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扶華]重生攻略手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1
發表於 2018-3-6 09:42:50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西爾維婭篇(下)

  清海的善清散仙名氣很大,為人卻很是低調,或者說他一身都痴迷於修行,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在乎。他未曾建立宗門,只是開辟了一個洞府,收了七位親傳弟子,還有十幾位記名弟子。

  曦原本對這一門清海修士並不十分了解,可她想想那個傻得天真的妖,不知怎麼的,就去了清海。總得親自去查查對方說的是真是假,曦這般想著。

  而且她如今把仇人都殺盡了,恰是無聊的時候, 找些事情做也無不可。

  善清散仙的仙人洞府在清海之東,一座仙島之上。這仙島就是善清散仙用法術所造,因此名字也就叫做善清島。這座仙島終年隱藏在海上迷霧之中,尋常人無法發現,便是修士,因著島外的結界,也難得找到進入之機。

  曦並不尋機突破島上迷障,而是在清海中引出一只海怪,來到仙島附近。這個距離其實離仙島並不是很近,就算弄出些動靜, 也不能驚動附近的島上修士。

  但她自然不是隨意找的時間和地點,這個時機是在她暗中觀察了許多日子後才確定下來的。善清散修的二弟子昆修會在稍後的時間裡路過,這昆修風流成性,最愛玩弄女修,得到別人的戀慕後便棄若敝履,如此樂此不彼。這種人,對曦來說最是好玩弄。

  接下去的一切,順理成章,昆修回島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弱質纖纖的美貌女修在附近擊殺海怪,雖然贏了,卻身受重傷,無法離開這漫漫清海,於是昆修見獵心喜,裝出一副君子模樣上前將女修救了起來,帶回到島上洞府中休養。

  自稱曦的女修一副清冷模樣,宛如天上冰雪,對待昆修不假辭色,可她越是如此,昆修就越是迷戀,對她越發殷勤。昆修將曦帶進島上,自然是不想讓幾位師兄弟看見的,可是曦怎會讓他如願,幾次故意的制造時機,島上該見過她的人都見過了。

  曦是魔修,但又與一般魔修不甚相同,如今許多魔修都是人類修魔,而曦本身就擁有魔族血脈,她是人族與魔族的混血之子,因此她才會有一雙綠眸。也因為她身體裡一半的魔血,她天生就懂得如何挑起紛爭和矛盾,激發出人內心的陰暗,並且十分喜愛看著那些心懷惡念的人被自己的惡念折磨。

  在島上住了不過半月,曦就弄清楚了這幾個善清散仙的弟子究竟是些什麼樣的性子。大弟子能力平庸嫉妒心強,二弟子風流愚蠢,三弟子惡毒陰狠,四弟子狡詐奸猾,五弟子自大貪心,六弟子懦弱無能,至於最小的七弟子就是曦認識的那位蘭道友。

  這善清散仙,實在是個沒眼光的人,瞧瞧這收的徒弟都是些什麼樣的,也不知他是怎麼教出來這一門的蠢貨。包括最小那個弟子。被這群蠢貨欺負成那樣,不是蠢貨是什麼。

  曦在島上結識了五弟子琚賀,六弟子升東,她對待琚賀比對待‘救’了自己的昆修更加熱切,時常應邀過去談論道法。

  這個人選曦也並不是隨意選出,五弟子琚賀,和二弟子昆修早有嫌隙,這兩個人一個自詡風流,看上的人就決不允許他人來搶,一個自大狂妄,根本不知退讓,如此一來,曦的態度就讓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發濃重。

  至於最懦弱的六弟子升東,曦之所以對他也另眼相待,當然是因為發現這個散仙親傳弟子,竟然已經墮入魔修,這可有趣了,一個魔修蟄伏在這清海中,還任由師兄們打罵呵斥,呵,若是他不恨,又怎會墮入魔修?

  既然成了魔修,那就表示他心中惡念已生,接下來缺少的不過是一個爆發的契機。在曦看來,這清海一門就如同一個搖搖欲墜的大船,破洞百出,只要再一個大浪打來,整艘船都會沉下水中。

  有趣,十分有趣。

  除了觀賞這幾位師兄弟之間明爭暗鬥,適時添柴加火好讓他們的矛盾激化,曦還打聽了不少關於蘭的事。

  這位善清散仙的最小弟子,在他幾位師兄的描述中,都是‘不尊師兄、目下無人、高傲跋扈、仗勢欺人’。好笑的是,在島中伺候的人口中,七弟子蘭卻是島上弟子中最和善好說話的一個。

  雖然時常冷著一張臉,看上去陰沉沉的,但是比起笑呵呵的師兄,他不會隨意處罰島上的小弟子,也不會欺壓他人,除了孤僻陰沉些,並不惹人討厭,而且他還是善清散仙最喜愛的一位弟子,人人都覺得他會成為下一位善清島的洞主,可誰知善清散仙突然逝世,而他的幾位師兄聯手欲除他而後快。

  “當時蘭師兄在送走洞主的儀式上被那幾位合伙伏擊,猝不及防下受了重傷,但是他能力遠超幾個師兄,所以最後還是逃走了,那之後島上那幾個就一直在外傳播謠言,說蘭師兄弒師叛逃,如今青海附近的宗門洞府都已經知曉……真是可惡,也不知曉蘭師兄現在如何了,真希望他沒事。”

  說這番話的小童臉上一副憤憤神情,見到身前的美麗女修靜靜傾聽的樣子,他又忍不住紅了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讓您聽我抱怨這些,真是對不起,我實在是太氣憤了,島上其他人懼怕那幾個,都不願說他們丁點壞話,沒人幫蘭師兄,我這話也不能說給他們聽。”

  “無妨,聽你這麼說,我倒是對你口中那位蘭師兄有些好奇了。”曦如此一說,小童立刻就被鼓勵了,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關於蘭師兄的事情。

  “我幾年前初初來這裡的時候,因為得罪了岱株三師兄,險些被打死,是蘭師兄遇到將我救下的,原本他這裡並不要小童伺候,可後來他知曉我經常被人欺負,便讓我隔幾日過來打掃一下庭院,如此一來其他的侍從也不會欺負我了。”

  “還有,蘭師兄可厲害了!善清洞主每每考校弟子,都是只有蘭師兄能讓洞主滿意,洞主經常誇蘭師兄是明淨澈然,說蘭師兄不論悟性靈性還是天分勤奮都要勝過其他弟子百倍!”

  小童還在不停的數著蘭師兄的好,曦聽著卻是在心底嘆息一聲。善清散仙可能是個厲害的人,但也實在很是單純,可能因為到了他那般修為根本就不必去在意弟子們的小心思,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平時的偏愛誇獎給最疼愛的小弟子引來了多少仇恨嫉妒。

  而那個蘭……不說也罷,曦覺得那麼好騙的妖世上也是少有,若不是他這些年都在島上,極少出去,又身懷那麼高的修為,肯定早就被人騙殺了。

  聽了一肚子的‘蘭師兄’如何如何,曦慢慢往自己的暫居之處走。她若是想知道什麼事,不必問,只需要稍加引導,自然對方就不知不覺說出她想知道的,就算事後回想,那些人也會覺得是他們自己想說,而她不過是個最好的傾聽者罷了。

  曦想著,那個蘭所說的事情應當沒錯了,既然這樣,看他又幫了她一次的份上,她就送他一個小禮物好了。

  於是沒過多久,身處羅剎互市的蘭,就聽說了自己師門發生的兩件事,一是二師兄昆修與五師兄琚賀因為爭奪一個女修,大打出手,結果最後兩敗俱傷,一個修為全失不能再修行,一個變成廢人神智不清了。

  二是他六師兄升東墮入魔修,叛逃師門,並且離開之前還打傷幾位師兄,搶走了師門的鎮守靈器窺天寶印。如今清海一門陷入內亂,元氣大傷,想是無法輕易恢復從前鼎盛,只能淪入沒落了。

  這樣一來,清海一門再也沒有時間來追查蘭的蹤跡。

  蘭知曉這個消息時,心中有些奇怪的想法,但隨即他又將那異想天開的想法壓下。怎麼可能是她呢,她明明只是利用他罷了,怎麼會特地去清海找他,還做了那些事。

  有著一身陰沉冷漠的氣息,雖然行走在魔修眾多的羅剎互市裡,渾身裹在黑袍裡的蘭也絲毫不引人注意。

  羅剎互市在昆侖以西,在人族和魔族的交接,再往深處走,就到了魔族的地盤,大量魔修盤踞在那裡,更深處的地宮裡則住著魔族。就算在這互市裡,偶爾也能看到一個瞳色異常的魔族。這裡不僅有魔族人族,還有妖族鬼族靈族巫族甚至仙族,魚龍混雜,不管街上走動的是什麼人,都無法引起他人注意。

  因為魚龍混雜,這裡發生的各種‘意外’也就格外多,各條陰暗小巷中都彌漫著屍體和血的臭味。

  蘭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而他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追尋著那個‘綠眼魔修’的事跡而來。他已經知曉曦就是綠眼魔修,可是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本不該去在意這個,可是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忘懷,於是他順著心聲來了。

  總得再見她一面,蘭這樣想。當初在那山洞,他答應過等做完自己的事情,就會來尋她,然後為她完成一件事,當做報答。雖然她欺騙了自己,但確實也幫助了自己,既然這樣,他就不能言而無信。

  等這一件事做完,就徹底兩清,她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繼續糾纏。蘭來了這裡,可一直沒能找到曦的蹤跡。

  關於綠眼魔修的事,蘭一路打聽,聽到的都是她如何殘忍暴虐,殺死了多少凡人男子,或者修士和魔修,但是無人知道她為什麼要殺那些人,甚至很多將她殘暴事跡描述的繪聲繪色的人,都根本不知道他們口中的綠眼魔修其實是個女子。

  蘭並不失望,向著羅剎互市一直深入。聽說綠眼魔修來自更遠的地方,他想去找找更多的消息。

  也許是因為他的執著,也許是因為他友人送的一塊護符讓他運氣好轉,蘭無意間得知了一些關於綠眼魔修更久之前的事,聽說她來自於越淵之下的一座小城。所以他去了那座小城。

  結果到了那裡,蘭看到的是一片荒蕪,那裡早就沒有人煙,曾經的精美建築殘破的佇立在那,漫漫的黃沙將這座小城的一半掩埋。

  城中已經沒有了一個人,蘭行走在這座空空的城中,發現路旁的柱子上吊著一具具的屍體,粗粗一數就有幾十具,俱都變成了骨架。

  而當他來到一個大院子裡的時候,他發現院中竟有無數墓碑,大大小小的墓碑參差林立,墓碑上並沒有名字,但是那些墓碑周圍種著紫黑色的魔羅花。

  這些魔羅花沒有葉子,扎根在荒涼的地面,妖冶的開放著,在這死寂的空城中顯得無比詭異。

  蘭繞著這些墓碑走了一圈,在偏僻的角落發現了一個還沒掩埋起來的墓碑。那個墓是空的,只有那一個墓是空的。

  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思,蘭在這裡住了幾日。當他准備離開這裡,再次啟程去追尋那個人的足跡時,他在那片盛開摩羅花的墓碑林中,意外的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撫摸著那些冰冷的墓碑,低聲與它們說著些什麼,聲音無比溫柔。當她察覺到他的到來,扭過頭來看到他時,蘭真切的在她眼中看到了詫異。

  然後聽到她笑著說了句:“你還真是每次都出現在我完全沒料到的時候。”

  “你怎麼會在這裡?總不是來找我的吧。”曦微笑著。

  蘭注視著她沒有掩飾的綠眸和稍顯陌生的臉,說:“不是,是來報恩。我那時候說過,等我做完自己的事,會報答你,所以你可以要求我為你做一件事。”

  曦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再次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很快收斂,扶著額頭愉悅的笑出聲來,“你這人還真是……能讓我接二連三詫異的人可不多啊。哦不,只有你做到了。”

  她說著朝蘭走過來,“就算我欺騙了你,你還是要報答我?”

  蘭沒什麼表情,一臉冷漠的點頭。曦走到他身前,忽然靠近,用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睛裡。

  蘭沒看她,扭過了頭去看那些墓碑。曦放開手,輕笑了一聲。“真的這麼喜歡我?喜歡到不惜跑到這種地方來找我?想得知這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知道我來自於這裡的人,可真是太少太少了。”

  “這些墓碑裡面,埋的是什麼人?”蘭忽然問。

  曦順著他的目光去看那些墓碑,語氣裡依舊帶著笑,“這很顯然是我的秘密,你覺得我會這麼隨便的告訴你?”

  蘭又不說話了。曦笑笑往前走,蘭便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來到那個角落裡空著的墓碑前,跳到墓碑上坐下。

  “這個墓碑是給我自己准備的,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想埋在這裡。你要我提一個要求,那我就把這件事拜托給你了。當我死去,就替我收屍,將我埋在這裡。”

  “所為交換,我可以為你解答一下疑惑。”曦張開手,指向那些密密麻麻的墓碑,“那些墓碑裡埋著的,都是我的親人。”

  “蘭,你知道這座城中,從前有多少黑樓嗎?嗯,或者我該問你,你知道黑樓是什麼嗎?”曦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解釋道:“就是販賣人的樓。很多孩子從小被賣進這裡,有些是親人賣進來的,有些是被拐來的,在這裡,那些孩子們要分成幾等,有些當做爐鼎培養,賣給那些修士們進補,有些作為材料,賣給那些鬼修邪修打造符器,有些則作為食物,賣給魔修魔族們進食,還有各種各樣的用處。”

  “我作為人族和魔族混血,和妹妹一起被賣來這裡。在這裡我認識了很多姐妹,我還記得有一個大姐姐,她很照顧我們。後來,她被一個修士活生生吸干而死,而那個修士,是碧海宗的一位長老,德高望重,誰會想到他暗地裡竟然這般不堪呢?”

  “這個大姐姐死了,還有很多的姐姐,她們照顧我們這些年紀更小的,然後一個個赴死,之後死的人越來越多,又有越來越多的人被賣進這裡,後來輪到了我和妹妹。我的妹妹死了,但我的運氣很好,我被一個魔修看中去當僕役,我給她當試煉品,雖然很痛苦,但到底還是活了下來。”

  聽到這裡,蘭皺起了眉,看著曦的目光愣愣的,“你……”

  曦臉上並無其他表情,甚至朝他笑了笑,“然後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殺死了那個魔修,得到了她的一切,包括修為。再然後,我回來了這裡,給這裡的所有姐妹們做了墓碑。”

  “我花了五年,才在姐妹們的配合下,讓這裡變成了一座空城。曾經迫害過我們的人,我將他們一個個掛在了高高的柱子上,至於那些孩子,願意走的就走了,不願意走的,都睡在了這裡,而那些我還記得名姓的,曾經害死過我那些姐妹們的人,都已經被我盡數殺死。”

  “啊——這真是一場長久的復仇啊,好在我總算是終結了姐妹們的仇恨。”曦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忽然往後一仰,落進了那個空蕩的墓坑裡。

  她自言自語,“我這一輩子都在為大家復仇,結果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去做什麼,說不定就在這裡和大家一起長眠,也很不錯。”

  她閉上眼睛,將手放在胸前,很安詳的准備一睡不起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曦感覺自己被人從那裡抱了起來。她睜開眼,看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墓碑們,先朝它們招招手,然後才看向那張俊美緊繃的臉,好笑的問他,“你要帶我去哪?”

  “你想去夢澤嗎?”蘭看著前方問。

  “夢澤?傳說中的妖怪所居之處?不是說非妖族不好輕易進去嗎?你這樣帶我去,真的沒關系?”

  “沒關系。”

  “那我還真的挺有興趣的。”曦笑眯眯的摸著下巴,被人抱著也沒掙扎,反倒十分舒適的眯起了眼睛。

  他們走出了那座城,蘭忽然又開口了,他說:“那個要求,我答應你。等你死了,我會親手將你送到這裡埋葬。但現在不行。”

  “那就多謝你了,你可真是個好妖,我都感覺自己好像要喜歡上你了。”

  “……”

  “唉,蘭道友莫激動,你可抱得穩一點,摔了我我可是要記仇的。”

  “……我想問你一件事,我師門近日發生的事,是否與你有關?”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

  “好吧,是我。”

  “……”

  “我承認了,也不見你高興,也不見你惱怒,你這人也是有趣,看來我之後不會無聊了~哦,對了,我的名字其實不叫曦,而是叫西爾維婭,是我的魔族母親給我取的,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不過作為我的本名,我就姑且告知你了。”

  “……西爾維婭。”

  “哈哈哈~臉紅什麼,你臉紅的這樣,都燙手了~”

  【西爾維婭篇•完】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2
發表於 2018-3-6 09:43:02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應嫻篇(上)

  卿覺得自己最近有些倒霉, 簡直是諸事不順。

  出個門去茶樓喝茶聽曲兒遇上兩妖打架,倒霉催的被牽連進去,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還沒要到賠償;聽說夢澤花林培育出了千年難得一見的靈花前去觀賞,結果剛到地方就被告知靈花謝了;最喜愛的一個占蔔用具被自己不小心給弄壞了;還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夜潮汐,洞府都給浸掉了一半,只能暫時搬到好友爾空置的洞府暫住;還有,他被人退婚了。

  作為善蔔的紅狐一族,又是紅主一支後裔,即使他這支就剩他一人,在夢澤之內也很有幾分臉面。在他幼年爹娘還在時,他與白狐一族的楚綾訂下了婚契,那時候他與楚綾都還小,被訂婚之後這麼多年,兩個人關系一直不好不壞,也沒什麼來往。

  誰知道, 楚綾那姑娘忽然找上門來,劈頭蓋臉扔下了一堆話,最後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要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我們的婚契就不作數了,就這樣!”

  她風風火火說完就走,留下卿一個人懵在原地,他剛才午睡起來,一個呵欠還沒打完呢。等他慢騰騰從白玉做的榻上爬起來,抵著額頭冷靜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他被未婚妻當面退婚了。

  嘖。諸事不順。卿摸著下巴回想了一下剛才楚綾那小姑娘是怎麼說的。

  “雖然我們是從小定的婚,但是我覺得你這個人風流多情,嫁給你一定會很累。”——這個,他風流多情?真是冤枉好人,他不過就是長著一雙桃花眼又愛笑了點,可從來沒有沾花惹草過,更沒采了花去騙姑娘呀,哪裡來的風流,又哪裡來的多情。

  “還有,我不想嫁給一個長得比我好看百倍的男人,對著你這張臉我都覺得日子過不下去。”——長得好看也是他的錯?紅狐都長得好看,男子尤其如此,他不過是超過了大家一點而已。好吧,他就是長得美,美難道也有錯?講講道理啊。

  “我出夢澤游歷的時候遇到了我真正喜歡的人,郭郎他溫文爾雅還飽讀詩書,我這輩子非他不嫁,至於你,不要阻礙我!”——完全不想阻礙她,更想阻礙她的估計是她家族裡的爹娘兄長們,畢竟聽她這麼說,她喜歡的似乎是一個人類。

  啊,竟然喜歡人類男子,人類男子哪裡比得過他,不是他自誇,論容貌論學識論家世論性格,就沒有哪個人類男子比得過他的,楚綾那小姑娘莫不是腦殼壞了?

  卿又想,她大概是因為看多了從人界流傳來的狐妖和書生話本子。最近也不知從哪裡吹來的一股歪風,人間那些東西被帶進夢澤,還挺多妖喜歡的。

  像楚綾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妖怪,看幾本人類的志怪閑書,就開始向往著和人類談戀愛。等著看吧,最後肯定不用她家裡人出手,她自己就得先受不了。

  卿又懶洋洋的躺回了榻上,支著腦袋玩起自己隨身戴著的那塊玉石。說起來他那位好友花也喜歡人類,喜歡的要命,甚至還帶到他老祖宗紅主那裡去共命。不過花那家伙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做什麼都不讓人驚訝。

  還有一位友人未喜歡的,雖然從前是人類,但現在已經是鬼族了,這倒是沒什麼。

  奇也怪哉,如今怎麼大家都往人間尋覓愛侶?莫非這種不是同族的感覺別有一番風味?

  卿想著想著,忽然手裡一個沒拿穩,他最喜歡的那塊玉摔倒地上,磕碎了。

  卿:“……”果然流年不利。

  可惜善蔔的紅狐無法給自己蔔卦,否則他一定得給自己蔔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犯了哪方大神。不過,不用蔔,光從最近的運氣看,他都知道自己肯定有問題。

  “啾啾啾~”一只白色的小鳥兒忽然從洞府外飛了進來,恰恰落在卿面前。

  “咦,易的靈鳥?莫非他找我有什麼事?總不是也讓我給算姻緣吧。”卿支起身自言自語,赤裸的雙足踩上玉屐,隨意一撩凌亂的黑發,籠著大袖子打著呵欠跟著靈鳥往洞府外走。

  來到洞府之外,卿見到天空的雲朵落下,現出一頭白鹿,白鹿滿身清氣,腳踏雲彩,一看就知道是從重明山林來的。雪白的小鳥停在鹿角上,啄了啄鹿角上掛著的一個瓶子和信箋。

  瓶身光滑,帶著些天然的紋路,卿取下瓶子聞了聞,有些失望的嘆氣,“唉,怎麼不是酒呢,上次送來那批酒都喝完了。”嘆完他才打開那封信箋看起來。

  信箋帶著點淡綠色,一打開就有竹香撲面而來,裡面還夾著兩片紋路銀色的竹葉。信箋上一開始就問候了他,遣詞用句十分的一本正經,一看就知道是易寫的東西。他那人就是這樣一個正經到有點無趣的家伙。

  問候之後,易略有擔憂的表示他夜觀星像,察覺到他這位友人近來可能會不太如意,所以特地送來慰問,順便給他帶了一壇除晦水,說可以祛除晦氣,讓他稍稍好過一些。

  卿拿著信想,幾個友人之中,只有易最是靠譜,雖然整日待在那重明山林中,但是只要他們有個什麼,易就一定會送來慰問並且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哪裡像其他那幾個沒心沒肺的,有時候卿都不知道他們這群人是怎麼攪合在一起成為好友的。

  “送點什麼回禮好……”卿拿著除晦水走回洞府,翻出來幾根紅繩,“這紅繩是在月小仙那拿來的,雖說他學藝不精,但好歹也該有點用處,干脆就送給易算了。”

  他把幾根紅繩一裹,又洋洋灑灑寫了封感謝信,綁在鹿角上讓它們回去交差了。

  目送白鹿離開,卿回到洞府喝了除晦水,果然之後幾日一切如常,再沒發生過什麼意外。

  可惜沒過多久,他又開始倒霉了。他這種紅狐天生靈性,修行比較容易,按理說他這會兒就該平平順順的,雷劫起碼得等到一百年後,可是誰知道怎麼一回事,他的雷劫忽然提前到了。

  “難不成是我平日給人蔔算太多,泄露天機遭報應了?”卿搖頭嘆氣,看看這個屬於好友爾的洞府,再想想自己那個還被夜潮汐浸著的洞府。這萬一雷打下來,不管打哪一座洞府他都心疼啊,之後還得重修洞府,忒的麻煩。

  不如去什麼地方躲躲?

  一般遇上這種事,許多妖都會去人間,選一戶人家庇佑那家人,同時也借他們的人氣壓制一下劫雷。普通凡人,天雷根本就不會傷到他們,如果他們妖是被主人家允許進入家裡的,就能稍稍借一借人氣。

  像他們這種妖,要是每個准備,那劫雷可不怎麼講究,怎麼開心怎麼來。

  當然最倒霉的還不是妖族,魔族鬼族比他們妖族還要更倒霉些,那劫雷就往腦袋瓜上劈,非把人劈的像只烤豬不可。

  既然決定下來,卿也就不再拖延,在洞府門口留了書,然後離開夢澤去往人界。人界繁華,卿一時間沒決定好去哪裡,事情就是這麼巧合,就在他考慮去哪裡的時候,他發現了同樣是從夢澤出來的楚綾。

  這位前未婚妻神神秘秘,一看就是偷溜出來的。莫不是要和她那個人類男子愛人私奔去?卿來了興趣,干脆掩去身形,背著手跟在楚綾後面,想去順便見識見識那據說比他還優秀的人類男子。

  跟著楚綾,卿來到一座院落之中。他坐在樹杈上,看著那個平時在夢澤一點就炸的楚綾小姑娘變得柔情似水,和一個勉強能稱作俊俏的人類男子抱在了一起,互相之間‘郭郎’‘綾兒’的喊個不停。

  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袖中手臂,果然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他牙疼似得嘶了一聲,感覺十分受不了這兩人的膩歪勁。

  難不成這世間男女都會這麼膩在一起?換做他,他可受不了。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慶幸楚綾和自己解了婚約,不然他只要想想自己和楚綾如此這般,就忍不住覺得痛苦萬分,腸子都要打結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他理解不能啊,看看這兩個,黏在一起你喂我我喂你,一個果子都能吃那麼久,到底有什麼意思?卿看了一日,只覺得自己大約是閑的沒事做,竟然在這裡浪費時間。

  卿不太想理會這對小鴛鴦,干脆化作普通男子,去了凡人的酒樓裡喝酒去了。

  過了三日,卿想著離開這裡,去找一戶看得順眼的人家避劫,誰知就在這時候,他見到了那位‘郭郎’,就是和楚綾親親我我那位,和另一位戴著冪籬的姑娘站在一棵梨花樹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卿本不想管,可眼睛一轉,還是隱去身形,來到兩人附近。他就站在那位戴著冪籬的姑娘身後不遠處,正看得見那位‘郭郎’一臉的憂傷自責,對身前的女子說:“嫻兒,表哥對不起你,表哥有心上人了,所以不能娶你。”

  卿抱著胸靠在樹干上,聽了這話有些明白了,哦,表哥表妹,凡人最愛搞這些表親婚約了。正想著,他聽見那個姑娘開口了。

  “表哥不必如此,婚約不過是兒時爹娘的玩笑,況且我這身子,還是不拖累表哥的好,我也無心嫁人,如今表哥覓得鐘愛之人,我實在為表哥高興。”這聲音平淡如水,論說也算不得如何動聽,可一聽見這聲音,卿就覺得自己腦子裡好似被人錘了一拳,整個人都忍不住一激靈,不由自主的站直了。

  他這裡只能看見那姑娘一個背影,卿抬頭看看,最後一個縱身躍到了兩人旁邊那棵梨花樹上。

  樹枝承受了他的重量,微微往下一落,抖落了幾片花瓣,恰好在這時,吹了一陣風,枝頭上的梨花忽然紛紛落下。

  樹下的那個姑娘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向梨花樹。

  那一剎那,卿看到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

  那個姑娘仰起頭,冪籬輕紗被風吹的飛揚起來,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映著一樹的雪白梨花,映著梨樹上卿的身影。

  卿用了法術,一般凡人並不能看見他。可是不知為何,即使知曉這姑娘看不見自己,他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還是不自覺一陣緊張。

  那姑娘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卿聽到她對那姓郭的說:“表哥,我今日出來許久了,這便先告辭了。”

  兩人又略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有兩個侍女帶著一頂小轎過來,請那姑娘上了轎。

  卿站在梨花樹上捂住自己亂跳個不停的心髒,有片刻怔愣,他想,這是怎麼一回事?就是雷劫打在身上他也沒有這種仿佛要燃燒起來的感覺,只是被那姑娘看了一眼而已。

  卿嘖了一聲,追著那頂小轎去了。避劫什麼的,他覺得那姑娘家就很合適嘛。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3
發表於 2018-3-6 09:43:15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應嫻篇(中)

  卿一路跟著轎子到了城南一個府邸,見那‘應府’二字,他心道,這姑娘原來姓應。看這府邸雖然算不得富麗堂皇,但也是雅致秀美,可見此間主人家資頗豐。

  他打量一陣,開了眼去觀這府中氣運,這一看就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氣運連綿,應當是大吉之像,可偏生這金燦燦的氣運之河中,有一股黑氣正在連綿,若是照此下去,可能過不了多久,這應府就要敗落。

  卿再將目光看向從轎中下來的姑娘,開了眼之後再去看那姑娘,他不由驚異地咦了一聲。

  這姑娘身上,怎的,竟然籠罩了一層佛光?!卿摸了一下自個腦袋,心道,這若是個男子,估計就是遁入空門的命了。便不是男子,這姑娘也應當有一顆虔誠的佛心。其實這對卿來說是件好事,畢竟雷劫對於這種佛光一向親善,他若能借借勢,雷劫想必還能被削弱一層。

  可他想到這姑娘可能一心向佛清心寡欲,怎麼心裡就覺得那麼愁的慌呢?

  眼見著人家姑娘進了一棟小樓,卿也顧不得再想,像個登徒浪子一般尾隨了上去。要進姑娘家的繡樓,卿站在門口念叨了句:“勿怪勿怪。”然後一臉自然地抬腳走進去。

  這繡樓也與一般姑娘家的閨房不太一樣,誰家姑娘的繡樓會裡做那麼大一個佛堂的。

  卿背著手,仗著別人看不見,悠悠的跟在那位姑娘身後,一起走過了養著金魚烏龜和蓮花的天井,徑直進了佛堂。

  “你們先下去吧。”姑娘讓丫鬟下去了,自己跪坐在了蒲團之上,從腕上拿下一串佛珠,輕輕盤起來。

  卿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見她挺直著背,望著桌案上的佛像,便繞到她身前,正好站在了她和那佛像之間。卿蹲下來,湊近了那姑娘的臉,稀罕的看了一遍。

  這姑娘長得也不是很好看啊,怎麼的他就像生了怪病一般,心口咚咚跳個不停?事有古怪,他得在這姑娘身邊待著觀察一段時間才行。卿這般想著,心安理得的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人家應姑娘念佛,他就坐在人家對面假裝人家是在對他說話;應姑娘吃飯,他就笑眯眯的坐在對面看著人家吃。時不時還趁人家不注意,偷吃幾塊,然後點評:“這香酥雞實在名不副實,我們夢澤有一家青狐開的燒雞店,裡面的雞肉做的那真是一絕,皮酥肉嫩香氣四溢,咬下去一口,油脂滿口,香而不膩,嘖嘖。”

  “還有這筒骨山藥枸杞湯,火候不對,筒骨的滋味都沒能完全熬制出來,夢澤裡那家五百年老字號湯店裡,每一種湯都比這好喝百倍,用的綿山地火熬制,骨頭都快被熬化了,小小一碗湯裡都是精華,熬出來之後色如清水,入口才能嘗到那醇厚口感。”

  卿滔滔不絕的說著,看到對面的應姑娘仿佛食不下咽一般,放下了碗。她垂著眼睛嘆息了一聲,不再動筷子了。

  卿也跟著唉聲嘆氣,很是理解的說:“身體不好,胃口確實不好,不過飯食要好好吃,不然對身體就更不好了。”

  卿也不知道自己那擔憂哪裡來的,看到這應姑娘蒼白的臉色,心裡就疼的慌。在這住了兩天,卿就知道這名叫應嫻的姑娘,身體十分不好,一年裡大半時間臥病在床,這會兒算是一年之中難得身體好的時候了。

  見到應嫻喝藥,那麼大碗苦藥眉都不皺的喝下去,卿就憐惜的不得了,恨不得現身好好呵護一番。總算他還沒完全失去理智,知道自己貿然出現只能嚇著人家姑娘,終究還是忍住了,就在旁邊捂著心口滿眼憐惜的看人家喝藥。

  晚上應嫻坐在床上看書,她和前兩天一樣讓侍女下去了,不讓她們睡在腳踏上守夜。卿也就不客氣的往那一坐,探頭去看應嫻手裡的書。

  “嘖,這書的字忒小,你也看得清麼。”他說完,隨手一個響指,那小幾上放著的燭火就亮了很多。

  正在看書的應嫻看了一眼那忽然變亮許多的燭火,似在奇怪,不過很快她就繼續看書去了,仿佛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應嫻喝過的茶隨手放在桌邊,卿瞧她一眼,見她沒注意這邊,端起茶盞就喝了一口。

  他覺得自己從未喝過這麼甜的茶,忍不住疑惑的咕噥出聲:“這茶放了什麼,怎麼這麼甜絲絲的?”

  過一會兒,應嫻起身去續了一杯茶放在原地,但是沒有再喝一口。這茶是苦茶,根本不是甜的,她心裡這麼想著,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卿覺得這姑娘真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就這麼躺在榻上睡著了,窗戶也不關,薄被也不蓋。他先輕手輕腳的關上了窗戶,再拿了薄被給應嫻蓋在身上。

  “凡人真是太脆弱了。”卿坐在榻尾,盤算起一件事。凡人的大夫對應嫻的病沒辦法,說不定妖怪有辦法呢?

  “可惜我對醫道不通,待我想想能問問什麼人。”卿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去信問一問好友易。就算他沒辦法治病,弄些強身健體的靈水什麼的,應當也是沒問題的。

  卿憑空幻化出一張白紙,凝神在上面寫了一封信,然後他朝那白紙吹氣,原本薄薄的一張白紙就變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紅色小狐狸。

  卿推開了一點窗子的縫隙,對那小狐狸說:“去吧。”

  小小一只的紅狐狸就從窗戶裡跑出去了。卿扭頭看看榻上睡著的應嫻,說:“但願他對你的病有辦法。”

  應嫻的日子過得無聊,每日裡幾乎都待在這繡樓裡,最多下去花園裡走走,再不然就去見見父親,出門的時候極少。卿每日跟在她身後轉來轉去,最是怕無聊的家伙這回竟然也不覺得無趣,便是盯著人家的背影都能看上一天。

  他是日日擔心這應嫻的身體,差點都忘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等他終於想起來這茬,天劫都到頭上了。

  轟隆的雷聲砸下來,窗外被照的一片明亮。卿從腳踏上站起來,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又扭頭去看床上看書的應嫻,苦笑道:“這可真是美色誤人,連自己是來做什麼的都給忘記了。”

  他這輩子就沒這樣昏頭過,要不怎麼說溫柔鄉是英雄塚呢,就是再厲害再聰明的人,遇到心儀之人都得變成個傻子。

  原本他是准備接觸一下應嫻那個爹,然後承諾為他解決應府的劫難,以求一借人氣,可現在呢,雷都快打到頭頂上來了,肯定是來不及了,這回看來是只能硬扛。

  卿聽著外面越來越響的雷聲頭皮發麻,隨即來到床前傾身飛快的親了應嫻的臉頰一下,道:“我要去被雷劈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親你一下當了個心願,莫怪我,我是正經妖怪,可不是個登徒浪子,你可千萬等我回來。”

  他說完,不舍的咂咂嘴,又往應嫻腦袋上摸了一把,然後化作一縷青煙飄到了屋外。

  等他離開,一臉平靜看書的應嫻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放下了書,下床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往外看去。

  外面並沒有下雨,可是雷聲大振,電光一瞬間把夜空照的如同白晝。應嫻看著那雷忽然往城外的方向移動,眼裡露出一層淺淺的憂慮。

  雷聲響了一夜,許多人沒睡好。應府的丫鬟和往日一樣走進自家小姐房中的時候,見她坐在床邊,盤著手裡的佛珠,臉色不太好。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奴婢叫人去請仁心堂的李老大夫過來瞧瞧?”

  應嫻搖搖頭,站起身來,“你去備轎,再讓人告知父親一聲,我要去城外的洞雲寺。”

  丫鬟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什麼要去那個香火並不鼎盛的小寺,往常不都是去羅雲寺的嗎?但她見小姐表情,不敢多問,下去准備了。

  一頂小轎從應府出來,向著城外而去,最後停在了洞雲寺門口。這寺香火不多,人非常少,這會兒山門前都沒什麼人。丫鬟把人從轎子裡扶出來,卻見她並不往寺內去,而是往旁邊的一條青石階梯走去。

  “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隨意走走。”應嫻說。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無法只得跟上。

  此刻,洞雲寺左邊那片青杉樹林裡,已經變作紅狐原形的卿匍匐在一片藍紫色的木繡球花下,他這會兒累的都快虛脫了,心裡不停大罵那雷劫簡直無理取鬧。說好的三十七道,怎麼生生變成四十九道了,一下子就加了這麼多道,要不是他術法靈力修為都不錯,這回就得被劈死在這裡。

  說起來後面那幾道實在聲勢浩大,他都差點覺得自己扛不下來,可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佛光替他擋了擋,他現在才有力氣在這裡大罵。那佛光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應嫻,她都不認識他。那就是旁邊這洞雲寺了,卿點點頭,肯定是洞雲寺的原因,看來選擇在佛寺旁渡劫還真是個不錯的決定。

  他扭過頭舔了舔身上的傷口想,如果真死在這,那可太冤枉了,他連看好的媳婦都沒娶到手呢,要是他在這咽氣了,媳婦的病誰給治?要讓媳婦下半輩子都這麼病歪歪的,他可舍不得。

  好在,還是活下來了,就是身上原本漂亮的毛毛都焦掉了一半,身上到處都是傷痕——這估計是他出生到現在最醜的時刻,千萬,千萬不能被人看見了。

  剛這麼想著,卿就聽前頭路上有人的聲音。

  “小姐,一直往這邊走,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剛才遇到的和尚不是說了麼,這邊昨日打雷起了山火,燒掉了一片呢,不如我們進寺裡去看?”

  “再往前走走。”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卿豎起了耳朵。同時他的後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整個人……不,整只狐狸如遭雷擊。

  是應嫻?他媳婦怎麼在這?這無情的老天,這種時候把媳婦送過來做什麼,看他這狼狽的模樣嗎?

  “呀!小姐你看,那邊的木繡球開的真好。我們過去看看吧!”

  卿默默的往花叢底下縮了縮,心裡大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可惜無情的老天再次對他露出了一個冷笑,應嫻往這邊過來了,而且她還很眼尖的看到了花從底下那團瑟瑟發抖的紅毛。

  眼前的花葉被拂開,卿對上了那雙讓自己一見傾心的眼睛。

  嗚呼哀哉,卿伸出毛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一只受傷的紅狐狸,真可憐。”一個丫鬟說著,見到自家小姐竟然伸手要去抱那狐狸,忙勸道:“小姐,不要!這種野狐狸野性難馴,不親近人,會傷著小姐的!”

  她剛說完,就見小姐已經把那只紅狐狸抱到懷裡了,而那狐狸從頭到尾都沒掙扎過,僵硬的就像死了一樣。

  丫鬟一時語塞,又道:“小姐,這狐狸身上髒,讓我們來抱吧。”

  應嫻搖搖頭,“不了,回去吧。”

  “小姐,不去寺裡參拜了嗎?”

  “嗯。”

  應嫻把紅狐狸帶了回去,細心的清理包扎後,放進了柔軟的被子裡。卿躺在覬覦許久的軟綿綿被子裡,感覺自己都快化掉了。媳婦如此善良溫柔細心體貼,他都能想到婚後的美好生活了。

  到時候他們濃情蜜意琴瑟和鳴,他叫媳婦嫻嫻,媳婦叫他卿郎。想著想著,卿差點咧嘴笑出來,察覺不對趕緊閉嘴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嘴邊一涼。

  咦,怎麼流了口水。卿飛快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應嫻,想趁她不注意偷偷蹭掉,剛抬頭就被一張帕子擦去了嘴邊的口水。

  卿:“……”絕對不能讓媳婦發現她日後的夫君就是曾經在她床上流口水的那只紅狐!絕對!

  片刻後,卿喝到了應嫻倒的一杯茶水。他望著茶水心道,竟然會給一只狐狸喝茶,媳婦真是傻的可愛呀~

  應嫻則望著那只可憐的焦毛狐狸想,這妖怪該不是被雷劈傻了,怎麼不僅流口水還傻笑?一只狐狸笑起來著實有些詭異呀。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4
發表於 2018-3-6 09:44:37 |只看該作者
第193章 應嫻篇(下)

  卿長到這麼大,黑心肝的名聲在夢澤一百多個坊、四十九河川三十六澤裡面都流傳甚廣,請他蔔算的妖能被他誆的毛都不剩一根,然而就算是這樣,依舊有絡繹不絕的妖來請他蔔算,他還挑挑揀揀十分任性。

  不僅是索要報酬的時候手狠心黑,他那性子也實在讓人難以恭維,表面上看上去一派和善,其實心眼小的,記仇能記一百年,剛出生那會兒誰笑話過他,到現在還能記得住。

  再者,他和誰都能聊得來,但能交心的沒幾個, 表面上和人家相談甚歡,說不定心裡頭正在想著如何坑對方一把。狡猾奸詐,從這一點上來說,確實不負他妖狐之名。

  可是這樣一個在夢澤裡難搞的妖怪,此刻,正睡在一個普通凡人姑娘家的床上,絲毫沒有妖族尊嚴,像一只普通野狐狸那樣搖著尾巴哼著小奶音撒嬌。

  妖族的尊嚴?那是什麼,不存在的。

  卿如今陷身溫柔鄉,美滋滋樂淘淘,都差點忘記自己叫什麼了, 只想每日被心上的姑娘抱在膝頭順毛,捏爪,他甚至有都點不想變成人形。

  變成人形還得保持一個謙謙君子的模樣,親近不能親近,怕唐突佳人,現在這樣多好,還能趁機鑽被子,運氣好的話還能挨著柔軟的胸……咳,總之,卿樂不思蜀,寵物狐狸當得越發稱職。

  應嫻從頭到尾都很淡然,除了在第一次看到紅狐狸對自己露出肚皮撒嬌的時候,愣了片刻。

  養只小狐狸和養只貓貓狗狗也沒什麼區別,丫鬟們很快也就習慣了,有想要用食物玩具引誘小狐狸的,很快都發現這只小狐狸會認人似的,對著小姐就各種殷勤,對著其他人就冷淡厭煩。

  有時候看著那只紅狐狸蹦跳著往小姐身上撲,或者圍著小姐團團轉,故意摔倒引小姐發笑,幾個丫鬟都是啼笑皆非。因為有這只紅狐狸在,平日裡安靜的繡樓都熱鬧了許多。

  直到應嫻又病倒了。

  應嫻自己早已習慣,躺在床上休息,丫鬟們雖然臉上有些憂慮之色,但也沒什麼慌亂,事情都是做習慣了的,請大夫來看看,抓藥熬藥,小心伺候著。

  只有卿覺得難受的慌,他用狐狸的身子正大光明臥在應嫻床邊,擔憂的看著她青白的臉色。他總算想起來這茬了,媳婦還病著呢。

  那老大夫來診脈的時候見到紅狐狸,有些不贊同的道:“小姐病弱,本不該養這些東西,容易邪風入體,便是想養,也得遠離著些才行啊。”

  幾個丫鬟其實也勸過,但應嫻搖頭拒絕,她們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如今老大夫也這麼說,應嫻還是搖頭。

  卿原本聽到老大夫的話還有點不高興,但馬上見到應嫻搖頭,心裡又被立刻順毛了。同時他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每天纏著應嫻玩,把她累著了。如果是這樣,那他可真是要愧疚死了。

  老大夫走後,應嫻看到床邊的狐狸妖怪沒什麼精神,腦袋趴在自己的爪子上,眼神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這是只能化作人形的妖怪,而且還很擔心自己的病情。

  “不用擔心。”應嫻就摸了摸那顆狐狸腦袋,給自己拉了拉被子,“吃了藥很快就會好的。”

  卿完全沒有被安慰到,他被應嫻這麼摸了一下,反倒堅定了想法,他得回夢澤一趟,那只小紅狐送消息太慢,易回消息也太慢,他得親自去一趟。還有夢澤之中有個萬年參老,他去揪幾根胡須來,管應嫻能不能吃,先拿來再說。

  事不宜遲,這回卿的動作比上回避雷劫快多了,當天晚上應嫻睡覺的時候,他就化作人形,又往人家額頭上親了親,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我回夢澤去給你拿藥,你且安心,很快我就會回來了。”

  說罷化作紅狐,腳踩流雲對月奔去。屋中的應嫻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戶。

  丫鬟們第二日發現紅狐不見了,都想著大約是趁沒人注意跑了。雖然小姐沒有表現出難過,但她們都是親眼看著小姐有多寵愛那只小狐狸的,怕說了反倒讓小姐難受,也就沒人提起那小紅狐。只不過背地裡難免要埋怨幾句,野狐狸就是野狐狸,看著和人親熱,說走也就走了。

  應嫻躺在床上,讓丫鬟開了一角窗戶,朝外面的天空看去。丫鬟們都當她是在想那只小狐狸去哪了,但應嫻想起的是自己的老師。

  她年幼時候身體不好,幾次險些病死,遇上一個老尼,老尼見她佛緣深厚,不忍心她就此凋零,便上門替她續命,還在應府住了一段時間。老尼教導她許多事情,應嫻就在心底認她做老師。她這位老師曾與她說過,天地廣闊,並不像普通凡人目光所及的如此之小。

  她說世上有凡人,也有仙妖鬼怪,遙遠的西方昆墟有魔,天上瑤台有仙,冥府地河有鬼,迷障有巫,夢澤有妖,還有許多凡人所不能理解的種族。

  應嫻從小便能見鬼,她的身體如此虛弱,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天生而來的能力。若不是佛光護體替她吊著一條命,恐怕她早已入了輪回。不管是混跡人間的妖還是靈,應嫻都曾見過,並且按照老師所說,對那些非人之物視作不見,如此,才平安活到現在。

  那只自稱卿的紅狐妖怪,是應嫻第一個如此接近的非人之物。因著她身上佛光,許多不潔之物並不敢近她身,妖怪們也不願與她接近,因此應嫻雖然看得見,卻沒和他們打過交道。

  卿和她從老師那裡聽說的妖並不一樣,不僅不奸詐狡猾,還很傻。她偶爾會想,卿在族中大約是個比較傻的狐狸,和那些聰明狐狸不能比,不然也不會跑到人間來,還被雷劈成那個樣子。

  對於卿臨走時說的去給她取藥,應嫻沒什麼感覺,她就是有些擔心這個傻狐狸路上遇到什麼危險。

  傻狐狸卿此刻已經回到夢澤了。一旦脫離了應嫻的目光範圍,他立刻就變回了那個奸猾狡詐混蛋狐狸,人模狗樣的一拍衣裳,去見了參老。

  夢澤裡這位參老年紀大了,夢澤裡的妖怪幾乎都是他的小輩,只有紅主和幾位隱世不出的大妖怪祖宗才比他年紀大。參老對這些小孩子們一向很好,卿還時常送酒給他喝,揪幾根胡須而已,揪就揪了。

  “卿娃娃,你揪爺爺胡須做什麼,要泡酒哇?”

  “不是,凡人不都喜歡用人參吊命嗎,我想給一個生病的人用。”

  “唉喲使不得使不得,卿娃娃,普通人可受不住這藥力,你可別亂用。”

  卿一邊薅胡須一邊答:“我知道,我先給易,讓他給我調成人類能用的藥酒。”

  像一棵巨樹一樣的參老眯縫著眼睛看卿拔樹根一樣的胡須,“卿娃娃,你要找媳婦了?”

  “對啊,過些時候帶回來給您看看。”

  “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莫要學你爹娘那樣沾花惹草。”

  卿很委屈,他連其他姑娘的小手都沒摸過,就一個應嫻,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他會不安生出去沾花惹草?

  離開參老這裡,卿又去了幾家店,包攬了一大堆養生安神的藥物,最後風塵僕僕趕去重明山林。

  易住在重明山林,裡面靈氣潔淨,有一絲不潔之氣都無法進入,否則周身便如被烈火焚燒,痛楚難言。能住在重明山林裡的就只有易一個妖,其他都是些靈性十足的生靈。

  卿進不去重明山林,只能在重明山林之外傳信,即便如此,妖力凝結出來的傳信狐狸一進入清氣彌漫的山林間,也瞬間小了一圈。

  卿坐在大石頭上等著,眼看著太陽西沉到山頭上,天邊隱約出現紅霞,才見到山林間出現一片白霧。

  一條幽靜通道出現在林間,隨著噠噠噠的聲音響起,一匹白鹿首先出現,身上掛著一大堆的東西,白鹿身後跟著的則是易,他還是那幅須發皆白青紗遮眼的模樣,手上也提著一大堆的東西。

  卿站起來,打量了他這一身行頭,笑出聲來,“你怎的弄出來這一堆東西?”

  易答道:“算出你雷劫過了,有些是給你回復元氣用的,有些是你之前來信,我替你調制適合人類的益補之物。剛好我種的許多靈花靈草靈果到了采摘時節,就干脆多做了一些,勞煩你送給其他幾位友人。”

  易從來這樣,有些什麼都掛心著幾位友人,偶爾就要這麼大範圍送一次東西,卿和花有時候就笑言他是辛勤農人,每日耕作,養花種藥釀酒,累得很。

  “這是給花的,這是給未的,和是從沉睡中醒了吧,今年的靈酒我也給他提前做了,你經過四十九河川的時候給他捎去。爾現在似乎是在人間,就是不知道在哪裡,便一並放在你那裡了。蘭去尋人了,不知何時會回來,他的也放在你那裡。”

  “哦,欒的倒是不用你給,他上午才有時間過來了一趟,說本家送來了一個妹妹,年紀尚小,他忙著照顧那孩子忙的焦頭爛額。”易說著就笑起來。

  卿越聽越覺得不對,雖說以往也有送他們東西的,可這回,他覺得易這個架勢,像是和他們告別似的。心裡一驚,卿就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易嘆息,“我便知道瞞你不過,其實我隱約感覺到自己有一劫將至。恐怕之後一段時間,我無法再見你們。”

  卿立刻就皺起了眉,他表情嚴肅,從袖中掏出龜甲,“別忙著嘆氣,待我給你算一卦。”

  這一卦算了許久,月上中天,卿才一臉疲憊的收回了龜甲。他拍拍靜立一邊的易,眼裡有點笑意,“我這次去人間,學到一個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有波折,但結果是好的,太多的我看不見,只一點,我上次給你送的那些紅繩,你記得帶在身上。”

  易茫然了一會兒,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好聲好氣的應了。隨即將身上所有的東西托付給了他,一樣樣說清了送給哪位友人。

  卿帶著那許多東西,往好友未那裡去了一趟,正瞧見他和那變成鬼族的小姑娘在‘打架’,從床上翻到床下,滾來滾去。

  卿一點都不羨慕,他也快有媳婦了。他把東西往未的屋子裡一扔,然後朝裡喊了一嗓子,“未,那是易送給你和其他幾個人的東西,先放你這裡,我會通知他們自己過來領!”

  然後他不等未追出來,就哈哈大笑的跑了,半點沒有打擾人家親熱的罪惡感。

  給其他人的都放在這,但是給和的還在他手裡。待會兒他離開夢澤要經過四十九河川,順便給他扔下去就行了。

  四十九河川廣闊,要是一般人肯定不知道那位脾氣古怪的河川之主在哪裡,但是卿知道,他熟門熟路的來到一條比較狹窄的河面上。

  月光明亮,將河面映照的一片波光粼粼,兩岸青山沉默,但是這片靜謐很快被卿給攪合了。他站在河面上朝下吼了一嗓子,河裡沒反應,他只能又捏了個訣,把河水炸的飛濺到半空。

  水裡面這才有反應,一只巨大的蛟蛇尾巴從水裡伸出來,又重重砸到水面上。知道這是好友在和自己打招呼,卿避開水花將手裡的東西往下一扔,“易給你的,接好,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來找你喝酒!”

  東西入水就發出一片瑩白光芒,那片光芒慢慢往下落,水面很快就恢復平靜。卿也沒再多做停留,抱著給媳婦的藥趕回去。

  可還沒出夢澤就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是白狐一族的楚家人,也就是他前未婚妻的父兄幾人。這幾位過來的目的,是想讓他勸楚綾離開那個人類男子。

  卿一愣,想起一個問題,楚綾那位郭郎與應嫻曾經訂過娃娃親,還是應嫻的表兄,卿一瞬間就警惕起來。不行,楚綾和那個郭郎不能被拆散,最好一輩子在一起!眼睛一轉,卿已經決定了要日行一善,替楚綾和郭表兄解決這邊的問題。

  憑借自己一條三寸不爛之舌,白狐楚家幾位被他忽悠的找不著北,遲疑的答應了暫時不去阻止楚綾。

  卿一邊往回趕一邊想,要盡快把媳婦娶回來,否則等那姓郭的回頭來搶怎麼辦?腦子活泛的卿一路上已經決定好了接下來的一系列計劃,越想越興奮,樂顛顛的回到了應府。

  應嫻正在睡覺,卿把東西放好,直接變成小狐狸,鑽進了被窩。

  第二天,丫鬟們發現那只跑走的紅狐狸又回來了,這還不是讓她們驚訝的,最讓她們驚訝的是以往一病就要躺好久的小姐,這回好的非常快,幾天功夫就不用臥床了。

  別人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有應嫻知道。她親眼看著卿把一個白瓷壇裡清亮的水倒進了她喝茶的茶盞裡,同時站在一邊用很慈愛的目光看著她,嘴裡念叨著:“快點好吧,等你身體好了我就來求親了。”

  那茶清涼,喝下去之後卻從腹部生出一股暖意,慢慢傳遍整個身體,應嫻感覺自己沒有那麼容易累了,力氣更大,眼神也更好,連胃口也變好了。

  困擾應嫻十幾年的病在好轉,可應老爺卻開心不起來,他們應家是做的茶酒生意,往年都做的不錯,可今年不知怎麼霉運連連,最近更是損失了一大筆生意,那麼多真金白銀都打了水漂,幾家店裡都快周轉不開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應老爺聽說城中來了一位姓裴的年輕公子,這位公子身家豐厚,一來就置辦了許多產業,大片的山林田地和莊園都被他買下。應老爺怎麼都沒想到,這位不相識的裴公子會忽然上門,說要與他合作茶酒生意。

  若是他願意合作,應家的危機自然得解,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應老爺哪裡還會不同意,雖然心中始終存著疑惑對方為何要與自己合作,但利益當前還是合作的非常愉快。而越是相處,應老爺就越是覺得這位年輕俊美的裴公子堪為良婿。

  最終,在裴公子的引導暗示下,應老爺和自家女兒說起了這事。他其實並沒有把握女兒會答應,女兒從小念經誦佛,看佛像的時間比看他這個爹的時間還要長,應老爺都一度擔心女兒會絞了頭發出家當姑子去。

  化名裴舜卿的卿也沒把握應嫻會答應,他都盤算著要是應嫻不答應,他就半夜入夢先讓人見見,培養培養感情再說。

  可是應嫻答應了。

  兩人正式見面那日,卿穿著一身講究的錦衣,那叫一個俊逸非凡,走在路上都能教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看傻。待見到應約前來的應嫻,他也表現的矜持有禮,兩人沿湖岸走著,卿和應嫻保持著距離,可以說非常端方了。

  凡間女子都喜歡這類的男子,卿心裡非常自信,然後他看向應嫻的時候,發現她不知為何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卿:“……”我剛才講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我說的是自己從小飽讀詩書啊。

  應嫻之所以笑,是因為她想起昨晚上,紅狐狸還企圖往自己的領口裡鑽,撒嬌耍賴的要靠著自己的胸口睡,而現在,這只變成人形的紅狐狸舉手投足都寫滿了端莊,差別實在太大。

  之後的日子,卿自覺兩人交往的十分順利,只是不知為何偶爾應嫻會忽然對著自己笑出來。久而久之,卿就將之歸結於應嫻喜歡自己,於是裝的更來勁了,力求在應嫻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就這麼一直到了新婚之夜。卿一身紅的挑開了媳婦的蓋頭,剛想一親芳澤,忽然聽到媳婦說:

  “下次,能帶我去夢澤嘗嘗你說過的那些食物嗎?青狐開的燒雞店、五百年老字號湯店,我都想去。”

  卿:“……哈……?”

  應嫻:“我看得見妖怪,也知道那只紅狐是你。”

  卿忽然捂住臉,半晌沒說話。

  應嫻瞅了一眼他紅色的耳朵,“不用不好意思,還挺可愛的。”

  當天晚上,卿沒能過上自己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燭夜,他帶著新婚妻子偷偷跑回夢澤去吃燒雞去了。

  光怪陸離的妖怪街市,卿一身大紅喜服,牽著同樣一身喜服的應嫻,在許多小妖怪的圍觀中,大大方方的吃遍了一條街。

  最後,卿把吃的太飽走不動的應嫻背回去了。

  唉,什麼時候才能洞房啊。卿憂愁的想。

  【應嫻篇•完】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5
發表於 2018-3-6 09:44:49 |只看該作者
第194章 檀繡篇(上)

  天上瑤台有仙, 西王母和南天帝各掌一方天宇,天帝麾下多仙將,王母宮中多女仙。這些仙人多是天生天養,靠遠古聖人留下的清氣化出,被上仙收歸座下,王母心慈, 瑤池中一旦出現仙人靈體,便會助其轉化,形成仙體,而後留在天上。

  只可惜近年來,瑤池中誕生的仙人靈識越來越少了,這事很是令王母憂慮。

  王母座下有無數女仙,其中有一女仙名檀繡,乃是王母壽誕那日所化,因而很得王母喜愛,賜予一口靈露,甫一出現就是靈仙品階。

  檀繡在眾多女仙中年齡尚小,因此很受照顧,也因為年紀小,一直被拘在瑤台仙宮,從未離開過。不過她性子與別不同,並不向往下界的多姿多彩,聽其他女仙聊起下界風物的時候,也不會像其他小仙那樣露出向往神色。

  仙宮中曾有女仙因為向往下界,私下凡間與凡人結為夫妻,最終因為不能再回天上,體內清氣被下界穢氣污染,久而久之化作煙霞消散。年齡大些的女仙總是拿這個來告誡年輕的女仙們,然後將檀繡拿出來誇贊一番。

  瑤台仙宮的生活很平靜,時間過得特別緩慢,女仙們時常沒什麼事,便聚在星台上跳舞唱歌,這一日,檀繡被王母召見,她告別其他女仙,從星台上去到王母的獨宮。

  檀繡被王母委派了一個任務,她將去往下界,不過並不是凡人之地,而是妖怪聚居的夢澤之中,往紅主處取一樣東西回來。

  檀繡沒有露出激動的神色,只是神情嚴肅溫和的應下了這事,拜別各位姐妹,往凡界去。

  眾女仙在天門處遠遠望著檀繡離開,有個女仙就嘆氣道:“我也想去凡界游玩一番啊,娘娘怎麼就不讓我去。”

  另一個女仙就笑著接話道:“正是因為你們都想去下面玩,娘娘才不放心你們去的,你瞧瞧我們小檀繡,年紀雖不大,性子卻沉穩,也不貪戀下界,如此這趟才教她去呀。”

  還有更愛擔心些的女仙,臉上就露出憂慮神色來,“檀繡從未去過下界,若是遇到危險可怎麼是好?夢澤之內的大妖怪可不少,許多便是我們也惹不起。”

  “怕甚麼,夢澤我也去過的,那裡有紅主坐鎮,出不了什麼大亂子,又不是去魔窟鬼城,沒什麼危險的。”

  眾女仙說說笑笑,又結伴回了星台。

  而檀繡通過天門,很快來到天河邊。夢澤說是在下界,其實與普通凡人地界又不一樣,其中的四十九河川直接連接了天界天河,檀繡若想去夢澤,直接順著天河畔往前走,過了夢澤北門,就能進入夢澤地界的四十九河川。

  夢澤北門與天門不一樣,雖然同樣巍峨,但是沒有雲霧繚繞,這道門本身就是由逆流之水塑成的。檀繡多看了兩眼,隨後目不斜視進了門。

  一進北門,就是連綿山脈,和在山脈之間靜靜流淌的無數河川,蜿蜒交叉一直流向遠方。檀繡按照法寶所示,一路平平安安的抵達了紅主所在。路上遇到熱鬧街市,各種各樣的妖怪族類,她都不曾多看一眼,實在是非常端莊。

  到了紅主處,她更是有禮有節,半點沒有失禮之處。紅主是個妖嬈的美貌女子,檀繡不知為何,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對她有幾分熟悉,卻又不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紅主倒是沒表現出什麼,很快的將一個紅玉瓶交給了她。

  檀繡告辭離去,因為順利拿到了東西,整個人也放松了一些。畢竟是第一次離開仙宮,就是平時再沉穩,心裡多少也會有點忐忑,好在事情沒有波折。她拿了東西也不欲多留,順著來時的路准備回去。

  途經四十九河川時,檀繡忽然見到大群雲魚從河川上空飛騰而過,因為那景像太過奇美,她忍不住駐足觀賞。

  她在仙宮時聽姐姐們提起過夢澤的雲魚,據說這些雲魚都是雲彩所化,只有在特地時間才會出現,不是朝陽初生之時,就是晚霞漫天之時。若是在河川上空出現,就是雲魚,若是在山川上空出現,就是雲鳥。

  這一大群雲魚有著魚的形狀,體積卻大了百倍不止,搖頭擺尾異常靈活可愛。此時晚霞霞光籠罩了這群雲魚,使得這群雲魚身上變幻出各種璀璨光暈,紅橙黃紫煞是好看。

  夢澤裡好看的東西太多了,比起終年溫暖如春景色不變的仙宮來,要有趣許多,不怪那許多女仙們都想著來夢澤游玩。檀繡心中想著,再看一眼那游到遠方的雲魚,飛過河川上空,通過門回到仙宮去了。

  只是她走的匆匆,心神又被那些雲魚牽住,沒有發現自己隨身一枚玉珠落進了下方的四十九河川之中,咕咚一聲輕響後慢慢沉進了水底。

  檀繡回到仙宮,將紅玉瓶交給了王母。王母執著細長頸玉瓶,將裡面的東西傾倒進了瑤池之中。璀璨的金光像是一束陽光,被慢慢倒進瑤池,很快化作閃爍的顆粒,然後一瞬間,瑤池之中開滿了大紅色的蓮花,從滿池蓮花中隱隱綽綽出現了一個光點。

  檀繡雖然還未見過瑤池中的靈識孕育,但是也聽其他仙人講過,瑤池開花,就是要有新的仙人出現了。

  王母引來天上星辰之光,將那靈識籠罩,又將那一池蓮花招來,塑出一個人形。

  新誕生的女仙眼神懵懂,望見檀繡好奇目光,不由朝她笑起來,嘴裡竟然喊了一聲:“姐姐。”

  王母便笑,“檀繡兒,既然她叫你姐姐,日後她就是你妹妹了,是你將她帶來的,日後可要多加照顧才好。”

  檀繡對那娃娃一般的小女仙笑笑,溫和的應下了。

  因著要安排新化形的女仙,檀繡老實忙亂了一陣,等有時間獨處,發現自己身上玉珠不見了時,已經過去許久了。

  她在身上殿中遍尋不到玉珠,霎時臉色就有些不好。這玉珠不是普通的事物,而是她的靈寶。每一位仙人自化形之後,身上就會帶有一件靈寶,這靈寶就是她們的本命靈物,若是被毀,本身也會受損。

  她竟然粗心大意的弄丟了自己的靈寶!檀繡幾乎有些想哭了,不過她很快鎮靜下來,開始細細回想究竟可能弄丟在了何處。

  她用仙法在附近感應不到玉珠,這就表示玉珠不在仙宮裡,既然這樣的話,玉珠就是掉在夢澤裡了。

  檀繡想盡快找回玉珠,當即去向王母殿前女仙請示,得到了下界的許可。她心急如焚奔往下界,隱約感應到自己的玉珠所在方向,立馬趕去。

  可是走到一半,她發現玉珠的位置赫然變了。

  此刻,四十九河川之主,難得的化作人形去探訪諸位友人。來到重明山林之前,傳信久未有回音,和才恍惚想起自己半夢半醒時,有誰說過易要暫時離開。

  於是他繼續去找好友花。結果去到花的洞府,也沒尋到人,再一想那家伙找了個凡人女子之後,帶著人到處玩,多半不會這麼快回來,沒辦法,只能轉道去找爾和卿,這兩位的洞府相距很近,可是到了一看,兩人都不在。

  和記得自己睡前,好友爾就去了人界,結果他都一覺睡醒,人還沒回來。如此也就算了,連一向喜歡待在洞府睡懶覺的卿都不在。

  蘭常駐人界,現在是找不到的,這麼一想,也就只能去找未和欒了。

  可惜今日不知為何,事事都不如意,就連未和欒都不在,未的宮殿裡空空蕩蕩,而欒的族人說族長帶著妹妹去游玩了。

  好友全都找不到,和也沒了辦法,只能回去自己的四十九河川繼續睡。

  可是等他回到四十九河川,剛剛變回原型——一只巨大蛟蛇,還沒來得及打個滾繼續睡,便見面前落下一個臉色漲紅的女仙,這陌生女仙仿佛氣的極了,攔在他跟前,一句話還沒說,就被和甩了一身水。

  這事其實很巧合,和根本不是故意的。他剛化作原型,巨大的蛟蛇尾巴砸在水裡,本就會濺出許多水花,這女仙忽然出現,當然就被澆個正著。

  被澆了一身水的女仙瑟瑟發抖,瞪著面前的巨大蛟蛇運氣良久,才硬邦邦的說道:“不僅拿了我的玉珠,引得我到處奔波尋找,還故意如此,實在太過分了!”

  她追著玉珠的氣息,幾乎跑遍了大半個夢澤,好不容易攔到藏下玉珠的家伙,卻被對方來了這麼一下,要是換了脾氣暴躁的女仙,二話不說就該打起來了。

  和聽著她的話,卻是一臉茫然,什麼?玉珠?嗯?

  蛟蛇臉是做不出表情的,只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看上去無比犀利可怕。檀繡發現了這只蛟蛇大妖怪在嚇唬自己,但她並不害怕,直直往前一伸手:“請把我的玉珠還給我,否則我定不會罷休!”

  和用一雙大眼睛打量面前這莫名其妙的女仙,其實他脾氣不好,而且剛才連續幾次沒找到人,此刻心情更是糟糕,要是換個人恐怕他這會兒也沒有這麼好的耐心在這聽著了,要麼直接吞掉對方,要麼不理會徑自去水裡睡下了。

  可是他看著面前這個女仙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覺得她好看極了,心裡有些憐愛,忍不住生出許多容忍。

  所以這位常年脾氣不好的河川之主難得好脾氣,開口解釋說:“我沒有拿你的玉珠。”

  檀繡如何肯信,她抿著唇,覺得面前這大妖怪不肯承認,但還是要和他據理力爭。於是她說:“我的玉珠我能感覺得到,它就在你身上。”

  和看她有趣,便說:“我沒拿你的玉珠,不然你自己來找。”

  檀繡問:“如何找?”

  和垂下巨大的蛟蛇腦袋,他把腦袋靠在旁邊兩座山的凹陷處,像枕著一個枕頭,蛟蛇尾巴放在對面的山上,整個身體彎成了一個半圓,中間半截蛇身就浸在河水裡。

  “好了,我在這休息一會兒,你自己找你的玉珠吧。”和擺了個舒服的位置說。

  他確實沒有歹意,但是聽在檀繡耳中,這大妖怪就是在故意為難。所以她冷著臉說:“我會找到給你看的。”等她找到了,到時候看他還有何話說!

  檀繡飄在蛟蛇龐大的身軀旁邊,一寸寸感應,始終沒敢踩上那巨大的鱗片。不一會兒,她指著某塊鱗片的位置說:“我的玉珠就在裡面。”

  和看著她找了這麼久,看得有趣,聽她這麼說,哦了一聲,張開了那個鱗片給她看。

  檀繡驚了一下,鱗片為什麼能張開?不過她很快往裡看,沒發現玉珠,玉珠還在更深的地方。

  “在你的肚子裡。”檀繡更加肯定了。

  和疑惑的嗯了一聲,忽然變作人形,疑惑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檀繡看他如此樣子,心裡怒道,既然能變作人形,方才為何還要她那樣找,真是壞透了!

  和長相俊美,但因為太過蒼白冰冷,顯出幾分陰郁來,而且他的輪廓過於尖刻,看著不太像個好人,有先前的事情在前,檀繡是徹底覺得他是個壞妖怪了。

  可憐和從未有過這麼好的脾氣,配合的感覺了一番自己的腹中,覺得是有些微弱的氣息不太一樣,想著可能是東西落在河水裡,被他不小心吞了,於是他說:“那我吐出來給你。”

  看著被妖怪從肚子裡吐出來的玉珠,檀繡真的快氣哭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6
發表於 2018-3-6 09:45:06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檀繡篇(中)

  每隔百年,王母就會在瑤台設宴,宴請另一方天宇的主人玉帝,以及天上諸仙。王母和玉帝並非人間傳說中那樣是一對夫妻,而是兄妹,且一向感情甚篤,因此才有這百年一次的宴會。

  每到這個時候,便是瑤台最熱鬧的時候,許多大小仙人都會出現,不論是四方星君還是駐守天將都會現身。

  不過,偶爾也有部分仙人並不願來,有些是事情纏身無法前來,有些就是性格古怪不喜宴會。檀繡出生至今,還未見過所有的仙人。

  今次的瑤台盛會,檀繡便隨著眾位女仙一同在瑤台玉路前迎接仙人們,最先來的都是以往看慣了的熟悉面孔。

  月老是一群月下仙子,而不是凡人口中的一個小老頭;天將也並非身穿鎧甲如人間將領一般的男子,而是大小形貌各異, 有男有女的仙人。仙將人數眾多,大多結伴而來,其中許多與女仙們一向交情不錯,見到了便笑著上前打過招呼,還有些女仙將直接拋棄伙伴,就和瑤台的女仙們站在一處聊起天來。

  “咦,今年四方龍王竟來得齊了。”一位女仙將奇道。

  各地龍王並不管降雨,而是掌管人間河川湖海。掌管人間風霜雨雪的,乃是司雨司雲和司雷三位仙人,此三位仙人每次都早早的來,走時必要喝的大醉,若不是他們三個麾下還有許多分管各地風雨的小仙,怕是人間風雨調度都要被耽擱。

  “你瞧,那位是紫薇星君,難得會來宴會呢,我一共也就見了他三次而已。”

  “唉,這回都這麼久了,怎的還不見北鬥七將來到?”

  賓客們陸續前來,新生的女仙就能在姐姐們的交談中將大小仙人認個遍。檀繡如今也才經歷過兩回這樣的宴會,這回也是多認識了好幾位從前未曾見過的仙人。

  第三日,檀繡在玉路上,見到了一個令她驚訝不已的人。

  “他怎麼在這?!”檀繡忍不住出聲,眼睛盯著玉路盡頭慢慢走過來的一個黑色人影。

  “檀繡?你在說誰?”

  檀繡抿著唇,不太高興的指了指那邊的人影。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將她玉珠吞進肚子裡的大妖怪。奇怪,他難道不是夢澤的妖嗎?如何能來瑤台仙宮中的宴會?但是既然他能通過仙門,走上玉路,那就說明他確實也在宴會受邀之列。

  “咦,那位仙人是何方來路?我也未曾見過呢。”先前詢問檀繡的女仙奇道。

  女仙們紛紛交談起來,竟然沒有一人認識他是誰。到最後,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仙將說出了來人的真實身份。

  “那位呀?是鎮守夢澤四十九河川的仙將,比我還高了三階呢。”女仙將抱著胸探頭往那邊看,顯然也很稀奇,“我也才見過他一回,是兩百多年前上天宮向玉帝呈報戰事的時候,奇怪了,他連天宮都難得去一回,怎的會來這瑤台宴會?”

  旁邊的瑤台女仙聽到更加訝異了,比女仙將還高三階,那可是上仙了,少說也有千歲之齡,而且能鎮守一方的,都是能力卓絕的仙人。

  驚訝過後,一位女仙奇怪道:“既然是一位上仙,為何我看其他仙人都並不理會他,還避著他呀?”

  眾人一聽,再看去,果然如此,他一人在那慢慢走著,身邊的仙人們見了他,大多都是避開,並不與他交談,匆匆就走過他身邊了。看著,就好像是被排擠了一般。

  女仙將撇了撇嘴道:“因為他是妖身成仙,乃是妖仙,天宮許多自詡出身的仙人都不願與妖仙交好。”

  妖仙和鬼仙一般,都是被授予了仙位,卻並不是純粹仙人的存在,就像鬼仙一般還留在地府鬼城,妖仙也會留在下界夢澤。聽女仙將這麼一說,女仙們就有些明白過來了。

  “不過。”女仙將忽然話音一轉,“那些人避著他,並不全是因為不喜他的出身,還有的是因為懼怕。你們知曉吧,夢澤的四十九河川,往上直通天河,往下則是直通地府鬼獄,有一年據說地府動蕩,那些地府厲鬼曾經掙脫鬼城束縛,欲從夢澤逃往人界。鬼獄中無數厲鬼,數量驚人,便是地府鬼仙都毫無辦法。”

  “眼看那些厲鬼都要逃脫,誰知到了四十九河川,擾了這位的清夢,愣是一個不落全給吞了,為著此事,地府的鬼仙們還曾經和他起了衝突,稱他不該直接吞吃那些厲鬼,結果怎麼樣,被人家一甩尾巴直接打落回地府去了。”

  “除了曾經吞過無數厲鬼,這位還曾經和四方龍王都打過架,不過那都是他還沒成妖仙之前。那時候他不過區區一只蛟妖,欲在四海尋找一塊可以棲息的地盤,把四海攪合的翻天覆地,龍王們相攜來天宮請玉帝做主,玉帝這才請了夢澤的紅主出手,將這位送到了四十九河川,同時還給了仙人之位。”這一段話女仙將的聲音很低。

  眼見那人慢慢過來了,女仙將又加了一句:“據說這位脾氣古怪又不好相處,你們可得小心些,莫觸怒了他,不然姐妹們要是被這位傷到了哪裡,可要心疼死我了。”

  女仙們得了忠告,紛紛點頭,決心離這位能生吞厲鬼的妖仙遠一些。只有先前聽到檀繡說話的女仙心裡存著擔憂,欲要再仔細問問檀繡和那位妖仙有何交集。

  可這時,那位被眾人議論的四十九河川之主,已經看到了站在女仙之中的檀繡。於是他眨眼就已經來到了眾人面前,嚇得眾位女仙同時噤聲。

  和倒是沒注意那麼多,他見了檀繡,心裡欣慰,眼裡也看不見其他人了,二話不說從袖中掏出一枚手掌大的明珠,遞到檀繡面前,“你果然在此,這珠子送與你。”

  自從前些日子和這位女仙見了一面,和就覺得心裡長了草一般的不自在,睡覺也睡不著了,胃口也不好了,就想著再見見人家。可惜這些日子日日躺在河面上看天,也不見人來。仔細回想一番之前見面的情況,和恍悟,女仙是生氣了。

  為何生氣?因為他把對方的玉珠吞進肚子裡了。雖然那是無心之過,而且最後吐出來還給她了,但對方好像很生氣。和雖然從來不在乎別人生不生氣,但這回有點例外。因此,他決定找到人送上一份禮物賠罪。為此他還不惜來了瑤台仙宴這種,他從前從不踏足的地方找人。

  好在,對方果然在這裡。

  這當眾送出禮物的行為,把一眾瑤台女仙們都給嚇著了,連著幾個女仙將都給驚得不輕。

  檀繡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雖然前些時候確實生氣,但是回來仔細想想,對方也沒有太過分,至少玉珠完好的拿回來了,剛才再見,確實還有點不舒服,可是人家都拿出禮物賠罪,她也不好無理取鬧,於是她便大度的接過了那顆又大又重的明珠,說:“多謝。”

  和見她接了,心下松了一口氣,笑了,“你不生我氣了吧?”

  圍觀眾女仙見他這一笑一問,又被嚇住了,原因無他,這位河川之主笑起來特別像是不懷好意,而且他那熟稔的語氣,仿佛和她們檀繡有點什麼,這如何能不教人驚訝。

  檀繡雖然覺得這位好像有點奇怪的主動,但也沒多想,而且作為瑤台的女仙,面對來客,總要客氣些,於是她再次表示之前不過是小事,不需在意。

  等和離去,檀繡扭頭看見眾位姐姐神情,有些奇怪,“怎麼了?”

  一位女仙將遙遙望了一眼和離開的方向,滿是驚嘆的看著檀繡,“你竟然也不害怕嗎?”

  檀繡不明所以,很是嚴肅正經的說:“怕什麼?我見過那位兩次,覺得他也許有些頑劣,卻並非脾氣惡劣之人,還是能講道理的,想必不會無緣無故傷人,既然如此有何好怕。”

  女仙將:“……”頑劣?這是能用來形容那位的詞嗎?該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這個不過兩百來歲的小女仙,竟然如此評價那位千歲大妖。

  比起女仙將的無言以對,瑤台的姐姐們就更加擔憂一些,有的就拉住檀繡的手:“檀繡,你是如何認識那位的,我見他似乎對你有心啊。”

  “是呀,他該不會是看上我們檀繡了吧,不然為何送了那麼貴重的避水寶珠。”

  檀繡一愣,看向手裡的珠子,“避水寶珠?這不是普通夜明珠嗎?”

  “傻妹妹,當然不是啊,你沒見咱們娘娘殿中的夜明珠,哪一個有這種光彩的。這避水寶珠,隨身攜帶的話,能直入水中龍宮,便是再大風浪都對你無用,可分開百丈海浪,更可掀起無邊海嘯,還能做定海之用。我曾經見過一枚避水珠,大小不及這一枚的一半,可見這枚寶珠實在珍貴。”

  “若是對你沒有那般想法,何必送你這寶珠。”女仙們越是討論,越是憂心,甚至都擔憂起對方會直接動手搶人。

  “那位都一千多歲了?咱們小檀繡可才這麼小,哪能答應啊,而且咱們檀繡脾氣這麼好,會被欺負的。”

  檀繡沒有注意姐姐們在擔憂什麼,她握著這枚貴重的寶珠,心裡想著,要將這珠子還回去才行,先前不知道珍貴直接收下了,現在知道了,就不能再要。先前自己玉珠掉落之事,說起來不過是件小事,如何能收這麼重的賠禮。

  檀繡一心想著把珠子還回去,可是在宴會上,卻怎麼都沒找到人。

  難不成是先走了?檀繡找不到人也沒了辦法,恰好新生的那位小女仙小滿找過來了,檀繡只能把這事暫時放到一邊。

  新生的小女仙小滿十分喜歡檀繡,給她看了自己剛剛撿到的一條小蛇。

  “姐姐你看,我剛才在池邊看到這條小蛇,它一直沒反應,是死了嗎?”

  檀繡小心接過那條筷子長的小黑蛇看了看,說:“沒有事,它是睡著了。”

  小滿笑著抱住檀繡的腿,問:“姐姐我可以養它嗎?”

  檀繡有些猶豫,她沒在瑤台見過這種黑蛇,猜測可能是什麼客人帶來的,若是其他仙人的靈寵,這事就不好辦了。

  可是看看滿臉期待的小滿,檀繡心軟,就答應了下來,“那我們先說好,暫時養著,若是這小蛇是其他仙人的靈寵,有人來找了,就要還回去。”

  “好,我知道了姐姐!”小滿開開心心的答應下來。

  ……

  “姐姐,為什麼這小蛇一直不醒啊?”過了好幾日,還不見小蛇醒來,小滿有些擔心,她帶著小蛇去找檀繡,一咕嚕鑽進檀繡的被子裡,托著小蛇給檀繡看。

  檀繡只能把小蛇放在枕邊,用靈力滋養小蛇。

  “這樣小蛇就會醒了嗎?”小滿托著下巴問。

  “等你睡一覺起來,小蛇就會醒來了。”檀繡只能這麼安慰她。

  半夜裡,小黑蛇忽然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睛。他往旁邊一看,有些詫異的發現檀繡在旁邊。

  他不過是覺得宴會無聊,在瑤池邊一邊睡覺一邊吸收清氣,怎麼一覺醒來換了地方?和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見到檀繡還是開心的。

  可惜他是開心了,被他驚醒的檀繡就高興不起來了。

  “你怎麼會在此!”檀繡驚訝的看著站在床邊的和,眉頭皺的厲害。小滿也醒了,爬起來抱著檀繡的胳膊,好奇的看著和。

  和看看檀繡,又看看小滿,忽然說:“原來你有女兒了,不過我也不介意,我可以一起養你們母子。”

  檀繡一頓,氣的頭發都快飛起來了,“你胡說什麼!”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7
發表於 2018-3-6 09:45:23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檀繡篇(下)

  女仙們經常要自天河取星光回去入瓊漿,天河中璀璨的星光並不特別耀眼,而是柔柔的,和透明的天河水波一同,在天幕中招搖。

  檀繡隨著其他女仙一同來采星光,因為天河廣闊,大家都各自分散了,檀繡獨自一人在南方河畔,正在汲取星光時,無意間眼神往下一瞥,頓時被嚇了一跳, 手中玉瓶裡的星光嘩啦一聲傾倒進了天河,濺落成了無數新的星子。

  檀繡忙扶正手中玉瓶,臉上不由得出現些惱怒的神情,“你怎麼又在此處!”

  在她面前的天河裡,飄著一條巨大的蛟蛇,黑色的鱗片在透明的河水中能讓人一眼看的清清楚楚。巨大蛟蛇翻了個身, 露出一對可怕的蛇眼。

  “我是來賠罪的。”蛟蛇頂著一張凶臉說。

  檀繡看看左右,嚴肅著臉,“我說過,你不需要再給我賠罪。”

  “既然我送的東西你不願意收,那就表示不肯原諒我,你不原諒我,我心下不安,只能三番幾次前來。”

  檀繡實在氣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與大家都能相處的很好,輕易不與人生氣,可遇上這位之後就總是被氣得不行,簡直就像上輩子欠了他的。

  說實話,這位名叫和的妖仙大人也不是不講道理,每次惹她生氣就會送來賠禮。可是那些賠禮一樣比一樣貴重,這叫她如何收下,只能尋機會再還給對方。可是為了歸還東西就要再見,這一樣不肯收,他下次就送其他的。

  她好不容易歸還了東西,不經意間又被他給氣著了,逮著機會他就一次次來,理由全都是惹她生氣給她送禮物賠禮道歉。

  檀繡很有理由懷疑他就是故意要惹自己生氣,然後以此為借口前來糾纏。她是有心不理會了,可是凡人有句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麼個性子,對著和這樣誠懇認錯還每每試圖送禮物的人,也沒法真的和人吵起來,便是這樣黑一黑臉,已經算是她難得的掙扎了。

  可是和顯然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執著,以及厚臉皮,對於她的黑臉視而不見。

  “今日的禮物。”大蛟蛇頭上頂著一大塊玉石。

  檀繡瞅了一眼,“我不要。”肯定又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

  為了避免和再開口,檀繡接著說:“你身為夢澤四十九河川之主,總是來到天界天河,不太妥當,要是被發現了可就不好了,你趕緊走吧。”

  和一笑,從大蛟蛇變成人形,他站在清澈透明的河水裡,黑色的長袍貼在身上,略顯蒼白的皮膚沾了水,濕漉漉的,水珠順著他的臉頰和修長頸脖滑下來,一頭漆黑的長發披在身後,發尾還在河水中飄搖。

  “不用為我擔心,我是仙將,隨時可以來天河,而且這塊區域其實也算是我的駐守位置,被人發現也沒關系的。”和笑著,對檀繡伸出手。

  檀繡反應極大,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那只骨節分明的蒼白大手,十分色厲內荏的說:“你、你又要干什麼!”

  和愣了一下就笑了,收回手說:“我只是看你一直不喜歡我之前送的禮物,這次還帶了一樣東西想給你看罷了,並無意唐突你,上次是意外,我已經道歉了,若是你不開心,我可以再道歉一次。”

  聽他提起上次,檀繡紅著耳朵,把臉往旁邊一扭,難得露出些幼稚情態來,“反正我不看,你快走。”

  要是被其他女仙們看到她這樣子,大概要驚訝好一陣子,畢竟檀繡可是從出生起就成熟穩重極了,還沒和人鬧過小脾氣呢。

  和看著檀繡這樣子,眼裡出現了一抹笑意,他翻轉自己的手,手中忽然浮現了一條小魚。然後他將手一抖,那小魚就變大了,變成了一抹雲,慢慢的從天河上空飛了過去。

  這是一條雲魚。

  檀繡第一次下去夢澤,就被這些雲魚給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她看著這條慢悠悠在天空中游動的雲魚,還是忍不住問:“不是說這雲魚只能在夢澤裡面游動嗎?為什麼在天河上也能出現?”

  和沒有回答,只是問她:“你喜歡嗎?”

  檀繡半晌才遲疑的說:“好看是好看……”

  和:“你喜歡就好,那我下次再給你帶一些夢澤裡有趣的東西。”

  檀繡回過神來,“我什麼時候說了下次還要見你。”

  和忽然往後倒進天河裡,變成蛟蛇,“那我下次再來看你。”說完就不見了。檀繡想攔沒攔住,咬著唇看著自己身邊那塊小床一樣的巨大玉石。

  又是這樣,她拒絕也沒來得及拒絕,東西就放在這裡了。還能怎麼辦?只能下次來見他的時候還給他……下次一定要將這塊玉石狠狠的扔到那只妖怪的腦袋上,把他直接從天河上砸下去。檀繡心裡這樣惡狠狠的想著。

  想完了,又對著巨大的玉石床皺眉。東西總不能放在這裡,萬一被人撿走了可怎麼好,但是要帶走,難免會被姐妹們知曉,這東西這麼大,又不像之前的珠子妖丹那些小東西可以收在身上。

  要是被發現了,到時候她該如何說清這東西的來歷?

  檀繡還沒想出個頭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喊聲,是一同前來的幾位姐姐們,她們已經采完星光回來了。檀繡想事情出神,沒能察覺她們過來,現在想藏起東西也晚了。

  “咦,檀繡,這玉床是從哪裡來的?”一位女仙好奇的摸了摸檀繡身邊的玉床。

  另一位女仙見檀繡臉露猶豫,輕笑出聲的拉拉先前那位女修,“好了,別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檀繡兒臉皮薄的很。”

  那女仙便露出個恍悟的神情,“哦,原來是那位又來了。”

  檀繡察覺不對,“‘那位?’你們說的是……?”

  “哈哈哈~好啦別裝了,姐姐們又不會笑話你。那位大人雖然先前看著是有些凶,但這段時間經常來找你,還給你送了那麼多東西,一直被你拒絕也不見放棄生氣,可見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主要是檀繡你看著也有些心動,願意和他相處,既然這樣,姐姐們自然不會阻止你。”

  檀繡懵了,姐姐們在說什麼?為什麼她有點聽不懂?

  “是呀檀繡,你自宴會之後,經常與那位大人相約見面,我們都知道啦,不用再瞞著我們。”

  檀繡倏然紅了臉,“不是的,我是把他的禮物還給他,並沒有和他約好相見,我也不想見他的!”

  見了檀繡這樣,幾位女仙詫異的互相看了看,那位年長的女仙搖頭嘆息,“我們的檀繡兒也有露出這種神態的時候,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擔心呀。好啦好啦你們幾個,沒看見檀繡兒惱羞成怒了,你們就別再故意招惹她了。”

  幾位女仙笑嘻嘻的應了,檀繡還在試圖解釋,但是奈何幾位姐姐都已經認定了她和那位確有私情,當她在嘴硬,笑嘻嘻的應付了過去。

  檀繡看著和消失的河面,氣的想追下去打罪魁禍首一頓。

  玉石床還是搬了回去,小滿意外的很喜歡這玉石床,每天就在上面翻滾,檀繡開始還堅持著要把這東西還給和,但是被小滿纏了一段時間,慢慢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是因為小滿,但是轉念一想,只要她收下東西,之前那些就全都兩清了,和也沒有理由繼續來見她了,這樣豈不是正合心意?

  檀繡轉過彎來,滿心的放松,就等著下次見到和,跟他說清楚這事。

  可是左等右等,偏不見人來。先前隔幾日就要來見一回,可是如今都過了這麼久了,還不見露面。檀繡等的氣悶,想好一肚子的話都沒了用武之地。

  再過一段時間,檀繡發現姐姐們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擔憂起來。

  檀繡:“……?”

  “檀繡,你別擔心,那位大人說不定是有事纏身才沒有來見你。”

  “是啊,檀繡你別難過,不然我們可以去打聽一下消息,看看他到底是被什麼事纏住了。”

  有個女仙則有些憤憤的小聲說:“說不定就是厭煩了呢,凡間多負心男子,我看那妖怪也差不多,這才多久呀,得了我們小檀繡的心就把人扔到一邊!”

  “嗨呀,你當著檀繡的面胡說什麼呢!平白惹檀繡傷心。”

  檀繡:“……”姐姐們你們在說什麼呀!

  “我不是……”檀繡試圖解釋。

  一位女仙忽然拍掌道:“對了,不如檀繡你自己去夢澤見見他問清楚吧?剛好我聽說娘娘又准備派人去夢澤取彩色雲母回來織錦,我們去求求落星姐姐,請她許檀繡去。”

  “對,這倒是個好辦法!”

  “走,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找落星姐姐!”

  檀繡:“等等,我沒有……”

  “檀繡不怕,你乖乖待在這等姐姐們的好消息。”

  等人走後,檀繡坐在原地冷靜了好一會兒,姐姐們到底為什麼會有那種誤會?難道她表現的很喜歡那個和嗎?可是他總惹她生氣,她怎麼會喜歡他呢,而且她一直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也沒有從前那位執意下凡的姐姐那樣,擁有奮不顧身的激烈感情。

  檀繡怎麼都想不明白,但是姐姐們一片好心沒法辜負,到頭來她還是在各位姐姐們或鼓勵或擔憂的目光中,再次去了夢澤。

  她這次是去取彩雲母的,先取了彩雲母,辦好了正事,再去對和說清楚。檀繡想著,一絲不苟的辦完了正事,然後才去到四十九河川。

  可是到了河川之上,她沒辦法了,不知道該怎麼找到人,難不成直接喊,這樣聽得見嗎?檀繡猶豫了一下,看著平靜的河面,還是開口喊道:“和?”

  喊了兩聲,河面依舊平靜,和沒出現。檀繡心想,難道是不在這片?她展目望向一直蜿蜒向遠方的河面,准備去其他地方試試。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河岸邊傳來一個聲音。檀繡扭頭望去,見到了一個笑的很溫柔的姑娘,她身上有妖氣,卻不太像是妖。在她身邊,還站著一只紅色的大鳥,羽毛就和燃燒的火焰一樣。

  檀繡飛到那姑娘身前,微微點頭,問她:“你叫我嗎?可是有什麼事?”

  那姑娘也朝她友好的點了點頭,說:“我叫蘇螢,旁邊的是花,我們聽見你在喊和的名字,你是認識他嗎?”

  檀繡:“你們也認識和?那能不能幫我叫他出來?”

  蘇螢好奇的看她,“那,能不能問問你與和是什麼關系,你找他想做什麼?”

  這問題檀繡回答不上來,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想感謝他之前送我的東西。”

  這時,那姑娘旁邊的紅色大鳥忽然開口了,“原來你就是和那家伙喜歡的人啊?”

  檀繡想說什麼,剛張口就聽花說:“你見不到和的,他不在了,要想見他只能進地獄去。”

  檀繡一驚,脫口而出:“和出事了?怎麼會出事呢?”

  花噗嗤一聲笑出來,忍著笑解釋:“和現在在地獄,但是沒事,他去地府是為了殺一頭魔龍,那魔龍從人間潛入夢澤,還想潛入地府搗亂,和駐守在這,那魔龍在他的地盤跑了,他當然要去負責捉拿。”

  檀繡又問:“那他沒事嗎?魔龍似乎很厲害。”不管怎麼說,和的原型是蛟蛇,怎麼看對上龍都沒有優勢。

  “當然沒事,和是我們幾位友人之中最厲害的一位,別說一頭魔龍,就是一千頭魔龍都沒事。”花說著,被蘇螢掐了一把。

  “吹過了。”蘇螢低聲說。就算想幫和表現一下,也不能這麼誇大啊。

  花咳嗽一聲,收斂了一點,“嗯,總之,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過幾天他就能活著回來了。”

  檀繡下意識的便松了一口氣,然後她聽到那大鳥有些賤兮兮的笑了兩聲,“和那家伙還說你不喜歡他,我怎麼看著你這麼關心他呢,這哪裡是不喜歡。”

  檀繡迅速面無表情,飛快的說:“多謝兩位解惑,我還有事這就先走了,告辭。”然後逃也似的飛走了。

  奇怪,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喜歡和的?也許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檀繡,她最近的心情總是有些煩躁。

  檀繡不再去天河,若有空閑了,就在紫竹林附近的蓮池前坐著,有時候考慮一些事情,更多的時候她什麼都不想,只是看著天空上的彩雲。

  這一日她又在蓮池前面坐著,忽然聽見了水中傳來咕咕的聲音,往下一看,卻見到了一條手臂粗的黑蛇游動在荷葉之間,然後揚起腦袋看著他。

  檀繡也不知為何,心中的煩躁忽然消失不見,她扭過頭並不看水裡那只黑蛇。

  黑蛇變成人形,一只手扒在河池邊上,仰頭看著坐在邊上的檀繡,另一只手將一樣東西送到她面前,“這個送給你賠罪。”

  檀繡:“我不要。”

  “這個在地府帶回來的,很有趣的。”

  檀繡瞟了一眼,“去天河也就罷了,現在這可是瑤台仙宮裡面,你來這裡不合適。”

  “好,那我錯了,你看看這個賠禮喜不喜歡?”

  “……這是什麼東西?”

  她傾身去看和的手,衣裙飄帶落入水中,沾濕了一片。

  ……

  之後

  “小滿,你見著檀繡了嗎?怎麼又不見人影了?”

  “姐姐在荷池邊呢~”

  聽到這話,女仙就露出了悟的神色,“和又來看她了吧。”

  慢慢的,所有女仙都知道了,要是找不到檀繡,往荷池那邊看一眼,就准能找到。

  【檀繡篇•完】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8
發表於 2018-3-6 09:45:35 |只看該作者
第197章 溫綏篇(上)

  巫族溫獻部,世代駐守南圖,南圖之內彌漫瘴氣,毒物遍布,外人輕易不得進入。

  溫獻部巫人源於上古巫神一脈,有別於凡人,也不同於妖靈,他們能使用巫術靈力,然而他們的巫術靈力來源於虔誠信仰和血脈傳承,並不全靠自己修煉。

  如今,人族內亂,大小諸國打的昏天暗地,仙人高居天宇,並不管人間諸事,妖族居於夢澤,但有許多妖族入亂世攙和那些人族的戰事,鬼族魔族也不甘落後,紛紛以人界為局,各自大施拳腳,唯有靈族與巫族,藏身於荒原山林中,並不入世。

  巫族各部,早年便有巫神示下,要族人們固守領地,不要加入紛爭,因此巫族近些年來更是少有離開駐地,唯有一些年輕的孩子們,向往著外界的熱鬧,不聽族中長者勸阻,執意偷跑出去。

  溫獻部也有這樣一個令人頭疼的孩子,而且身份還不低,是如今部族中族長的侄女,也是前任族長的女兒,名叫溫幼夏。

  溫獻部族長溫綏方才從聖地中歸來,此行耗費許多靈力,精神疲憊,聽到侄女偷跑的消息,一時間更覺頭疼欲裂,只得派遣幾人追去將人尋回。

  可是一月過去,幾個族人回來,卻是沒能找回溫幼夏。

  面對幾個滿臉羞愧跪在身前的族人,族長溫綏長嘆一聲,揮揮手道:“罷了,那孩子鐵了心想躲,你們確實找不到。她一向有主意,人也機靈,想必不會有事,便任她在外闖蕩一陣吧。”

  一位長老不太贊同,“族長,幼夏偷跑出族,有違鹿神旨意,怎麼能由她任性游蕩在外?!”

  溫綏對長老的話並不在意,只平靜道:“幼夏是我定下的下一任族長,只是她性子跳脫,此番能在外游歷磨練一番,說不定也是好事,等幾年之後她歸來,想必比現在能多幾分擔當,如此我也放心將部族交托給她,渠長老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會呈報鹿神。”

  聽她如此說,那長老也不再多言,行了一禮退回位置上。

  溫綏讓那幾位族人站起,又道:“幼夏之事便不提了,再過半月便要到鹿神祭典,各處可都打點好了?”

  殿中的祭司們紛紛上前彙報近些時候的布置,輪到一位年輕圓臉祭司的時候,他遲疑了片刻,上前道:

  “族長,近些日子在南邊的山林中出現了一些惡濁之氣,此外還有外獵的族人彙報看到了可疑的東西在那片山林中游蕩,猜測就是那東西帶來了惡濁之氣。我本想抓住那東西弄個清楚,只是那東西十分警覺,察覺到一點動靜就飛快遁逃,我之前組織一隊人前去尋找,也未能找到,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要是不找到,怕是會留下隱患。”

  溫綏坐在上首側耳聆聽,姿態雍容不急不躁,等年輕祭司說完了,她點點頭道:“芻祭司說的那東西,出現在什麼範圍?”

  “在洞仰山嶺到羊蹄峰那一片。”

  “確實離部中近了一些,如此,未免有失,還是要盡快弄清楚才是。”溫綏看向圓臉祭司身側的藍衣冷峻青年,“戰祭司,你帶五十人,助芻祭司找到惡濁之氣的來源,並將那不明之物捉住。”

  “是,族長。”戰祭司低頭行禮。

  等一眾事宜解決之後,長老和祭司們紛紛離去。芻祭司走到戰祭司身邊,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戰岩,怎麼樣,我就說族長會讓你幫我的~”

  冷峻青年哼了一聲,一把甩開他的手臂,往前走去,“有何好得意的,既然族長吩咐了,那就不能拖延,我現在就去點人,你馬上准備,帶我們去捉住那東西,免得讓族長擔憂。”

  芻祭司落在後頭撇撇嘴,小聲嘀咕:“在我面前這麼硬氣,這麼多年了,也不敢當著族長的面表露心跡……”

  前面的戰岩忽的扭頭,利劍般的眼神射了過來。芻祭司立刻舉起手:“行行行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

  戰岩扭過頭,又哼了一聲,大步離去。他確實從好幾年前就喜歡著族長,但是他也清楚,他不可能如願以償。因為那是高高在上的族長,而且她的眼中從來沒有他的影子。

  溫獻部族長從來都是出自溫姓,現任族長溫綏七年前出任族長,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五歲,可是族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經是過完了自己的大半輩子,因為所有的族長都不能活過三十五歲,上任族長是這任族長的哥哥,也只活到了三十歲而已。

  族長要往聖地獻禮,要維持一個部族的生息繁衍,需要耗費無數靈力和生命力,現任族長看著還好,可是再過幾年,她就會很快衰敗下去。每每想到這裡,戰岩就覺得心裡抽痛。

  族長肩負著整個部族的責任,她的使命讓她無心情愛,她比族中所有女子,不,比族中所有男子都要堅韌勇敢,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她太過耀眼,戰岩將她放進了心裡,可是越是靠近,他就越是想讓族長也能像一個普通的女子那樣,被自己護在身後,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

  空蕩的大殿中,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族長溫綏一個人坐在高位上。她臉上雍容高貴瞬間消失,抬手就把手中權杖往旁邊一靠,整個人往旁邊的扶手上一倚,拍著大腿罵道:“溫幼夏那小混蛋!自己倒是跑出去快活了,給老娘留了這麼個爛攤子!”

  罵了一陣,她扶住腦袋,拿著族長權杖,像杵著根拐杖那樣走到後頭的族長屋子裡。

  去一趟聖地,不光靈力,她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被抽空了。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她估計自己要比哥哥還死得早,連三十歲都活不到。

  可是溫綏沒能休息多久,大概也就半天功夫,有人來報說在洞仰山嶺附近游蕩的東西抓到了,請她去看。

  溫綏只能繼續端著端莊的笑容,前去看個究竟。

  抓到的東西被關在籠子裡,抬到了殿前的階梯下,族中的人們好奇的圍在一邊看著,還有不少孩子發出驚呼,探著腦袋往前想看的更清楚些。

  戰岩帶著人圍住籠子,不讓人輕易靠近那個籠子,以免籠子裡的東西忽然爆發傷人。雖然抓這東西的時候大家都沒受傷,這東西只是逃跑,也沒有反抗的意思,但它周身濁氣惡氣太重,實在令人不安。

  “族長來了!”有一位族人高喊,一瞬間,眾人都安靜下來,就連最小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吵鬧,睜著大眼睛看著從階梯上緩緩走下的族長。

  溫綏在族中眾人的目光中走下階梯,看到籠子周圍的血跡時,她皺了皺眉。不知為何,心裡咚咚急響,有種躁動不安的情緒。她壓了壓心中亂緒,走到籠子周圍,湊近去看裡面的東西。

  戰岩低聲提醒道:“族長小心。”

  溫綏擺擺手,示意不必多說,然後俯身去看籠子裡的東西。那東西好像受傷了,還在不斷的流血,周身縈繞著惡氣,遮蔽了身形,但溫綏看著,卻覺得這似乎是一頭鹿的模樣,又像是蜷縮的人形。

  溫綏看著,忽然伸手往前,伸進那團氤氳惡氣之中,准確的摸到了那東西的臉。

  這輪廓,確實是一個人。

  溫綏聚集靈氣在手,在那團惡氣面前一揮。綠色的靈光如同螢火,蠶食著惡濁黑氣,片刻後,籠子裡的東西露出真實模樣——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臉色極蒼白,長發烏黑,眼睛上蒙著一塊青色紗布,容顏俊美,有別於溫獻部族中的男子,周身看不到一絲粗狂之氣,只有無盡安謐,和他身上還在不斷滲出的惡濁之氣非常衝突。

  這男子一身的狼狽,身上傷痕遍布,似乎已經失去意識。溫綏的手按在他的額前,忽然好奇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淪落到這裡來的。

  旁邊的戰岩見到族長定定看著那個籠中顯出真實模樣的男子,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他上前一步說:“族長,這人先前似乎失去意識,被惡濁之氣操控到處游走,因他之故,那片山林中有好幾處草木凋零,被惡氣污染。如此危險,還是早些遠遠扔掉,免得為族中招來禍患。”

  若是以往,溫綏大概也會同意,畢竟她是族長,得為族人們考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她看著這張從未見過的臉,卻怎麼都點不下頭。

  片刻後,溫綏收回手說:“我要留下他。”

  戰岩聞言,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只是他,連周圍圍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可是族長,這外來人如何……”戰岩還想再勸,溫綏側頭看了他一眼。

  戰岩後退一步不再出聲,但這時趕來的兩位長老變了神情,“族長!戰祭司說得對,族長可是忘了一百年前的悲劇!外來人,還是如此詭異的外來人,如何能留在族中,請族長三思!”

  說話的這位長老年逾百歲,見證了幾代族長,溫綏不得不考慮他的話。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願將籠中這個重傷的男人扔到山林外自生自滅,於是她說:“既然如此,去請神鹿,看看神鹿如何抉擇。”

  此話一出,長老擰眉片刻,還是沒出聲反對。

  溫獻部世代供奉鹿神,為此,他們族中伺養者一群靈鹿,其中最有靈性的那一頭鹿,便能得到神鹿之名。若是有外族人來此,想要留下,就必須得到神鹿的認可。若是神鹿願意親吻外來人的額頭,那人就可以留下,相反,則不能留下。

  之前長老說的一百年前的悲劇,也是因為一個外來人,還是沒有經過神鹿認可的外來人。

  此刻站在這裡的人中,長老和祭司們肯定都不願意留下外來人,可是神鹿認可這規定自古就有,而且族長態度強硬,他們也沒有辦法。

  不過長老看著籠中人身上冒出的絲絲惡氣,並不怎麼擔心。神鹿只能接受潔淨之氣,對這種惡濁之氣避之不及,肯定不會親近,到時候哪怕是族長,想留下人也不可能。

  然而,事情出乎他們的預料,神鹿被引來之後,竟然對那人身上的惡氣毫不避退,即使看上去十分不喜歡那惡氣,也還是上前來將腦袋抵在那人額前表示親近。

  將人從籠子裡弄出來抱在懷中的溫綏,見到神鹿親吻這人額頭,心裡也松了一口氣。還好,事情如她所料。剛才她短暫的為這人驅散惡氣的時候,察覺到他目中似乎藏有潔淨之氣,這才開口請神鹿,總算沒有失望。

  “長老,你也看見了,既然神鹿也認可了這個人,那麼他就暫時留在族中。”

  “這……可是他身上惡濁之氣不斷,該交於何人看顧?”

  “我親自看著他。”溫綏面不改色一把將人抱起,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走回了殿中。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9
發表於 2018-3-6 09:45:49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溫綏篇(中)

  易從覺醒靈智起,就一直在重明山林中,這座山林陪伴他度過了許多歲月,也許在旁人看來,那只是一片山林,對他來說卻是他必須守衛的家。

  重明山林裡靈氣極盛,是許多靈物修行的福地,可同時,這裡因為某些原因,容不下任何一絲不潔之氣,唯有擁有純淨的清氣和靈氣,才能進入重明山林。

  這道屏障為易擋下了許多心懷不軌之徒,但是,當變故陡生,易身上也染上惡濁之氣之後,這座山林就將他也一同排斥在外。

  那一日,易在山林中尋找一種靈藥, 涉過清澈溪水,卻見到水中有黑紅血絲,不斷從上游流下。他便順著水流往上尋找, 沒走多遠就見到一頭受傷的鹿,這鹿原本是白鹿,可是不知為何從尾部開始,像是被什麼侵蝕了一般,半個身子都變得黑紅,血肉零落,還有大股血污從它身上噴濺出來,落在周圍的草地溪水上。

  那頭白鹿周身惡濁之氣驚人,跪伏在地幾乎被黑氣籠罩,只能發出絕望的哀哀鹿鳴。

  重明山林中的生靈並不多,但是都頗具靈性,若是在外,大多都是被爭搶的靈獸,特別是白鹿。易常在山中行走,山野間的一群白鹿都會跟隨在他身後,替他背負一些東西,往日他在溪邊休憩,這些白鹿也會親昵的湊上來。

  易對這重明山林中的一切生物都十分愛護,所以他一見白鹿模樣,立刻上前救治。白鹿身上的惡濁之氣被他打散,傷也被他治愈。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接下來幾日,易又不斷的發現了好些同那頭白鹿出現一樣情況的獸類。

  易早便察覺要出事,只是一直不清楚會發生什麼,如今這事一出,他馬上就意識到,這就是星像中的禍事預兆。

  花了一些時間,易在山間靈物們的幫助下,找到了惡濁之氣的源頭。惡氣從地底湧出,已經將周圍的山林全都化為鬼蜮。那些散發著清氣的花草樹木一旦沾染惡氣,就全都枯萎死去,而活物沾了惡氣,就會惡氣纏身,最後被惡濁之氣侵蝕殆盡,和那些易見到的獸類一樣。

  雖然不知曉這惡濁之氣如何會出現在這重明山林之中,但是這惡氣必須盡快找出源頭,設法消去。

  易沒有多考慮,就進入了那道地下裂縫,可是事情比他想的還要嚴重許多,那裂縫之中的惡濁之氣濃郁至極,饒是他都無法完全祛除,甚至是被惡濁之氣反噬。眼看事情僵持,易別無他法,只能鋌而走險,將散發惡濁之氣的源頭——一塊奇異的黑色骨頭轉移到自己的身體中,以自己的清氣之體隔絕惡氣。

  這樣一來,他便要受惡氣衝撞,濁氣侵蝕之痛。而且,重明山林也將不再適合他居住,山間屏障的清氣自發排斥他,產生的清氣和體內惡氣不停互相吞噬,易全憑著一絲清明離開了重明山林。

  離開重明山林之後,易幾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只剩下一些本能。他失去了自己的家,身上惡濁之氣又濃厚的能污染周圍一切,於是他只能不斷游走,希望能找到一處無人之地,不至於牽連其他。

  不知怎麼的,他穿過夢澤,來到了人界,還誤打誤撞走到了巫族溫獻部駐地。易並不知曉自己身在何處,他已經十分疲憊痛苦,幾乎連人形也無法保持,快要化為鹿身馬尾龍角的原型。

  但是就在這時候,他被溫獻部族人發現了,並且於山嶺中捕獲。

  若是惡獸,可能就直接被殺了,可是溫獻部族人都不知這被惡氣包裹的生物究竟是什麼,於是就只能將他抓住,帶回去交給族長定奪。

  被抓住後的種種,易全然不知,他神智不清,勉力壓制著身體中的惡氣不衝出來傷人,到最後已然是昏死過去,也就無從得知一切。

  因此,當易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被人安置在床榻上時,心中著實驚訝。他自己明白,自己之前那副形貌,普通人必不敢接近,更不要說替自己治傷。

  易摸了摸身上,衣服竟然也換過了,身上的惡氣散了很多,不過那都是外表的惡氣而已,他體內那塊骨頭還在源源不斷的產生可怕的惡濁之氣。他一開始還能不斷消除惡氣,但是後來慢慢的就抑制不住,才會變成這樣。

  他是體內清氣不斷的重瞳妖獸,就連他都這麼狼狽,若是換了其他妖獸,恐怕無法支撐到現在。想到重明山林中的靈獸們算是得救了,易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不過……易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之前之所以要遮住雙眼,是因為這雙重瞳妖目會傷到人,用清氣靈紗遮住就不懼了,雖然閉著眼睛,他也能看到人和物。但是如今,因為身體裡的那塊惡骨,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真的看不見了。

  看不見周圍的事物,一般人難免會生出恐懼,但易沒有,他在床邊靜坐了一會兒,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走到何處,然後感受了一下發現周圍沒人,便摸索著慢慢走出去。

  溫綏在前殿辦完事回來,想看看那位不知名姓的男子醒來不曾,誰知剛來到後殿,就見廊下走來一個男子。

  他步伐平緩,表情也很平靜,絲毫看不出正在承受著身體中激烈的惡氣侵蝕。他的身側是一根根托起殿頂蒼穹的高大圓形祭柱,陽光穿過那些祭柱,將花鳥火焰形狀的陰影投射在他的身上。雖然身上黑氣彌漫,但是這一幕莫名的讓溫綏覺得聖潔而莊重,感覺十分的奇異。

  溫綏恍了一會兒神,也不出聲,背著手走到男子身側,側過臉去看他。

  他身上的衣服是她給換的,他原本那身衣服洗了就掛在後面晾著呢,眼睛上那塊紗倒是他之前的,溫綏察覺到其中危險,並不敢亂動,怕有什麼影響。衣服換了,身子也擦了,頭發給洗了,打理的妥妥帖帖,最後還塞進了自己的床上。

  溫綏長這麼大,還沒這麼小心的伺候過人,不過她雖然是一族之長,但是殿中也沒有服侍的人,就連後院林間的那群靈鹿都要她自己親力親為的去喂養,所以要她伺候一次人倒也沒什麼。而且這麼合心意的男子,她第一次見到就覺得心裡歡喜,幫忙擦擦身子什麼的,她完全不介意。

  現在這男子身上穿著的是她哥哥從前的衣服,溫獻部的衣服花紋繁多顏色絢麗,這男子容色又太過清淡干淨,按理說本不合適,可是衣服穿上之後,意外的襯出這男子的三分艷色來,溫綏承認自己剛才看著這男子遠遠走過來,著實驚艷了一把。

  他個頭和哥哥差不了多少,但是顯然要瘦許多,袍子只是披著,沒有系上腰帶加上腰封,看上去就更加顯得這個男子飄渺消瘦。那腰細的,溫綏之前幫忙清理的時候順手用手量了量,好嘛,都快比她的細了,倒是胸膛比她之前想的要更加寬厚一點。穿著衣服,完全看不出來。

  溫綏在這胡思亂想,忽然見身側那個男子停下了腳步。他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微微側頭,開口說:“多謝你救我。”

  他的聲音也好聽,溫柔的像一陣風似得,聽的人骨頭都酥了。溫獻部的男兒各個強壯豪邁,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站在這邊山頭說話,那邊山頭的人都能聽見,溫綏哪裡見識過這樣外貌聲音性情都溫軟如風的男子,當即心裡那片草原已經招搖起來了。

  她咳嗽一聲,說:“你怎麼知道我救了你,若我是個壞人,你這謝不就謝錯了。”

  男子忽然露出個笑,只是微微的彎了彎嘴角,溫綏呼吸一頓,心裡暗道:總聽說凡間有君王為了一個女子神魂顛倒丟了江山,還以為都是些不中用的玩意,現在看來,世上果真有這種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美人。

  “多謝你救我,可我身上惡氣會越來越多,普通人無法驅散,所以我不能在此久留,以免拖累你。”

  溫綏一聽這話,臉上的調笑就消失了,她顰眉思考了片刻問:“你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查探不出來那散發惡氣的究竟是什麼?”

  這事說來很奇怪,她們巫族世代鎮守底下污濁之氣,但她對著男子身上的惡氣竟然毫無辦法,以她之力竟然也只能簡單祛除表面的惡氣,而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在散發惡氣。身為溫獻部族長,她的力量極強,正是因為力量強大,身體才無法負荷,會早早消亡。

  溫綏對於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可是這事確實讓她束手無策。

  身邊男子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說:“多謝你為我著想,只是引發此事的根源我也不知是何來歷,你不必為我苦惱。說來,我身上惡氣會侵蝕靠近之人,請問你身上可有損傷。”

  溫綏:“沒有,我作為一族之長,區區惡氣還不能把我怎麼樣,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對了,還沒問過,你叫什麼?”

  易說:“我叫做易,自重明山林而來。”

  溫綏心想,重明山林是什麼地方?不過她也沒問出來,只是說:“我叫溫綏,這裡是巫族溫獻部駐地,既然你來到這裡,也不用急著走,多住些時候,說不定我能找到幫你的辦法,否則你一個人又要走到哪去?”

  見易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溫綏繼續道:“而且我就這麼隨便讓你走了,誰知道你什麼時候身上惡氣爆發,會將我們周圍的山林都毀了,要知道你前些時候可是毀掉了我們部族山嶺間一大片的林子。”

  溫綏瞎話張口就來,一點都沒有騙人的羞愧感。

  易則是真的以為自己將人家部族周圍的山林毀了,表情立刻就帶上了歉疚,“我很抱歉,雖然我盡力壓制,但還是釀成這種禍事,待我康復,會盡力賠償你們。”

  “賠償就不必了,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總之你現在就先乖乖待在這裡一段時間。”

  “……如此,那我就叨擾了。”

  溫綏摸摸下巴,這男人真是好騙。

  就這樣,易被溫綏忽悠著暫時在溫獻部住了下來。部族中的人們已經許久沒見過外來人,每日都有人好奇的討論著那個被族長藏在殿中的男子。

  “我聽說那男子長得非常美貌,族長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把人家關在殿裡。”頭戴彩色絲絛的男子神秘兮兮的說,明明是說悄悄話,聲音卻大的連周圍十幾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族長姐姐哪裡是那種人,芻祭司哥哥說了,是因為那個男子很危險,族長才要親自看著他的。”

  “你們都不知道,我就真的看到了,我上次去了殿中給族長送菜,見到族長和那個男子肩並著肩坐在那給靈鹿喂食,兩個人有說有笑可親密了!”

  “你別瞎說了,族長怎麼會看上個外來人。”

  “我怎麼就瞎說了,你是沒看著那男子長得多好,比瑜爭妹子都好看。”

  “一個男人,怎麼也不能跟咱們瑜爭妹子比吧?”

  “哎呀,如果族長真的看上了那個外族男子可怎麼辦呀?羊婆婆說了,外頭的男子最會騙人了,要是族長也被騙了……”

  溫獻部族中常年也沒什麼新鮮事,於是族長和外來神秘男子的傳言就越傳越廣,到後來幾位長老也坐不住了,一起去找了族長。

  “族長,您該成家了。”胡子花白的長老嚴肅的說。

  溫綏:“哈?”

  “若是能留下孩兒,日後也能接任幼夏的位置,溫家只剩兩人,恐日後無人可繼。”長老目光炯炯的看著溫綏。

  左右這裡只有幾位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老,祭司們都不在,溫綏也不端架子了,用一種頗無賴的口吻說:“各位老爺子著急什麼呀,幼夏不是還在外面嗎,說不定等她過幾年回來都能帶個孩子回來了,干嘛非要我生。”

  幾位長老被她這話氣的胡須直飄,“你這是當人家姑姑說的話嗎?!”

  “族長,說實話,我覺得戰祭司就很不錯,他也對族長有意,只要族長點頭,馬上就可以准備婚祭。”

  溫綏一聽,連連擺手,“別別別,我不喜歡戰祭司那樣的,這樣吧,你們給我找個跟易那樣的,我也不是不能考慮。”

  幾位長老一聽這話,立馬炸了,他們就是擔心自家族長看上那個外來人,才會急哄哄來找人,現在聽族長這話,她還來真的了?!

  “萬萬不可!族長,綏娃子!你難道看不出來,那男子並非尋常人嗎?你連他的底細都不知道,怎麼能這麼糊塗!”長老拍著大腿,大有溫綏不改口,他就倒在地上撒潑的意思。

  溫綏不為所動,“我知道他的底細,我都打聽清楚了。他是妖族,之前住在夢澤的重明山林裡,因為一場禍事才會離開,然後來到這裡。”

  “還有一事,我本不想現在就說,因為我還不確定,但是既然長老們都找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們也無妨。”溫綏頓了片刻,深沉的目光在幾位長老身上滑過,緩緩道:“我懷疑他身上那產生惡濁之氣的東西,是巫骨。”

  “我之所以強留他在此,正是因為這事。”當然還有私心,不過這個就不說了,溫綏一臉端莊的想。

  “巫骨!”所有長老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0
發表於 2018-3-6 09:46:03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溫綏篇(下)

  溫綏再一次替易祛除了縈繞在身體上的惡濁之氣,這事其實做起來十分吃力,饒是溫綏也有些吃不消,為了不被易看出來,她只能放輕動作,緩緩吐了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但是易比她想的更加敏感一些,他拉好自己的衣服,沉默片刻還是上前拉住了溫綏的手,就在溫綏感覺心裡一跳的時候,易將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用些靈力稍稍查探了一下。

  稍稍一觸後,他放開溫綏,將臉朝向她的位置, 認真的說:“你的靈力耗損太過嚴重,這樣下去對你壽數有損,不用再替我祛除惡氣了。”

  “我想我是時候該離開了,不能再拖累你。”易心底滿是歉疚,還有從前從未有過的心疼。他其實早就該離開的,即使溫綏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會被惡氣侵蝕,他也不該大意的一直任由她耗費許多靈力。

  可易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不願離開,並不是因為溫綏能幫自己暫時抑制惡氣,而是有著其他原因,這原因說來,令他有幾分惶恐。

  只是短短時日的相處而已,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面前這個女子產生那種特殊的感情,事實上在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時,他的心就被攥緊了,那聲音仿佛來自於前世,給他一種太過熟悉的悸動。

  他從未嘗過這種滋味,也不知該如何去表達,如今這個情況,他就算心有他念,也是萬萬開不了口的。而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拖累她而已。或許等他解決了面前的難題,就用更好的面貌來見她,到了那時,他大概才有可能得到同樣的感情,如今這個狼狽糟糕的樣子,他實在不覺得溫綏對自己會有什麼想法。

  溫綏這回沒像之前那樣忽悠他一直留下,而是嘆了一口氣說:“族中的長老們要我早些找人成親,為族人留下繼任族長。”

  易靜了片刻,才聲音遲疑的問:“那……你是否很快就要成親了?”

  溫綏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聞言嗯了一聲說:“長老們正在為我挑選夫婿。”

  易就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沒有任何立場說什麼。

  溫綏沒等到他問那句“那你有沒有答應”,也就不好順勢往下說,只能把一肚子話憋了回去。她們認識其實不久,她對這人有意思,這人肯定完全沒發現,他含蓄內斂,想來是不習慣巫族人那種直來直往的示愛。

  而溫綏幾天前決定那件事之前,就給自己劃了一條道出來。今日要是易問起,她就直接告訴她,要是不問,那這事就不提,算是她一點私心。

  咳嗽一聲,溫綏轉開了話題,“明日就是我們族中的鹿神祭了,到時候你也去一起參加吧。”

  易動了動手指,搖頭,“那是你們族中盛事,我一個外來者,實在不合適貿然前去。”

  溫綏:“你是我重要的客人,我邀請了你,你要是不去,我心裡可要難受死了,你瞧我為你祛除惡氣耗費了這麼多的靈力,這麼一個小小要求你都不願意答應?”

  易還是不太習慣溫綏這種帶著點親昵的說話方式,聽她說話就感覺耳朵癢癢的,但是同樣的他也沒法拒絕,於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鹿神祭典非常盛大,到了祭典當日,溫獻部族人穿著盛裝,頭戴各種鮮艷花草,結伴在山林中徘徊呼喝,等到日落時分來到聖地外圍,用靈力彙聚成的火焰點燃聖地外圍的百盞巨大火堆,眾人要圍著火堆吟誦古老的巫語歌,跳起巫神舞祈求巫神庇佑。

  祭司留在外圍住持部族人的祭司,族長和長老則進入聖地。長老們在聖地大殿中,而族長獨自一人進入深處的祭壇。

  往年都是如此,可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樣。

  族長溫綏一出現,早就等待的眾人便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族長身側還有一個沒見過的男子?”

  “就是那個外來男子啊。”

  “今日是鹿神祭典,族長怎麼能將一個外來人帶在身邊?”

  “族長肯定有族長的用意,你沒見著長老們都沒反對嗎”

  “真的,之前長老們不是並不喜歡那個外來人嗎?”

  “我覺得,族長好像真的挺喜歡那個外族男子的。”

  “咳,說實話我也覺得那個外族男子比咱們族中的男子漂亮多了。”

  “箏姐姐別說啦,你家那位快要氣死啦哈哈~”

  不只是普通族人,就連年輕的祭司們都將奇異的目光投向族長身邊的外族男子。見一向端莊威嚴的年輕族長一臉不自知的微笑,小心牽著那個男子往前走,年輕祭司們心裡都開始嘀咕起來。

  “喂!戰岩,你看到沒!族長身邊那個,難不成族長還准備帶他進入聖地啊?”

  “族長做事有她的分寸。”戰岩冷著臉說,目光一直炯炯的盯著溫綏身邊的易。族長喜歡的,是這種男子嗎?

  易不太自在的被溫綏牽著,雖然眼前看不見,但是他能察覺到周圍投來的許多目光。那些目光多是好奇,一小部分帶著些他不太能理解的火氣,還有幾道目光格外刺人。

  “不要在意,我們族中的人對你比較好奇,以後習慣了就好了。”溫綏輕聲在他耳邊說。

  以後?即便已經決定離開,但聽到溫綏這句話,易心中還是感覺到了些微欣悅。

  進入聖地之後,溫獻部族人的聲音越來越遠,還在往前走的只剩下溫綏易還有幾位長老,易聽著這越來越少的腳步聲,覺得有些不對,但他沒有停下來,也沒有詢問,而是平靜的順著溫綏的意思往前。

  “好了,我們到了。”溫綏說這句話時,放開了易的手。她退後兩步,忽然對著易行了一個巫族大禮,她身後的長老也跟著行了禮。

  “易,我以巫族溫獻部族長之名,請求你幫助我們。”溫綏的聲音從未有過的肅然。

  易就算看不到,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站在原地,聲音平和的道:“你需要我怎麼幫你?”

  溫綏說:“我們巫族溫獻部世代駐守南圖,因為這裡有一口濁氣之泉,地下湧出的濁氣淨化之後,就能成為滋養山林和族民們的地氣,使族人們能繁衍生息。而能淨化濁氣的,是巫骨,巫骨乃是上古巫神之骨,是巫神賜予我們的,而我們族中的巫骨百多年前,因為一場內亂,被人奪走,下落不知,這麼多年都未能找回。”

  “於是這百年來,我們溫氏一族族人代替巫骨,用自己的生命維持著濁氣的淨化,各個不過三十五歲而亡,從無例外。當初偌大一支溫氏族人,如今只剩兩人。”

  溫綏目光定定看向易,“你身體中散發惡濁之氣的那件東西,正是一塊巫骨!若能將巫骨重新請回聖地祭壇,我們族中就再不必擔憂。”

  易這才明白過來,他微微頷首,“若是我能幫你們,自然再好不過,只不過我身體中這塊骨頭,非但不能淨化濁氣,反而不斷產生惡氣,恐不是你們要找的巫骨。”

  溫綏堅定道:“我之前為你祛除惡氣的時候心生疑惑,查閱了許多族中典籍,才有了把握。那確是一塊巫骨不錯,應當是被搶走它的歹人獻祭了無數生靈,還在極惡之地浸染了百年,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古籍中有記載此法,我也知曉該如何去解,只要勞煩你與我一同進入祭壇中,利用祭壇中殘存的巫神之力將巫骨重新取出鎮壓,自然就有祛除惡濁之氣的辦法。”溫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松,聽不出一絲不妥。

  只是聽她這麼說,站在她身邊的幾位長老,紛紛露出隱痛神色。這事他們都清楚,會產生的後果,溫綏也與他們說了,一邊是族長,一邊是族人們的未來,即使他們心中再多嘆息,也只能點頭贊同。

  易並不知曉其間隱秘,他聽溫綏語氣沉穩,沒多想便點了頭。“此事對我也有益處,能替我祛除這巫骨,免我再受惡氣侵蝕之苦,我該謝你。”

  “所以說世事奇妙,咱們總歸是有緣分,才能這麼恰好。”溫綏笑了一聲,見易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情,心底也放松了許多,於是再次牽起他的手,“走,事不宜遲,咱們這就開始。”

  “長老們,外面就留給你們守著。”

  “是,族長。”幾位長老對溫綏行了一個極為慎重的巫禮,這禮,溫綏也只有在最開始繼承族長之位的時候受過。當下她朝幾位長老笑笑,灑脫的拉著易往祭壇中走去。

  圓形的祭壇像是一只深碗,人處在其間顯得異常渺小。祭壇底部越來越窄,成了一間房間大小,周圍的牆壁上繪著各種奇異花紋,在黑暗中散發出瑩瑩輝光,正中央有一汪清澈泉水,泉水中央有一面黑色石台,散發著淡淡血氣。

  “易,你將巫骨取出給我。”

  易不知為何,有些不太安心。他捂住心口隔絕巫骨的地方,忽然問:“這巫骨是否會傷到你?”

  溫綏笑起來,“怎麼會呢,這麼多次我幫你祛除惡氣,你見我被侵蝕過嗎?而且這裡可是我們族中聖地,還有巫神遺力,肯定能鎮壓巫骨。”

  易聽了這話,越覺不安,可他又明白巫骨對於溫綏的重要性,遲疑片刻後,還是動了手。他將封入身體中的巫骨取了出來,那巫骨一取出來就蒸騰起濃郁惡濁之氣,往上彌漫時,卻被無形之力牢牢擋住。

  易是直接剖開胸膛取的巫骨,當初他也是如此將巫骨放進身體中。對於妖族來說,這並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口,但是他取出巫骨時,為了盡力護住溫綏,還動用殘余靈力結了一個封印,否則只是接觸巫骨,溫綏都要被惡氣侵蝕,這和平時那種表面溢出的惡氣不同,沒有經過他的清氣淨化一次,更加純粹強橫。

  易撫著胸口,靜靜等著自己的視線恢復。只要沒有了身體裡的那塊骨頭,他過段時間就能祛除身體裡殘余的惡濁之氣,到那時,他自然就能重新看見了。

  可是,就在他虛弱不能動彈之時,他感覺溫綏來到身邊,隨後,他便失去了意識。只是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拂過自己的額頭。

  溫綏又看了一眼被長老們帶出去的易,不舍的收回目光,然後她看向手中巫骨,神色越發堅定起來。

  赤腳踩上全中央的大石,泉中泉水瞬間沸騰,清澈的泉水沒過多久就變成了血色的紅,異常刺目。

  ……

  易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他坐起身,發現自己的眼睛能看見周圍景物了。

  “溫綏?”

  不知她是否順利?

  “請問,溫綏在何處?”易來到殿外,見到一個老者站在庭中,便上前詢問。

  老者回頭看他,嘆了一口氣,“族長已去,她叮囑我們好生照料你,等你好了,便可以自行離去了。”

  “……她出了何事?”易狠狠擰了眉,露出些焦慮神色。先前的種種不安,好像都成真了。

  “那塊巫骨上附著的詛咒十分強大,即使巫神殘存神力,也不足以完全化解,所以族長用了獻祭自身之法。”

  “她現在在何處?”易臉上的笑消失了,好像從一陣無害的風變成了寒霜。

  長老被他忽然爆發的氣勢驚了一瞬,但很快皺起了眉,表情忍耐的說:“族長還在聖地,三日過去,聖地已封,直到下任族長歸來,才會再次打開,為她收殮屍身。這事就是我們族中之事,不勞你費心了。”

  易不發一言,忽然揮袖,像踩著一縷清風一般飄然而去。

  “你要干什麼!”長老見他去往聖地方向,瞪大了眼睛喊道。

  可惜易如今沒心思理會他,他匆匆來到聖地,沒有了巫骨拖累,那些巫族人都攔他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闖進了聖地中。

  易體味到了何為心急如焚,也明白了什麼叫做痛徹心扉。他終於見到了溫綏的模樣,卻是她渾身浴血,幾乎被侵蝕的面目全非的模樣。

  溫綏躺在泉水中的大石上,身上華麗繁復的衣袍沾滿了血漬,在她身體上方,再看不到一絲惡濁之氣的巫骨漂浮著,向四周牆壁上的花紋中輸送著靈力。

  易將溫綏的身體抱了起來,離開了聖地。

  聖地之外站滿了人,見他出來,先是一靜,然後喧嘩起來。

  “出來了!那是族長!”

  “族長已經……”

  “聖地中到底如何了?”

  “他要帶族長去何處?!”

  易望著周圍神色各異的溫獻部族人,揮袖將兩個攻上前來的祭司打退,然後他招來靈氣聚成的白鹿,帶著溫綏乘上白鹿消失在雲間,沒留下一句話。

  可溫獻部族人看著那乘白鹿離去的人,全都愣了,不知是誰先驚呼了一聲:“鹿神!”

  然後眾人紛紛扔下武器,還有人高喊著:“一定是鹿神的使者,他會救活我們族長!”

  溫獻部族人見了那一幕,都認定族長沒有死,還會回來,就算溫幼夏被找回來,繼承了新的族長之位,仍舊有不少人在期盼著前任族長歸來。

  十年後,族長終於乘著白鹿回來了。

  不只她回來了,她懷裡還抱著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小女娃,女娃腦袋上兩根小角,既像龍角,又像鹿角,非常奇異。

  不論溫獻部族中如何因為溫綏歸來鬧騰著,重明山林之中還是很安靜。易身後跟著一頭高大白鹿,慢悠悠的走出山林,見到等在林外的卿,還沒說話,對方就往他身後瞄了瞄,有些失望的道:“唉,你女兒怎麼沒一起出來。”

  “她與阿綏回去看看,要過幾日才回來。”易笑著說完,就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卿見狀搖了搖頭,“雖然現在還好,但我還是得說,你那個時候實在太魯莽了,為了把人救回來,生生把自己弄成這樣,今後壽數恐怕比不過我們幾個了。”

  易:“無事,能伴阿綏一生便足夠了。”

  卿:“易,你也變了,你從前不會拿話堵朋友的。”

  易但笑不語。

  卿自己笑起來,“得了,不說了,等你家那兩位回來,去找我們,我們一起去欒那吃酒去,他妹妹要辦成年禮,動靜可不小。”

  易答應下來,“好,我們一家都會去的。”

  三日後,溫綏帶著女兒大包小包的回來了。

  “我回來了!”

  “辛苦了,來喝水。”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喝水可不能解相思之苦,來讓我親一下~”

  “爹娘羞羞~”

  “小崽子一邊玩去!”

  “阿綏,不要這樣說小鹿。”

  “行行行聽你的。”溫綏說完看女兒,“小鹿你自己一邊玩去!”

  小娃娃:“……”

  【溫綏篇•完】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 23: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