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章 凱旋而歸

　　也就是教堂倒塌的同一時間，城西忽然一聲響亮的號角，在魔法加持下，傳遍了戰火四起的萊茵城。

　　傳令官的聲音也在放大後響了起來。

　　「全軍撤退——！」

　　天空之中，法師們剛剛結束和神父部隊的又一輪交火。而得到命令，喬安娜不免遺憾地望了敵人一眼——此刻，神父隊伍已經變得稀稀拉拉，數量差不多只有一開始的一半，而主教的模樣也有些狼狽。在連著捏碎了不知多少十字架後，他身邊的聖光終於變得稀薄起來，可能再過十分鐘，他們就會被打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而喬安娜這邊的法師們甚至還留有餘力。

　　可惜了，差一點就能把他們統統幹掉……

　　不過，事先計畫就是如此，喬安娜也知道很快教會的增援就會到。因此，他們還是迅速轉身，朝著預先設定好的方向疾飛而去。

　　與此同時，下方城中陷入混戰的軍隊，也在頃刻間發生了改變。原本擁有數量優勢的「黑魘」軍，此刻卻紛紛從戰鬥中脫身，從上往下看，他們就如潮水般從一條條街道中退走，朝著城西被攻破的大門湧去。

　　而跟他們相比，教會和王國軍的反應顯然慢了不少。

　　「我們……將他們擊退了？」

　　天空中，主教驚疑不定地望著撤退的大軍，一時間竟然連半點追擊的念頭都沒有，只有隱隱的慶幸。

　　剛剛與法師隊伍的交手，幾乎在短短十幾分鐘內擊潰了他的信心。自己學習神術不知道多少年，卻被完全被壓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他們擁有聯合施法的技巧，主教甚至懷疑，自己此刻已經被那道可怕的火焰所焚化。

　　這群法師的強度……已經遠遠超越了他們培養出的神父，而論上層力量，他知道自己絕對打不過那個操控火焰的女巫。

　　魔法學院裡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主教止不住的心驚。也因此，當法師們突然撤退時，他基本已經失去了戰意，只感覺長舒一口氣，神靈庇佑，自己又撿回一條命。

　　然而，當他們降落地面，與指揮官確認戰況的時候……

　　「教、教堂……被毀了？」

　　望著平地那一堆斷壁殘垣，主教愣在原地，滿臉都是難以置信。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惡魔到底幹了什麼。

　　「怎麼辦？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撤軍？我們要追嗎？」另一邊，政府官員也很快趕過來，望著主教，六神無主地問道。

　　「……不追吧，萬一有陷阱怎麼辦？」

　　官員聞言，點點頭離開了。可是沒一會，又有幾個聖騎士趕過來，急匆匆地湊到主教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隨之，主教的臉色再次發生劇變。

　　「怎麼可能？他們怎麼知道的？不可能……」

　　他整張臉都白了，聲音塵都，反應來得比敵人攻城時還要劇烈得多。

　　聖騎士低下頭，猶豫著道：「誰也不知道怎麼辦回事，但是……現在所有作坊都被毀了，教皇陛下那邊我們要怎麼交代啊？」

　　主教卻僵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幾分鐘後，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裹在聖光裡的影子，帶著密密麻麻的神父大隊，從海文萊特的方向飛了過來。

　　「教、教皇陛下……」

　　主教抬起頭，望著那個影子，渾身發抖，手腳冰涼。

　　與此同時。

　　「看來他們沒有追擊的打算。」

　　本傑明帶著大軍撤退，同時謹慎地朝著萊茵城的方向望去。透過哨兵的回報，教會並沒有派出追兵，而他也利用著水元素感應法，將跟過來的眼線清理乾淨。

　　此刻，他們已經遠離主幹道，隱沒在一片山谷之中。本傑明專門安排了一隊法師斷後，然後順道清理他們的活動痕跡，確保沒有人能夠捕捉到撤退路線。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教會應該查不到他們的位置了。

　　本傑明也隨之鬆了一口氣。

　　「我勸你不要得意得太早。」系統卻像是讀懂了他的表情，潑冷水道，「你們往西邊撤退的，教會的人只要隨便想想，就是用肚臍眼都能想到你們藏在魔獸山脈裡。」

　　「那又如何？」本傑明搖了搖頭，說，「魔獸山脈這麼大，他們起碼得找上兩個月。有這個時間，我們也早就轉移走了，有什麼好怕的？」

　　系統頓時沒了聲。

　　就這樣，用了半天左右的行軍時間，他帶著人再次回到了魔獸山脈，回到駐地休養生息。這次的行動可算是大獲全勝，清點過後，己方軍隊損失大約兩千人，法師基本上沒有任何傷亡，據他們所說，甚至還趁機幹掉了很多神父。

　　本傑明很滿意。安排完犒賞後，他便帶著那副油畫，來到了後勤部隊的主營帳。

　　「你要的應該就是這幅畫了把？」

　　他把油畫放到桌上，莫里斯也連忙推著輪椅過來，把畫捧在手中。

　　「……就是它。」仔細觀摩了片刻，莫里斯點點頭，忽然拿出一瓶紫色的藥水，緩緩倒在了油畫背面。隨著藥水的浸染，漸漸地，空無一物的背面忽然浮現出了繁密的紋路。

　　大約半分鐘後，紋路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了一副有點像建築圖但又複雜百倍的圖案。

　　本傑明望著它皺了皺眉。

　　「這就是聖彼得大教堂的設計圖。」莫里斯介紹道，「據傳，它由千年前十幾位大師一同聯手設計出來，運用了當時最頂尖的符文技術，才建造而成。甚至……很多人都說教堂裡有一處連接神界的房間，那十幾位大師利用他們高超的技巧，讓神界成為了整座教堂的力量源泉，才使得它變得如此堅不可摧。」

　　本傑明聞言，摸了摸下巴，沒說什麼。

　　不過，有關神界以及教會的那個秘密房間，他心知肚明。不說別的，房間的鑰匙現在還在他手上呢！

　　他奪走鑰匙，是否也在無意中削弱了聖彼得大教堂的力量？

　　因此，猶豫片刻，本傑明忽然開口：「那個……如果我告訴你，那間所謂的可以連通神界的房間，唯一的鑰匙就在我手裡，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

　　「……」

　　莫里斯愣住了。

　　本傑明見狀，只好把那片經過特殊處理的銀杏葉拿出來，展示給對方看：「就是它了。沒有它，教會的人連那扇門都打不開，之前他們忽然進攻伊科爾，為的也就是這個東西。」

　　莫里斯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本傑明，無語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真的是個怪物。」

　　本傑明聳了聳肩。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一章 「內奸」

　　最終，本傑明還是把圖紙留給莫里斯，讓專業人士去慢慢研究。

　　——破解聖彼得大教堂，找到它的弱點，這也不是眼下就能用得上的東西。目前為止，他們只是摧毀了教會的一些軍備來源，讓教會吃了幾次癟，但這支「黑魘軍」，仍舊很難與王國軍正面抗衡。

　　尤其是論軍備和訓練度，和正規軍差得有點大。

　　面對這種情況，本傑明不打算走精細化路線。論規整，這支在戰爭和掠奪中一點點成形的雜亂軍隊是永遠練不出來的，他們能依靠的只有數量。

　　因此，他很快把學院暗部的負責人找了過來。

　　「現在王國內，成規模的起義軍有多少？」

　　負責人答道：「算上那些七七八八的傢伙，規模上千的大概有八支。北面有三支，南面有五支，各自佔著山頭，有的甚至攻下了一些偏僻小鎮。不過目前，他們都還處在一個比較散亂的狀態，各自為戰，談不上有什麼大影響。」

　　本傑明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辦法給我聯繫到這八股勢力的頭領。」他給出了命令，「一個月之內，我需要把這些人聚攏起來，通通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之中。」

　　負責人猶豫了一下，說：「這……他們未必願意乖乖加入。」

　　「他們會願意的。」本傑明哼了一聲，道，「之前教會沒空管他們，是因為伊科爾給的邊境壓力。現在教會反應過來，肯定會把矛頭對準他們——當然也包括我們在內。等到他們被逼入絕境，自然就會願意加入我們。」

　　聽到這裡，負責人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準備去了。

　　本傑明則是又把傳音木片拿了出來。

　　「你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嗎？」系統忽然冒出來，像是猜到了本傑明打算做什麼，在他腦中這麼問道。

　　「不成熟那就把它催熟，都走了這一步，我也沒什麼好藏的。」本傑明深吸一口氣，緩緩答道，「秘密軍隊訓練了這麼久，該出來讓他們透透氣了。」

　　他打算把那支利用符文道具作戰的特殊軍隊調過來。

　　那支部隊由蘭斯前騎士長統領，建立至今，已經達到了一千人左右的規模。而透過瓦利斯給他的匯報來看，部隊中每個士兵都能熟練運用符文道具，一對一與法師作戰絲毫不落下風，集體作戰也具備相當的能力。

　　就現在這個情況，他們已經與教會正式開戰了，雙方硬碰硬也只是時間。而這支將會改變時代格局的軍隊，他真的沒必要再藏下去。

　　——畢竟，普通人就能使用的強力魔法道具，這才是他們在技術上領先教會最多的地方，必要時候拿出來，完全可以把教會打個措手不及。

　　「你打算直接把他們弄過來嗎？」系統則又問道。

　　「可以利用幽靈深淵，偷渡過來很簡單。」本傑明答，「不過，既然是張底牌，自然要稍微鋪墊一下，我不會讓他們直接現身的。」

　　「那你要怎麼弄？」

　　本傑明卻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他相信，教會那些人一定會喜歡他這個「驚喜」的。

　　與此同時。

　　萊茵城的市政大廳，氣氛冷得猶如零下三十度的湖水。

　　格蘭特站在高台之上，面如寒鐵，一圈又一圈掃視著大廳裡神父官員聖騎士。所有人噤若寒蟬，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工坊在萊茵城？」

　　沉默良久，格蘭特開口質問道，語氣在這種狀況下其實已經相當溫和了。

　　「……沒人知道怎麼回事。」為首的主教做了一個深呼吸，鼓起勇氣，「情況很不利，那些法師可能已經掌握了我們無法應對的情報手段。」

　　「比如？」

　　主教嚥下一口唾沫，心中也湧起一股一不做二不休的勁頭。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難逃罪責，教皇陛下恐怕也不會讓他繼續活著。既然如此，他不如拼上一把。

　　因此，他馬上答道：「比如……我認為有人在出賣我們的情報。」

　　格蘭特聞言，眉毛動了動。

　　「你是說，我們內部出現了奸細？」

　　「就是這樣！」看著格蘭特的表情，主教心中浮現出一絲希望，馬上趁熱打鐵，「我們剛剛調查了倒塌的教堂，裡面……那副藏著秘密的油畫失蹤了，很有可能已經被那個惡魔帶走。而關於油畫裡的秘密，這東西，除了我們教會的自己人知道，還有誰能透漏出去？我們之中一定有內奸！」

　　說到這裡，他心中已經想好該把鍋扔到誰頭上了。

　　事實上，他很清楚，教皇陛下這種鐵血統治的風格，在出了問題的時候一定會有人不得不因此喪命。而他，作為萊茵城的主事人，只有想辦法把陛下的怒火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才有可能逃過一劫。

　　那麼……有些平時在他看來就不怎麼虔誠的同僚，放到現在，似乎也是一個肅清教會的不錯機會。

　　無論如何，他、他不想死。

　　而在聽完主教的解釋後，格蘭特也再次沉默了下來，眉頭緊皺，似乎真的在考慮內奸的可能性。

　　「你跟我過來！」

　　思索良久，他忽然抬頭，朝著主教使了個眼色，然後轉頭朝著市政廳走廊深處的房間走去。主教見狀，也馬上心領神會，跟在格蘭特後面乖乖地走了過去。

　　大廳之中還有其他人，他們望著格蘭特和主教消失在走廊盡頭，想著剛才的對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內奸……是真的嗎？」

　　「我也不清楚。」

　　「你覺得……卡里爾主教會給教皇陛下報出誰的名字？教皇陛下會相信他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之前跟克萊恩主教好像有些過節……」

　　神父們之間一陣竊竊私語。

　　沒有人知道真實情況如何，但是那一刻，他們都敏銳地意識到，教會內部可能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不少人都有些恍惚。他們隱約感覺，這個教會與他們最初加入的時候，已經連半點模樣的相似都沒了。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二章 反叛軍的歸順

　　接下來的一週，霍里王國陷入了更加動盪不安的局勢中。

　　在伊科爾的軍隊從邊境線離開後，大批神父迴蕩王都，為公主舉行了加冕儀式。那大概是有史以來最死寂的加冕儀式，貴族、騎士、神職人員……據旁觀過的人說，在場眾人就像一座座蠟像，除了例行公事的發言，沒人敢發出半點其他聲音，好像多挪一步都會被抓起來絞死似的。

　　而據說……這幾天教會還真的秘密絞死了一些神父。

　　真實的情況無人知曉，但光是這些傳聞，就已經足夠引起更多的猜忌。一時間，海文萊特人人自危，風聲鶴唳，不少人連覺都睡不安穩。

　　可王都之外的地方，也一樣動盪不息。

　　教會強立公主為王的行動引起了很大反彈，再加上各路人馬的煽風點火，反叛軍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與地方政府對立。土匪山賊則是趁火打劫，人們苦不堪言。

　　而在這種時候，有關「黑魘社」的傳聞，忽然在民間如幽靈一般飄盪開來。

　　「聽說……這個黑魘社就是陛下死前一手創辦的。」

　　「當時陛下剛從教會的軟禁中逃出來，漂泊在外，無法聯繫上自己曾經的支持者，只有重新建立了這樣一個組織。可惜的是，當組織越來越壯大的時候，教會坐不住了，派出殺手將陛下暗中殺害。陛下臨死前，將他的遺志託付於黑魘社眾人，於是，他們現在組建了一支黑魘軍。」

　　「黑魘軍和其他反叛軍完全不一樣，每次出動，只殺教會的走狗，從不傷害無辜百姓。只要加入他們，糧食管飽，軍備齊全，用不了幾天就能被訓練成所向披靡的士兵，為實現國王陛下的遺願而戰。」

　　這一類的言論，在霍里王國忽然間就火了起來。可能是國王死後，民眾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水深火熱，難免對國王還在位時的安穩生活生出懷念。

　　而同時，國家動盪不安，他們需要一個可以拯救他們的「英雄」。可在一次次地曝光後，教會已經很難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所以，曾經曝光過教會的黑魘社，也成為了人們希望的寄託。

　　當然，本傑明在暗中的推波助瀾也是少不了的。

　　襲擊萊茵城過後，他們隱藏在魔獸山脈，低調行事，幾天裡只攻打過一個城鎮——教會已經開始四處搜尋他們的蹤跡，魔獸山脈的外圍，也開始出現鬼鬼祟祟的人影，本傑明不得不小心。

　　不過相應的，王國內八大反叛勢力，陸陸續續向本傑明給出了回應。

　　「傳說中的惡魔法師，沒想到你竟然就是黑魘軍的頭領，厲害厲害……說真的，我要是帶著我的人給你賣命，能有什麼好處？」

　　魔獸山腳下的小村莊，本傑明在這裡和其中一個勢力的頭目見面。對方名叫比爾，大約三十來歲，一臉混混相，知道本傑明的身份後也不畏懼，反而又多打量了他幾眼，頗有興趣地這麼問道。

　　本傑明聞言笑了笑。

　　「天大的好處——你們不會被教會幹掉。」

　　此言一出，比爾頓時語塞。

　　不過幾秒後，他還是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說：「這個嘛……法師大人，您這麼說還是不是有點不把我們當人看了？教會厲害是厲害，但我的人也不一定就干不過他們。」

　　「好啊，那你回去試試。」本傑明依然笑眯眯的，「據我所知，王國軍已經開到了你駐地不到兩公里的地方，而且……我怎麼聽說，你們才與王國軍交過一次手，吃了不小虧的呢？」

　　比爾的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一臉不爽。

　　「……你從哪裡聽說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用不著關心這個。」本傑明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你需要關心的是，應該如何成為黑魘軍的一份子。」

　　比爾沉默片刻，忽然又沒皮沒臉地笑起來，搓著手，用諂媚的語氣道：「這個啊……你也知道，手底下聚攏這麼一大幫子人，可不是件容易事。你讓我們幫你賣命，可以，但你總得給我們點好處吧？」

　　「可以啊。」本傑明面不改色，「我保你們不被教會殺光。」

　　「……」

　　氣氛再次僵住。

　　本傑明平靜地凝視著對方的臉，看著對方臉上的笑越來越掛不住。最終，本傑明甩下這樣一句話：「願意就帶著人過來，不願意就回去準備後事，我不強迫你。」

　　比爾低下頭，扶著膝蓋長嘆了一口氣。

　　「……法師大人，別人都說你是惡魔，還真不是假的。」他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跟你說實話吧，我手下那三千人，現在已經在村子東面的林子裡了。王國軍打得我們無路可逃，從前那個山頭，早就守不住了。」

　　本傑明點點頭，又道：「那麼？」

　　「我們都是黑魘軍的人了，只聽您一聲令下，教皇的鬍子都敢給您扯下來。」

　　本傑明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是第二支加入他們的反叛勢力。

　　至此，八個勢力的頭領他全都見過了一遍。當然了，八比二這個數字有些不好看，這些反叛勢力確實一個比一個反叛，沒那麼容易歸化。

　　除了眼下這支歸順的，前一支還是因為他們頭領就是法師，仰慕本傑明和魔法學院已久，才心甘情願地加入。另外那些勢力，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為了守護霍里王國而起義，說著黑魘社的種種舉動讓他們如何敬佩，但本傑明一說要讓他們加入，他們馬上就蔫了。

　　很顯然，教會的火還沒有燒到他們頭上，而他們老大也當得好好的，忽然要當小弟，肯定也不怎麼願意。

　　不過本傑明並不擔心。

　　教會剛剛開始平叛，有些人還沒感受到可怕的壓力。本傑明也給他們留了聯繫方式，等他們火燒眉毛，自然就反叛不下去了。

　　「那個……法師老大，您真的能打得過教皇嗎？」談判結束，他們一起從屋子裡出去，比爾猶豫間，忍不住這麼問道。

　　本傑明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真的有機會能贏？能把那個教會幹翻？」

　　「那當然。」

　　比爾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感覺老大您就是在吹牛，但聽完還是感覺安心多了。」他跟在本傑明後面一邊走一邊道，「我的人都厲害得很，您可千萬別把我們當炮灰！」

　　「不會的，放心吧。」

　　「呼……」

　　就這樣，本傑明很快又帶著比爾的千人軍隊，回到魔獸山脈。在系統將他們一一測試後，他按照測試結果，將整支隊伍打散了重新分配，編排進了原有的軍隊之中。

　　深山之中的營地，又隨之擴大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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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懺悔

　　幾天後，海文萊特的教堂大廳，空蕩蕩一片。

　　「又一支叛賊消失了，根據我們查到的一些蹤跡來看，他們可能也進入魔獸山脈，加入了那支黑魘軍。」主教匆匆走進，停在走廊中間，小聲稟告著他剛剛蒐集來的消息。

　　大廳裡只有格蘭特一個人。他坐在前排的座椅上，聞言，轉過頭。

　　「黑魘軍……你們找到了確切的駐紮位置嗎？」

　　「找到了。」主教連忙走過去，俯下身，將一張紙條小心遞到格蘭特手中，同時道，「據知情人回報，他們已經在山裡集結了好幾萬人的大軍。教皇陛下，我們最好謹慎行事。」

　　「該怎麼做，我用不著你提醒。」

　　格蘭特收下紙條，面無表情地扔了這句話回去，聽得主教臉色一僵。

　　他連忙低下頭，後退幾步，閉緊了嘴巴等在一旁，不敢再說什麼。

　　格蘭特則是看過紙條上的內容後，沉思片刻，忽然開口，語氣一變，有些突兀地問道：「現在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說我的壞話？」

　　主教愣了片刻，連忙拚命搖起了頭。

　　「教、教皇陛下，您多慮了！」

　　格蘭特聞言，聽不出喜怒地哼了一聲，整個人深陷在華麗的金色教袍中，眯起眼睛。不知為何，他的樣子看在主教眼中，卻好像沒了平日的銳氣，反而顯得有些疲憊。

　　怎麼……

　　主教心裡升起些許疑惑。

　　「我殺了很多人。」格蘭特卻望著自己攤開的掌心，又這麼說道。

　　「那些都是該殺之人。」

　　格蘭特接著道：「我做出了很多錯誤的決定。」

　　「這一切都是神對我們的考驗。」

　　「我……還犯下了很多罪行，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會原諒我。」

　　「虔誠的禱告可以清洗我們身上的一切罪孽。」不知怎麼，主教莫名地有點心慌，連忙勸道，「教皇陛下，讓我們一同懺悔，神永遠會寬恕他最虔誠的奴僕。」

　　格蘭特沉默片刻，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主教見狀，也馬上跟著他閉眼睛，口中念起懺悔詞，異常熟練地請求著神靈寬恕他們的罪過。

　　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中幽幽迴蕩。

　　半分鐘後。

　　「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格蘭特睜開眼睛，站起身，神情恢復往日的冷硬，從大門徑直走了出去。

　　作為眼下最受信任的心腹，主教知道這話裡的意思。因此，他望著格蘭特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而是沿著後門走出去，穿過長長的走廊，先從廚房裡拿了點吃的，然後來到了大教堂中幾乎是最偏僻的一個地下室中。

　　拿著鑰匙，打開大門，陰暗的房間裡可以隱隱看到牢房般的鐵柵欄。

　　「吃飯吧。」就像每天飯點的例行公事一樣，主教有些嫌棄地走過去，把食物在鐵欄邊放下，用冷冰冰的語氣開口。

　　牢房裡的陰影中露出一隻白皙胳膊，它顫抖著抓住了那幾塊麵包，然後緩緩縮了回去。

　　主教望著那個藏在陰影裡的人，在嫌惡的同時又嘆了口氣。

　　「算你倒霉吧，那種情況下，居然敢當眾頂撞教皇陛下，沒有跟著一起死已經是你運氣夠好。」他像是在朝著那個人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現在教會裡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而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死了好。」

　　伴隨著地下室大門的一點點移動，多了幾絲光線透進來，穿透鐵欄，落在那個人臉上，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

　　實際上，作為一個囚犯，他的樣子看上去乾淨得有些過分。淺藍色的瞳孔在陽光下猛地收縮，他身子隨之抖了抖，然後，整個人又縮到更裡面的陰暗裡。

　　主教對這張臉印象不淺——好像……叫科爾溫什麼的？新被調到王都來的神父，結果，就在海報事件爆發過後的問責會上，暴怒的教皇陛下連殺幾位主教，所有人被嚇得噤若寒蟬，這個年輕人卻試圖勸阻教皇，結果被聖光當場蒸發。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只有主教知道，他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們殺了我吧。」

　　忽然，一個充斥著痛苦的沙啞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敢在那種時候出頭，你難道沒聽說過教皇陛下的小癖好？枉我一開始那麼看好你。」主教頓時搖起了頭，說，「我怎麼可能殺你？陛下還要用。況且……你就算能死，這具沾滿罪孽的污穢軀體也上不了天堂，只能下地獄去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過身，像是怕在這裡待久了染上什麼髒東西，快步離開了地下室。大門牢牢關上，發出轟然的響聲，陽光再一次被封死在這間小小的地下室。

　　主教站在門外，閉著眼睛又開始了懺悔。

　　半分鐘後，懺悔結束，主教整個人便精神一振，邁著大步，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陽光從庭院照進來，把走廊和牆壁也染成金色，看上去暖洋洋的。

　　同一時間。

　　「我們最好趕緊從這裡轉移走。」

　　魔獸山脈深處，黑魘軍駐地，最大的一頂營帳內，聚集著莫里斯、喬安娜、六位貴族代表的騎士、各反叛勢力頭目等人。本傑明望著眾人，一臉嚴峻地說道。

　　「什麼情況？那幫神父又要打過來了？」比爾立刻露出驚嚇的神情。

　　「很有可能。」本傑明點點頭，說，「我剛剛得到的消息，這個位置很可能已經暴露。應該用不了多久，教會的大軍就會開進魔獸山脈，我們必須盡快轉移。」

　　眾人聞言，一時間面面相覷。有的人看上去十分憂慮，但另外一些學院法師都很淡定，甚至表現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那就跟他們打。」喬安娜直接開口道，「我們佔據地利，發展了這麼久，現在也差不多有八萬人，不一定就會輸。」

　　本傑明聞言，反問道：「你覺得勝算有多少？」

　　「嗯……五成吧。」

　　「那跟賭博有什麼區別？」本傑明有點無奈，搖搖頭道，「我們不能硬接這場仗。霍里王國這麼大，敵人的薄弱點有很多，我們為什麼就一定要跟他們硬碰硬？」

　　「那……我們又能往哪跑？」另一個勢力頭領馬上追問道。

　　本傑明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說：「我們往地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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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章 調集與封鎖

　　黑魘軍迅速開始了轉移。

　　幾萬人一同移動，勢必會引起不小的注意力。因此，他們還是像之前進攻時一樣，脫去盔甲，分成幾十股，像逃難的普通人一樣從山脈的不同角度分散離開。

　　魔獸山脈外圍眼線密佈。而當不斷有人從山裡走出來的時候，這些眼線自然也能注意到，山裡的情況出現了變故。

　　他們立刻回頭發出了信息。

　　「轉移？怎麼回事？難道又有人洩露了我們的消息？」

　　聖彼得大教堂裡，主教聽著聖騎士的匯報，臉色當時就是一沉。他想到教皇知道消息後可能的表情，隨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們得趕緊處理……

　　「黑魘軍的目的地是哪？這麼短的時間，我不信他們又能找到什麼天然的藏身之處。」主教連忙下令，「各路軍隊也馬上調集，把那些叛賊都給我攔下來！」

　　「可是……他們全都是分頭行動的。」

　　「那就儘量攔，能攔多少是多少！」

　　「明白了。」

　　聖騎士轉過身，匆匆離開教堂的警示。主教則是深吸一口氣，仔細思考要如何向教皇殿下稟告這個消息。

　　在他們的命令下，各地士兵迅速動了起來。

　　他們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形成封鎖，將整個魔獸山脈都封鎖起來。因此，他們選擇了幾條周邊的主幹街道，建設關卡，排查過往的行人。只是……最終的效果不怎麼理想。

　　脫去黑魘社的盔甲，實際上，絕大部分士兵就是來自王國各地的普通人。而在王國內部秩序混亂的情況下，教會很難確認那些人加入了黑魘軍，哪些人只是在逃難。

　　因此，當一天之後，主教拿著這個結果去匯報時，格蘭特的神情一樣不怎麼好看。

　　「五十二人，敵人有一支軍隊在轉移，結果你們就抓到了五十二人？」

　　「這個……他們行動得太突然，我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試圖攔截了。」主教只能硬著頭皮解釋，「不過陛下無需憂慮，我們已經檢查過他們的記憶，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

　　「比如？」

　　「黑魘軍的人數、軍備……他們軍中的法師已經超過四位數。而那個惡魔也就在軍中，隨時指揮。」

　　「只有這些？這些有什麼用？敵人的情報是從哪來的？他們下一步的作戰計畫是什麼？」

　　「這個……我們抓到的都是一些普通士兵，沒辦法審問出這些東西。」

　　聽到這裡，格蘭特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可能出於另外一些考慮，他還是閉上眼睛，神情平復，沒有當場發作。

　　主教也被嚇得不輕，連忙補充道：「陛下不用急，雖然讓他們從魔獸山脈轉移走了，但我們已經知道他們轉移的目的地在哪了！」

　　格蘭特睜開眼睛：「在哪？」

　　「在珀爾山谷。」

　　格蘭特聞言，深吸一口氣，露出了漠然堅定的神情。

　　幾個小時後，王都的城門口忽然吹響了號角。成群的神父從海文萊特飛出，直奔北面。而王國軍也排列整齊，猶如出征打仗一般，浩浩蕩蕩地朝著珀爾湖畔湧去。

　　站在一間閣樓內，科林公爵望著大軍出征，露出滿臉的憂慮。

　　「這是……他們這麼快就要迎戰了？」

　　六位暗中支持本傑明的貴族，此刻都站在閣樓內。他們看到了率領著神父齊刷刷飛去的那團聖光。他們明白，這一幕究竟意味著什麼。

　　——普通的剿匪是不需要教皇出動的，這世上教皇只為一個人而出動。

　　「科林公爵，您上次去營地視察過……您覺得他們能贏嗎？」一個貴族頓時上前一步，焦急地問道。

　　「我不知道……」科林公爵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說，「但就本傑明院長告訴我的那些話來看，時機尚未成熟，他們似乎還在積蓄力量。」

　　聞言，另外五人一下子有點慌。

　　「那該怎麼辦？一旦他們戰敗，他是可以帶著那群法師逃回學院去，可、可我們一定會暴露出來的！公爵大人，我們……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科林公爵也點頭：「我們最好離開王都，去外面避一避風頭。」

　　貴族們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也想不到什麼別的辦法，紛紛點頭。這種時候離開王都，其實就意味著做賊心虛，他們暗地裡的小動作會通通暴露在教會眼裡。但留下來……他們好像只能等待命運的判決了。

　　除非本傑明大獲全勝，反攻王都，他們才能活下來。否則，即便是兩敗俱傷，教會在與黑魘軍的作戰過程中，也一定會發現他們派過去的那幾個家族騎士！

　　他們都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派騎士作為代表了……

　　「我們收拾一下東西，直接出國吧。」另一個貴族道，「我們完全可以投奔魔法學院，這種情況下，院長大人一定也會願意暫時接納我們。」

　　科林公爵點了點頭，不過看神情，似乎在考慮別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們商量逃跑的時候，忽然一個男僕樣的人跑進來，壓低聲音，卻壓不住聲音裡的緊急語氣：「公爵大人！密報！」

　　貴族們紛紛回過頭。

　　「什麼事？」科林公爵的臉色也變了變，問道。

　　「教會又在準備封鎖王都的事情。」對方停下腳步，朝著貴族們匯報導，「留守的神父大人都已經在各個城門現身，剛剛要出城的平民都被攔了下來。」

　　聽到這裡，貴族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封城……為什麼？難道教會在懷疑什麼東西？」

　　他們面面相覷，相互交流著目光中的愕然與急切。雖然在特殊的情況下，王都管理日益嚴格，封鎖城門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但此刻卻正好切中了他們的命門。

　　他們無法不往更壞的地方想。

　　「會封多久？多嚴？一點都沒辦法通融嗎？」科林公爵追問道。

　　「我們跟相熟的聖騎士打聽過，這次教皇的命令很嚴，半個人都不准走出王都。只有等到出征的大軍歸來，他們才會解除封鎖。」

　　貴族們才剛恢復一點血色的臉，頓時又煞白如紙。

　　「……我們完了。」有人閉上眼睛，沉默片刻，自暴自棄地開口，「教會恐怕發現了有人在朝外面偷偷傳遞情報，這次封城，就是為了把我們變成熱鍋裡的螞蟻。我們哪怕有半點想跑的舉動，都會立刻暴露在他們眼中，揪出來滅掉。可……如果不跑，教皇回來，我們恐怕也沒有命再活下去。」

　　說完，貴族低下頭，難堪地捂著臉。最終，整個秘密閣樓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所有人都有些絕望，沒有人開口說話。

　　傳訊的男僕也愣在原地，六神無主。

　　「……我們只剩下一條活路。」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忽然，科林公爵抬起頭，聲音聽上去反常的沙啞。

　　頓時，另外五人齊刷刷地轉頭，朝著他看過去。

　　「教皇離開了，王國軍離開了，絕大多數的神父和主教也都離開了。」科林公爵說得異常緩慢，彷彿每個字都沉重得難以說出來似的，「現在的王都，本來就不剩多少人，唯一剩下的一點也被他們用來封鎖城門……」

　　聽著科林公爵的話，五位貴族臉上隨之露出異色。

　　「你、你打算……」

　　科林公爵點頭，眯起眼睛：「王宮之中，無人守護的公主……哦不！女王陛下，現在是我們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五章 撲空

　　與此同時。

　　王都百里之外，珀爾湖底。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原本漆黑的地道，此刻卻被一團團火光照得通亮。寬大的岩廳之中站滿了人——黑魘軍的成員在分頭避過教會的審查後，齊聚一堂。他們張望著這片廣闊的地下世界，眼神中充滿不可思議。

　　莫里斯推著輪椅轉過身，疑惑地望著本傑明，問出了上面那個問題。

　　「解釋起來有點複雜，不過……『靈魂烈焰』的遺藏，這東西你應該聽說過吧？」本傑明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這裡就是遺藏的真正地點了。」

　　頓時，莫里斯一臉錯愕。

　　「靈魂烈焰……居然真的有遺藏？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本傑明撓了撓頭，感覺實在很難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最後便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這裡，面積巨大，而且極為隱蔽。我們現在藏身此地，教會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莫里斯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心裡依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疑問，不過正如本傑明所言，這個地下世界的確是個完美的藏身之所。這裡夠寬敞，黑魘軍完全可以不受妨礙地繼續行動，教會也絕不會想到，珀爾湖底還存在著這樣一個小世界。

　　這條地道有兩個出口，另一端在克魯薩德大門附近。他們要出兵的時候，也可以從另一個出口離開，襲擊那一帶的城鎮。

　　他有些好奇關於「靈魂烈焰」的遺藏是什麼，但很顯然，本傑明似乎有些不方便說，所以他也就不追問了。

　　莫里斯轉身，和其他法師一起開始忙碌紮營的事情。

　　本傑明則是朝著大群士兵的方向走了過去。

　　「……發現了嗎？」

　　一邊走，他忽然在心中開口，用相當低沉的語氣朝著系統問道。而系統也很快冒出來，把回答拋給他。

　　「感應到了微弱的魔力波動，是魔法道具傳遞訊息的波動。不過，之前設好的魔力屏障已經把那條訊息攔了下來，我剛剛完成破譯，是給教會報信的沒錯。」

　　本傑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之中有奸細，這已經是他幾天前就確認的事實。

　　幾天之前，科林公爵給他寫了一封信，告訴了他魔獸山脈營地位置洩露的消息。當時，他就意識到情況可能有些不對——營地的詳細位置，只有黑魘軍自己人才知道，而那時教會的探子根本還沒摸到他們附近一帶。

　　因此，在轉移的同時，他便決定要將營中的奸細引出來。

　　藏身於珀爾湖底，教會找不到人，奸細肯定會急著把消息傳過去。而莫里斯也利用符文製作了一套工具，可以將訊息傳遞攔截下來。

　　就像現在，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內奸。

　　「我只是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也會成為教會的走狗。」

　　岩廳的邊緣處，一間剛剛搭好的隱蔽帳篷，本傑明掀開門簾，望著一臉震驚的比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是真的沒想到，最先一批歸順於他反抗教會勢力頭目，竟然會是內奸。

　　「什、什麼？法師老大，我……」比爾慌了手腳。他剛把傳訊的珠子藏進口袋裡，擠出一個茫然的笑容，套近乎地開口道。

　　本傑明卻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黑魘軍裡還藏著多少教會的人？」

　　比爾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話……」

　　本傑明見狀，搖了搖頭。伴隨著水元素領域展開，隔音的水球忽然將他們包裹起來，隨之，一根根閃著寒光的冰針浮現出來。

　　「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被隔絕在這間偏僻的帳篷中。地下岩廳內，黑魘軍的大群成員們依然忙得如火如荼，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間點。

　　在他們的正上方，珀爾湖一帶，教會的大軍剛剛開到這裡。

　　「……人呢？」

　　因為王國這段時間的混亂，湖畔的村子已經徹底荒涼了下來，居民在幾輪山賊的洗劫後通通逃光。王國軍在湖邊停駐下來，哨兵被派出去，在珀爾山谷一帶來回尋找，最終，卻帶回來了一個令他們失望的答案。

　　「我、我們什麼也沒找到……山谷的方向，還有湖泊周圍，差不多每個角落都找遍了。這群叛賊應該不在這附近。」

　　聽到這個答案，騎在馬上的格蘭特轉過頭，看向主教，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主教壓根不敢與他對視。

　　「我問你，人呢？」

　　格蘭特的聲音又一次飄到他耳朵裡，好像被有回音一樣，在他耳中驚雷一樣炸開。主教感覺腦子發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們身後站著千軍萬馬，配備著最精良的兵器，卻不知道要揮向何方。成群結隊的神父面面相覷，茫然之中，已經開始有種不太妙的神色。

　　全場寂靜……寂靜到有些尷尬。

　　不知道沉默了有多久，主教始終沒能組織出回答的話。格蘭特轉過頭，望著那一隊過來稟告的哨兵，再次下令：「接著找。」

　　哨兵們得令，像逃難一樣地轉身離開。

　　「我饒你不死。」格蘭特又看向主教，聲音低沉，「現在告訴我，敵人在珀爾山谷這個消息是從哪來的？」

　　「是……我們安插在黑魘軍裡的內應傳來的消息。」

　　「他人呢？現在就聯繫他，我要知道那群叛黨究竟躲到了什麼地方。」

　　「我、我明白……」

　　主教慌慌張張地拿出傳訊十字架，啟動，試圖用它發出消息。然而，不管他如何啟動十字架，十字架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格蘭特的眼神越變越冷，主教的動作也越來越慌張。

　　「……沒有回應，只有一個可能。」最終，格蘭特不耐煩地打斷了主教，說，「對方身上的神術道具已經被毀。」

　　主教低下頭：「是、是的。」

　　格蘭特轉過頭，望著廣闊的珀爾湖，面無表情，衣袖下的手掌卻驀然捏緊，指節捏得發白。就連他身下的馬似乎都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微微顫抖。

　　在場那麼多人，沒人敢說一句話。

　　主教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濕。

　　他很清楚，教皇陛下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是羞辱。不止教皇，隨著大軍浩浩蕩蕩地殺過來，卻直接撲了場空，他心中也一樣滿懷羞辱。他知道他們被耍了，黑魘軍對他們的行動瞭如指掌，就連他們小心安插的內奸，似乎也成了對手將計就計的砝碼。

　　他只要一想到，他們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在全城人面前風風光光地出征，結果卻一無所獲，主教心中便充滿了恥辱。

　　而連自己的心情都是如此，教皇陛下就更不用說了。

　　但也正因為他清楚，他才愈加感覺到恐懼。心中充滿恥辱的教皇陛下，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誰也不知道。

　　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沉默。

　　「報！」

　　匆匆的稟告聲打破沉默，主教猛地驚醒，像是做了一場大夢。然而，當他朝著聲音方向看過去的時候，他卻發現出聲的並不是那些派去找人的哨兵。

　　而是一個快馬加鞭趕來的聖騎士。

　　「教皇陛下！出事了！以科林公爵為首的幾個貴族忽然現身王宮，帶著幾個法師，劫持了陛下！他以陛下的性命為要挾，現在已經逃出了王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六章 流亡貴族

　　海文萊特南面的小路上，一輛馬車一路疾馳。

　　環境極為空曠，附近也荒涼一片，看不到其他人影。可即便如此，車伕依然猛揮著手中的馬鞭，在獵獵風中不斷加速，好像生怕有人從後面追上來似的。

　　「我們、我們真能跑掉嗎？」

　　馬車內，包括科林公爵在內的六位貴族，和幾個法師擠在裡面，神情都有些緊張。其中一位貴族懷中抱著個昏睡的小女孩，他忍不住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這麼說道。

　　此刻，他們的心情仍舊沒有完全平復下來。

　　作為地位不低的貴族，他們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出了什麼事也能保持鎮定。可一個小時前，他們將公主從王宮裡劫走，然後還衝到城門口，在幾個法師的保護下強闖城門，逃出王都……這一連串舉動，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曾經的底線。

　　儘管行動順利，他們成功地逃出升天。可當一開始的勁頭過去，想到教會，貴族們忍不住又有點手抖。

　　——從此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是霍里王國的貴族了。

　　要被教會追殺到天涯海角。

　　幾人心中難免冒出恐懼懷疑，雖然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可等到教會回過頭來，他們真能跑得掉？

　　「可以的。」科林公爵點頭，有點像是自我暗示般地說，「我們已經把追兵甩掉了，教會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哪。」

　　貴族們也沉默著點了點頭，馬車內陷入寂靜，各自像是在消化著此刻的境遇。

　　片刻的沉默後，有人再開口：「那麼……公爵大人，您既然提出了這個計畫，是否也想好了我們下一步的動作？」

　　科林公爵抬起頭：「我們要離開霍里王國。」

　　「怎麼離開？殿下在我們手上，教會不可能把我們輕易放走。而且事已至此，我們以前的那些關係和力量也很難再用。」

　　科林公爵立刻答道：「找本傑明法師，他知道怎麼把人帶出去。」

　　「萬一他死在了這次戰鬥中……或者壓根沒想管我們，那怎麼辦？」

　　「那就先回封地，在消息傳開之前，我們還有一些能調用的力量，可以用它來聯繫國外的其他勢力。」科林公爵深吸一口氣，看向沉睡的小女孩，「無論如何，殿下在我們手上，我們就有活下去的資本。」

　　貴族們彼此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沉默下來，大概也在心裡盤算著眼下的局勢。車輪滾滾，載著他們朝著南面的封地駛去，一點一點隱沒在夕陽的餘暉中。

　　而大概是追隨著他們的腳步，幾個小時後，月色下的小路中出現了聖騎士的身影。

　　「……找到了什麼線索？」

　　從王都一路追過來，隊長眯著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努力向四周看去。一整隊聖騎士在這一帶來回尋找，急得就像油鍋裡的螞蟻。

　　然而，得到的結果卻不怎麼好。

　　「這裡的風很大，沙塵非常厲害。車輪的痕跡到這裡已經消失，可能被蓋住了，我們不好判斷他們接下來的方向。」

　　「可惡……繼續往南找吧。」隊長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教皇陛下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找不到線索我們全得遭殃！」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回想起幾小時前的情形。

　　——接到陛下被劫持的消息，而在珀爾湖一帶又連人都找不到，最終，王國軍才出征不到幾個小時，又只能灰溜溜地返回海文萊特，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教皇陛下騎在馬上，整個人都好像籠罩在一團陰雲中，沒人敢靠近他幾米之內。

　　大軍先行返回王都，而他們和另外十幾隊聖騎士則是在路上就被分出來，提前出發，趕來調查整個事件。隊長還記得教皇把命令下給他們的時候，那異常陰沉的臉色。

　　……他不敢再回想下去了。

　　「快點，往那邊找找看，一定要找到那幫人的行蹤！」因此，他再次開口催促道。夜色之下，聖騎士們帶著倦容，繼續朝著前方搜尋而去。

　　而在同一時間。

　　珀爾湖底。

　　「……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走了。」

　　利用水元素感應法探查一圈，又偷偷摸出去仔細檢查過後，本傑明臉上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幾個小時前還浩浩蕩蕩的王國軍，這時早已撤得一乾二淨，只留下幾個在這一帶巡視的哨兵。

　　這讓他感覺有點納悶。

　　看格蘭特一開始的陣仗，甚至都打算跟他在這裡決一死戰了，就算找不到人，也不至於待了個幾小時就撤退吧？

　　系統則是冒出來，懶洋洋地道：「走了不好嗎？萬一人家真的掘地三尺，把湖水抽乾瞭然後開始挖，說不定就把你們給挖出來了。」

　　「走了當然好……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想那麼多幹什麼？該幹嘛幹嘛去吧。」

　　「……算了。」

　　最終，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懷疑教會的撤退可能另有隱情，但目前的狀況，他們最好還是躲在地下等消息。實際上，黑魘軍再次藏到暗處，教會的出擊落空，這種局勢已經對他們比較有利了，本傑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也因此，他沒再多想，回到營地之中開始計畫下一輪的襲擊。地下通道的另一個出口在克魯薩德大門附近，本傑明也準備對那一帶的城鎮展開襲擊了。

　　第二天上午，學院暗部從外面傳來了新消息。

　　「……院長大人，你們沒事吧？教會剛剛公告天下，說他們昨夜大軍出征，在珀爾湖邊經過一番大戰，已經將黑魘軍重創。具體情況不清楚，不過很多地方的神父都說，您被教皇打成重傷，已經逃回了魔法學院？」

　　收到這個消息，本傑明當時就是一臉「什麼鬼」的表情。

　　教會也是越來越能編瞎話了。

　　不過就是被他耍了一回，有那麼難接受嗎？格蘭特就那麼不願承認自己撲了空？編出這種話，教會為了穩定局勢也是越來越沒下限了。

　　「放心，他們根本沒有找到我們，只是在吹牛而已。」給學院暗部回了這麼一條信息後，本傑明摸著下巴，思索片刻，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如果教會以為……發佈這樣的公告就能讓霍里王國安定下來，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七章 新一輪作戰計畫

　　本傑明迅速定製好了作戰計畫。

　　臨近克魯薩德大門，雖然地段不怎麼繁華，但卻存在著幾座軍事重鎮，以及對於霍里王國來說相當重要的大糧倉。而伴隨著黑魘軍的一步步發展，目前，他們的力量已經足以攻下這種具備相當防守的據點。

　　不過，在漫長的地道中移動，他們同時也會需要一些移動工具。

　　幸好他之前有所準備。

　　「戰車已經製作完畢了嗎？」

　　這麼想著，本傑明來到軍備營地，朝著紮在圖紙堆裡的莫里斯問道。

　　「明天應該就能全部完成。」莫里斯抬起頭，有些疲憊地道，「不過……我得提醒一下，這批戰車都是被趕製出來的，我也沒那麼多時間精心設計，所以質量不怎麼好。一旦遭受猛烈撞擊，散架的可能性很大。」

　　「但它能運人吧？」

　　「能，不但能，而且速度比一般的馬匹快多了，一輛能載不少人。」說到這裡，莫里斯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像你之前要求的那種……在戰場上有殺傷力，我覺得最好別指望，那東西太脆了。」

　　「我懂了。」

　　本傑明拍拍對方的肩膀，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營帳。隨後，他來到營地的倉庫之中，看到了剛剛製造出來的粗糙戰車。

　　那是一架體型巨大的木製車具。按照本傑明之前的描述，莫里斯把它設計成了類似公交車的結構，看上去有些笨重。同時一排排符文刻在車底，作為戰車的支撐，也是這玩意能夠運行起來的原始動力。

　　因為設計得比較趕，所以想要它運行起來，仍舊需要法師的操控。

　　本傑明登上戰車，坐在「駕駛位」上，伸手握住方向盤，用精神力與整座戰車溝通起來。下一秒鐘，戰車的輪子緩緩轉動，帶動整輛車，開始緩緩地向前行進。

　　——周圍的地形偏窄，他只能稍微嘗試一下，隨後便停車，從上面走了下來。

　　「……還成吧。」

　　他望著這輛戰車，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並沒有多麼複雜的戰爭器械，也是在黑魘軍逐步成型後，為了方便帶著這一大幫子人跑來跑去，本傑明才提出了這樣的製作要求。當然，如果能造成符文坦克之類的東西再好不過，但目前這個水平，肯定還達不到。

　　不過……既然是戰車，哪怕莫里斯說過沒什麼戰鬥力，本傑明依舊從它當中看到了帶上戰場的可能，而不只是交通工具。

　　「要我說，你為什麼不把學院裡的聖光大炮運過來？那才是真正的戰爭殺器吧。」系統則是蹦出來吐槽道。

　　「那玩意太笨重了。」本傑明無奈地聳聳肩，在心中答道，「我們現在還是在打游擊，哪拖得動那麼重的玩意。再等等，等到我們真正可以佔據一處據點時，我們再用那東西來打陣地戰。」

　　「……行吧。」於是系統沒聲了。

　　本傑明也離開倉庫區，回到自己的主營帳。

　　幾天時間，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轉瞬即逝，而在這段時間裡，外界似乎也沒有再發生什麼變化。教會似乎又忽然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在做什麼，王國各地依舊有些許反叛勢力湧現，不過跟一開始的熱潮相比，已經消退了不少。

　　海文萊特周邊的情報封鎖得很死，完全打探不到。貴族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本傑明感覺有點奇怪，不過他們躲在這裡，科林公爵應該也不知道如何聯繫他們，所以他沒有著急。

　　大約在第三天下午，由數百輛戰車組成的大隊，橫穿整條地下通道，從珀爾湖的下方來到了另一端的出口處。

　　隨後，夜晚時分，黑魘軍又一次重回地表。

　　只是這一次，他們同時朝著好幾個目標發動了襲擊。

　　「你們這隊負責北面的糧倉、你們負責南面的小鎮、你們跟著喬安娜進攻三公里外那個軍事堡壘、你們跟著我……」作戰安排早已定下，本傑明指揮之間，荒原之上，黑魘軍迅速分成五隊，朝著不同的出發。

　　對於這個作戰計畫，他還是比較有自信的。教會就是做夢也不可能想到，霍里王國地下有一條漫長的通道，黑魘軍在短暫的幾天消失後，竟然會利用通道在王國東境再次現身。

　　漆黑的夜色，也將成為他們最好的幫凶。

　　與此同時。

　　「……我們的王國究竟怎麼了？」

　　霍里王國東境，薩爾曼城的城牆上，城頭守衛的王國軍望著遠處荒蕪的山陵，忍不住嘆了口氣，這麼說道。

　　——作為王國的軍事重鎮，薩爾曼城雖然不算大，但城內駐軍卻遠比一般城市多。不少軍械被保存在城內的倉庫中，近百位神父居住在這裡，一名主教鎮守在教堂之內。薩爾曼城兩側都是山丘，因此，這座城市也成了守衛這一帶的重要關卡。

　　就像今夜，哪怕時間已晚，近百位士兵依然守在城頭。

　　「誰知道呢？主教大人說，都是那幫法師搞得鬼。」或許是長夜過於寂靜，也可能是王國的混亂讓他們也忍不住憂心，很快有其他士兵應和道，「可是，教皇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都這麼久了，也該有所行動了吧！」

　　「噓……小聲點，你敢議論教皇陛下？被人聽到想死啊！」

　　「但是最近一直有很多不好的傳聞……」

　　「噓，別說了！好好執勤吧！」邊上的士兵都被嚇得不輕，連忙勸道，「因為最近的事情，那些流匪又開始冒頭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跑來襲擊這裡？」

　　「這可是薩爾曼城，哪會有流匪不長眼地往這打？」

　　「你還說！行了行了，總有一天你要死在這張嘴上……」

　　總之，一番低聲的議論過後，所有人還是乖乖封住了自己的嘴巴。王都那邊的風聲他們略有耳聞，教皇的脾氣，已經沒有人再試探得起，再愣頭青的小子他們也得強行堵回去。

　　然而，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殺啊——！」

　　由遠及近的聲音，忽然從他們的身後傳來。

　　士兵們當時都是一愣。他們愕然地轉過頭，卻看見薩爾曼城另一個方向的山丘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影，猶如叢林之中的殺人蟻過境，漫山遍野地朝著他們湧來。

　　「那、那是……」

　　士兵們萬萬沒有預料到這一幕。

　　可更令他們震驚的是，沒一會，衝鋒的人群中又升起近百個小點，浮到空中，伴隨著越來越近，最後成為了他們視線中的百位法師。

　　其中為首的，渾身環繞著飛舞的藍色碎刃，年輕的臉孔看上去十分眼熟。

　　士兵們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敵……敵襲啊——！」

　　下一秒鐘，撕心裂肺的喊聲，在薩爾曼城中響起，響徹了今晚烏雲密佈的夜空。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八章 神出鬼沒

　　就這樣，黑魘軍的消息再次傳遍了霍里王國。

　　因為教會之前發佈的公告，大部分人都以為真的發生了一場大戰，而黑魘軍已經被剿滅，法師也被趕出國外，沒辦法繼續掀起風浪。也因此，當王國東境的一連串城鎮遇襲後，人們才會如此驚訝。

　　這支神出鬼沒的軍隊……到底怎麼一回事？

　　「黑魘軍真的這麼強大嗎？才被打敗沒幾天，這麼快就能捲土重來？」

　　「你傻啊！他們恐怕並沒有真的被教會重創。你想想，假公告這種東西，教會也不是第一次發佈了，你還信他們的話？」

　　「這……我對他們太失望了！」

　　毫無疑問，這對教會的公信力又是一次沉重打擊。幾天之前的公告還貼在街頭，卻被事實活生生地打臉，化作一個徹底的笑柄。第二天早上，不少地方公告板上便被話滿了各種髒話和不雅器官，腳印印在「教會」兩個大字上，顯眼極了。

　　同時，剛剛沉寂下來的反叛熱潮，也在本傑明的暗中推動下再次抬頭。而黑魘軍，無疑成了反叛人群心目中的領袖。

　　「我還以為黑魘軍真的被打敗了，呼……真是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成為他們的成員？黑魘社呢？聽說他們之前一直在沿海活動，不知道現在躲到哪去了……」

　　那幾座城鎮遭遇襲擊之後，黑魘軍毀掉了當地的教堂，掠奪了眾多軍械器材，然後又帶著不少有志之士從城中撤退，人間蒸發。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跑哪去了，更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於是，黑魘軍的駐地也變得了令無數人疑惑的謎題。

　　普通人好奇，反叛勢力想取得聯繫，教會就更不用說了，不知道多少眼線被派出來，遍佈霍里王國東境搜尋他們的下落……

　　同時，更有幾個人緊迫地想要找到黑魘軍的位置。

　　「他們為什麼還是沒來消息？」

　　王國南部某偏僻村莊內，六位貴族齊聚一件小屋內，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焦急。公主則被放在他們手邊，靠在椅子上，一臉懵懂，什麼也不知道。

　　帶著公主逃出王都後，他們一路逃亡，幾經周折，最終躲到了這個地方，暫時躲避教會的追查。雖然目前，教會為了不讓公主失蹤的消息傳出去，也順道把他們的消息都壓了下去，沒有給他們定罪。但毫無疑問，他們要敢出現在大眾視野，那就是幾個死人。

　　他們已經把一些重要的家人接出來，利用家族勢力打了個掩護，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此刻的六位貴族，穿著最樸素的粗麻衣服，已經與平民無異。他們沒有任何可以動用的力量，聯繫不到國外勢力，更不可能自己偷偷溜出去。

　　一開始，他們看到公告上說本傑明被教會打跑的時候，心都涼的半截。不過還好，教會只是在強撐面子，當黑魘軍重現王國，六人都鬆了口氣。

　　——本傑明還在，他們只要聯繫上黑魘軍，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只是，他們發現如何聯繫是個大問題。

　　「沒辦法，我們現在躲在這裡，他們肯定也找不到人。」科林公爵愁眉不展，「而我們又不可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這是一個死局。」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再這樣下去，教會總有一天會查到我們頭上。」

　　「怎麼辦？」

　　幾人面面相覷，試圖討論出個計畫來，但空氣還是變得越來越沉悶。很快，甚至都沒人開口說話了，在失去了貴族這個身份後，他們發現自己甚至一無是處。

　　教會都找不到的人，他們怎麼可能找得到？

　　漫長的沉默過後，忽然，科林公爵抬起頭，猶豫著開口：「或許……我們還有一個辦法找到他們。」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

　　「什麼辦法？」

　　「就像外面傳言的那些，他們應該會繼續襲擊王國的城鎮。我們如果提前趕到目標地點，等他們打過來的時候，就可以跟黑魘軍取得聯繫！」

　　貴族們聞言，紛紛皺起了眉頭。

　　「我們怎麼知道黑魘軍會襲擊哪個城市？」

　　「分頭吧，碰運氣，只要有一個蒙對了就行。」科林公爵嘆了口氣，說，「只要本傑明院長知道我們的狀況，就會聯繫剩下其他人的。」

　　剩下幾人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明白，這種分頭行動的風險又多大——教會沒有停止搜捕，哪怕一個人落網，剩下的人都會變得很危險。

　　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就這樣吧。」

　　最終，貴族們點了點頭。他們彼此交換一個複雜而又堅定的眼神，打開門，抱著公主從這裡離開。

　　與此同時。

　　本傑明帶領著黑魘軍，駕駛著戰車，滿載而歸。他們跨越漫長的地下通道，又回到了珀爾湖之下的營地。

　　這次的行動大獲全勝，教會完全沒預料到他們會在那裡冒出來，因此每個目標都被他們順利攻陷。糧草、兵器、材料……他們掠奪到了想要的一切，甚至還獲得了好幾箱保命十字架，以及兩門聖光大炮。

　　不過，為了防止奸細混進來，這次他們不好從民間吸納人力，所以黑魘軍的數量倒是維持原狀。

　　「接下來，教會的重點防守目標肯定會集中在東境這一帶。」回到營帳，本傑明很快又召開了軍事會議，「我們可以從珀爾湖邊再挖個洞出來，出其不意，攻打這附近的城鎮。」

　　「這附近……會不會跟王都離得太近了？」有騎士提出了疑問。

　　「我們速戰速決，別挑大目標，不會出問題。」本傑明的想法倒是很堅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的目標會轉移得這麼迅速。」

　　眾人聞言，又商量了一陣子，最終也都一致同意了這個大方針。他們就具體的行動目標和人員分配開始了討論，大概兩小時後，軍事會議結束，新一輪的作戰計畫又被定製了出來。

　　本傑明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

　　光是今天就干了這麼多事，他躺在床上，感覺有些疲倦。不過，他仍舊沒有半分睡意。桌上的油燈一閃一閃，他側過頭望著燈光，忽然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能感覺到，那個時候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在心中緩緩道。

　　系統卻一反常態地安靜，什麼也沒說。

　　「喂，你人呢？又分裂了？」聽不到那個吵鬧的機械音，本傑明很不習慣，下意識地追問起來。

　　系統還是沒聲。

　　本傑明開始感覺有點奇怪了。

　　「你……」

　　「幹嘛啊？吵什麼吵？」系統卻正好冒出來，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沒事不要瞎嚷嚷，我很忙的。」

　　本傑明皺眉：「你有什麼好忙的，我剛剛叫你為啥不說話？」

　　「我當然有我的事情，以你那人類的低級智力是永遠也理解不了的。」不知怎麼，系統今天格外傲慢，說，「行了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別來來吵我。」

　　「……」

　　到底一直是誰在吵誰啊？本傑明撓了撓頭，感覺好像劇本拿錯了似的。

　　不過，他沒再說什麼，而是起身吹熄油燈，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時間不早，明天更有更多任務在等著他，也是時候休息了。

　　夜裡的地下營地，亮著光的營帳一片片熄滅。很快，珀爾湖的地下，又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官不聊生

第八百七十九章 黑色十字架

　　幾天後，當又一批城鎮遭遇黑魘軍襲擊後，教會內部已經出現了相當的恐慌。

　　「他們到底躲在什麼地方？」

　　主教站在聖彼得大教堂的靜室裡，一臉憔悴，眼眶都比之前深了許多。黑魘軍的消失本來就讓他們夠憋屈了，而這段時間下來，他們找遍了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卻一無所獲，反而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王國各地不斷遭受襲擊，簡直就像是敵人在嘲笑著他們無能。

　　可對此，他甚至連憤怒的情緒都升不起來，只剩下一腔錯愕。

　　怎麼可能？

　　他們仔細研究過黑魘軍襲擊的那幾個城市，試圖從中找出點什麼來，但……他們越研究反而越覺得滲人。從王國東境再到中心地帶，黑魘軍以非常密集地頻率來回出現，而當中那數百公里的距離，似乎只需要幾小時就能輕鬆跨越。

　　這不可能……至少在他的理解當中，這不是人類軍隊能夠做到的事情。再加上黑魘軍的神出鬼沒，主教甚至覺得他們正在面對一支幽靈軍隊。

　　「所有地方都找過了，沒有他們紮營的痕跡，甚至連行軍痕跡都很少見。」聖騎士跪在地上稟告著，「除非他們躲在地底下，否則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地下？哪裡的地下能藏一支軍隊？」

　　「……不知道。」

　　主教忍不住閉上眼睛，扶著自己的額頭。他覺得大概只有這個可能了，但如果黑魘軍真的藏在地下，那想把他們找出來就更難了。

　　——挖掘所消耗的大量人力物力，是他們此刻有些難以負擔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萬一方向不對，他們所有工夫反而會白費。

　　「主教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聖騎士見主教遲遲沒有說話，猶豫了一下，開口這麼問道。

　　「當然是要把那幫叛黨揪出來！你們還活著都已經是萬幸了，再拖下去，教皇陛下那邊誰來應付？」主教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該怎麼找？」

　　主教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才再次抬起頭，忽然壓低聲音道：「那……就只剩下這個辦法了。」

　　聖騎士現實微微一愣，隨後露出了然而又鄭重的神情，深深一點頭，轉頭離開。

　　幾天後。

　　珀爾湖地下，黑魘軍的主營帳中，本傑明面帶疑惑，看著這幾天的戰報，忽然轉頭望向一邊的莫里斯。

　　「你覺不覺得這幾天的戰況有些奇怪？」

　　莫里斯聞言，拿起戰報看了幾眼，說：「你是覺得太順利了？」

　　「倒不是順利不順利，只是教會不該一點應對都沒有。」本傑明皺眉道，「雖說我們儘量在打亂攻擊順序，但都這麼多天了，教會不可能一點規律都摸不到。可就剛剛的戰報來看，他們卻什麼都沒準備。」

　　——戰報上寫著昨天他們襲擊的三個目標城市，城中守衛士兵少得可憐，神父更是只有教堂裡的個位數。放在目前的緊張狀態下，這確實顯得有些怪異。

　　不算大事，本傑明覺得自己可能多心了，但……也可能真的有貓膩。

　　「如果是從前我所瞭解的教會，暗中肯定有陰謀。」莫里斯想了想，說，「但……這麼多年過去，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教會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本傑明揉著太陽穴，思索片刻，道：「這樣吧，我多留一手準備。你帶著人再弄一條逃生密道出來，以防萬一。」

　　「我只負責道具生產，不負責這個。」

　　「你帶人弄一弄，又不要你親自上陣，指揮一下就行了。」

　　「……」

　　莫里斯無奈地扶著額頭，無言了好一會，才開口道：「算了……這次我過來，是為了告訴你關於聖彼得大教堂的破解進度。」

　　本傑明聞言也眼睛一亮：「你們研究出來了？」

　　莫里斯點點頭。

　　「大教堂的工藝十分複雜精妙，我沒辦法完全破解它。但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我們能進攻到海文萊特，帶著這玩意，再加上你的那把鑰匙，可以讓它暫時失效半個小時。」

　　說著，他從口袋緩緩摸出一個黑色的十字架，交到了本傑明手上。

　　本傑明接過來，好奇地端詳了幾眼。這枚十字架似乎完全由金屬製成，背後刻著詭異的紋路，而也因為它漆黑的顏色，最終呈現出與教會十字架截然不同的氣質。

　　握在手裡，感覺陰森森的，裡面似乎凝聚了大量暗元素。

　　「只要用它，我就能讓海文萊特的護城結界失效，並且就連大教堂內部那種強化神術的力場都能抵禦？」本傑明這麼問道。

　　莫里斯點頭，說：「它的作用是聖彼得大教堂的力量徹底失效，當然都可以。不過，這玩意只能使用一次，而想要它發揮作用，就必須消耗掉那枚大教堂內聯通神界的鑰匙。因此，我建議你只在最關鍵的時候用它。」

　　「明白。」

　　本傑明笑了笑，小心地把十字架收了起來。

　　那次潛入，聖彼得大教堂內部的力場讓他記憶猶新，力場加持下，十來個主教都能把他給纏住，要是格蘭特也在場那他肯定玩完。而也只有解決掉這個問題，他們才有可能徹底摧毀教會。

　　他會謹慎用好這半個小時的。

　　事實上，黑魘軍發展到現在，戰鬥力已經變得越來越強，糧草充裕，兵械齊全。而在統計過他們殺死的王國士兵和神父後，本傑明漸漸感覺到，教會的力量被削弱不少，他們已經可以正面與教會對壘了！

　　找到一個好機會，他們就可以攻佔城市，建立據點，正式開始造反。

　　——正好地下也快待厭了。

　　於是，莫里斯離開後，本傑明在心中開始計畫起黑魘軍從地下走到地上的行動。他們需要一個事件，一個名義，以此強而有力地昭告霍里全國，他們要用武力手段把教會從神壇上拉下來。

　　至於什麼事件……

　　本傑明想了想，忽然站起來，也從營帳離開，再次來到了駐地的倉庫區。

　　偏僻倉庫的最深處，他找到一個巨大的鐵箱子，將它打開。漆黑的箱子裡擺著一具冰棺，冰棺內放著的，則是國王依然保存完全的屍體。

　　——儘管他已經被格蘭特殺死有段時間，但本傑明也舉行過一次私下的葬禮，但他還是將屍體保存了下來，一直帶著，留到了今天。

　　也快到它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真噁心，屍體也要，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口味了？」系統忽然冒出來，神神叨叨地嫌棄道。

　　「……你才是滿腦子的歪門邪道吧。」本傑明搖搖頭，說，「我把屍體留著，是因為還沒到他下葬的時候。」

　　「而一位真正的國王，需要一次真正的、盛大的、能讓全國人都知道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