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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太尉請納妾(東周秘聞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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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2:14
第三十章

    “你——你在親我!”這感覺真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

    “我不能親自己的妻子嗎?”他挑了挑峻眉。

    “我們——你明知道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他那是什麼態度!一副理所當然的拽樣,真是欠揍!

    “那不然,我們是何種關係?”“我們……我們……”

    是呀,她跟婁易算是什麼關係?朋友嗎?唔,似乎比朋友再多一點點什麼……

    回想起她身在二十一世紀時,異常想念婁易,希望能立刻見到他的心情,沈芯婕驀然紅了臉。

    婁易見她兀自發著呆,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撫頰,嘴裡念念有詞,不由得揚了揚嘴角,露出清淺微笑。

    “我們……關係很特別。”良久過後,她才擠出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

    “怎麼個特別?”

    “我從你還未成年的時候,就認識你了,雖然中間離開過兩次,你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可是那種感覺就像是……像是你的姊姊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一臉困擾地凝瞅他。

    他面無表情,只是微微挑眉,冷回應:“你不是我的姊姊。”

    她咬咬唇,道:“這樣說是沒錯啦。可是,我說的是那種感覺嘛!”

    “你還想著你的未婚夫?”他沒由來的冒出這一句。

    她一怔,陣光倏黯,沉默片刻後,才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也不催她,只是靜等著。

    “偶爾還是會想,但已經不那麼想了……”

    頓住,嘴角揚起苦笑,她又道:“這次回去我才曉得,原來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可是我不怪他,這是早晚的事,畢竟我生了那樣的病,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等我死了之後,他終究還是得跟別人過生活。”

    忍住幾欲奪眶的淚意,她故意笑了笑,道:“而且你知道有多巧嗎?我未婚夫居然找了一個跟我長得幾分像的女人,似乎是打算把那個女人當作我的替身,還記得那日馬車遇襲時,我們才為了這種事而爭執,沒想到竟然就真的發生了。”

    修長的男性大手驀然撫上她臉頰,她一頓,抬眼看,對上婁易沉靜似水的黑眸。

    “別哭。”他低滑如絲的聲嗓,在夜裡聽來,格外教人鼻酸。

    她想起了凱勳。曾經,在她追夢的路上遭受挫折,傷心痛哭時,是凱勳陪著她……那樣的凱勳,不會再回來了。

    “別想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瞬也不瞬的命令道。

    她眨眨眼,有些發傻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想我未婚夫?”

    他目光沉沉,在那雙黑曜般眼眸的注視下,她的心事,情緒的細微變化,似乎都無所遁藏,只能被看穿。

    “因為當你想著他的時候,你的眼中沒有我。”話落,他半掩眸,俯身吻上她的眼睫。

    他呵熱的呼息,吹拂過脆弱的眼睫,他的輕吻,帶來一陣親昵的酥麻。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心口亦然。

    “我知道你一時半刻還忘不了他,但我願意等。”

    她睜開眼,看見他明明那樣冷漠,眼底卻流動著溫柔,她終於明白他的心意。

    可這不是真的。

    只因,她終究不屬於這裡。總有一日,她必須走,把岑巧菱的身體與人生還回去……

    可在這一刻,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她故意刁鑽的回嗆:“有什麼好等的?要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難不成你也打算等一輩子?”

    “一輩子也等。”他毫不遲疑的回道。

    她傻了傻。“婁易,你喝了符水嗎?我可不會巫術。”

    “你若真懂巫術,那也算是有點用處。”他輕嗤。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用處羅?”秀眉一蹙,她不悅的瞪他。

    “不然你說,你能有什麼用處?除了逃跑,除了跟我吵架,除了惹麻煩,你還能做什麼?”他眼中染上淡淡笑意。

    她一噎。仔細想想,她這個現代人到了古代,似乎還真沒多大的用處!畢竟古人根本不懂芭蕾舞,她的天賦無從發揮,而她除了跳舞之外,還真的是一無是處!

    見她苦皺小臉,神情氣餒,婁易不由得笑了。

    “我說說罷了,你還當真?”他取笑。

    “被你說得像個廢人,我不認真行嗎?”她皺了皺秀氣小巧的鼻頭。

    “你不是廢人。”他一本正經的糾正。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算他還有點良心。正當沈芯婕喜孜孜地揚笑,婁易隨後又不客氣的補她一支冷箭。

    “你是太尉夫人,誰敢把你當廢人。”他用著認真卻涼薄的口吻說道。

    這什麼意思啊?敢情他是暗示她沾他的光?搞清楚,她可是在不知情之下,當上了太尉夫人,才不是她自願的。

    婁易探手輕擰她的耳珠子一下,挑眉,淺笑。“你瞪著我做什麼?”她努了努嘴兒,撥開他擰在耳上不放的大手,嬌瞪他一眼,惹來他低低嗤笑。

    “當然是不開心才瞪你。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娶了岑巧菱,害得我一起遭罪,被迫當上太尉夫人,我才不稀罕當太尉夫人。”

    “那你想當什麼?”他雙手撐在她兩側,端著張面無表情的俊顏,一頭青絲垂落,就這麼俯視著她。

    她眼珠溜溜一轉,想了想,十分肯定的回道:“嗯……什麼都不當。”

    “那是連人都不想當了?”

    “嗯,最好連人也不當,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無憂無慮。”

    他本來是想調侃她,怎料,她竟然如此認真的應和,婁易當下微怔。

    她舒展眉眼,笑得恬柔可愛,無視他的愕然,兀自說道:“當人有什麼好的?一堆牽掛,一堆煩惱,成天被喜怒哀樂牽著走,一點也不自由。”

    婁易斂起眼中的戲諸,面色端肅的道:“你不是很高興能像眼下這樣,能走能動,能跑能跳,不是還想著要四處遊歷嗎?怎麼,因為你未婚夫有了別人,就想不開了?”

    “才不是這樣。”聽出他話中夾諷帶刺,她蹙眉覷他,咕噥:“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要睡了。”

    沈芯婕雙眼一閉,翻了個身,改為面向榻裡側臥而睡,擺明不願再多說。婁易眸光略沉,知道她心中有傷,方會說出這樣消極的話,也不想再多逼問。

    他跟著躺下來,凝睇著背對他的纖細身子。她的背部仍未放鬆,呼吸紊亂,顯然還未入睡。

    他探手摟住她的腰腹,她一僵,下意識想別過臉制止,可更快地,他已將臉貼在她發後,呼出的熱息,撲灑在耳後與頸背。

    “睡吧。”他低語,似是在哄她。

    她原本僵著身,卻因為他難得的柔嗓,慢慢地放鬆下來。

    婁易是真的喜歡她吧?否則不會主動親近她,他這些舉動,分明就是在追求女人……其實她心底是歡喜的。

    她對婁易的感情很複雜,確實也摻雜了喜愛,更多的是似親人也似手足般的信賴。

    她想,如今世上,她唯一能信任、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婁易了。

    聽著來自身後的男人呼息聲,她閉起眼,安心的入眠。

    聽見身前人兒起伏規律的呼息聲,婁易才輕輕扳過她的肩,讓她改為平躺。

    即便入睡,她一雙秀氣的眉,依然緊緊蹙起,好似正深陷夢魘。

    他望著,伸出長指輕撫她眉間的細痕,然後傾身一吻,盼能為她吻去那些痛苦。

    仿佛有所感,擰緊的秀眉逐漸舒展開來,她微微挪動一下身子,隨後一臉安穩的沉沉睡去。

    “忘了他吧,我向你承諾,你在這裡會過得比在原來的世界更好。”

    他貼在她耳側,低沉細語,並落下一記輕吻。

    她兀自睡著,並無回應。而他就這麼靜靜的凝視著,絲毫不覺累。

    她離開的四年裡,他天天都想著她,天天盼著癡傻的岑巧菱突然來到他面前,用著晶亮有神的目光,笑盈盈地喊他名字。

    然而每一天他都是失望的,岑巧菱依然是那副癡傻樣貌,仿佛那個自稱沈芯婕的奇異女子,從未出現,從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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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2:35
第三十一章

    即便如此,他不曾放棄,他知道她還會再回來。不管要等上多少年,他都願意等。

    他很後悔,那日在馬車上,沒能早些對她坦白心意,就這麼眼睜睜看她從眼前消失。

    “沈芯婕,你肯定是對我下了巫術,否則我怎會非你不可。”

    黑眸灼灼地注視著熟睡中的嬌顏,婁易笑了,柔化了冷峻的輪廓,只可惜沈芯婕沒能看見。

    他躺下來,圈緊身側的嬌軟人兒,將下巴抵在她發心,長眸閉起,聆聽著她的呼息聲,安心入眠。

    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一場好覺,好到讓沈芯婕幾乎不願醒來。

    若不是有人一直在她耳邊吵,她肯定能持續睡下去,一路睡到大後天。

    “沈芯婕。”低沉的聲嗓在耳畔響起。

    吵死了……別煩她。

    “沈芯婕,該醒了。”那把嗓子不打算放過她,持續低喚。

    她好累,心神俱疲,好不容易能睡得這麼安穩,就不能放過她嗎?

    “沈芯婕,你聽見我的話了,快醒來。”

    這一次,不僅僅是出嗓催促,一雙大手朝纏綿榻間不願醒的人兒探去,來到她纖瘦的腰間,輕輕撓動。

    “好癢……”沈芯婕格格嬌笑,一邊睜眼一邊扭動身子,躲開那雙手的呵氣。

    婁易眼染笑意,站在榻邊看著她又笑又叫的坐起身。

    “婁易,你瘋了是不是?”看清楚撓她癢的兇手,剛剛睡醒的沈芯婕,不敢置信的嚷嚷。

    他嘴角微揚,俊顏似笑非笑。“原來你怕癢?”

    “廢話!難道你不怕?”她有些火的回嗆。

    “不怕。”

    “騙人!”

    “不信你試試?”早已洗漱更衣,一身暗紅白鶴紋飾朝服的他,直挺挺的佇立在她面前。

    她咬咬唇,湊上前伸手撓他的腋下。他垂眸笑睞,絲毫無動於衷。

    可惡,還真的不怕。她惱火的接著撓,從腋下撓到了他腰的兩側,可面前那具偉岸身軀始終不為所動。

    “真的不怕癢耶。”她一臉氣餒的敗下陣來。

    婁易眸內添了一絲得意的精光,正欲轉身走開,背後驀然欺來一陣柔軟。

    沈芯婕爬上了他的背,撩起他束在身後的發,朝他後頸吹了一口氣。

    “別鬧!”

    高大身軀頓時一僵,他別過俊顏,眉頭緊皺,向來清冷的語調透著幾分急躁。

    察覺他面色有異,她不怕死的哈哈大笑。“誰說你不怕癢的?你明明也怕。”

    才剛取笑完,他驀然一個轉身,將她壓回榻裡。

    她眼前一暈,還未看清他臉色,柔軟的唇瓣已被狠狠吮上。

    他吻住她的小嘴,又啃又咬的,好似要懲罰她方才的惡作劇,可當她看見他眼底躍動的欲望,她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她……她蠢死了!原來他的後頸是敏感帶,他方才的反應,不是怕癢,而是……啊啊啊!她引火自焚啊!

    婁易欺身壓上她,紅綢朝服底下的結實軀幹,像包裹在錦布裡的石磐,壓得她喘不過氣。

    他緊密的貼著她,一手捏起她下巴,唇舌肆無忌憚的潛入芳腔,勾惹她柔軟的小舌。

    這傢伙……才親過她幾次,怎麼就進步這麼多?他學習力未免也太驚人!有別於前兩次的笨拙,他這一吻,熟練許多,懂得掌握節奏與輕重,她竟然被吻得有些暈暈然。

    當他的舌糾纏起她的,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舌尖抵著她,輕輕吸吮起來。她倒抽一口氣,來不及反應,已被他吻得天旋地轉。

    這也就算了,兩人的身子貼得嚴嚴實實,幾乎沒有空隙,她能直接感覺到他生理上的強烈變化。

    紅暈染透嬌顏,她尷尬得閉緊眼,假裝什麼也沒發現……唔,沒發現,她什麼也沒發現。

    與她廝磨的舌頭退了出去,唇間的男人氣味稍淡,她卻不敢睜眼,總覺得一對上他的眼,她肯定會大崩潰。

    她聽見婁易悶著嗓低語:“是你不聽勸,偏要惹我。”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大爺。誰曉得那是他的敏感帶……嗚嗚嗚,她真呆。

    他的長指撫過眉眼,她眉睫微顫,終是睜開了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雙深邃入刻的美目,平日總冷冰冰的,沒有半絲溫度,此刻宛若兩簇熾熱的黑色火焰,有種妖異之美。

    她被他的眼迷住了,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你有一雙好漂亮的眼睛。”

    他不只是有著一雙漂亮的眼,他的眉毛,鼻子,嘴巴,甚至是骨節分明的指頭,都是那樣好看。

    她從沒見過男人可以如此美麗。

    婁易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游走,貪看她晶亮的眸心,被他的身影完全霸據。

    此時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一個。

    他胸中一熱,不由得再次吻住她。這一次的吻,綿細溫存,不似先前狂躁。

    末了,他像小獸一般,輕輕舔了她的唇瓣一下,方結束這個吻。

    這個異常親昵的小動作,比起前面的吻,都要來得令她害羞。她紅著臉,悄然蜷起手指,心底像翻倒了一缸蜜。

    他眼底的欲望依然沸旺。那欲望,毫不掩飾,充滿渴望,仿佛成獸初次狩獵,初次識得血的滋味,被挑起體內天生的獸性。

    她潤了潤唇,難掩局促的道:“好了,你親也親夠了,可以放人了吧?”

    他喜歡看她為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樣。婁易淡淡地笑了。

    他撐臂而起,從她香軟的身子上退開,儘管亢奮未消,自製力卻不容他再繼續放縱。

    “我們遲了。”他皺眉說道。

    “什麼遲了?”她一臉茫然。

    “陛下等著我們進宮晉見。”

    “啊?我們?為什麼我也得去見他?”一聽見那個倒胃口的傢伙,旖旎氛圍瞬間幻滅,她折腰坐起,秀眉打了結。

    儘管只見過一面,可烙印在她記憶中的東周皇帝,奶油小鮮肉一個,比當時的婁易還年幼,卻有著一雙異常成熟的眼,同樣有著好看的皮相,一副養尊處優的高冷范兒。

    這個少年皇帝小小年紀,卻是心思深沉,居然還能想出拉攏敵國親王,暗中插手敵國的政局,想來個隔空操縱……太可怕了。

    面對她的質疑,婁易目光微爍,避重就輕的道:“此次你遭端王所擄,牽連甚大,陛下想親自確認你的安危。”

    沈芯婕直覺不對勁,還想再繼續追問,婁易已經召來了丫鬟為她洗漱更衣,讓她不得不就此打住。

    盤龍金柱,一旁金壁鑿刻著無數上古祥獸,錦綢地毯,琉璃金缽裡插著大朵紅牡丹,兩側走道立著垂頸候命的太監宮人。

    看著眼前這般大陣仗,饒是曾經在國家級舞臺上表演過,絲毫不曾怯場的沈芯婕,也有些喘不過氣。

    今日的她,一襲黛青色銷金宮錦短襖,下身是黛紫色繡花馬面裙,頸上掛了串琉璃碧玉珠串,兩隻手腕分別戴上了羊脂白玉手鐲,以及刻花嵌珠金環。

    據說,這是東周王朝一品誥命夫人該有的裝扮,若是打扮得太樸素,或是佩戴不合宜的首飾,會丟了夫君的顏面。

    不僅如此,她梳起的髮髻還插了數支掐絲金花簪,以及光澤飽滿的碩大珠花,這些玩意兒可都是貨真價實,純金純銀,純正海珍珠,沉得她一路走來,好幾次險些重心不穩而僕街。

    前方的婁易打住了腳步,落後他兩步距離的沈芯婕連忙停下。

    記得上回皇帝召見是在禦書房的暖閣,這回卻選在偏殿,沒事搞這麼大的排場,這個皇帝還真是懂得怎麼折騰人。

    不一會兒,一道明黃色人影在太監與宮人簇擁下,自與承德殿相通的鄰間小暖閣步入,傳令太監即刻拉嗓宣示。

    這頭的婁易與她,連忙屈膝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趁著這時,她悄悄抬眼,看見正前方九龍紫檀羅漢榻上,端坐著一名俊麗非凡的少年,年紀頗輕,目光卻很沉,嘴角那彎笑,看似像一把刀。

    端詳完畢,她不著痕跡的把頭低下去。

    “都起身吧。”少年皇帝隨意的揮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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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2:53
第三十二章

    沈芯婕在一旁宮人的攙扶下,緩緩起了身,抬起臉兒便照著婁易先前的吩咐,露出傻兮兮的笑。

    少年皇帝眸光精銳的盯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不說話。

    “阿易,朕怎麼就弄不明白,天下女子何其多,你偏要娶個傻子為妻。”沈芯婕面上的傻笑略僵。這個王八蛋皇帝長得一張好看的臉,說出來的話卻這麼混帳,真是……圈圈叉叉。

    婁易雙手抱拳,一臉漠然,似乎並不意外少年皇帝會說出這些話。

    “回陛下的話,微臣說過,岑氏之父有恩于婁家,這個恩不能不報。”

    “朕知道。”少年皇帝傾著身,下肘抵在膝頭,單手撐頷,笑得三分慵懶、七分玩味。“朕就是想不透,即便是報恩,也沒必要非把這個傻子娶為正妻,真是糟蹋了你。”

    你個小王八蛋……雖然你說的話是事實,可也沒有人像你這樣,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沈芯婕在心底咬牙切齒的碎罵,面上卻依然只能傻笑。

    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裝傻子是世上最傻的事兒。

    婁易不為所動,兀自岔開話題,“陛下,如今元魏的親王全把岑氏當作青鳶國師的轉世,要不了多久,那些親王肯定又會派人來劫。”

    少年皇帝輕笑,“朕知道你不滿端王從太尉府劫走了岑氏,你心頭火還沒消,還盤算著一舉領兵去滅了端王吧?”

    婁易薄唇緊抿,並未否認,道:“謠言甚囂塵上,卻不知從何而起。當年微臣前去與端王接觸,早已言明岑氏並非青鳶國師,可不知為何,端王依然認定她便是,甚至其他親王也這樣認定,這其中肯定有人在搞鬼。”

    少年皇帝帶笑的目光,微地閃燦,若無其事的道:“朕讓你前去拉攏端王的事,只有幾個人知情,消息肯定是從那些人嘴裡散出去的,要不,朕把這些人一併召來當面對質。”

    婁易面無表情,只眉棱細不可察地輕抽一下。“微臣不敢勞煩陛下。”

    少年皇帝猶笑,“阿易何必跟朕這般客氣,你與朕情同兄弟,若不是這一路有你護衛左右,眼下坐在這兒同你說話的人,恐怕就不是朕了。”

    沈芯婕傻笑得臉都僵了,心下卻是滿滿的疑惑。

    婁易方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所有人全將她當作青鳶國師的轉世?太離譜了!

    “君臣有別,情同兄弟這番話,請恕微臣不敢當。”婁易垂下眼,不卑不亢。

    “朕知道你行事沉穩,進退有據,可朕是真心將你當成自家兄弟,只可惜,你跟朕不能結為親家。”少年皇帝一臉惋惜的歎道。

    婁易未語,貌似不想搭理。

    見此景,沈芯婕在心底哇了一聲。婁易這尊真人冷凍庫可真厲害,即使到了皇帝面前,照樣冷冰冰的,倒像是讓皇帝熱臉貼他冷屁股。

    憋住想哈哈大笑的衝動,沈芯婕繼續裝她的傻子。

    “阿易,既然你堅持為了報恩而娶妻,不願接受朕的賜婚,那不如你再娶個側室,或是納個妾吧?朕上頭還有幾個尚未出閣的皇姊,底下也有幾個皇妹,總有一個你看得上眼的。”

    少年皇帝口吻戲譫,話中提及的那些姊妹,儼然被他當成了可留可拋的一樣物事,聽得沈芯婕心頭直冒火。

    這個小屁孩皇帝真狂妄!究竟把女人當成什麼了?真是……圈圈叉叉!

    “多謝陛下對微臣的關愛,如今元魏人誤將岑氏當作青鳶國師,只怕不久之後,元魏諸王又會想出其他對策前來奪人,歷經端王擄人一事,如今微臣鎮日恐懼,心中所思所想,俱是如何護愛妻周全,對於旁的事已無多餘心思。”婁易巧妙地又將話題兜回青鳶國師上。

    少年皇帝暗暗撇了下唇,悻悻然的回道:“這個傻子岑氏何德何能,竟能讓阿易這般上心,還讓你甘冒兇險潛入元魏。”

    “她是微臣的結髮妻子,護她一世平安,本該如此。”婁易淡淡回道。嗯?少年皇帝怎麼一副很吃味的樣子?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嗅著總覺得有些不尋常的貓膩,莫非他對婁易……

    沈芯婕霎時腦洞大開,幻想起少年皇帝與婁易之間的各種曖昧。

    “朕明白你的心意,所以才批准讓你前去元魏救人。”少年皇帝有絲不悅的說道:“好了,朕知道你繞這麼大圈子,不就是讓朕向你坦承實情嗎?”

    欸,這傲嬌的口吻,怎麼活似在向情人撒嬌?沈芯婕腦中的小劇場越演越烈,面上表情不禁變得微妙起來。

    所幸,偏殿裡的另外兩個男人,只顧著話中攻防,並未留心她的神情變化。

    少年皇帝兩手一攤,往身後明黃色繡青龍紋大迎枕一靠,俊麗臉蛋端著無賴貌,掀了掀嘴角,笑道:“朕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既然這事你心中有底,你又何須再問?”

    “微臣只是想讓陛下明白,誰都可以,唯獨岑氏不行。”

    “可她卻是絕佳人選。”少年皇帝痞痞地反駁,大有準備與他耍賴的架勢。

    沈芯婕始終一臉懵愣,看不懂這兩人是在演哪出?

    “聽說,岑氏有時會恢復神智,談吐舉止俱與常人無誤……”說著,少年皇帝別具深意的睞向沈芯婕。

    婁易美眸一凜,不著痕跡地挪移身形,遮去了少年皇帝的視線。

    看出婁易眸心緊縮,下顎抽了抽,顯然是動了怒,少年皇帝笑了笑,語氣一轉,大有緩頰意味的道:“不過,這當然都只是聽說,那些無知的元魏人,不也是聽說了這樣的傳聞,方會認定阿易的髮妻是青鳶國師?朕不過是將錯就錯,放了些假風聲誤導那些愚蠢的元魏人。”

    她總算聽明白了——原來,陷害她被誤認作青鳶國師的罪魁禍首,便是少年皇帝!

    末了,少年皇帝悠悠補了句:“既然知道阿易不喜歡朕這麼做,那朕往後不這麼做便是。”

    只見少年皇帝笑得一派天真無邪,好似他根本不曉得這麼做,會害得岑巧菱惹禍上身。

    這一刻,沈芯婕背部爬上森森寒意。

    眼前的少年皇帝分明是在裝傻,披著漂亮的人皮,掩蓋骨子裡是殘忍野獸的事實。只要他不喜歡的人,哪怕是他心腹重臣的妻子,他也一併算計利用,絲毫未曾手軟。

    這並不稀奇,畢竟他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

    最教人感到可怖的,是他還這麼年輕,卻已有這樣的心機,甚至在婁易質問時,露出一派天真模樣,仿佛他仍是個童心未泯的孩子。

    況且,他是皇帝,他想怎麼做,又何必過問婁易?他之所以這樣說,無非只是在和緩氣氛,順道安撫婁易的怒意。

    得了少年皇帝的承諾,婁易陰沉的面色稍霽。

    “阿易就別生朕的氣了,朕知錯了。”少年皇帝笑笑地說道。

    “微臣何德何能,膽敢生陛下的氣。”

    這兩人的對話會不會太……曖昧?沈芯婕越聽越覺不對勁。

    “阿易且放心,朕會讓人把風聲放出去,好讓那些愚蠢的元魏人清醒,莫再打岑氏的歪主意。至於端王那邊……既然他表面上說一套,私下做的又是另一套,這樣的人日後倘若真掌了權,肯定不會乖乖聽話,阿易想怎麼做,便放手去做吧,朕批准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命令婁易去滅了端王。

    婁易似也不意外,抱拳道:“謝陛下恩准。”

    “煩心的事都解決了,你多少也該考慮朕的提議。”少年皇帝不依不撓的勸道。

    這一次,婁易索性不回話了,讓少年皇帝自討沒趣。

    少年皇帝深諳他性情,不氣不躁的自找臺階下,“朕就同你說說笑,阿易莫要生朕的氣。”

    婁易略略揚唇,貌似回應少年皇帝的討好,然後岔開話題,淡淡地揚嗓:“微臣另外還有件要事,想求陛下恩准。”

    少年皇帝笑道:“阿易儘管說吧,這次岑氏遭端王所擄的事,確實是朕對不住你。”

    她實在不明白,少年皇帝分明不是這麼好商量的性子,何以要這般討好婁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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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3:32
第三十三章

    尋思間,只聞婁易道:“在元魏人放棄打岑氏的念頭前,微臣想告假帶岑氏去南方避禍,待到風頭過了,再回皇京。”

    “阿易要去南方嗎?”少年皇帝前傾上身,撐著下巴琢磨起來。

    南方?沈芯婕眨眨眼,怔住。他要帶她去南方?這事他從未提過啊。

    “岑氏的祖家在南方,聽說祖家還有些遠房耆老,微臣想順道帶岑氏回去探視走走,畢竟人總不能忘本。”

    少年皇帝笑了,“阿易還是一樣,重感情也講義氣,朕就欣賞你這點。”

    “那陛下可願恩准?”

    “這可是阿易頭一次求朕,朕若是不批准,對得起阿易這麼多年來的赤誠之心嗎?朕自然是允了。”

    婁易淡淡一笑,單膝觸地,行君臣大禮。“微臣叩謝皇恩。”

    “啊,阿易這一走,朕可要傷腦筋了……”少年皇帝白玉似的手撫著額,貌似甚為傷神的沉吟。

    婁易佯裝沒聽見少年皇帝的喃喃自語,兀自又道:“陛下若無其他要事吩咐,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沈芯婕內心暗暗驚愕。哇啊,婁易會不會太……太不把皇帝放在眼底?雖說該有的君臣之禮,該有的恭敬姿態,他一樣不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其實他根本不怎麼理會少年皇帝呀。

    見自己的演技激不起婁易半絲反應,少年皇帝只得無奈的認了。“阿易這一走,總該給朕一個歸期。”

    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婁易不假思索回道:“等元魏人知道岑氏並非青鳶國師,不會再想來搶人時,微臣便能放心回皇京。”

    這分明是要脅他得儘早放出消息。少年皇帝不是滋味的想道,俊麗面容流露一絲不悅。

    “朕明白了,阿易且放心帶媳婦兒回南方尋親吧。”少年皇帝笑著,語氣卻極其不情願。

    婁易嘴角淺淺一揚,垂眸,低首,隨後起身退下。沈芯婕在宮人的攙扶指引下,亦尾隨婁易一同退出承德殿。

    步下承德殿外長長的白玉石階,立在殿門口的太監與宮人齊刷刷福身恭送,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沈芯婕端著傻乎乎的笑,一路跟在婁易身後,只敢用餘光覷著兩旁的蟠龍金柱,穿過無數扇鏤花描金拱門,總算出了西側皇殿。

    走在前往西宮門的垂花拱廊上,沈芯婕放鬆了僵硬的背部,揉著笑僵的嘴角,斜瞅刻意放慢腳步配合她的婁易。

    “岑巧菱的老家真的在南方?”她小聲問道。

    婁易淡淡回睨,未語。

    她立馬意會過來,驚詫的張大了小嘴,“你騙了皇帝?!你可真大膽!”

    “你不是想去南方看看?”他嘴角微揚。

    “所以,你是為了帶我去南方,才故意說岑巧菱的老家在南方?”

    “正好我也想離開皇京一陣子。”他轉眸望向前方,英挺的側顏輪廓在烈陽照耀下,鍍上一層金色薄光,仿若神祇。

    “是因為皇帝放出岑巧菱是青鳶國師的風聲,害我被元魏人追著跑的事?”

    她直覺問道。

    婁易又不吭聲了,而她太清楚他個性,不說話便是默認。“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知道岑巧菱是你的妻子。”

    從方才這兩人的互動看來,皇帝極力想拉攏婁易,甚至不惜賣萌討好,她都懷疑起兩人之間有貓膩,皇帝沒道理會蠢到惹婁易發怒。

    而岑巧菱恰恰是婁易的軟肋。

    畢竟岑父有恩于婁家,奶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岑巧菱,婁易如此重諾,絕對會守護岑巧菱至死。

    婁易驀然停步,半側過身,給了她一記異常深邃的凝睞。“正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他才想這麼做。”

    他用的是“你”,而非“岑巧菱”。

    她心口一窒,這才發現,原來她全想錯了。

    她一直以為,婁易之所以潛入元魏救人,之所以對她百般呵護,是因為她用的是“岑巧菱”的身軀,而他必須保護岑巧菱,不能讓岑巧菱出半點意外。不是這樣的。

    婁易不惜冒著危險喬裝進元魏,甚至與東周皇帝針鋒相對,也要守住的人……是她。

    “只有我最清楚,我娶的人是你,不是岑巧菱。”他湛黑的眸光,遠比他頂上的烈陽更令人眩目。

    她心口微?,喃語:“婁易……”

    驀地,另一側通往皇殿南側的長廊上,一行人浩浩蕩蕩朝這方走來。

    為首者是一名氣質華貴的貌美女子,錦衣金簪,雪膚媚眼,一頭青絲在腦後順風飛揚,身後全是垂首緊隨的宮人。

    沈芯婕先是不解地望著女子走來,隨後下意識覷向婁易。

    婁易不著痕跡地給了她一記暗示眼神,她極有默契的意會過來,重新將癡傻的笑容掛回臉上。

    見女子風風火火的走近,婁易俊麗的眉眼才剛壓低,正欲行宮禮,女子嬌脆的甜嗓已先落下。

    “免禮。婁太尉莫要與我客套,都是自己人。”蘭箏公主嬌笑道。

    自己人?沈芯婕秀眉微蹙,佯裝傻乎乎的望著眼前這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婁易垂著眼,抱拳道:“蘭箏公主金安。”

    蘭箏公主眸光一轉,落在沈芯婕身上,含笑的媚眼,霎時添了一絲冰冷。

    同為女人,沈芯婕自然曉得那抹冰冷是什麼涵義,她有些訝異,想不到婁易這塊大冰山,竟然能讓蘭箏公主這樣的美人傾心。

    “這位……”蘭箏公主緊盯著沈芯婕不放。

    婁易伸手拉住她,擺弄著她的雙臂,教她合袖躬身,溫柔低語:“來,向公主請安。”

    沈芯婕努力扮癡兒,姿態笨拙的行了個禮,沖著蘭箏公主傻笑道:“給公主請安。”

    見著她那一副癡傻樣貌,蘭箏公主眼底飛掠過一絲嫌惡,隨後不著痕跡的綻笑,上前扶起了她。

    “起身吧。”蘭箏公主好聲好氣的哄道,又問起婁易:“她一直這樣嗎?不是說瘋病時好時壞?總該有神智清醒的時候?”

    婁易道:“多謝公主惦記,拙內近來病情嚴重,除了微臣,已認不得旁的人,微臣此次進宮面聖,便是求陛下恩准微臣告假回南方。”

    聞言,蘭箏公主驚詫地追問:“去南方?好端端的,怎會去南方?”

    “啟稟公主,拙內的祖家在南方湘城,微臣想帶她回去尋親,興許有助於她的病情。”

    “湘城?”蘭箏公主目光一亮。“聽說那兒的風景特別美,湖水甚綠,氣候宜人,我一直想著找機會去湘城走走。”

    這暗示也太明顯了……沈芯婕內心暗暗竊笑。

    婁易道:“微臣只去過一次,並不覺得那兒的風景特別美。”

    他這根本是當面打槍,不給公主面子啊。沈芯婕不由得偷覷身旁的英挺人影一眼,替他的直接暗暗捏把冷汗。

    蘭箏公主不氣不餒,笑道:“是嗎?那肯定是太尉的心思不在風景上,沒能看出湘城那兒的美。”

    “若無其他要事,微臣先行告退。”婁易垂眸抱拳。

    蘭箏公主朱唇輕咬,欲言又止,可又有所顧忌的瞥了沈芯婕一眼。

    沈芯婕繼續傻笑她的,佯裝什麼也看不懂。

    婁易行了禮,牽起沈芯婕的手便往西宮門那頭走,蘭箏公主面色一慌,提裙追上前,在她身後的成群宮人,亦跟著小碎步追趕。

    “太尉且慢。”蘭箏公主喘著氣低嚷。

    “公主有何吩咐?”婁易停步回身。

    蘭箏公主瞥了一眼兩人牽住的手,媚眼微黯,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

    “這些年來太尉身旁無人相扶持,太尉府雖有主母,卻無人能主持中饋,太尉府大小事全靠太尉一人發落,太尉夫人得了這樣的病,實在擔不起太尉府主母的位置,太尉這般獨撐,未免太過辛苦……”

    “讓公主見笑了,太尉府一向如此,微臣並不覺得苦。”婁易淡淡回道。

    一再遭受婉拒,蘭箏公主嬌容赧然,卻不肯死心,又道:“太尉一人雖不覺苦,可往後的日子還長,太尉府總不能永遠只靠太尉一人主持大局,總該有個人幫著太尉分憂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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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沈芯婕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蘭箏公主,是真心喜歡婁易,依她這樣的身份地位,根本沒必要這樣處處討好,可她似乎想要得到婁易的認可,甚至不惜拉下臉,主動向婁易自薦。

    婁易會不會太好命了?有這樣的美人公主主動送上門,他只消向皇帝說一聲,皇帝肯定十分樂意幫忙牽線,來個賜婚什麼的,可他卻不斷潑公主冷水,一副不稀罕的高姿態。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婁易驀然瞥她一眼,嘴角若有似無地挑高。

    “多謝公主惦記。微臣已有拙內,雖然她無法為微臣分憂解勞,可她是微臣的妻,是太尉府的主母,這點誰也改變不了。”

    蘭箏公主聽罷,面色微白,眼中盡是挫敗之色。

    她這樣的金枝玉葉,才貌兼具,令無數貴族才俊趨之若鶩,偏偏她卻獨鐘這個冷漠寡言的婁易;她處處向他示好,不在意他已娶妻,只願能伴他左右,即便是當個平妻也甘願。

    可任憑她如何明示、暗示,婁易始終不為所動。

    “太尉對我……當真毫無一絲情意嗎?”末了,蘭箏公主紅著眼眶問道。婁易無動於衷,淡淡回道:“公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自當有更好的歸宿,微臣不過是一介武夫,且已娶妻,與公主相差懸殊,實非良配。”

    婁易真狠!沈芯婕忍不住同情起蘭箏公主。

    “那她呢?”蘭箏公主幽幽地望向沈芯婕。“這個瘋瘋癲癲的傻子便是你的良配?”

    婁易攥緊了掌中的纖手,炯炯直視著蘭箏公主,道:“對微臣來說,岑氏絕對是良配,絕無第二人。”

    霎時,蘭箏公主凝睞她的目光,含怨亦含妒。

    “微臣告退。”這一次婁易沒行禮,兀自牽著沈芯婕的手往西宮門走去。

    搭上等候在宮門外的馬車,沈芯婕方坐定,便忍不住挑開簾子,朝宮門裡的廣場望去。

    還在。蘭箏公主仍站在原地,面朝西宮門這頭,雖然看不清她神色,但可以想見,她肯定癡癡望著馬車。

    放下簾子,沈芯婕別首,望著端坐在身旁的婁易,心情無端的複雜起來。

    吩咐完車夫回太尉府,婁易一轉眸便對上她若有所思的凝視。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問。

    “你……不喜歡蘭箏公主嗎?”她好奇。

    “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她很漂亮,而且看起來個性不壞,既然是出身皇室,肯定也是知書達禮,如果你能娶她,對你的前途也有幫助。”她很清楚古代當官,最要緊的就是娶或嫁對人,透過另一半來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抑或是官階。

    婁易眸色微沉,雖然面色淡漠,卻清楚透著一絲不悅。“我不在乎那些。”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天我又離開了,你又得跟癡傻的岑巧菱當夫妻,倘若你是平常人也就罷了,可你是太尉,是皇帝的心腹,你又是婁家單傳,總得傳宗接代……”

    “那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他冷冷地打斷她。

    她早看慣了他冷酷的模樣,也不覺有什麼,又道:“剛才蘭箏公主說的沒錯,你身邊應該要有個人,能為你分憂解勞,你都沒有其他喜歡的姑娘嗎?”

    婁易的眼神漸沉,漸冷,禁不住他森寒的瞪視,她心虛的垂下眼,暗暗打了個哆嗦。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若有喜歡的姑娘,你就別固執了,看是要再納側室,還是收個侍妾什麼的……”

    說到後邊,她自個兒也說不下去。她可是來自于兩性平權,男女關係必須專一的現代人,哪能忍受這種一夫多妻制的陳腐陋習。

    可她明白,婁易不該也不值得對她專一,她若要求他不能再納側室,那便是自私至極。

    只因她隨時可能離開。這一次離開,她不會再回來。

    她若一走,他勢必落單,依照他固執己見的拽性子,肯定會一輩子都等著她。

    她不忍心放他一個人,更不想見到他一輩子守著癡傻的岑巧菱,只為了等她回來。

    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她的心便被擰緊,痛得無法呼吸。

    她嘗過孤獨的滋味,那太可怕了……會把一個人徹底摧毀,她不要婁易變成那樣,太可憐了。

    所以,她不能這麼自私,必須為他的將來設想。

    “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她把心一橫,逼自己往下說:“你總該為自己多想想,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兒——”

    未竟的話,被婁易覆來的薄唇封住。

    他捧起她的後頸,俯身便是一吻。這吻,不是真的吻,而是他表露怒氣的方式。

    他吮咬她的下唇,咬得她發疼。見她秀眉微蹙,他方松唇,轉而深入芳腔。

    他的舌拉扯著她,吸吮著軟膩粉舌,細碎的呻吟不自覺地湧出纖喉,可她耳邊聽見的,是他濃濁的呼息聲。

    他的左臂圈在她腰後,將她摟進懷裡,緊挨在他胸口,兩顆心隔著衣料相貼。

    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直直穿透到她心口。

    良久,他鬆開了她,她星眸迷濛,唇兒瑰紅,兩頰桃花初綻。

    他的姆指在她唇上來回輕挲,銳眸緊盯不放。“別再說要離開的話,我不要你走。”

    沈芯婕眨眨眼,逐漸緩過神,澀澀地說道:“你不明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不知道是什麼奇異的力量,讓我的靈魂能來到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每一次的離開與回來,又是怎麼辦到的,但是我很清楚,這次若再離開,我不會再回來了。”

    黑眸緊縮,他僵住,冷瞪著她。“為什麼不會再回來?”

    “這是岑巧菱的身體,我不能這麼自私,我得還給她……”她滿眼掙扎與內疚,甚至有些哽咽,“婁易,其實有些事,我沒告訴你。”

    “什麼事?”

    “當我在這裡的時候,岑巧菱的靈魂正在另一個世界,待在我的身體裡,代替我忍受那些痛苦……”她垂下眼,淚水滑落臉頰,泣不成聲。

    婁易怔住。儘管這已經超乎他所能理解的範圍,甚至難以想像,可他信她,她會這麼說,肯定是有所本。

    “我不該回來的……我應該留在原來的世界,承受我原本該承受的那些病痛,如果不是因為凱勳的女朋友把戒指還回來,我不會在這裡……”

    她伏在他懷裡,哭得不能自已。一方面是出於內疚,一方面是出於不舍與恐懼。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很自責,對正在二十一世紀受苦的岑巧菱,深感內疚,卻又不知如何扭轉一切,她只能等待,等待下一次回返的機會。

    可隨著婁易對她表露情意,隨著她漸漸發現,她對他並非無動於衷……甚至懷有相同的情愫時,她竟也害怕必須離開。

    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回去,她就是一個人了,一個人孤獨至死。

    婁易聽不懂她說的那些話,可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心疼不舍,只能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輕吻她的眼角,予以安撫。

    “可你還是回來了,你依然在這裡,我不許你離開,我要你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也別走。”

    “婁易,你不懂……這真的不是我能選擇的……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走,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可你要知道,如果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你別把你的心擱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聽見她這麼說,婁易胸中一緊,伸手搗上她的嘴。

    淚眼婆娑間,她看見他總是漠然無緒的黑眸,此刻盈滿恐懼。

    害怕失去的恐懼。

    她怔住,沒想過竟然會在他眼中看見恐懼。自她認識他以來,他一直是冷冰冰的,不管面對什麼事,總是一派冷靜,仿佛沒有什麼值得他流露冷漠以外的情緒。

    可此時此刻,他竟然因為她,露出了恐懼的目光。

    “別再說了。”婁易低啞的說道。

    “婁易……”她哽咽地喊著他。

    “我只要你留下來,就這麼簡單。”

    他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更痛恨自己沒有把她留下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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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他要什麼,想爭什麼,只要靠自己的雙手,便能得到手,可她不一樣。她憑空出現,來去不由他,即便他貴為太尉,即便連皇帝都拉攏他,文武百官甚至是皇親貴族都忌憚他,無不想著如何巴結收買他,他坐擁一切,樣樣唾手可得,唯獨留不得她。

    “婁易……對不起,要是我沒來這裡,魂魄沒附在岑巧菱身上,你也不會遇見我,也不會這麼難過。”見他痛苦,她也跟著難受,不禁愧疚起來。

    “胡說。你若沒出現在我面前,恐怕我窮其一生,都不知道怎麼談戀愛。”

    他嘶啞低語,俯身吻了吻她沾滿淚水的唇,輕柔地吮去她頰上的淚痕。她的心融化得一塌糊塗。

    原以為他這樣的個性,肯定不懂得怎麼哄女孩子,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哄,沒想到他哄起人來,竟是如此溫柔。

    “所以,你現在在跟我談戀愛嗎?”她破涕為笑,眼中盡是甜蜜。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還只是在追求我而已,我們這樣還不算談戀愛。”她笑得眉眼彎彎,笑中含淚。

    “那你來教教我,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算是真正的談戀愛。”

    我想想,可能要到我願意主動親你那時,才能算是真正談戀愛吧。”

    明知她是逗著自己玩兒,婁易卻不以為意,他滿眼寵溺的望著她,撫過那張又哭又笑的嬌顏,溫柔地揩去淚痕。

    “好,都聽你的。”

    俯身吻上她之際,他美目低垂,低啞說道。

    她閉起眼,主動昂頸接受他的吻,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淚。

    就這樣吧……在回返二十一世紀之前,讓她再自私的享受一次戀愛,再一次感受被人疼愛的滋味。

    起程前往南方之前,太尉府接了一道請帖,這不是尋常的請帖,而是來自嗣浚王府的喜帖。

    “……聽你這麼一說,這個浚王還真是個大人物。”

    薄暮時分,出了位在皇城東側的太尉府,寶蓋馬車轔轔行走在青石板道上。

    車廂裡,沈芯婕一身荷藕色織銀線繡紫陽花短襖,搭著月牙白浮水花印的馬面裙,梳著精巧可愛的玲瓏髻,簪以琉璃珠花與光澤溫潤的小珍珠,襯得那張小臉越發靈秀可人。

    她揚著眉睫,水陣晶亮,興奮地瞅著相對而坐的婁易。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古人的婚禮,再加上婁易向她解說了當前東周王朝的勢力分佈,今晚成親的這個浚王,是少年皇帝父系那方的親戚,也就是俗稱的皇親國戚,地位非同小可。

    “那你和浚王的交情如何?”她好奇地問。

    “我與誰都沒有交情。”今晚的婁易一身玄黑繡白竹紋錦袍,長髮束於腦後,英姿煥發的模樣,有別於平日穿著朝服的嚴肅凜然。

    她撐著下巴,一邊欣賞他的俊美,一邊嘖嘖稱奇:“我真的想不透,你這樣的人是怎麼混起來的?”

    婁易面無表情,長眉微微一挑。

    “通常在我那個世界,想當官可要懂得攀關係,懂得巴結,懂得抱大腿,懂得拍馬屁,更別提若要升官,以上各個環節都要做到最好,人脈可是很重要的。”

    “聽起來你那裡的人不是在當官,而是在買官。”婁易淡淡地說道。

    “別說是當官了,在我們那裡,很多人為了往上爬,同樣不脫這幾樣。”她皺皺巧挺的鼻頭,想起過去在學校舞團裡的一些鳥事,忍不住有感而發。

    “確實,有些人如你所說,是靠關係當官的,可我不是。”

    “我知道,你是靠你的雙手,以及你一身聰明才智當官的。”她難得拍拍他的馬屁。

    他美目一橫,見她星眸彎彎,笑得甚是諂媚,心中一動,伸手把對座的玉人兒撈進懷裡。

    “無緣無故拍起馬屁,莫非你也想升官?”他一臉冷冷拽踐的質問。

    “我都是太尉夫人了,還能升什麼官?”她笑嘻嘻地仰起小臉。“你以為我這麼小心眼嗎?我也是會稱讚人的。”

    唇畔揚起淡淡笑紋,他道:“認識你這麼久,也沒聽過你稱讚我,今兒個還是頭一回。”

    她秀眉微揚,嬌哼:“你都這麼大了,還喜歡人家稱讚你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呀,想當初認識他,他還是內心老成但面露稚氣的小正太,她都還沒來得及嘗試小正太養成的過程,一晃眼他已經是個身心成熟的大男人。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小孩子,那你是不是應該搬回我的寢房睡?”

    見他眸色濃烈,意有所指,她紅了臉,支支吾吾:“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再說了,在我心底,總覺得你還小……”

    驀然一記熱辣的纏吻落在唇舌間,她頭暈目眩,身子發軟,在他懷裡化作一灘春水。

    滾燙的舌滑過齒列,勾碰她的舌尖,輕緩地吸吮著。凜冽的男性氣息,渡入口腔,迷眩了心神。

    從一開始的錯愕,有些彆扭的抗拒,再到如今,她已逐漸習慣他的吻。

    偶爾回過神,她赫然發覺,她已經不會在兩人接吻時想起凱勳……畢竟,她的初吻是給了凱勳。

    女人總忘不掉她的第一次。初次牽手,初次約會,初次接吻,初次向另一個人獻出自已的真心。

    她無數的初次,全給了凱勳。曾經,她真的以為,她會與凱勳牽手到老,一起走至人生盡頭。

    可如今,她已經明白,那僅僅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再難實現。

    其實,這一切對婁易來說並不公平。

    婁易把初吻給了她,他擱在心尖上的第一個姑娘是她,可她已有過凱勳。思及此,沈芯婕輕推開婁易,眼泛迷濛的問道:“你……會不會介意?”

    面對她沒頭沒腦的問法,婁易竟立刻意會過來。

    他黑陣湛湛,道:“我有什麼資格介意?我並不屬於你那個世界,他比我幸運,能夠出生在你的世界。”

    “婁易,你為什麼喜歡我?”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傻,可她真的想知道。

    他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啊?這算什麼回答?沈芯婕懵了。

    “一開始只覺得你說的那些話很奇怪,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瘋了,可看你神

    智清晰,行為舉止與常人無誤,知道你不可能是瘋子,漸漸的信了你的話。”

    “我還記得你跳那支舞的模樣……”沉嗓略頓,他眼底蕩漾著一絲溫軟,似在追憶。“雖然是從未見過的舞,但是真的很美。”

    得獲讚賞,她心下一喜,綻露燦笑,“真的?你覺得我跳的舞很美?”

    原以為在這個時空,沒人會懂得欣賞她跳的芭蕾,沒想到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垂睞著一臉欣喜的她,嘴角揚起,笑中染上寵溺。

    “看見你跳的舞,我總算明白,你不可能是恢復神智的岑巧菱,慢慢的便信了你說的話。”

    她恍悟,“原來是這樣啊……”

    他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仿佛口中描述的那些情景,僅僅只是昨日發生之事,一切猶然歷歷在目。

    “你跟我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他目光深沉,嘴角含笑。

    “那當然,我可是來自於二十一世紀。”她小聲嘟囔。

    啊,弄了半天,原來是因為她來自二十一世紀,與這裡遵循封建傳統的女性不一樣,他才會喜歡她。

    “我認識的女人,都只想安安靜靜的待在內宅,可你不一樣,你成天想著到處遊歷,你的眼神總渴望著自由,有時又那麼的悲傷。”

    聞言,沈芯婕驚詫不已。

    她一直以為他冷冰冰的,對她又總是沒給好臉色,小小年紀便流露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氣勢,這樣的人肯定很自我中心,沒想到他竟然觀察入微。

    “我沒看過像你這麼想往外跑的女人,而且膽大妄為,不僅逃親,還隻身一人搭船,我總想著,像你這樣的女人,有誰能讓你乖乖的留在原地,靜靜等著。”

    長指撫過她嬌嫩的眉眼,他聲嗓沉沉,仿若古琴發出的渾厚樂音,勾動她心底的情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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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4:39
第三十六章

    “可慢慢的,我明白一個道理。”他眸光糾纏著她,如絲如縷。

    “什麼道理?”她柔柔一笑,陣心被他的身影霸據。

    “你這樣的女人,不可能為了誰而停留,所以我必須緊緊抓著你,才能讓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語畢,溫熱的薄唇隨之落下,吻去了她來不及吐出的話。

    婁易,你錯了。

    我想留下來,想留在你身邊。

    但,我沒有這個權利,更沒有這個資格。

    嗣浚王府裡大紅燈籠高高掛,宴客的花廳裡,結上了紅彩與紅色纓穗,一旁水榭花亭裡,一班樂師彈奏著琴笙,歌伎在旁吟唱喜歌,亦有舞姬隨琴聲緩緩起舞。

    在王府管事的引領之下,沈芯婕隨婁易入了花廳,兩人被安排在上座,與一票皇親國戚同席。

    沈芯婕難掩好奇的四下張望,輕扯一下婁易的袖口,壓低嬌嗓問道:“成親不是要拜天地嗎?怎麼會在這裡?”

    婁易見她水眸眨巴眨巴,甚是納悶的憨樣,黑眸漾起笑意,低聲解釋道:

    “你說的拜天地是正婚儀式,按禮制來說,正婚是不對外宴客的,只有新人的親戚出席觀禮,待到第二日早上新娘回門過後,傍晚才對外宴客,昭告世人他們已結襪。”

    “原來是這樣呀……還真麻煩。”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待到所有賓客陸續坐定,宴席正式開始時,沈芯婕看見今晚的新人一前一後進到花廳。

    那浚王高大英挺,年輕俊美,遠遠看去竟與少年皇帝有三分像,果真是親戚。

    而今晚的新娘子,穿著大紅鳳凰雙繡銷金短襖,珍珠翠領,下裳是一襲絛紅色八幅千褶裙,裙上縫綴著大小一致的珍珠,做工精緻細膩,彰顯新娘子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

    新娘子容貌甚美,瞧得出年紀頗輕,描繪得宜的妝容,眼臥秋水,豔若桃李。

    沈芯婕注意到新娘子的腰間系著纏金絲紅線打成的同心結,她的手不時撫弄著同心結,眉梢眼角卻有些失落。

    再看看兀自走在前方的浚王,從頭到尾不曾扶過新娘子,只顧著與上前祝賀的賓客談話,忙著交際應酬,絲毫沒有把半點心思擺在新娘身上。

    捺不下心底的疑惑,沈芯婕又扯了扯婁易的袖子。

    婁易美目一斜,墨眉微挑。

    “這個浚王跟新娘子是什麼關係?”她小小聲地問道。

    他一臉啼笑皆非,“自然是夫君與妻子的關係。”

    她白他一眼,“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們已經成親。我的意思是,他們是彼此相愛才成親的嗎?”

    他斂起笑,淡淡回道:“那韋氏是韋太傅之女,韋太傅乃先皇重用的要

    臣,在朝中的勢力與影響力自然非同小可,如今太后聽政,重用外戚族系人馬,浚王等人經常受到打壓,要想在朝中與外戚簡氏一爭高下,自然得拉攏前朝重臣。”

    她苦皺小臉,抱怨道:“你說話別這麼複雜行不行?我越聽越糊塗。”

    沈芯婕到底並非長於東周王朝,對於朝中政局的發展自然不清楚。

    婁易轉個念,言簡意賅的解釋道:“浚王之所以會娶韋氏,自然是為了政局考量,韋太傅嫁女,圖的也是能與浚王結兩姓之好,以利日後能壯大韋氏。”

    “說白了,就是政治聯姻……”她恍然大悟。

    此時,浚王來到他們這方,舉盞相敬,婁易起了身,面無表情的飲盡手邊那杯酒。

    沈芯婕佯裝傻氣的笑呀笑,偷偷打量起眼前的浚王。桃花眼,薄唇……啊,這男人肯定是個天生絕情的壞蛋。

    她瞥向端坐在位子上的韋氏——不對,應當稱呼她浚王妃——她雙手合握杯盞,低垂眉眼,垮著嘴角,看上去並不怎麼開心。

    莫非,韋氏也曉得這是政治聯姻,根本不樂意嫁給浚王?

    儘管知道這與自己無關,可沈芯婕還是忍不住揣測起這兩人的婚姻情形。

    宴席開始後,眾人連番向座上的新人敬酒,說些恭賀的吉祥話,用完膳後,官夫人們便退出了花廳,將花廳讓給男人們去說話,轉而來到園林裡的花謝。

    花榭裡同樣高掛大紅燈籠,又有燈柱照明,燦若白晝。

    沈芯婕本不願離開花廳,畢竟她與這票官夫人沒半個相熟的,儘管婁易對外宣稱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可在外人面前,她能裝傻,便盡可能的裝,省得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連累婁易。

    可花廳裡的女人全走光了,就剩她一個,這似乎太不識相,她再怎麼不願也只能乖乖照辦。

    花榭裡的女人先是彼此寒暄一陣,接著又聊起今晚的宴席菜色,隨後聊起朝中誰家夫人生了兒子,聽得沈芯婕頭都疼了。

    她實在受不住了,假借出外解手,讓王府安排伺候的小丫鬟領著,逃命似的離開花榭。

    “太尉夫人,茅廁在那頭……”打燈的小丫鬟正說著,一個轉身卻不見本該跟在身後的沈芯婕。

    小丫鬟呆了呆,慌慌張張的找起人來。“太尉夫人?您在哪兒?”

    “我在這裡呢。”

    聽見園林另一側的水榭傳來聲嗓,小丫鬟連忙小碎步飛奔而至。

    這一側的水榭是專供看戲用的,建有足足兩人高的戲臺子,小丫鬟提高手中的燈籠一照,看見沈芯婕不知怎麼爬上戲臺,竟然站在檯子中央。

    小丫鬟嚇得面色發白,?著嗓子嚷道:“太尉夫人您這是做什麼?您趕緊下來呀!”

    “不礙事的。”沈芯婕沖著她揮揮手。

    呼,好久沒站在舞臺上。雖然這個舞臺有點小,底下也沒有屬於她的觀眾,可至少她能重溫昔日登臺跳舞的那份心情。

    “太尉夫人,您快下來呀!”水榭外的小丫鬟已嚇得眼眶含淚,貴客若是出事,那她的腦袋瓜恐怕也不保。

    沈芯婕不應不睬,兀自脫去了鞋襪,佇立在戲臺上,緬懷起昔日做為一個芭蕾舞者,站在舞臺上,接受底下觀眾鼓掌讚揚的風光。

    小丫鬟當下嚇壞了,就怕太尉夫人瘋病發作,從戲臺上往湖裡縱身一跳,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小丫鬟兩腿一軟,握緊了燈籠,跌跌撞撞地朝著來時路奔回去。

    花廳裡的男人已從閒事聊至政事,以浚王為首的皇族派系,正在撻伐太后重用外戚,打壓聶氏宗族等事,婁易一向保持中立,並未選邊站。

    若真要說,婁易向來是站在皇帝那邊。

    婁家三代從武,事君甚忠,祖上數十人死後全入了忠烈祠,受東周百姓敬拜。

    出自這樣忠貞不二的家族,婁易自然也不會是例外。儘管他對皇帝並沒有多尊敬,可他骨子裡仍是忠君的。

    興許是清楚他的立場,浚王方會邀他出席今晚的喜宴。

    婁易手握杯盞,低垂眉眼,心不在焉的聽著那些官員高談闊論。

    驀地,一名小丫鬟慘白著臉跑進花廳,守門的管事隨即將她攔下,不給進,就怕擾了裡頭的貴客。

    婁易美目淡掃,正好瞧見入口處的小丫鬟,他放下杯盞,起身走去。

    小丫鬟結結巴巴的向管事稟報:“……那太尉夫人好似中了邪,不肯聽奴婢的勸。”

    小丫鬟不知婁易就站在她背後,逕自一個勁兒的說著。

    正對著婁易的管事,立馬變了臉色,厲聲訓斥道:“胡說八道!那可是太尉夫人,豈容你一個低賤丫頭冒犯!”

    小丫鬟瑟縮一下,正欲再開口,忽聞背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嗓。

    “她人在哪裡?”

    小丫鬟一驚,飛快轉過身,一見是高大英挺的婁易,不由得咬咬唇,腦袋瓜垂了下去。“奴婢見過太尉大人。”

    管事見她仿佛失了魂,氣煞的出聲催促:“沒聽見大人問你話嗎?”

    小丫鬟慌亂地抬起眼,道:“夫人她在西側水榭那兒——”

    “怎麼走?”婁易冷著臉問道。

    管事替小丫鬟回答:“大人,西側水榭往這邊走,小的這就領您過去。”在管事的帶領下,婁易尋至王府西側的水榭,方走近便看見戲臺子上忘我跳著舞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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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慢。”婁易低喊了一聲。

    打著燈走在前方的管事愣住。“大人……”

    “我自個兒過去,你回去吧。”婁易吩咐道。

    儘管不明所以,管事卻不敢拂了貴客的意,沒敢多問,連連應了聲是便離開。

    婁易緩緩步進水榭。

    戲臺上的女人,她嬌顏瑰紅,面上揚著燦笑,眉眼凝著一束自信,明明四周圍是一片黑暗,卻不停的環顧張望,好似底下坐滿了人。

    發覺他的存在後,她笑了笑,不顧一身厚重繁複的衣衫綁手綁腳,硬是在原地做了個劃步繞圈的舞步。

    “好看嗎?”她在原地繞了一個圈,停住,朝他嬌粲一笑。

    “好看。”月光下,他黑眸灼亮,緊緊凝視著戲臺上的娉婷人影。

    雖然分不清他的讚賞,是出於真心,抑或是單純捧場,她仍是開心的笑了。

    她收起動作,朝著台下的他伸出手。

    他眸底染上笑意,輕功一使,眨眼便躍上戲臺,然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沈芯婕往他懷裡靠,氣息有些喘亂,眉眼卻甚為歡喜,嘴角猶揚著甜笑。

    “我只是擺擺樣子呀,這根本不算是跳舞,哪裡好看了?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會撒謊哄人開心。”

    “我覺得好看便是好看。”他摟著她的腰,黑眸泛著柔波。

    她仰起紅撲撲的臉蛋,粉唇一揚,笑若豔花。

    他不是會說好聽話的個性,可在她面前,他卻會用他的方式,對她吐露甜言蜜語。

    心,暖暖的,甜甜的……這,便是戀愛的滋味吧。

    她曾經以為,這輩子除了凱勳,再也不會有心動的感覺,更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

    怎料,有這麼一天,她的靈魂穿越時空,來到這裡與婁易相遇。

    她百感交集的凝瞅他,伸出手,努力想摸上他的頭頂,卻怎麼也無法如願,還是踮起了腳尖才勉強碰著。

    “怎麼一眨眼就長這麼高了……那個才十六歲,高我沒多少,酷酷拽踐的小正太都去哪兒了?”她一臉困擾,嘴裡念念有詞。

    他淡笑,任由她擺弄。“如今我們年紀相當,你不能再以年長者自居。”

    “是呀,真討厭。”她噘嘴抱怨。

    他垂眸,抬起手,拂去她額前幾縷淩亂的髮絲,正欲俯首吻她時,她忽爾揚起一絲頑皮的笑。

    還未來得及啟嗓詢問,她已踮起腳,在他唇間輕輕一吻。

    他怔住,想起那日她說的話……胸中不禁一陣收緊。

    “我想,我們應該是在談戀愛。”偷襲成功,嘴角懸著抹甜笑的小女人如是說道。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良久,良久,仿佛打算就這麼一直看著她,直到永遠。

    她伸手覆去他的眼,撒嬌地命令:“不許再這樣看我。”

    白嫩手背下的薄唇,緩緩揚高,笑了。

    他笑的模樣真好看……沈芯婕心念一動,湊上前吻了吻那張微笑的薄唇。他就這麼任她調戲,好似成了一尊不會動的木頭偶娃。

    她輕輕吻著他,汲取他爽冽好聞的氣味,而後,軟膩小舌探入他口腔,碰了碰他的舌,像條嬉戲的魚兒,來回鑽動。

    他探舌回應,雙眼依然被她手心遮蓋,只能用唇舌去感覺她。

    兩人的舌頭在彼此嘴裡優遊來去,他勾住她的,輕吮起來,她嚶嚀一聲,在這個吻快失控前退了出去。

    一吻既罷,她氣息不穩的低喘著,手依然覆在他眼上。

    他氣息沉著不紊,唯獨雙唇沾染上淡淡的粉色胭脂,洩漏了方才的激情。她拿開手,對上那雙幽邃的美目,在他的凝視中,甜甜綻笑。

    “方才扭著腳了……”她可憐兮兮地撒著嬌。

    他一手扣緊她的腰,沒費太多力氣便將她橫身抱起,那一雙未著鞋襪,白淨細嫩的腳丫子,在裙擺間輕輕晃動。

    沈芯婕往他肩頭枕去,雙手勾抱他的後頸,道:“我們回家吧,這裡好沒意思啊。”

    婁易沒應聲,摟緊懷中纖細的嬌軀,縱身往戲臺下一躍,俐落著地,然後直朝著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回到太尉府,婁易抱著扭傷腳的沈芯婕回寢房,幫她卸去鞋襪,親自為她敷上膏藥,又命人煮了碗能消炎止腫的藥茶,盯著她喝下才回了自己的房。

    夜裡,向來淺眠的婁易翻了個身,聽見房外廊上傳來腳步聲,隨即睜開了眼。

    房裡僅留一盞油燈,幽微光線中,只見一道嬌小人影,躡手躡腳地繞過蓮座白玉屏風進到內寢裡頭。

    婁易瞥見沈芯婕朝床榻這頭走來,手裡還拿著一件物事,待她走近,才發現那竟是同心結。

    她走向披掛著外裳的繡屏,拉下織錦纏玉的腰帶,將同心結系上。

    她開心的拿高腰帶,端詳著系好的同心結,正想踮起腳尖放回繡屏上,一隻大手驀然探過來,抽走了腰帶。

    “這是在做什麼?”

    她轉過身,對上僅著錦白中衣的婁易。他手握著腰帶,另一手輕捧起她剛系上去的同心結。

    她低下頭,悶著嗓說道:“今晚在嗣浚王府那兒,看見浚王與浚王妃腰間都系著同心結,方才睡前我問過銀寶,才曉得原來大婚當日,新郎與新娘子會親手替對方系上同心結。”

    經她這麼一提,婁易才想起,大婚當日確實有這項禮俗,只是大婚過後三個月,新婚便算是正式結束,同心結可系,亦可不系。

    他畢竟是武將,不喜身上佩戴過多飾物,新婚三月過後,便將同心結解下。

    “……你跟岑巧菱成親的那日,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麼情形,不過,我猜應該不怎麼順利吧?”

    低垂的嬌顏悄悄抬起,覷了覷婁易那張俊顏。她有些心虛,儘管這並不是她的錯,可一想到這麼重要的日子,她卻不能“在場”……婁易好可憐。

    他,總是孤單一人。

    何老夫人不在之後,他身邊沒有半個親人,婁家就只剩下他一個,他肯定很孤單吧?

    “大婚那天,都請了什麼人來觀禮?”她咬著唇低問。

    他淡淡地道:“請了幾個遠房的表叔。奶奶外家那邊也還有幾個舅爺,平日少有來往,可小的時候都曾打過照面,我想,既然是喜事,便讓人去把他們接來一起熱鬧,老人家沾沾喜氣總是好的。”

    結果來的都是些不怎麼相關的人啊……她心酸酸的想道。

    “你最希望在場的人,應該是奶奶吧?”想起那個僅僅認識幾日的慈藹老婦人,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面無表情的淡道。

    這傢伙究竟是怎麼養大的?老是一副無所謂的老成模樣,十六歲是這副態度,二十二歲依然是一派冷然。

    其實,他只是習慣用冷淡的面孔,隱藏內心真實的情緒。

    “奶奶一定很欣慰,你年紀這麼輕,就當上了太尉,還這麼受皇帝重用。”

    “奶奶要的不多,她只盼我平安,別給婁氏丟臉,如此而已。”

    她朝他伸出雙手,一臉看著自家孩子的慈愛笑容。“來來來,讓我瞧瞧,我們家的婁易都長成什麼樣了?”

    聽見她故意模仿起奶奶的聲調,婁易不禁失笑。“你這是做什麼?別鬧。”

    她學起老人家的嘟囔:“欸,長大了就不給奶奶摸了?瞧你這孩子……好,你不過來,那我過去。”

    “芯芯——”

    正欲揚嗓阻止她胡鬧,她迎上來,張開雙手將他圈抱。

    他微頓,隨後聽見懷中人兒幽幽啟嗓:“阿易,對不起。今晚去了浚王府,我才發現自己好自私,總是想著自己的事,卻忘了你跟我一樣,都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溫涼的胸膛,因為她的貼靠,而逐漸發燙。

    婁易伸臂回擁,沉沉地道:“我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我有你。”

    聽見他那句“我有你”,她鼻頭漸酸,眼一眨,淚水落了滿頰。

    “阿易……對不起,對不起。”她現在才知道,她好自私,好幼稚,總想著自己,卻不曾考慮過他的感受。

    “你沒做錯事,何必道歉。”他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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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有,我做錯了很多事。”她哽咽了一聲,又道:“當初若不是我一直不肯乖乖合作,奶奶也不會還沒見到你成親就先離開人世,都是我害的。”

    “那不是你的錯。”

    “還有,如果你沒有遇見我,說不定你早娶了蘭箏公主,她長得美,又是皇族,還那麼喜歡你,肯定能為你做很多事……”

    “你忘了你曾對我說過的話嗎?”他以單手輕捧起她泛紅的小臉。

    她眨著淚眼,搖搖頭。她說過的廢話那麼多,她哪記得住。

    “你說,人一輩子沒談過戀愛,怎能算是真正活過。”他陣亮如兩簇黑焰,直直望入她心底。

    “我……我那是胡說八道來著,你還真信啊……”想不到他竟然把她說過的話,全聽進去了。沈芯婕霎時又被感動得眼淚直掉。

    “公主再好,比不上你,況且,我根本不喜歡蘭箏公主。”

    “我知道,你就喜歡我,對不?”她直接爽利的代他回答。

    婁易淡淡地笑了。

    這一笑,牽動著她的心魂,她為之深深悸動。

    曾以為,不可能再這麼愛一個人,曾以為,不可能再像初次戀愛一樣,毫無保留的奉獻真心。

    遇見了他,方明白,那樣的想法,幼稚得可笑。

    是的,她愛上了婁易。深深地,愛上了。

    或許不若初次戀愛那樣的瘋狂,可這一次,她更懂得珍惜,更懂得為對方著想,更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沈芯婕心口一熱,湊上前親吻他。

    婁易環住她的腰,主動俯低俊顏,讓她不必吻得如此費力。

    她輕吮他的下唇,呢喃:“大婚那日,我沒能幫你系上同心結,你一定很失望吧?”

    他不語,默認。

    她心疼不已的吻著他,香舌輕探,隨即被他一口含住。

    纏綿熱烈的吻,於焉展開。

    他扶緊她的纖腰,握在掌中的腰帶,連同她方才系上的同心結,此刻緊貼在她身後。

    唇舌相纏,濃烈似火,已分不清此刻回蕩在房中的喘息聲,是屬於誰的。

    “留下來。”婁易抵住她的唇,嘶啞地低語。

    她睜眼,眸色如霧迷濛,卻能清楚看見他眼中那抹渴求。

    她伸出雙手,輕推開他。他眸光一凜,略紅的俊顏,浮現一絲挫敗。她抽起他手裡的腰帶,作勢要遞給他,而後抬起瑰紅的臉蛋,輕輕咬唇,朝他綻露一抹微帶靦?的笑。

    “……那,你也會幫我系上同心結嗎?”她嗓音甜如蜜地問道。

    婁易渾身一燥,再難自持,一把將她抱起,放上繡著吉祥如意蝠紋的錦褥,重新接過腰帶,纏上她的腰間。

    那過於寬大的腰帶,明顯圈不緊她纖細的腰肢,看上去竟有種說不出的誘惑。

    她伸手輕撫過垂落在腰側的同心結,水陣盈盈地凝瞅他,嘴角那彎笑,勾走了他的心魂。

    他胸口好似一把烈火灼燒,渾身肌肉繃得發疼,欲望在體內如獸般叫囂。

    撫過那張細緻如瓷的嬌容,他俯身,吮住桃花般嬌嫩的唇瓣,將一直囚禁起的那頭獸,在今夜徹底釋放……

    寬鬆的錦織腰帶掛在榻沿,同心結讓一隻嫩白的纖手攥握,纏金絲的紅色纓穗,落在泛著紅暈的嬌軀上。

    鮮豔的大紅,襯出細緻如雪的白皙。紅與白,強烈而鮮明的對比,刺激著正細細端詳的一雙黑眸。

    他伸指,撥弄落在雪峰之間的纓穗。指上粗硬的繭,刮過絲緞般的肌膚,立時浮現一顆顆小疙瘩。

    纖手越發攥緊同心結,似染霞霓的嬌顏,有些無助的仰起。沈芯婕眨著睫毛,如初生小鹿般的望著他。

    他喉頭一窒,俯身吻上她的眼,如扇長睫,將最甜美的唇留待最後。

    舌與舌相接,無聲地糾纏,絲縷相連。

    撥著纓穗的長指,輕撚起頂端的豔花,一聲蝕魂的嬌喘,自她嘴裡逸出。他的舌趁勢深入,與之旋繞。她嚶聲回應,握住同心結的纖手微微一松,同心結自掌間滑落……

    她身前那具赤裸的雄壯男體,亦隨著纓穗的滑落,俐落而輕緩的往下挪動。

    “阿易……”當他呵出的熱息,拂過胸前,她雙頰羞紅,低喊了一聲。

    婁易抬起眼,灼灼地凝視她一眼,當著她的面,萬般珍惜的吻住了一朵蕊心。

    濕熱的嘴,包覆著柔嫩的中心,火燙的舌尖,挑動她體內的臊與熱。

    幽微的寢房,飄蕩著細弱的呻吟,摻雜著粗重的喘息聲,交織成一幅旖旎情畫……

    大紅色同心結不知幾時滑至白嫩腿間,強壯的男體覆壓而上,將那同心結緊緊貼在兩人之間。

    她身上的男人,早已化作一頭美麗的野獸,以唇舌嘗遍她的甜。

    粗礪的指掌,掬起最嬌嫩的柔腴,細細磨弄,磨出她一身香汗,以及難耐的低吟。

    他一樣難耐,飽嘗折磨,卻極富耐心,一寸寸,一分分,給予最溫柔的愛撫。

    她情動如潮,眉微蹙,眼含淚,身子似抹上釉彩的瓷,細緻白裡透著粉嫩桃花紅,勾勒出媚豔的姿態。

    她雙手輕推著他的肩頭,那一束束賁起的肌肉,硬如石磐,撼動不了半分。

    那唇,那舌,似不知饜足的饕餮,啃吮她的肌膚,霸住那兩朵嬌嫩的花,用他的唾沫悉心餵養。

    纖臂盤上他的後頸,十指收緊,因他一陣孟浪的吮咬,在他頸後勒出十道淡淡紅痕。

    大手挑起貼合在兩人身子之間的同心結,細長的紅色纓穗滑過她白嫩的腿間……

    那細緻的觸感,挑動的是幾欲潰堤的情潮。她兩頰瑰紅,眼兒泛霧,抿咬著下唇,羞澀卻也難耐他甜蜜的撩撥。

    “阿易,別這樣……”她好害羞的低嚷。

    “願此生同心,如此結永不分離。”低啞的男嗓,緩緩念出大婚之時的誓言。

    她心中一軟,眸光如蜜,與他絲縷相連。

    “願此生同心,如此結永不分離。”她學著他,複念誓言。

    他微笑,笑得如斯俊美,教她評然心動,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眼。

    “阿易,你好美。”她輕歎。

    他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啄吻數下,熾熱的黑眸,直勾勾盯住她。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眼中全是瘋狂,好似失控的獸,僅靠一絲冷靜系住。

    這頭俊美的獸,轉眼便撲上來,溫柔卻也狂野的覆住她。

    同心結落在她散落的發間,烏潤中纏著絲絲紅線。他的發如墨流淌而下,紮在她面頰上,刺刺癢癢。

    隨之而來的是他喂來的舌,她張開雙唇迎合,就似那同心結一般,纏綿不分。

    強壯的大腿輕輕頂開她的雙膝,勁瘦漂亮的男體卡進她雙腿之間,像一把剛硬的刀刃,劃開雪白絲緞。

    他撐起雙臂,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那雙漂亮的眉眼,被情欲燎得越發俊豔。

    她也看著他。靜靜的,定定的,近乎虔誠的,望進他深邃似海的眸心。

    “別想他。”婁易幾乎是請求的語氣。

    聞言,她心口泛疼,探手拉下那張俊顏,吻了吻,喃道:“我沒有。”

    明知她心底曾經有過別人,可他依然沒放開她,他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強迫她忘記凱勳……婁易看似冷酷,其實他對她,是何等的包容。

    她湊上前,吮吻他,他最後的理智,逐漸消融。

    他捧起嫣紅的小臉,加深這個吻,另一手扶在她滑膩的腰,緩慢而溫柔地嵌入她體內。

    黛眉蹙緊,她在他的吻裡低低呻吟,攀抱在後頸上的十根纖指,收攏再收擺。

    “阿易……痛……”淚水滑下眼角,她睜開泛紅的眼眶,輕嚷。

    他心疼不已,放緩身下的動作,捧起她淚濕的小臉,不住地輕吻愛撫。

    直到疼痛漸緩,嬌小的她已能容納他的剛硬,他才深而緩地挺進,與她完整交融合一。

    隨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嵌,她在疼痛中感受最真實的他。

    溫暖,堅硬,充滿掠奪性。

    他的額心緊抵著她,汗水沿著鼻尖,落在她臉上,混合著她動情的淚水,滲入錦繡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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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5:39
第三十九章

    “你是我的了。”他低沉的宣告,伴隨濃重的喘息聲。

    她彎陣微笑,主動抱緊他,小臉貼靠在他肩頭,粉唇張啟,輕吟如歌。健碩的男體,濕透的後背,糾緊的肌理,分敞于兩側的白嫩玉腿,汗濕的長髮交纏散飛……

    纖手不知何時又重新握著同心結,緊緊的,一整晚不曾放開。

    直至纏綿漸歇,那頭壓抑許久的美麗野獸,終在她白潤軟腴的身子得獲釋放之後,另一隻修長的男人大手,將白皙小手包握住。

    連同小手裡的同心結一塊兒握住。

    緊緊的,仿佛就這樣直到永遠,再也不願放開。

    沈芯婕悠悠轉醒,她坐起身,發覺身旁空蕩蕩的,伸手撫過被褥,竟是涼的。

    “阿易?”她輕喊,轉眸四下尋找。

    寢房裡靜悄悄的,鏤花扇形小窗外的天色已半亮,房外依稀有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她掀被下榻,身上穿著錦白色中衣,長髮披散,赤著雙足走出去。

    寢房外幾個丫鬟婆子在交頭接耳,她們一臉唏噓,似在感歎些什麼。

    “你們是誰?”她揚嗓問道。

    她回來太尉府也有一段時日,府裡的下人大多認得,眼前這幾個丫鬟婆子,看上去都很面生,更不可能是伺候主院的下人。

    古怪的是,那些丫鬟嬤嬤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夫人都已經瘋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她清醒,大人這樣守著,是要守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可不是嗎?眼瞅著別人家的小世子都已經牙牙學語,咱們太尉府卻冷冷清清的,丁點生氣也沒有,偌大的太尉府後繼無人,這可怎麼辦?”

    沈芯婕愕然。她們口中的夫人……是在說她嗎?可她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裡?

    越想越困惑,見這些人對她視若無睹,沈芯婕便往外走,一路走進主院的庭園花壇裡。

    然後,她看見了“自己”。

    不,不對。那不是她,而是岑巧菱。真正的岑巧菱。

    岑巧菱坐在花壇邊的石凳上,手中編著花環,嘴裡咿啊咿啊的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一旁伺候的丫鬟笑容勉強,努力搭話。

    “夫人,這花吃不得!”見岑巧菱抓起手中的花環咬了一口,丫鬟面色一白,連忙搶過花環阻止。

    沈芯婕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岑巧菱在那裡……那麼,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心底一涼,垂眸,端詳自己,還未理出頭緒,餘光一瞥,瞧見熟悉的身影走來。

    那是……婁易?

    他瘦了好多,俊美的面龐看上去疲憊不堪,髮鬢間摻雜著一縷銀白……這是怎麼回事?

    那真的是婁易?那不是現在的婁易,看起來倒像是……年紀略長的婁易。

    “阿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驚詫的嚷著。

    婁易對她視若無睹,仿佛她並不存在,兀自朝著岑巧菱走去。

    “大人。”丫鬟一見是婁易,連忙低著頭退到一旁。

    她呆愣著,看見婁易走到岑巧菱面前,面容凝肅,緊盯著正在撥弄紫陽花的岑巧菱。

    “……阿易?”她低低喊了一聲。

    婁易專注入神的盯著岑巧菱,炯亮的眸光透著一絲焦躁,神情卻又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樣脆弱易碎的物事。

    他蹲下身,拉過岑巧菱的手,啟嗓低喚:“芯婕?”

    岑巧菱抬起笑嘻嘻的臉,將手中那株紫陽花遞過去。“花花好美,不知道吃起來好不好吃?婁易哥哥,你吃不?”

    沈芯婕看見婁易閉了閉眼,一臉沉痛,片刻後才又睜眼,恢復一貫冷沉的面貌。

    他輕推開岑巧菱遞來的花,淡道:“這花不能吃。”

    “不能吃嗎?”岑巧菱表情呆滯,愣悶地望著手中的花。

    婁易望向退至幾步之外的丫鬟,問道:“今天夫人都做了些什麼?”

    “回大人的話,夫人用過早膳後便跟著王嬤嬤學繡花,然後便嚷著要出來看真的花,王嬤嬤哄了夫人用過午膳後,才讓奴婢陪著夫人來園子賞花。”

    婁易垂眸,良久不語。

    沈芯婕卻能清楚看見,他眼中有兩簇火光,在刹那間被吹熄,俊美卻疲憊的面龐,蒙上一層絕望的死灰。

    她心頭一陣刺痛,奔至婁易面前,揮舞雙手大喊:“阿易,我在這裡——”

    婁易看不見她,更聽不見她。

    因為當她試著握住他的手,她竟看見自己的手穿透了他身軀。

    她撲了個空,重心不穩,狠狠跌了一跤。

    奇異的是,她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正確來說,她已沒有任何知覺可言。可是,她還能走動,還能開口說話,還看得見婁易……莫非,她死了?沈芯婕倏地一震,呆了呆,隨後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她看向婁易,婁易卻看著岑巧菱。這一刻,他絕望的眼神,憔悴的面容,深刻地烙印進心底。

    “阿易。”她喊著他,可任憑她喊得再大聲,他依然聽不見。

    他兀自望著岑巧菱,眼底只餘無盡的疲憊與死絕,身上找不著一絲生氣,仿佛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她怔著,淚水湧出來,朝婁易伸出手,想抹去他眼中的絕望,可她辦不到。

    “阿易,對不起……”她喃喃歉語。

    她若死,婁易只剩下他自己,沒有人真正的心疼他,沒有人在他身邊互相扶持,他孤伶伶的,就只有一個人。

    “阿易,對不起……對不起……阿易……”她嚎啕大哭,心疼欲碎。

    “芯芯?”

    聽見熟悉的低喚,她愣住,原先看不見她存在的婁易,此時竟一臉震驚的望著她。

    他猛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阿易——”她哽咽哭喊,不顧一切地朝他伸手。

    “——阿易!”

    淚眸倏然睜開,沈芯婕伸長了手,試著抓住那個令她心疼不已的男人。

    一隻大手反握住她,將她拉回懷裡。

    “我在這裡。”婁易望著懷中滿臉淚跡的沈芯婕。

    妯愣住,良久方緩過神來。

    霧嵐深處中,矗立著黛綠色山巒,一彎澄澈湖水橫臥於眼前,幾艘畫舫悠悠滑過。

    一團滾動似的氤氳白霧飄過湖面,拂過她的面頰,朦朧了視線,潮濕了肌膚。

    天藍似水,碧湖相映,已分不清天地之間的界線,歲月在此沉澱,不染塵囂。

    畫舫裡,婁易一身月牙色竹紋浮水繡錦袍,墨發束起,劍眉入鬢,深目挺鼻,膚白唇紅,俊麗如仙人。

    “芯芯?”他皺著眉,黑眸炯亮地盯著她。

    “我們在哪裡?”她茫然地眨著眼。

    “湘城。你做噩夢了?”他眉間的摺痕漸深,眼中的擔憂更濃。

    沈芯婕好似現下才回過魂,喃喃低語著:“……對呀,我怎麼會忘了,我們在湘城。”

    原來方才那些全是夢……

    噩夢。

    十天前,婁易暫時卸下官職,以尋親為由,帶著她搭上前往南方湘城的樓船。

    湘城並不是一座城,而是南方最繁榮的縣。

    由於地理位置甚佳,此地四季溫涼,似春秋之時的氣候,相當舒適宜人,因此湘城成了貿易樞紐,各種商業行為在此蓬勃發展。

    當然,她會知道這些資訊,全是透過婁易以及隨行伺候的一個嬤嬤,這位嬤嬤正好是南方人,祖家就在湘城附近,對湘城的繁盛自然知之甚詳。

    “昨夜沒睡好?”婁易見她神色恍惚,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

    “嗯……大概是認床了。”她面色微白,抬起眼對他扯了抹笑。

    湘城郡守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知道眼下皇帝跟前的第一寵臣來了湘城,他們一進湘城沒多久,湘城郡守便親自來迎接,把他們領回府邸,特意空出了一處雅致的別院讓他們住下。

    婁易嘴上不說,其實她也猜得到,肯定是少年皇帝故意走漏風聲,讓湘城郡守知道他們來了南方。畢竟,婁易的個性與行事風格,絕無可能會讓任何人掌握他的行蹤。

    “方才做了什麼夢?”婁易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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