直的背影,永瓊又緩緩道:「我還記得十四歲那年,為了爭皇阿瑪賞賜的那隻金箭,六哥硬生生把我從馬上撞下去,讓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區區一隻金箭尚且如此,何況是天下權柄?!六哥,你我雖非同母所生,但我一直敬你為兄,親近有加。若非那次斷腿,我還真不知道原來皇室之中本無骨肉親情……誠如六哥所說,咱們是自家兄弟,所以我才講這些話。我不是跟你耍勇鬥狠,也不是要勸你什麼。只是要你知道,以你的心性,就算是沒有我,皇阿瑪也未必會將皇位傳給你。」

  「說得好!」永泰轉身大笑,「如今到了這一步,便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咱們兄弟各憑本事,走著瞧好了!

  永琮冷笑,目光炯炯,竟是毫不相讓。

  ******

  黑暗的小屋,沒有陽光。那裡面的人和他心裡的秘密一樣只能存在於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推開門,一線微弱的陽光也隨即透了進去。永泰慢慢走進房裡,門無聲地在身後合上。一個光滑而溫熱的身體滑進他的懷中,貼在臉上的唇卻泛著涼意。永泰微微側了臉,捧著這張美麗卻蒼白得像久未見陽光的臉,冰冷的目光有了一絲溫柔,「傷可好了些?」

  「高寂沒事。」聲音是淡淡的,卻顯得沙啞,「沒能完成爺交待的事,寂真是該死。」誤了事,該受的責罰不會只是一頓鞭子。以他的性子,就算是處死失敗的她,她也不會奇怪啊!只不過,現在她總還是有些用處的吧。

  唇邊勾起一絲笑。永泰柔聲道:「就算是你犯了天大的事,我又怎麼捨得殺你呢?難道你竟不知爺對你的心意嗎?」

  高寂的聲音透了一絲笑意出來,「這世上會為女人豁出命的男人有很多,可是其中卻沒有爺。其實,爺不用哄我的,寂喜歡的就是爺的冷酷。」喜歡這樣一個人是她的悲哀吧?可是她寧願要他的真心相對,也不要他像那些個男人一樣來哄她。

  「你以為爺是哄你?」他半真半假地笑著,「如果身子好了,明幾個就一起去木蘭圍場好了。

  「爺是想……」她頓了下,「爺不覺得自己太心急的嗎?或許七爺真的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真會為那傻女子放棄爭奪皇位呢!

  沉默片刻,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我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也沒閒工夫去等他做決定,我只要切切實實地知道他已經死了——就足夠了。」因她的沉默,他的聲音柔了些,「我知道這些年難為了你,但只要這次成功了,你就再也不必戴那張鬼面具,可以安安心心地跟在我身邊了。

  好美的一個謊言!難怪世上的女人都愛聽。她垂著頭,低低地笑著,「爺的願望就是命令……寂不會讓爺失望的。

  ******

  「你這是要走?」看著玉簪手中的小包袱,永琮冷冷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記得我說過的話呢!

  她記得——卻不得不走啊!

  「爺!」玉簪叫了一聲,已淚流滿面,「是玉簪對不住爺……玉簪總是給爺添麻煩!這次真的走了——再也不會給爺添麻煩了,還請爺多擔待玉簪以前的錯……」

  「添麻煩?不想牽絆?你若早這麼想,就該早些躲得我遠遠的!從第一次在西苑見著我就該躲著,為什麼還要在街上救我一命?就算救了我性命,你也該守著奴婢的本分畏著我怕著我避著我,不該讓我照著你的面還要偷偷喜歡上我……如今爺要你留在身邊你倒要走了!說什麼不該牽絆我?這真不是個好藉口廠'捏起她的下巴,永琮看著她淚濛濛的眼。」太遲了,我沒有辦法放你走。」她在他的心裡早已生了根,甚至已經重要到可以左右他的命運。

  「玉簪也不想離開爺。可是,不能不走啊!」一朵淺笑綻放在唇邊,玉簪冰冷的唇輕碰著他的嘴角,「爺,你是玉簪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只要知道你過得好,玉簪就算不能陪在你身邊,也是好的。」

  猛地將她拉入懷中,永琮沈聲道:「要走——我和你一起走!」走!一個字出口,所有的煩惱都如煙散去,豁然開朗。

  「爺?」震驚,玉簪看著他臉上的笑,小心地問:「爺,你說什麼?」

  「你不是想要爺陪你回老家種田嗎?」

  她是想,可是……」爺怎麼能跟玉簪種田呢!爺是飛龍在天,是皇子,怎麼能呢?」

  「爺是龍,可是卻是一條被權勢、名利困死如擱在淺灘上的龍,而你,才是放我高飛的那個人!」

  「可是,「她的心好亂,「爺還有福晉啊!」

  「不要再提她!」永琮冷喝著,臉上的神情嚇了玉簪一跳,雖然爺平日不常提福晉,可也沒這樣的神情。

  「不要再說她!」永琮喘著氣,「她是屬於皇家屬於那個七阿哥的,而你則是那個普普通通的永琮的女人——我所要的所求的也只有你一個!」

  「爺?」玉簪輕喚著,還未開口,突聽外頭永璇的歎息:「七哥真是決定要走?」

  握住玉簪發抖的手,永琮面色未變,「你是知道七哥的,既然決定走,那就一定要走的!」

  永璇一歎:「七哥要走,我也不擋著,但怕七哥只有'死'路一條!」

  覺出玉簪的顫抖,永琮沉默片刻,淡淡地道:「若能得一世自由,死又何妨?!」

  ******

  木蘭圍場,即今河北省北部承德圍場縣。距避暑山莊400餘里,南連燕山群峰,北接蒙古壩上草原,層巒疊峰,林木蔥寵。,群獸棲息,是一個極好的天然獵場。

  蒙古吉必力滾達賴獻上的白□令乾隆驚喜異常。即令宮廷畫家義大利人郎士寧畫《瑞□圖》一幅,題六韻詩於上。又聞報圍場內有虎出沒,更為欣喜。遂親自督眾提虎。

  秋高氣爽,天高雲淡。茫茫草場,望不著邊際。浩浩蕩蕩的射獵隊伍,眾皇子身著緊身衣外罩坎肩騎著高頭大馬,後有隨從披弓架鷹,牽狗相隨,盛氣凌人,好不威風。御前參拜,三呼萬歲更是聲震四野,氣派驚人。乾隆捋鬚而笑,自侍從手中接過弓,搭上金箭,直射長空,以示圍獵開始。一時之間萬馬奔騰,聲勢浩蕩。

  永琮卻未上馬,顧盼許久,上前跪倒。低聲道:「兒臣去了,還請皇阿瑪保重。

  乾隆微微一怔,只道他仍為前日的訓斥不安。便上前親扶起身,「永琮,大好河山在你面前,你莫讓阿瑪失望。」一語雙關,語重心長。永琮沉默半晌,終於拜別上馬駛騁而去。

  「七阿哥果然是有皇上當年的風采。」身後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乾隆頷首,放聲大笑。

  在眾臣的隨聲附和聲中,數名侍衛悄悄離去,遠遠地跟在永琮身後……

  ******

  山中密林,已無法躍馬而行。永瓊跳下馬,撫著馬首聽它低嘶,不覺苦笑:「跟了我幾年,也該另找主人了。」一掌拍在馬臀上,駿馬長嘶一聲,飛奔而去。永琮回頭看看來路,嘴角牽扯出詭異的微笑,轉身奔入林中。

  過了片刻,傳來馬蹄聲和人言:「爺,看樣子是鑽進林子裡去了。

  「嗯。」點了下頭,永泰跳下馬。取下長劍鐵弓。」留兩個人在這兒看著,莫讓別人跟進來。高寂跟我來。

  「是,爺。」高寂跳下馬,凝視著他的背影,眼中流出複雜的神色。

  「老七,你別再逃了!現在你負了傷,連魯圖爾都不在身邊。若你乖乖現身,為兄饒你全屍。」永泰沉著臉,忽聽一聲輕笑,抬腳就追。穿過樹林,果在懸崖前看見已受傷的永琮。

  「六哥心腸還真是好,我還當六哥要把我碎屍萬段也好當作是讓虎吃了呢?!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一身的傷,怕皇阿瑪怎麼也不會信我是為虎所食吧?」

  「皇阿瑪信不信不要緊,反正你今天是不能生離此地。」永泰冷笑,揮手示意手下圍上去。

  看看逼近的高寂。永琮竟還有心情微笑,「玉簪告訴我你可能是一個姑娘家,我還不信。現在瞧見你看我六哥的神情,才真的信了三分。」

  高寂身子一震,目射寒光卻不再似最初的冷森。那頭永泰卻皺眉冷哼:「死到臨頭,還胡說八道!」

  永琮一笑,忽低聲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你要小心了……」

  高寂臉色一變,口中卻冷喝:「不要你管!」

  永琮避過迎面劈來的刀,還了幾招。身後卻又有一劍刺來,他一時間竟似慌了神,腳步一亂已被逼到崖邊。高寂目光一閃,搶逼上前,眼見一柄劍刺在他肩上,忽然一刀劈出,有意無意地磕在刺往他胸口的那劍上。緊接著她又一腳踹出,正中永瓊胸口,直把永琮端飛崖下。一瞬間,瞥見永琮略顯驚異的眼神,她忽然露出一抹笑。

  真是的,何必連那一聲拖得長長的"慘叫"都叫得如此充滿韻味呢……

  ******

  山風呼嘯著灌入耳中,鼓動著臉上的肌肉,永琮一歎,覺得自己還是昏迷不醒的好,至少不用這麼噁心得想吐……身子撞在網上,彈了下又落回網中。

  永琮一動不動地躺著,仍模糊地想著高寂的那一腳。本來還打算再挨上那麼一劍弄得更像回事呢?現在倒……

  身邊微微震動,永琮睜開眼看見一張滿是汗和淚,漲得通紅的小臉,不禁急著跳起身,卻牽動了一身的傷。而見他呼痛,玉簪更是緊張兮兮地跳起身,一個站不穩跌在永琮身上。」爺、爺,你沒事吧?」

  「如果你不哭,我會更好些。」永琮悶悶地回答,覺得玉簪真的是越來越愛哭。

  「我說七哥,你們要是親熱夠了,就快點下來。我可不想一會兒六哥的人來見著兩具屍體。」永璇涼涼地搭著腔。等兩人下來,便命人收好鋼絲網。

  「八爺!」玉簪臉一紅扭過頭去。

  卻讓永璇曬笑。」害什麼臊?七哥身上你哪兒沒見過……喲!好重的傷!」

  玉簪聞聲回頭,顧不得永璇一臉竊笑。只瞧著永琮身上的傷,「都是玉簪不好,讓爺受苦……」

  永琮一笑,擁她入懷,「傻瓜!這點傷算什麼……」他披上永璇遞過來的長袍,淡然道:「老八,這裡就拜託你了,九弟生性魯直,這件事你就不要告訴他了。」

  「我知道!」永璇一歎,看著玉簪先上了停在河邊的小船。他黯然道:「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見。」

  「有緣總會相見。」永琮遲疑片刻,「現在六哥得勢,你和老九要小心了。」

  「七哥放心,永璇雖無心政事,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六哥一時半刻還害不死我……只盼七哥心裡還有我們這些兄弟,常回來聚聚。」

  永琮一歎,回首河畔小舟"人生也是奇怪,機遇之巧妙,世事之難料常常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就像這小河,看似無奇,誰又想得到這小河通著大河,大河通著江,江連著海……但,不管我到了哪兒,永遠都是你的七哥,你永遠是我的好八弟!

  遙望輕舟隨水去,永璇長歎。環望兩岸青山,蒼翠滿目,卻只感寂落惆然……許久,終上馬絕塵而去。

  ******

  夜,無邊的黑暗。

  「你可瞧清了,那確實是他?」

  「衣服確實是。」

  「什麼意思?你是說——不可能!明明看到他跌下去的,怎麼可能不死呢?

  「怕只怕是金蟬脫殼之計吧?!

  「馬上派人去找!若一日不見著他的屍體,我一日不得安寧!

  對著那連背影都顯得憂心忡忡的人,她的唇邊溢出淺笑,「爺,不是我壞!而是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留我在你身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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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0:06:1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兩個月後,天津茶館。

  「老兄,你說的是真是假啊?咱大清國可還從沒給個未出生的娃娃封爵呢!這萬一生出來是個女娃娃,可不笑掉大牙啦?!」

  「你老兄什麼意思?當我是撒謊嗎?告訴你,我可是剛從北京回來的。這滿天津衛就再沒比我更清楚的了!」啜了口茶,男人斜著眼,一臉的不悅,「也不怪你沒見過世面。你可知這受封的是誰?那可是兩個月前於木蘭圍場不慎墜崖的七阿哥之子啊!這七阿哥你知道吧?點頭——那是知道啦!」再喝口茶,擺好了架勢,男人面露得色,「這位七阿哥那可是孝賢純皇后所出,最得皇上寵愛,甚至早已宮召立為當今太子,只待時機成熟便召告天下。誰知天妒英才……」

  「那個孩子,「怯生生的聲音,好似女子。

  男子正說到興頭上所以也不回頭,只不耐煩地道:「你急個什麼?我這還沒講到那兒呢!話說七阿哥英年早逝,皇上心痛欲絕。自光明正大匾後取下密詔,燒作灰燼,呼嗟哀歎,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有人輕笑,「說得好像你看著了似的。」

  「喝!這種事想也想得到了!就算皇上兒子多,死一兩個不打緊,反正還有兒子送終嗎!可那人心總是肉長的,哪個老子不疼兒女呢?再說皇上這頭正悲傷,忽有人奏稟皇上,說那七阿哥的福晉已懷有四個多月的身孕。皇上又悲又喜,當下便追封七阿哥為親王,又賜那未出生的娃兒為貝子。」

  「年紀輕輕的守了寡又懷了娃娃,日子怕不好過了。」

  「可不是,我遠遠地瞧了眼,那福晉模樣可生得好!」……

  「爺!」小角落裡有個聲音輕輕顫抖著,有女子低聲問:「你真的不後悔?」

  「你問了好多次。」男人溫然而笑,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爺懶得回答,不如等著魯圖爾他們回來,你問他們好了。」

  「可是……那是爺的骨肉啊!」

  蹙起眉,男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不會改變什麼。」

  是嗎?女子垂下頭,不再言語。沉默中,聽見那人又在講:「皇帝老爺的壽辰那才是氣派……從北京西郊的暢春園輕西直門一直到皇宮,少說也搭廠五十段龍棚,那個戲唱得……」

  「爺,為我這樣平凡的女子,真的值嗎?」

  男人一歎,忽問:「你可知有一種花叫做'玉簪'?」

  「呀!」女子轉目相望,不知其意。

  男人一歎,低吟:「素娥夜舞水晶城,惺忪釵朵瓊瑤刻。一枝墮地作名花,洗盡人間脂粉色。」

  「爺,這是說我嗎?」頰艷如熟透的石榴,女子抬頭看著那抹溫暖的笑,一時竟癡了。

  街上,黃昏的餘光映著停馬街角的人——

  「大人,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好像是個熟人……」高寂淡淡地應著,面無表情的呆板面孔也彷彿流出一絲微笑。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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