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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嚴熙光 -【欠妳的,終身分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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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5:47
第5章(2)

    兩人趕到後,沒走兩步就看見沈蜜無精打采地從女廁所裡走了出來。

    她穿著病人服,趿拉著藍白拖,腦袋上頂著自己的紅色連衣裙,目光有些空洞,眼睛微腫,打了粉底的小臉有兩道白色的淚痕,嘴唇也蒼白無色,一臉的生無可戀,她目光幽幽地朝劉北北斜看過來。

    「這是怎麼了?」劉北北問。肖逸站在他旁邊,雙手放在口袋裡俯視她。

    沈蜜開口,聲音哭得有點啞,「我頭髮沒了。」

    劉北北眉頭一皺,「頭髮沒了?怎麼弄的?」

    沈蜜本來對他有些不滿,但想想也不能怪他,於是低下頭,歎了口氣,「拍戲時說好剪髮片,結果男演員可能被導演罵太緊張了,就剪錯了。」

    她說完抬頭一看,這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松,這才發現劉北北的手裡攥著一個長條的東西,上面用布纏著,看外形像是長鐵片,卻有個把手。

    「就這點事兒啊?」劉北北徹底松了一口氣,對肖逸笑道,「我還以為我要重出江湖了呢!」

    肖逸沒什麼表情,把煙叼在嘴上,朝她勾了勾手,說:「剪成什麼樣了?我看看。」

    沈蜜後退一步,「才不要!」

    肖逸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去扯她頭上的衣服,沈蜜不從,力氣卻沒他大,三兩下衣服就被肖逸拿了下來,那左短右長的髮型瞬間暴露在空氣中,幾縷摩擦產生的靜電在耳邊劈里啪啦響了幾聲。

    沈蜜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像個頭髮炸起來的瘋子。她不滿肖逸的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側過身去。

    有什麼好看的!

    肖逸不依不撓地又走了過去,他的個子太高,微微俯下身,一張俊臉湊過來,從下往上打量她,沈蜜瞪了他一眼,不爽地再次轉身。

    肖逸的臉上變得輕佻起來,可沈蜜抬頭的時候,他的表情立刻又轉成了凝重。「太難看了啊。」

    「還用你說!」沈蜜本來心情就不好,他的話讓她一顆心更是冷到極點,覺得男人根本不懂頭髮被剪掉的傷心。

    這要是以前,她一定要鬧一鬧的,可現在若去劇組鬧,就怕人家會不給工錢,只能很無奈地蹲在廁所裡哭了半個小時。

    不想再跟他們倆說話,她轉身就走,卻被攥住了手腕,一低頭,便看見是肖逸握住了她的手。

    他拽著她往片場的方向走,腳步有點大,沈蜜穿著拖鞋跟得跟踉蹌蹌,她不安地問:「肖逸,你要拉我去哪裡啊?」

    肖逸輕飄飄地說:「結帳。」

    此時正是中午休息時間,上午的場次已經拍完了,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地去吃飯,跟在一旁的劉北北眼尖,一眼就從人群裡找出了那個副導演,老遠就喊了一聲,「老王!王文綱!」

    副導演看見是劉北北,露出一個親切的笑臉,「喲,北子,來啦?」

    劉北北悠間地把那兇器背到身後,也呵呵笑了,「我說老王啊,我朋友不過幫你們拍一場戲,頭髮怎就讓你們給禍害成這樣?瞧把人家男朋友心疼的。」

    肖逸攬過沈蜜的肩膀,沉著臉看向副導演。

    副導演一楞,看了看沈蜜,賠笑道:「啊,我聽說了,演員的失誤,我們是想賠償的,可這位小姐演完就跑了,我們找半天也沒找到人。」

    「我們哪能跑,都還沒算錢呢!」

    「好好好,那我們進屋聊。」副導演趕緊把人迎進去。

    屋子裡坐著正在吃飯的工作人員,副導演跑去和其中一個說了什麼,那人可能是管財務的,抬頭打量了沈蜜一下,最後一番商榷之下,財務點點頭,到一旁拿了個信封交給副導演。

    副導演過來把信封交給劉北北,說:「一點意思,真是對不住小姐了。」、

    劉北北接過信封,一看有三千,就朝肖逸使了個眼色,遞給了他。

    肖逸見對方態度好,又是劉北北的哥兒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神情和緩了些。

    「那男演員呢?」劉北北眯起眼睛問。

    副導演指了個方向,「隔壁。」

    「謝謝你啊老王。」

    沈蜜迷迷糊糊地又跟著兩個男人來到了另一個房間門口,這個男演員雖說在演戲上是新人,卻是個當紅的歌手,所以和自己的團隊單獨在一間屋子吃飯。

    肖逸本來也想進去,卻被劉北北攔住,他笑道:「哎呀,你放心,我能搞定,你先帶蜜蜜去把頭髮弄一弄,回頭我打電話給你。」

    肖逸想了想,點點頭。拉著沈蜜往外走,劉北北自己則推門進去。

    「你剛剛拉著我沖過去,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最後還是扔下北子哥跑了。」沈蜜坐在副駕駛座,嘟嘟囔囔地將心裡的鬱悶都發洩在肖逸身上。

    肖逸只開車,不說話,隨手把一個信封甩給了她,沈蜜打開一看,裡面有三千元。

    這要是以前有人說她的頭髮只值三千,沈蜜絕對跟他翻臉,可是此時此刻,她只眨了眨眼,說:「我的頭髮好貴哦,這就算賠償完了吧?」

    「不算完。」肖逸目視前方,淡淡地說。

    沈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把錢塞回信封裡,臉上的表情沒那麼糟了。

    他載她去了全市最著名的一家美髮沙龍,在門口停了車,以前沈蜜曾帶楊予曦來過一次,卻嚇得她再也不敢來這剪頭髮了,因為太貴。

    肖逸見她遲遲不肯解開安全帶,有些不耐煩,「走啊,下車。」

    沈蜜攥著安全帶,臉色很不情願,可是又怕肖逸對自己失去耐心,覺得她矯情,只能慢呑呑地解開了安全帶。

    不想剪頭髮啊……

    兩個人進了美髮沙龍,接待人員非常熱情周到,沈蜜一聲不吭,肖逸開口就說要找最貴最好的設計師。

    不久,首席設計師熱情地將他們迎到了一個包廂裡,沈蜜在豪華的鏡子前坐下,被圍上了布。

    「想剪成什麼樣呢,小姐?」設計師親切地問。

    沈蜜半天不說話,坐在沙發上抽煙的肖逸說:「短一點,好看一點。」

    設計師拿沈蜜糟糕的頭髮開了幾句玩笑,就開始動剪刀了。

    聽著喀擦聲,沈蜜忽然想起初三那年,她唯一一次被迫剪頭髮的經歷。

    那時父親動用關係讓她進了升學班,升學班的導師對女孩子的服儀抓得特別嚴,一開始是不讓戴有圖案的發飾,接著有顏色的發圏也不行,而後在距離基測還有一百天時,乾脆硬性要求全班女生剪短髮。

    父親聽說這件事後,因為知道她最喜歡那頭長髮,就到學校裡塞了個大紅包給老師,於是全班女生只有她不用剪頭髮。

    剛開始她還很開心,直到有一次放學後回來拿忘記的東西,聽見幾個女生在教室裡說她耍特權,她偷偷地從後門看了一眼,發現其中有要好的前後桌。

    後來她就讓父親帶她去剪了頭髮,她一邊剪一邊哭,把父親的心都哭碎了。

    「哎喲我的小公主啊,你這又是何苦呢?不想剪就不要剪嘛!」

    「嗚嗚嗚……要剪、剪成和我們班女生一樣短,嗚嗚嗚……」

    沈父歎了口氣,「蜜蜜啊,不要跟自己較勁,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叫厲害,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那才叫厲害,有爸爸在,你怕什麼啊!」

    想到這裡,沈蜜眼淚啪答啪答掉下來,設計師立刻停了下來。

    「小姐,您怎麼哭了?」他回過頭去,為難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肖逸。

    肖逸透過鏡子,只見沈蜜閉著眼睛,委屈地吸著鼻子,哭得那叫一個心碎,他站了起來走到沈蜜旁邊,面無表情地吩咐,「剪。」

    設計師的剪刀又飛快動了起來。

    「嗚……」沈蜜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顫音,始終不敢張眼。

    等剪完後,設計師問肖逸好不好看,他點點頭說:「挺好看的,沈蜜,你照照鏡子。」

    沈蜜情緒低落地垂著頭,任他們怎麼哄都不看一眼,直到設計師沒轍了,把她身上的布撤下來。

    沈蜜站起身,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她快速地去櫃檯結帳,一聽那價格,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肉疼」的滋味,可她還是拿出肖逸給的那個信封想要掏錢,櫃檯小姐卻說已經有人付過了。

    望著跟過來的肖逸,沈蜜從信封裡拿出錢遞過去,「給你。」

    肖逸似乎是一時間不習慣她的髮型,目光總是盯著她的頭髮看,沈蜜下意識地別過頭去,手上還攥著錢執意要給他。

    他這才看到她的動作,「你幹麼?」

    「這麼貴,不能讓你出。」

    肖逸忽然摟住了她的肩頭,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攬著她往外走。

    沈蜜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楞,靠在他的懷裡小聲問:「怎麼了?為什麼給你錢你不要?」

    她可是記得第一次和他吃飯時,一碗面的錢他都不肯出的。

    推開沙龍的門,伴隨著熱情無比的告別聲走向了劉北北的車,肖逸這才放開她。

    可能是看她太可憐了,他今天說話挺溫柔的,不像平常那樣生硬。

    「怎麼一點默契都沒有?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當我是你男朋友,哪有男朋友讓女朋友花錢的?」他替她打開車門,示意她進去。

    沈蜜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在她的印象裡,肖逸是個又冷漠又小氣的男人。她眼睛紅紅的望著坐進駕駛座的他,說:「那麼多錢,我總不能讓你出啊。」

    肖逸笑了笑,「我跟櫃檯小姐說你過生日,她就和老闆說我是她表哥,給我按員工價結帳,沒多少。」

    沈蜜撇撇嘴,「你可真行,我剪個頭髮的工夫你都能認一個表妹。」

    肖逸挑眉,「怎麼?瞧不起我的智慧?」

    沈蜜趕緊擺擺手,微腫的眼睛善意地眯起來,笑得跟哭似的,「不是不是,你是我們團隊的顏值擔當,我為你感到驕傲和開心。」

    肖逸顯然對這個結論很滿意,點了點頭,「你開心就好。」

    兩人折騰了一中午,也沒吃飯,沈蜜提出請他吃頓午飯,肖逸很自然地應允了,她還給劉北北打了個電話,劉北北沒接,發來發簡訊讓他們先吃,不用等他。

    他們開車去了一家還算經濟實惠的西餐廳,點了兩份牛排,這時,沈蜜發現他的脖子上、手臂上有一些紅色的疹子。

    「你怎麼了?」沈蜜指了指那些紅疹子。

    肖逸往嘴裡送了一塊牛排,表情一副習慣了的樣子,問:「起疹子了?」

    沈蜜點點頭,蹙起眉來,「你對紫外線過敏啊?」

    「日光疹。」

    「啊,那你怎麼沒撐傘?」

    他嘴裡咀嚼著食物,淡淡地說:「差點被你嚇死了,哪有時間擦傘。」

    沈蜜一怔,好半晌不知該說什麼,肖逸先發現了不對勁,低下頭去若無其事地吃東西。

    她輕咳一聲,將這難以言喻的氣氛化解,「不好意思啊,讓你們擔心了。」

    他繼續吃東西,語氣也是客氣,「應該的。」

    沈蜜低下頭吃東西,把面裡的胡蘿蔔全部挑出來,放在盤子的一邊。

    肖逸似乎對她的新造型很好奇,總是狀似不經意地瞥她一眼,然後又收回目光繼續吃飯。

    以前跟肖逸獨處,沈蜜永遠是那個找話題聊的,可是今天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兩個人就各吃各的。

    吃完飯,肖逸開車送她回家,沈蜜今天的包包上恰好有條絲巾,她想起擺地攤那天,肖瀟也在他脖子上系了一條絲巾,就把絲巾解了下來。

    她瞥了一眼專注開車的肖逸,想給他戴上,但是那絲巾在指間繞啊繞,卻沒敢動作。萬一她提出來,他卻委婉地拒絕了,那該有多尷尬。

    真羡慕年少那會兒,想對誰好就很熱情地表現出來,不用顧慮對方是否願意接受,如今她長大了,只是純粹地關心他一下,就前怕狼後怕虎一樣舉步維艱。

    現在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火辣辣的太陽照進車裡,沈蜜心裡的在乎終究是打敗了懦弱,她轉頭看著肖逸,「我這兒有絲巾,要不你圍在脖子上?」

    在等待他說話的時候,沈蜜始終提著一口氣,想著如果肖逸說一句「不用了」,她的臉肯定會紅成螃蟹……

    然而肖逸卻是快速地轉頭看了一眼被她的手指繞得皺巴巴的絲巾,然後慢慢地將車停靠在路邊。「嗯。」

    「我幫你系還是你自己系?」沈蜜把絲巾遞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客氣一些。

    肖逸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半個身子轉了過來,「我不會系。」

    「哦,那我幫你吧。」沈蜜嚴肅地說。

    幾秒之後,肖逸見她還沒有動,眉頭挑了挑,「沈蜜,你想什麼呢?」

    沈蜜「啊」了一聲,趕緊湊向前,雙手伸向他的脖子,因為綁著安全帶,她的動作有點笨拙和吃力。

    幸好在他的氣息把她的臉頰燒紅前,她就將那條絲巾繞到了他的脖子上。

    肖逸這人也真是的,靠這麼近,還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看得沈蜜心頭小鹿亂撞,想著他要麼是真沒把她當女人,要麼就是故意的。

    事實證明,他似乎是故意的。

    「你臉怎麼紅了?」他突然說。

    「啊?」沈蜜倉促地打了個結,趕緊坐回去,搓了搓臉,「有嗎?」

    肖逸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玩味,估計是怕她不禁逗會從車窗跳出去,於是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北子這破車空調壞了,你忍一忍。」

    沈蜜趕緊順著他的話將窗戶開大,肖逸又重新發動了引擎,一陣風灌進來,沈蜜用兩隻手不停地搧著兩頰,假裝很熱的樣子,「是啊,這破車簡直就是個烤箱,我都快被烤熟了!」

    她聽到肖逸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不知是真的被她的話逗笑了,還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總之,沈蜜發燙的雙頰好久才降溫。

    把她送到了夕陽紅社區,沈蜜下了車,跟坐在車裡的肖逸揮手,肖逸指了指社區門口賣菜的一個小攤,說:「回去多吃點胡蘿蔔,對眼睛好。」

    沈蜜笑了笑,他還記得她的夜盲症,「我才不要!胡蘿蔔太難吃了。」

    肖逸無奈地瞥了她一眼,開車走了,脖子上還戴著她的絲巾,並沒有摘下來還給她。

    沈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鬱悶的心情一下子紆解了許多,於是她走到小攤前,真的買了一斤胡蘿蔔。

    晚上洗完澡,沈蜜戴著粉色的浴帽出來,把電視關上,從冰箱裡拿出一根胡蘿蔔啃,這味道雖說吃不慣,但為了眼睛,她也勉強咀嚼著。

    胡蘿蔔,兔子,肖逸……她彎起眼睛笑了。

    打開LINE,聶永恆發來一條訊息:在幹麼?

    沈蜜沒回。

    沒多久,換劉北北發來訊息,是個轉帳截圖。

    沈蜜打開App,看到戶頭裡的錢之後,立刻回了一條語音訊息,「北子哥,這麼多賠償你是怎麼要到的啊?」

    劉北北大刺刺地回說:「哥有的是辦法,你就拿著吧,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沈蜜心裡一緊,「北子哥別這麼說,你幫了我這麼多,我真的很感激,一定銘記在心。」

    劉北北到底是個不善表達的大男人,只發了個得意的表情。

    沈蜜想了想,把截圖轉發給肖逸:肖逸,你說北子哥會不會是自己掏腰包給我的錢啊?

    結果等了半天,肖逸也沒有回,她下意識地嘟起嘴,鑽進被窩正要睡,LINE響了,她趕緊打開,不知為什麼,看到傳訊息她就開心。

    肖逸:有可能,他這人愛面子。

    沈蜜:那怎麼辦啊?我再轉回去?

    肖逸:別,你拿著就行,沒多少錢。

    沈蜜猶豫了半天,發了個胡蘿蔔的圖片:那好吧。

    肖逸:吃胡蘿蔔了?

    沈蜜:是呀!

    肖逸:真聽話。

    沈蜜盯著這三個字,忘了回復。

    發呆了好久她才回過神,正想打字,卻被他搶先了。

    肖逸:晚安。

    沈蜜躺在枕頭上,盯著螢幕,又忘了打字。

    許久,她忍住沒有回,而是關掉了手機,接著關燈躺在床上,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肖逸,不要說晚安,我會睡不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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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6:09
第6章(1)

    倒楣這個東西,一旦開始,就像滾雪球一樣。

    突然剪了短髮之後,沈蜜發現衣櫃裡沒有一件合適的衣服。

    她把衣櫃翻了個遍,最後很沮喪的用口紅在鏡子上畫了個哭臉,再坐到床上去數錢。

    雖然頭髮沒了,但這次的兼職還是讓她收穫頗豐,劇組賠償的三千塊,加上劉北北向男演員討要的三千塊,也算進帳不少了。

    要買衣服嗎?沈蜜看著這得來不易的錢,猶豫了。

    說實話,這些錢不夠她買一件裙子,可是如果要她穿那種洗一次就縮水起毛球或掉色的便宜貨,她寧可穿舊衣服。

    最後沈蜜把錢收起來,走到廚房去,每當有花錢的欲望,她就會用下廚來控制,因為做菜是她最專注的時候。

    沈蜜把冰箱裡的裡肌肉拿出來,烤了一些黑胡椒口味的肉脯。

    大概這就是單身女子不願意下廚的原因之一,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會剩,於是她把道些美味的肉脯打包好,給五樓的常阿姨送去了。

    和上次見面時的防備不同,常阿姨這一次是喜出望外,邀請沈蜜進屋做客,聊了一會兒,常阿姨的女兒回來了。

    「婷婷,來,認識一下,這位元是樓上的沈蜜。」

    常阿姨的女兒脫了鞋,把鞋子放在鞋架上,臉色看起來很疲倦,看也不看沈蜜,說:「媽,求你,我一整天都在認識陌生人,現在不想再說話了,嗓子都冒煙了。」

    常阿姨板起臉,「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

    鄒婷婷逕自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常阿姨尷尬極了,沈蜜也是。

    「蜜蜜啊,你不要介意,婷婷是緩刑犯的輔導員,心理輔導不好做,她有時候自已都會焦躁。」

    「沒事的,常阿姨,這工作挺辛苦的,不像我整天閑在家裡,自然有閒情逸致。」

    常阿姨邊吃著她送的肉脯邊說:「你沒事也找找工作嘛,這樣下去大好的青春和精力都要浪費了。」

    「暫時沒有合適的。」

    「我看啊,你做的東西很不錯,上次那個蛋糕也好吃,不如你找個跟烹飪有關的工作?」

    「謝謝阿姨。」沈蜜笑眯起眼睛,「其實我也想找這方面的工作,可是我又不願意整天售在廚房當廚師,很忙也很累。」

    「確實不適合,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工作想介紹給你。」常阿姨眨眨眼。

    多一個朋友多條路,沈蜜總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常阿姨幫她找到了新工作後,沈蜜第一件事就是給劉北北打電話約他出來吃飯,劉北北欣然應允,還故意笑著問她要不要找肖逸,沈蜜非常矜持地說了句「隨便啊」,然後就笑著掛了電話。

    沒多久,肖逸的LINE就發了過來。

    沈蜜剛從超市購物回來,拎著好多東西,邊上樓邊喘氣,聽見LINE響了,就停在樓道裡,看見他發來的消息,心裡有著莫名的喜悅。

    肖逸:北子說你要請客?

    沈蜜:是啊,我找到新工作了,我怕北子哥會因為上次的事覺得我對他有意見,所以想請他吃個飯。你也來呀,我做鵝肝凍給你吃。

    肖逸:我一下班就去,等我。

    沈蜜:好的。還外加一個吃貨的表情。

    她剛想收起手機,楊予曦的電話就打來了,語氣有幾分不悅,「聽說你要在家裡做好吃的,竟然沒叫我?」

    「你消息也太靈通了吧?這個北子哥,真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泡妞時機。」

    「哼,你做菜都不請我!」

    「又不是一個圈子的,你湊啥熱鬧?」沈蜜並不願意楊予曦和劉北北有過多的接觸。

    「不請拉倒。」楊予曦當即就把電話掛了。

    沈蜜穿著高跟鞋,拎著幾個購物袋,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此刻不得不再次停下來,打給楊予曦。「楊予曦!你敢掛我電話!」

    「有啥不敢,你咬我啊!」

    「小曦,」沈蜜流著汗,苦口婆心地勸說:「今天的事我只是覺得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才沒叫上你,你難道就沒有和我不是一個圈子的朋友嗎?你們一起玩的時候我生氣過嗎?」

    楊予曦沉默了。

    沈蜜以為她真生氣了,便歎了口氣,說:「真拿你這吃貨沒辦法,我沈大廚現在鄭重且正式地邀請楊予曦小姐到家裡品嘗我的廚藝,這樣可以嗎?」

    那頭終於有了回應,楊予曦哼了聲,說:「那就給你個面子吧!」

    晚上六點,肖逸還沒到,劉北北和楊予曦早早就來了。劉北北今天開了一輛保時捷,拾掇得還像個人樣,楊予曦也穿得像是要參加盛宴似的,兩人一直在沈蜜的臥室裡下五子棋,不時傳出調戲聲、嬌笑聲及哄騙聲,沈蜜則像個老媽子一樣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

    肖逸到的時候,她就穿著一件印有小兔子的圍裙,拿著鍋鏟幫他開門。

    肖逸穿得挺休閒,簡單的白襯衫,淡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布鞋,乾淨帥氣。他除了抱著一箱劉北北要求的啤酒,手裡還拎著鹽油醋等東西,還有一袋水果。

    沈蜜一看這架式就笑了,覺得不給他一句經典問候都對不起他費的力氣,「你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

    肖逸把東西放好,扶著門框換鞋,「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麼,就隨便在超市買了一些。」

    「外面熱不熱呀?」沈蜜回到廚房炒菜,問道。

    肖逸瞄了一眼臥室裡的兩個人,覺得自己還是進廚房好了,「沒那麼熱了,你有沒有菜要洗?我幫你。」他說著把襯衫的袖子挽起來。

    肖逸個子太高,以至於他往廚房裡一站,本就不大的地方瞬間就變得轉不開身了。

    「你是客人,哪裡能讓你洗菜,你去看電視吧。」

    「我不看電視。」肖逸說著,拿起一個盆子接了點水,又把生菜和油菜都挑好,放到了水龍頭下。

    沈蜜握著鍋鏟,開玩笑地問:「裝了一天的鬼嚇唬人累不累啊?」

    肖逸一臉嚴肅地撈起生菜,甩了甩水,「不要嘲諷我的工作。」

    「勞斯醫生,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下次再犯,解剖你。」

    跟學醫的開玩笑,真是重口味啊。「話說,你真的解剖過屍體嗎?」

    「我們上解剖課的時候不叫屍體,叫大體老師。」

    「哦。」沈蜜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再問。

    肖逸見她老老實實地不說話,瞥了她一眼,低頭洗菜,自顧自地問:「你知道世界上死得最慘的女人嗎?」

    「這魚是清蒸好呢還是紅燒好呢?」她裝沒聽見。

    「她去世後被丈夫捐給了醫學研究做解剖,切成了五千片。」

    「還是清蒸吧,清蒸快。」

    「網上有每片肉的橫切面,我找給你看?」

    「肖逸!」沈蜜惡狠狠地瞪著他。

    肖逸笑了笑,不再逗她了,繼續弓著身子洗菜。

    不一會兒,五菜一湯上桌,四個人圍在一起,邊喝啤酒邊吃菜,讓這冷清的小房子熱鬧了一回。

    楊予曦會聊天,會交朋友,很快便和肖逸熟絡了,聽說他要考研究所,便熱情地說:「我有朋友花錢買了『相關資料』,你要嗎?」

    沈蜜以為肖逸不會幹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沒想到他想了想,問道:「電子版的?」

    「是啊,你要我寄給你。」

    「那就謝謝了,等等我留信箱給你。」

    「沒問題!」楊予曦熱情地笑了。

    劉北北的酒杯伸過來,跟她碰了碰杯,接著轉而問沈蜜,「蜜蜜,你到底找了什麼工作,這麼歡天喜地的?」

    沈蜜正式地說:「咳咳,以後我也是高薪一族了!」

    肖逸喝了口酒,「在哪兒上班?太平間?」

    沈蜜氣得推了他一下,「你夠了!我膽子小,從小連鬼片都不敢看,半夜上個廁所都像被追殺一樣趕緊跑回被窩,你再這樣我晚上得睡不著了!」

    劉北北壞笑著說:「沒事兒,睡不著讓肖逸陪你睡!」

    肖逸見她焦躁恐懼的樣子,莫名地覺得好笑,也不再嚇她了。

    沈蜜這才繼續說下去,「我們樓下的常阿姨人挺好的,她說我們社區裡有個美食雜誌的退休女主編,下半身癱瘓在家,雖然有傭人照顧,但是這個主編是個口味很刁鑽的美食點評家,脾氣也不好,她兒子給她請了許多做飯的阿姨她都吃不慣,常阿姨就推薦我過去試試,月薪三萬呢!」

    楊予曦驚訝地說:「那不錯啊,就做三頓飯,比我在銀行一個月賺得還多。」

    「幫脾氣不好的癱瘓患者做飯,你確定你可以?」肖逸挑眉。

    沈蜜不置可否地說:「那有什麼不可以的。」

    肖逸冷笑一聲,劉北北則歎了口氣,說:「天真的蜜蜜,社會是很複雜很冰冷的。」

    沈蜜無所畏懼地撇撇嘴,「再冰冷也沒有肖逸冰冷。」

    肖逸吃了口魚,「我暖著呢。」

    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只設一個鬧鐘,時間到就起來的,還有一種就是設了一堆鬧鐘,不到最後關頭不起床的。

    很顯然,沈蜜是後者。

    第一天上班,沈蜜要趕在八點之前做好早餐,可是因為昨晚跟大夥兒喝了點酒睡過頭了,鬧鐘響了好幾遍,都七點半了她才像詐屍一樣從床上坐起來。

    她趕忙梳洗、換衣服,偏偏這時候聶永恆還打電話來,說要來她的新家看一看,沈蜜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又一時想不出委婉的說辭,只能答應請他吃飯,之後就匆匆出門了。

    沈蜜老闆的老公姓房,所以大家都稱她房太太,她見沈蜜慌裡慌張地進門,表情冷冰冰的,沈蜜跟她打招呼她理都沒理,直接坐著美國進口的高級輪椅去了陽臺曬太陽。

    沈蜜趕緊走進廚房,傭人一邊挑菜一邊嘟囔,「沈蜜啊,你怎麼遲到了?下次可不能這樣,太太要按時吃早餐的,你雖然只做三頓飯,但也是給別人工作,年輕人不要賴床,尤其是女孩子,不然將來嫁人了要怎麼討丈夫歡心?婆家也不會喜歡的。」

    這話聽得沈蜜很不舒服,她是家裡的獨生女,更是父親的掌上明珠,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兩句都會委屈到哭,更別說被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教訓。

    沈蜜本不想理會,第一天來面試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個姓吳的傭人嘴巴碎,特別喜歡對別人指手畫腳。

    「吳阿姨,這都什麼年代了,女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討丈夫歡心?為什麼要看婆婆臉色過日子?我們有手有腳靠自己養活自己,男女都是平等的呀!」

    吳阿姨撇撇嘴,「我是為你好,你要聽進去。」

    沈蜜皮笑肉不笑地切菜,「您又不是我老闆,我憑什麼要聽您教訓?」

    吳阿姨聞言,表情有些不自然,「沈小姐的嘴巴真厲害,以後嫁了人有你苦頭吃!」

    什麼跟什麼呀!沈蜜不願意聽她說話,沒搭理。

    冰山臉的主子,嘴碎的傭人,這就是沈蜜的工作環境,不過好在還算輕鬆,想想薪水,沈蜜也就滿意了。

    做完了早餐,沈蜜基本上到十點半前就是自由的,今天天氣晴朗,她想去附近的商場逛逛,剛一出社區,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

    國內很少有人開這款車,沈蜜不禁多看了幾眼,正是這一駐足的工夫,她就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循聲望去,只見聶永恆從車上下來,後座也跟著下來兩個人,他們手裡捧著好多用防塵套罩起來的衣服,規規矩矩地站在聶永恆身後。

    沈蜜怔怔地看著這副排場,猛然想起早上答應過聶永恆要一起吃飯。

    「你要去哪兒?」聶永恆問。

    沈蜜撒了個小謊,「不是要請你吃飯嗎,我去看附近的館子人滿了沒。」說完她覺得自己蠢極了,大上午的,餐館怎麼可能客滿?

    聶永恆並沒有拆穿她,反而笑了笑,「我以為你會請我到家裡吃飯。」

    沈蜜下意識地拒絕,「家裡太亂了,怕你嫌棄。」

    「我不嫌棄。」聶永恆看著她說。

    人家都到家門口了,話也說到了這個分兒上,要是再不請人進門實在說不過去,最後她還是把聶永恆帶進了自己的小窩,那兩個跟班把東西放下就識趣地走了。

    沈蜜看著桌子上的一大堆東西,還有各種精美禮盒,問:「聶永恆,這些都是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送什麼見面禮才好,就差人買了幾套衣服、裙子,還有你最喜歡的品牌的鞋子,都是當季新款。」

    沈蜜看著這些與屋子格格不入的高檔禮盒,忽然想起昨天肖逸站在門口,拎了一大堆的東西,有她愛吃的水果,還有居家必備的調味料。

    她甚至能夠想像到肖逸站在一堆柴米油鹽醬醋茶裡,思考著她到底缺什麼,最後掏出錢包結帳的樣子……她一定是瘋了,竟然在一堆名牌高跟鞋裡想著廚房裡的東西!

    「想什麼呢?你不會是要讓我全部拿回去吧?」聶永恆說。

    「啊?這些東西……」

    「太貴重了,你不能收?」聶永恆笑了笑,露出招牌笑容。

    沈蜜眨眨眼,尷尬地說:「聶永恆,你這樣忒像一個青年企業家下鄉慰問窮人。」

    聶永恆大笑,「沈蜜,你真有意思。」

    沈蜜在自己屋裡,反倒像個客人一樣坐立不安,她倒了杯檸檬水給聶永恆,兩個人在飯桌前對坐。「我就問你一句,聶永恆,你到底想幹麼?」

    聶永恆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楞了一下,繼而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鎮定地說:「賀喬遷之喜送點東西,不是老一輩留下來的禮數嗎?」

    「哦——」沈蜜拖長了音,點點頭,「那行,我這就記錄下來,回頭你辦喜事我再回禮。」

    沈蜜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叫住了,她看著聶永恆,挑了挑眉。

    聶永恆端起水杯握在手裡,手指在杯緣摩挲,嘴巴抿成一直線,最終平穩地說:「我想追求你。」

    「叮咚!」

    這聲門鈴讓沈蜜身子一震,看了眼認真的聶永恆,起身說:「我去開門。」

    「好。」聶永恆很平靜的樣子。

    「沈小姐你在家啊?呵呵,這是我媽烙的糖餅,讓我拿來給你嘗嘗。」門外站著和沈蜜年齡相仿的女孩兒,正是常阿姨的女兒鄒婷婷。

    鄒婷婷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和那天滿臉疲倦、脾氣暴躁的模樣判若兩人,此刻正看著沈蜜笑,滿眼的歉意。

    沈蜜也笑了,朝她擠眉弄眼地說:「你不是說下午要找我去逛街嗎?我一會兒要去上班,等給房太太做完飯,你再來找我吧!」

    鄒婷婷眨了眨眼,目光越過沈蜜看向她身後氣場很強的男人,反應很快地笑著說:「那你可要快點,一會兒我再上來找你。」

    沈蜜松了口氣,答應著關上了門,卻不太想轉身面對聶永恆。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見聶永恆表白,可是如今的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和過去的那個唯唯諾諾的胖子不一樣了。

    沈蜜在心中歎口氣,重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平穩地說:「時隔幾年,再次收到你的表白,我很驚訝也很感謝。大學那時我不懂事,傷害了你,但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我的確不喜歡胖子。」

    聶永恆笑了笑,反問道:「那麼現在呢?」

    「現在我不會用那樣傷人的方式拒絕你,可是我不喜歡……」

    聶永恆打斷了她的話,「不喜歡開豪華轎車的?不喜歡西裝革履的?還是不喜歡送你鞋子、送你裙子的男人?」他露出一絲苦笑。「我真傻,當初竟然天真地以為,你就是單純不喜歡胖子而已。」

    不喜歡一個人,有一千種理由,而喜歡一個人,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對不起。」沈蜜依然堅定地說,這一次卻莫名地有種罪惡感。

    聶永恆站起來,臉上那抹受傷的表情已經蕩然無存,溫和地說:「你一會兒還要工作,還有約會,我就不打擾了。」

    沈蜜起身送他,「好,再見。」

    就在她覺得一切就這樣結束時,聶永恆卻站在門口留下了一句話——

    「沈蜜,你不喜歡我的理由我不接受,你再想想其他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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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6:33
第6章(2)

    接下來的時間沈蜜心情一直不太好,聶永恆受傷的表情和最後離去時的話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她無法發洩這種情緒,又找不到人傾訴,憋悶極了,加上中午房太太冷著臉訓斥她菜做太鹹,頓時更加鬱悶了。

    這時,門鈴響了,沈蜜從貓眼望出去,是鄒婷婷。

    「你好。」鄒婷婷打了個招呼,「時間到了,一起去逛街嗎?」說著往屋子裡看了看。

    沈蜜會心一笑,請她進屋,「人已經走了,謝謝你配合我演戲。」

    「這有什麼,我早上就發現你表情很尷尬,或許你可以跟我說說,你遇到了什麼困難。」

    鄒婷婷的聲音溫柔極了,擺出傾聽者的姿態。

    「你是學心理學的啊?」沈蜜笑著給她倒了杯水。

    「我在地方法院工作,每天要陪好多犯人聊天,不差你一個。」

    沈蜜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沈蜜這兩天特別倒楣,總是被房太太罵,說她做的菜太鹹,罵到最後她都快對自己的廚藝失去信心了,趕緊回家做了一道菜給樓下的鄒婷婷品嘗。

    「挺好吃的啊!一點都不鹹。」鄒婷婷剛下班,包包都還沒有放下呢,就跑到樓上來嘗她的菜。

    沈蜜苦惱地說:「那房太太怎麼總是說我做的菜鹹呢?就連我刻意少放鹽她也說鹹。」

    鄒婷婷想了想,「下次你不放鹽試一試。」

    沈蜜可沒這麼大膽子,不放鹽房太太會罵人的,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第二天的功能表改為芥菜茴香面,芥菜絲本身就有鹹味,和湯搭配熬得久一點,不用放鹽面也不會沒味道。

    等第二天中午去房太太家,吳阿姨正在擦地,見她來了,淡淡瞟了她一眼。

    沈蜜打開冰箱,翻來覆去沒找到茴香,就問道:「吳阿姨,我菜單上有寫要做茴香面,您沒買茴香嗎?」

    吳阿姨撇撇嘴,「超市又沒賣茴香,我上哪兒買去?你要是能買到你自己去買!」

    沈蜜覺得她說話有一股火藥味,不由嘟起嘴。自己買就自己買,反正房太太還在睡。

    社區的超市的確沒有賣茴香,沈蜜坐上了公車,準備去兩站外的大型賣場看一看。

    車上有點擠,沈蜜穿著涼鞋站在車門邊,旁邊站著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拎著一個行李箱,沈蜜站在門邊握著扶手,心裡琢磨著吳阿姨剛才對自己的態度。

    她肯定是不喜歡自己的,那麼這幾天總是被罵會不會和吳阿姨有關係?想到這裡,沈蜜不禁脊背發涼。

    公車停了下來,後門打開,下車的人陸陸續續從沈蜜身邊擦過,她握緊扶手穩了穩身子,而那名女學生把行李箱改放在她腳前。

    這時後邊有人推著沈蜜,「不下車別堵在門口啊!」

    沈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動,「您看這車裡哪兒還有能站的地方?」

    聞言,身後的人沒再說話。

    又過了一站,車門開了,女學生的行李箱突然被車門頂了一下,「砰」的一聲,狠狠地撞在了沈蜜的腳趾上,她立刻感覺到一陣劇痛從腳尖傳來,低頭一看,不禁頭皮發麻。

    她右腳大腳趾的指甲竟然掀了起來!

    她原本的指甲塗著漂亮的抹茶色,此時此刻已經呈現垂直狀態,指甲下面的嫩肉一覽無遺,血也從傷口中冒出來。

    沈蜜當時就嚇傻了,腦子裡「嗡」的一聲,下意識彎下腰將掀起的指甲按了回去,顫抖著聲音對車頭的方向大喊一聲,「司機,麻煩開開門!」

    本已關上的車門再次打開,沈蜜一瘸一拐地下了公車,挪到馬路邊的花壇坐下,她捧起右腳,用手碰了碰已經是浮在表面的指甲,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血不停地往外冒,已經將她的鞋子染紅了一小片,沈蜜一動也不敢動,直勾勾地盯著傷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給楊予曦打電話,沒通,她第二個想到的就是肖逸。

    「怎麼了?」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肖逸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蜜想起上次她因為被剪頭髮把劉北北和肖逸嚇壞了的情景,這一次,她按壓著心中的恐懼,小聲說:「肖逸啊,我、我這兒出了一點點小小狀況,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肖逸停頓了幾秒,問:「你在哪兒?」

    沈蜜看了看公車站牌,報了站名。

    「你受傷了?」肖逸的判斷很准。

    沈蜜趕緊說:「一點小狀況而已,很小。」

    「等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他下了計程車,沒讓司機走,車子就停在路邊。

    他走到沈蜜身旁,一低頭就看見她的涼鞋上都是血,「這是怎麼了?」

    沈蜜看著他,再看看正午的太陽,說:「你又沒撐傘啊?」

    肖逸皺起眉頭,「別顧左右而言他,你的腳怎麼弄的?」

    「公車門把一個人的行李箱給撞了,那行李箱砸到我的腳,指甲掀起來了。」

    肖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全掀起來了?」

    「全掀起來了。」

    「我看看。」肖逸蹲下身看了看她的傷勢,「這指甲還連著肉呢,估計得拔了。」

    「啊?」沈蜜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或許、或許可以不用拔?」

    肖逸看著她已經嚇得毫無血色的小臉,站了起來,「走吧,先帶你去醫院。」

    沈蜜猶豫著不敢移動,「那輛計程車是吧?」

    「嗯,需要我扶你嗎?」

    「不用不用!」沈蜜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誰也不讓碰,她站起來,右腳動了一下,指甲處傳來了一陣疼痛,她謹慎地挪動,整整三十秒就只走了兩步。

    「疼嗎?」

    沈蜜搖搖頭,「不疼。」

    「不疼你走這麼慢?」

    「你不懂,你腳指甲又沒被掀起來。」

    肖逸跟著她,也不敢扶,問道:「要不我抱你?」

    沈蜜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別碰我,千萬別碰我。讓我自己走。」

    她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知道,原來一根腳趾竟然對走路起了這麼大的作用,幾乎每走一步,大拇指都會慣性地跟著動一下,傷口一扯就疼得鑽心。

    「走不了別逞強。」他說著就要扶她。

    「不要碰我啦!」沈蜜推開他,氣自己不應該跟吳阿姨賭氣,非要買什麼茴香。

    肖逸被她突然的發作弄得一楞,緊接著眉頭一緊,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蜜嚇了一跳,又不敢掙扎,只能窩在他懷裡,「肖逸!我都說了不用你抱!」

    肖逸板著臉,根本不理會她的小情緒,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身,不耐煩地說:「誰願意抱你,計程車停等也是要計費的。」

    被肖逸塞上計程車之後,沈蜜接到了楊予曦的電話。

    「蜜蜜,你剛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啊?」

    沈蜜依舊臉色蒼白,語氣倒是很鎮定,「我腳指頭受傷了。」

    「啊?嚴重不嚴重?」

    「不清楚,不過估計要去醫院包紮一下,或許還需要打幾針。」

    「還要打針啊?那肯定流血了,你可是最怕打針了啊。」

    沈蜜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肖逸,輕聲說:「不僅要打針,好像還得拔腳指甲。」

    「天啊!蜜蜜,我去陪你吧,等我一會兒。」

    到了B大醫院,沈蜜下了車,行動依舊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肖逸並沒有再給她一個公主抱,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自己慢慢走,自己先進醫院了。

    沈蜜朝他離去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還真是心疼那點計程車錢。等她好不容易挪進醫院大門,迎面看見肖逸迎了過來。

    「掛號了嗎?」沈蜜問。

    「不用掛號,我同學。」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腰,將她辛苦支撐著的重量分擔了一半。

    「進去吧。」處理外傷的診間就在一樓的掛號處旁邊,沈蜜就這樣被肖逸扶了進去。

    雖然肖逸說他們是同學,沈蜜卻覺得那醫生比肖逸老多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肖逸小學時曾連跳三級。後來從初中到大學,他都是同學裡最小的一個。

    杜銳戴著金邊眼鏡,坐在電腦桌前,看見肖逸扶著沈蜜,嘴邊揚起一個曖昧的笑,但很快就被公事化的嚴肅臉取代了。

    肖逸扶沈蜜在診間裡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杜銳走到她面前,說:「腳趾受傷了是吧,我看看。」

    沈蜜莫名地緊張,趕緊說:「不疼,就是流了一點血。」

    「不疼也得拔,指甲幾乎都掀起來了。」說著,轉身去架子上拿東西。

    沈蜜一看,那架子上塞滿了一次性的鑷子、盤子、紗布、消毒水,鐘霞助般地朝肖逸看過去。

    「聽醫生的。」肖逸一臉嚴肅。

    沈蜜心死,頓時覺得肖逸一點都不帥了。

    雖然肖逸早就提醒過可能會拔指甲,但沈蜜依舊存著僥倖心理,現在她可坐不住了。「醫生,我聽說拔指甲可疼了,用不用打麻藥啊?」

    「打麻藥?」杜銳發出一聲輕笑,轉頭問肖逸,「老四,你女朋友要打麻藥。」

    「打什麼麻藥。」肖逸的聲音略帶不悅。

    杜銳回過頭來看著沈蜜,發現肖逸根本沒有否認「女朋友」三個字,笑容更深,「我每天要拔好多指甲,你這種啊,指甲已經全掉了,只剩下一邊和肉連著,所以並不需要打麻藥。」他抬手指了指里間,「你去那邊坐著。」

    沈蜜默不作聲地挪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杜銳跟進來,說:「腳放上去。」

    沈蜜看到醫生拿著用具的樣子,不知怎地就聯想到了電視裡犯人即將受刑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嗯?」杜銳用眼神示意她把腳放上去。

    沈蜜看著他嚴肅的面容,再看看這間狹小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任人擺佈。恐懼使她手心浸濕,全身發冷,卻只能將這些都憋在喉嚨和眼眶裡,怯怯地望著醫生。

    杜銳拿起鑷子,夾著棉花在碘酒裡沾了沾,在沈蜜的腳趾附近塗了一圈,那裡頓時成了磚紅色,有點疼,沈蜜終於忍不住抽了兩下氣,哽咽了一聲。

    杜銳一楞,抬起頭,就見她咬著唇,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水,發現他在看,立刻又乖乖地把嘴唇恢復成了平常狀態。

    杜銳嘴角動了一下,站直身子朝外面喊,「老四,快進來。」

    腳步聲響起,肖逸撩開簾子站在門口,「怎麼了?」他問沈蜜。

    沈蜜含著眼淚,搖了搖頭。她可不想讓肖逸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

    杜銳卻說:「你看看把人家給嚇的,你也不來陪陪。」

    肖逸歎了口氣,走了進來,拖過一個塑膠凳子,隨意地坐在了沈蜜的對面。「別怕,不疼。」

    鬼才信呢!沈蜜含著眼淚,煩躁地說:「你出去吧!不許看我!」

    肖逸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個醫生,說:「我在這裡,他下手會更利索點。」

    「為什麼?」沈蜜問。

    杜銳笑了笑,似乎是回憶起什麼有趣的往事來,「老四是學霸,老同學面前怎麼好意思丟人現眼?要開始了。」

    沈蜜一見他要動手了,趕緊閉上眼。剛閉上卻又睜開了,她終究是不放心,卻又不敢親眼看著自己的指甲被拔掉,一時間矛盾又恐懼,嘴唇已經被她咬得發紅。

    「你忍一忍啊!」杜銳戴上手套,身子彎下來。

    鑷子夾住了她的指甲邊緣,稍稍一動就讓沈蜜難受無比,不禁嗚咽一聲,整個肩膀都向上縮了縮,肖逸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就皺起了眉。

    「嗚……」她又嗚咽一聲,雙唇開始顫抖,蓄在眼中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狹小的房間裡充斥著她壓抑、揪心的低泣,樣子著實令人心疼。

    沈蜜多希望醫生能夠給她個痛快,可這醫生異常認真,一邊看著傷口,一邊小心翼翼地拔著,動作緩慢而嫺熟,但於她而言,每一秒都成了酷刑。

    如同暴風雨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船,腳尖的疼痛仿佛順著她的血管鑽進了心臟裡,使她渾身都痛得發顫,昏天暗地之中,忽然有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她攬進了懷裡。

    沈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是說找到了停靠的避風港,立刻哭著抓住那人的衣衫,摟上了他的腰。

    熱燙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年輕男子特有的結實腹肌挨著她的臉頰,沈蜜把臉埋在男人的懷裡,放肆地哭了起來。

    「當——」鑷子落在鐵盤裡的聲響,一切都結束了。

    沈蜜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死死地抱著肖逸的腰,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失態,連忙鬆開了手。

    肖逸卻突然按住了她的頭,動作無比溫柔地拍了拍,像是對待一隻受傷的小貓。「好了,已經結束了。」

    沈蜜的脖子僵硬地抵在他的腰間,她貪戀片刻才覺得噯昧不妥,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懷抱,抹了抹眼淚。「還行,不疼,一點也不疼,說什麼十指連心,都是嚇唬人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虛弱中透露著堅強。

    肖逸撣了撣自己的襯衫,退回到椅子前坐下,輕笑著說:「不疼你嚎得像殺豬一樣?」

    沈蜜瞪了他一眼。

    杜銳搖搖頭笑了,幫沈蜜纏上紗布,囑咐道:「沒有指甲之後,這部分的肉會格外敏感,走路也會不習慣,明天以後就會好很多,記得傷口不要碰水,一天換一次藥。」

    「嗯。那指甲多久會長出來?」

    「至少三個月。」

    「哦。」

    「老四,你跟我去拿藥。」杜銳對肖逸說。

    「在這兒等我。」肖逸站起來,跟沈蜜說一聲就跟著出去了。

    診間外頭,杜銳玩笑道:「你小子怎麼看起來還是一塊小鮮肉,我卻已經長魚尾紋了?看來醫生這個職業果真折磨人!什麼時候打算回來陪我一起為醫療事業貢獻啊?」

    他和肖逸是大學時代很鐵的哥兒們,當時共有四人經常混在一起。老大叫池穆,是個學霸;老二叫劉白,是個帥哥;老三就是他,是個風雲人物?,至於老四則是比他們小三歲的肖逸,是個長得帥成績又好的風雲人物。

    肖逸邊走邊看著醫院裡的變化,說:「回來陪你做什麼?每天給人拔指甲?」

    杜銳哼笑一聲,「你還別說,被我拔指甲的女人不少,不過沒一個哭得像你家這位這麼淒美的,嘖嘖嘖,楚楚可憐,別有一番風情。」

    「變態。」肖逸在取藥的窗口停下,把單子遞了進去。

    杜銳和取藥處的小護士們眉飛色舞地打過招呼,半個身子都抵在視窗的大理石櫃檯上,臉上帶著探詢和玩味,盯著正一臉認真等藥的肖逸。「你別說不是你女朋友啊,我都看出來了!」

    肖逸沒理他,逕自從窗口拿起了藥袋,習慣性地看了看,確認無誤後裝進袋子裡,頭也不回的回去找沈蜜。

    直到拔完了指甲楊予曦也沒有來,只打電話說剛上計程車,沈蜜眼看著就快結束了,就讓楊予曦直接去她家。

    「還要打針。」肖逸見她著急要回去,淡淡地說。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去一趟房太太家,我沒做午飯,需要給她一個解釋。」

    肖逸想了想,「那我去藥店買一份同樣的藥,回去幫你打點滴。」

    沈蜜驚訝地問:「你會打針?」

    「會。」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會。」

    「……那要不然還是在醫院裡打吧,不能因為我而耽誤了你的工作。」

    肖逸面無表情地說:「我離開沒人會發現,老闆來的話小梅會打給我。你是新工作,最好重視些。」說完,他向跟著回來的杜銳詢問打針的事。

    杜銳壞笑,「有一針是肌肉注射。」

    肌肉注射,不就是要往臀大肌上注射,也就是俗稱的屁股針?沈蜜的臉頓時有點紅了。

    還沒等她開口,肖逸就先拒絕了,「肌肉注射這個在醫院打,回家我幫她打點滴。」

    杜銳板起了臉,「那多麻煩呀,你都會打就一起弄唄。」

    肖逸把他推到一邊去,「快點弄!」

    杜銳嘿嘿笑著在電腦上打起字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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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6:56
第7章(1)

    雄血吸蟲和雄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羡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腳指甲拔掉之後,疼痛的感覺雖然也有,可包紮好之後,每走一步紗布就摩擦在嫩肉上面,感覺極其不舒服。

    從醫院出來,她穿著杜銳給的拖鞋,他修長的手指提著她的涼鞋,先去醫院門口叫車。

    沈蜜一瘸一拐,遠遠地看見計程車司機和肖逸都在看自己,心裡有點急了,可是腳上的不舒服實在難忍,她停下來,對肖逸招了招手。

    他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了?」

    沈蜜不好意思地說:「你還是得抱抱我,不然……啊!」她話還沒說完,身子便猛地騰空,不由得輕呼一聲,趕緊摟上了他的脖子。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肖逸胳膊挺瘦的,硌在背上有些硬,不過沈蜜還是能夠感覺到他隱隱的力量。她抬頭望著他線條冷硬的下巴,輕咳一聲,趕緊將自己的頭轉向前方,目視著計程車司機的方向,讓自己看起來儘量顯得一派正經。

    肖逸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了計程車,姿勢體貼溫柔,這讓沈蜜不禁胡思亂想起來,他是不是經常這樣抱女孩子,但很快又把這念頭甩開。

    她現在哪有心思琢磨這樣無聊的問題,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待會兒怎麼和房太太解釋曠職的事吧!

    肖逸直接把她送到了房太太家,還主動將她抱上樓。

    沈蜜依舊目視前方,儘量忽視頭頂傳來的男子氣息,還有他襯衫下面溫熱的體溫和心跳,緊繃著小臉問道:「你不累嗎?要不放我下來歇一歇?」

    「我體力很好。」

    肖逸說話的時候,沈蜜盯著他的喉結移不開目光,心跳不禁又快了幾分。

    很快便到了房家所在的三樓,肖逸身子一低,將她放下,「你好好說,我在門口等你。」

    「嗯。」她按了門鈴,等門打開後一瘸一拐地走了進去。

    五分鐘後,沈蜜走了出來,關上門,小臉上並不是很愉快。

    「你老闆怎麼說?」肖逸問。

    沈蜜嘴唇抿了抿,「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休息一天,明早繼續來做飯,還叫我愛惜身體,不要成了和她一樣的殘廢。」

    肖逸低頭看了看她的腳,「嘴挺毒,那你明天想工作嗎?」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一定要繼續工作,我總不能讓人家餓著。再說,雖然行動不方便,但我還是可以做飯的。」

    肖逸沒再說什麼,低下身子,將她攔腰抱起,「我送你回家。」

    沈蜜依在他的懷裡,心裡一陣感動,喃喃道:「肖逸,你真是個好人。」

    肖逸輕笑,「感動了?」

    「感動啊,怎麼能不感動呢?你這麼不求回報地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求回報?」

    沈蜜故意開玩笑,「我現在哪還有什麼值錢的?你要真看中了什麼就儘量拿吧!」

    肖逸被她的妄自菲薄給逗笑了,「哦?那一會兒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家正缺一台洗衣機。」

    「洗衣機不行,我還沒攢夠錢再買一台新的,得先用著原本的。」她趕緊拒絕。

    「不然你的梳妝鏡不錯,我拿回去給肖瀟用。」

    「不照鏡子我會生無可戀的!」

    「少來。」

    沈蜜幽幽地歎息,看著自己腳趾上的紗布,說:「唉,不管多麼努力,在別人眼裡,我終究只是個美女而已。」

    肖逸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手臂一抬,作勢就要把她扔出去。沈蜜害怕地「呀」了一聲,摟緊了他的脖子。

    她的臉近在咫尺,大眼睛怯怯地望著他,耳垂劃過他領口敞開的鎖骨,令肖逸有一瞬間的怔神,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每次都會被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弄得心癢癢的?

    「肖逸,你別鬧。」她嬌柔的聲音把他拽回了現實。

    肖逸不再逗她,將她抱穩,心事重重地繼續前進,終於到了沈蜜家所在的樓房,此時正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沈蜜看到肖逸的脖子上又浮現出一片紅色的疹子,他的額頭上也有薄薄的汗珠。

    「要不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不用。」他抱著她走進了樓道,拾階而上。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沈蜜莫名地心疼,「你把袋子和高跟鞋給我吧,我拿著。」

    肖逸沒聽,依舊拎著她的鞋和藥,固執的樣子在沈蜜眼裡真的很帥,只不過他說出來的話總是減分——

    「你沒心沒肺的,能有多沉。」

    沈蜜眼中的感激瞬間熄滅一半。

    剛走到五樓,兩人就聽見六樓的門開了,楊予曦有沈蜜家的備用鑰匙,早就到了,樓道裡隔音差,楊予曦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便率先打開了門。

    沈蜜窩在肖逸懷裡,看到楊予曦的一刹那有些不好意思,楊予曦則朝她壞笑著,就如同杜銳般透著一股曖昧,她猜肖逸一定發現了,趕緊動了動身子,他一站穩,便將她放了下來。

    楊予曦扶住沈蜜,將兩個人迎進了門。

    肖逸讓沈蜜半躺在床上,楊予曦在她腰後墊了個枕頭,冰水送到了嘴邊,著實享受了一把當病號的待遇。

    肖逸站在床邊,認真地架好點滴,他的身影挺拔修長,在沈蜜眼裡,他身上仿佛披著一件白袍。

    她忍不住說:「你當醫生的時候一定很帥。」

    「現在不帥?」肖逸用中指彈了彈針筒,頭也不抬地問。

    「還行吧,不過穿上白袍肯定比現在更帥就是了。」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沈蜜翻了個白眼,這人比她還要自戀。

    肖逸轉過身來,手裡拿著枕頭和止血帶,「伸手。」

    知道要打針了,沈蜜的表情又變得很可憐。

    肖逸心頭一動,用無奈的輕笑掩飾。「我說伸手。」

    迫于淫威,沈蜜伸出了手,手臂立刻就被一雙大手俐落地用止血帶綁緊。

    沈蜜不放心地問:「不都說醫生不會打針,護士打針才熟練,你行不行啊?」

    肖逸正在塗酒精,聽她這樣說,故意一頓,左手托著她的手,右手拿著針在她眼前晃了晃,挑眉說道:「告訴你,我的記錄是紮了五次都沒找到血管。」

    「啊?我的媽呀……」沈蜜嚇得打了個冷顫,向後縮了縮。

    肖逸看著她恐懼的模樣,沒等她反應,針頭便精准地紮進了血管,沈蜜只覺得手臂一松,針被膠布固定好,一切便結束了。

    「我都沒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扎針沒感覺到疼!」沈蜜一改先前的恐懼,喜上眉梢,「肖逸你好厲害,以後你都幫我打針吧!」

    「別亂動,不然跑針了疼死你。」肖逸收拾起東西,面無表情地說。

    然而一臉崇拜的沈蜜仍舊很興奮,「肖逸,你好好考研究所吧,做一名醫生才是你的本職,不要老是憋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裝神弄鬼嚇唬人,以後找物件都困難。」

    這種話不只一個人對他說過,年齡段從十歲跨越到六十歲,但沈蜜是唯一一個他不會因這話而覺得煩的人。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是制服控?」

    沈蜜想了想,「可能是吧。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嫁給員警,少女時代的夢想是嫁給機長。」

    「膚淺。」肖逸嗤之以鼻,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那現在呢?」

    他的視線望過來,下午的溫潤陽光透過窗子打在他身上,將他的瞳眸照得像琥珀一樣通透漂亮。沈蜜心頭猛地一動,鬼使神差地說:「現在我想嫁給醫生。」

    肖逸一楞,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沈蜜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高三那一年,她拿著巧克力向肖逸表白的時候。

    似乎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得曖昧了,她沒等肖逸說話,便又急急地補了一句,「像你同學那樣的就挺帥!」

    肖逸方才複雜的神色轉變成了驚訝,隨即點了點頭,「他叫杜銳,是我三哥。」

    「哦。」沈蜜拖長了尾音,心虛地在床上躺下去,假裝看點滴裡的液體。

    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就在沈蜜以為肖逸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卻拎著裝醫用廢料的袋子說了句,「他結婚了,兒子剛滿月。」

    她又沒說對那個醫生感興趣……沈蜜剛想接話,他卻已經轉身走出去,跟正在收拾屋子的楊予曦交代了幾句拔針的事就離開了。

    見狀,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悶悶的,整個腦子裡都是肖逸。

    時隔許多年,她再次見到他,還是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然而此時,她已經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倒楣蛋。

    接下來的幾天裡,沈蜜沒有再見到肖逸,她的腳雖然在夜裡會痛到醒來,但白天走路只要慢一些,還是可以獨自行動的。

    房太太還是冷著臉,吳阿姨依舊絮絮叨叨,沈蜜並不在乎,每天提前十五分鐘從家裡出發,為了薪水而努力工作著。

    這次受傷讓她終於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對之處,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總是數落她做事毛躁,大大咧咧,沈蜜都不服氣,這次的傷卻著實讓她嘗到了苦頭,也讓她成長。

    這日從房家出來,沈蜜路過社區門口時看見肖瀟提著兩盒禮品,又帶了些水果,正抬頭迷茫地打量門牌號碼,沈蜜便揮手叫她,肖瀟回頭,見到沈蜜時有些喜出望外。

    肖瀟是特地來探望沈蜜的,正值中午,兩個人都沒吃午飯,恰好冰箱裡放著昨天包好的餛鈍,沈蜜就煮了當午餐。

    肖瀟性格隨和,邊吃邊誇讚她的手藝,「蜜蜜,以後誰要是娶了你可就有口福了。」

    沈蜜笑了,「我這樣的倒楣蟲,誰願意娶我。」

    肖瀟眼睛一亮,「我哥呀!」

    沈蜜怔住,有些不好意思,「別鬧,我們倆是純正的革命情感。」

    「純正嗎?」肖瀟露出壞笑。

    「嗯……或許也不那麼純正。」沈蜜歪頭想了下。

    「你覺得他是因為欠你錢才對你好?」肖瀟問。

    「你知道了?」

    「嗯,論起來,我當年出國還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這不,我如今拖家帶口地給你報恩來了。」肖瀟眨了眨眼,吃了一口餛飩。

    「別說得這麼嚴重,其實我那個時候是對你哥心懷不軌,才做出如此腦殘之事。」

    「那現在呢?還心懷不軌嗎?」肖瀟認真地問。

    沈蜜低頭喝了口湯,眼睛不知看哪兒好,「……當然不。」

    肖瀟有些著急了,「蜜蜜,你是不是覺得周辛苑和我哥是一對啊?」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父親是周家的救命恩人,所以周伯父才對我們兄妹倆視如己出。辛苑呢是喜歡我哥的,但沒說破過,我哥應該是不喜歡她這種淑女型的,但從小兩人就很要好,像一家人一樣,因此經常在一起。」

    「哦,是這樣啊。」沈蜜恍然大悟。

    「嗯,我聽說我哥欠你錢,第一時間就想替他還給你,不過我看你倆的發展就決定不摻和了,不過蜜蜜,我這些年在美國也有一定的積蓄,如果你們倆最後沒成,我就把錢還給你,怎麼樣?」

    沈蜜臉紅了,故作鎮定地笑笑,「什麼怎麼樣……」

    「別裝。」肖瀟瞪她一眼。

    沈蜜抿起唇,低頭笑了,代表默許。

    肖瀟舒了一口氣,得意地說:「你們多配呀!哥特別會疼人。他從小就習慣把零用錢攢起來給我用,他自己能省則省。」

    沈蜜笑了,「他是挺能省的,不像我,敗家。」

    肖瀟連忙擺擺手,信誓旦旦地說:「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哥摳門,他只對自己摳門,對喜歡的人絕對有責任感有擔當,大方著呢!蜜蜜,別猶豫,勇敢邁出一步吧。」

    肖瀟的一番話讓沈蜜感慨萬千。

    邁出一步談何容易?他是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對她不錯的人,所以她不敢說破,就連曖昧都有顧忌,生怕走錯一步惹他厭煩。

    她不是沒勇氣再告白一次,而是害怕結局相同……

    七月中旬,B市暑熱難耐,沈蜜去醫院複診,在櫃檯掛號時有個一身OL套裝的女人突然叫住了她——

    「沈小姐?」

    沈蜜有些懵,眼前的人她並不認識。

    對方和氣地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聶總的助理,上次去你家送禮物的時候見過一面。」

    「哦,你怎麼在醫院?」沈蜜禮貌地問。

    助理指了指樓上,「聶總在樓上看病。」

    「他怎麼了?」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厭食症,已經好幾天吃不下東西了。」

    厭食症?沈蜜一怔,上次見聶永恆挺健康的,怎麼會得厭食症呢?

    「你這是腳受傷了?」

    「哦,一點小外傷回來複診而已,沒什麼事。」

    跟聶永恆的助理談了一會,兩人便各自分開了。

    不久,沈蜜坐在診間裡,杜銳拆開她的紗布看了看。「恢復得還行,這幾天天熱,要勤換藥,別讓傷口化膿。」

    「嗯,好。」沈蜜起身準備告辭。

    「等等。」杜銳叫住了她,「晚上我家……」

    「沈蜜,終於找到你了。」

    杜銳的話說了一半便被一道男聲打斷,沈蜜一扭頭,就看見聶永恆站在門口。

    他凝視著沈蜜,嘴角勾起笑,「一聽說你受傷,我連病都沒看就來找你了。」

    杜銳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挑眉說道:「有病得治啊,別耽誤了。」

    聶永恆沒有理會這個多管閒事的醫生,而是問沈蜜,「你的傷嚴重嗎?」

    沈蜜沒想到他會來找她,不禁有些感動,「不嚴重,小傷而已,你怎麼會得厭食症?」

    聶永恆雲淡風輕地說:「老毛病了,時不時會發作,沒什麼大礙,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時杜銳走到沈蜜身邊,突然說道:「弟妹,晚上一起吃飯吧,肖逸也去。」

    什麼弟妹啊!

    不僅沈蜜的表情驚訝,就連聶永恆的臉上也有一絲愕然,不由得打量起杜銳,眉間泛起一絲皺褶。

    杜銳笑了笑,「我兒子滿月,請你們到我家來沾沾喜氣。」

    沈蜜終於回過神,「杜醫生,你好像誤會了,我和肖逸並不是男女朋友,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杜銳就拿出電話打給肖逸,接著按下了擴音,肖逸格外清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有事?」

    杜銳笑著說:「老四,今天你嫂子做滿月菜,你來不來?」

    「滿月菜?行,我下班就過去。」

    「對了,蜜蜜在我這兒呢!」

    「我知道,」肖逸說:「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

    沈蜜心頭一動,他居然連她複診的日期都記得?

    杜銳眼睛俏皮的朝沈蜜眨了眨,「本來我還想著邀請蜜蜜來吃飯呢,可她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原來你們還沒交往啊?」

    「嗯。」肖逸秒答。

    沈蜜心一沉。

    「那怎麼辦,我要不要請她來?」

    肖逸沉默了幾秒,「你是不是按了擴音?」

    杜銳一楞,「你怎麼知道?」

    「聽你的語氣就知道要整我。」

    聞言,杜銳喜氣洋洋的表情立刻黑了下來。

    「你把電話給她。」肖逸吩咐。

    沈蜜被這兩個人弄得一楞一楞的,呐呐地接過電話,按掉擴音放在耳邊。

    「複診結果怎麼樣?」肖逸劈頭就問。

    「復原狀況挺好的。」

    「那就好,晚上有空嗎?」

    沈蜜的心猛地被提了起來,「做完飯就沒什麼事了。」

    「跟我去三哥家吃個飯吧?」

    聞言,一種莫名的親昵和曖昧仿佛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沈蜜緊緊地束縛住,她心頭漾起微甜,點了點頭,「行啊,不過我是不是要買點什麼過去?」

    「晚上我去接你,一起買。」

    「哦,好的。」說完掛了電話,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表情有多開心。

    由於聶永恆堅持要把沈蜜送回家,沈蜜也想不到理由拒絕,便向杜銳說了聲「晚上見」,跟著聶永恆走了。

    今日的聶永恆沒了之前見到時的意氣風發,他似乎有些疲倦,可與沈蜜聊天時,臉上卻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聶永恆駕車從停車場出來,駛到醫院門口時,沈蜜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朝他們揮手,她定睛看去,那人竟是徐冰冰。

    可儘管徐冰冰很努力地揮手,他卻視而不見,車速並沒有放緩,直接開走了。

    路上聶永恆問了她為何受傷,沈蜜講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聶永恆靜靜地聽著,偶爾笑笑,嘴唇有些蒼白,臉色也不大好,這些沈蜜都發現了。

    到了沈蜜家,她下了車卻還是放心不下,於是敲了敲他的車窗。「欸,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要不然你先別開車,我給你助理打電話,讓她來接你?」

    聶永恆深邃的眼睛在她關切的臉上轉了一圈,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我以為你根本不關心我。」

    沈蜜沒來由地心頭一緊,心情有些複雜。

    聶永恆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淡淡地說:「我沒關係的,先走了,拜拜!」

    「好好好,」她像是打發小孩子一樣,「路上注意安全!」

    望著那車子離去的方向,沈蜜站了好久,想起大學時說的話,總覺得他的厭食症和自己有關……如果是真的,她會愧疚死。

    「人都走這麼久了還戀戀不捨的,不如追上去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打斷了沈蜜的思緒,猛地回頭,看見肖逸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她嚇得捂著胸口,覺得壽命減了十年,「媽呀,你嚇死我了!」

    「大白天的,你怕什麼?」肖逸冷冷地說。

    「你是幹什麼工作的你不知道嗎?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陰氣。」她撇撇嘴。

    肖逸沒理她,轉身進了社區,他的步子很慢,沈蜜跟得上。

    「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這才幾點?你應該還沒下班吧?」沈蜜連珠炮似地問。

    「三哥打電話叫我早點出門。」

    「哦,我要去幫房太太做晚飯,你是要先去我家坐一坐,還是要去買東西?」

    「去你家。」

    「哦,那行,鑰匙給你。」沈蜜解下自己的家門鑰匙遞給他。

    肖逸拿過鑰匙轉身就走,沈蜜急急地叫住了他。「肖逸,你是不舒服嗎?」

    肖逸停了下來,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我很困。」

    「那你睡一會兒吧,」沈蜜叮囑,「你睡我的床之前記得先把櫃子裡的新床單鋪上。」

    她有點潔癖,就一點點……

    肖逸依舊是一張撲克臉,「不換。」說完就走了。

    沈蜜「呿」了一聲,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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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7:31
第7章(2)

    幫房太太做完晚飯已經六點了,沈蜜不敢耽擱,迅速回家找肖逸二進門,屋裡靜悄悄的,要不是他的鞋規規矩矩地擺在鞋架上,沈蜜差點以為他走了。

    客廳沙發上沒有他的影子,沈蜜想,這傢伙不會真的睡在她床上吧?

    她沒有脫鞋,慢悠悠地推開了臥室的門,肖逸果然躺在她的大床上,正閉目沉睡。

    他沒有枕枕頭,而是用一隻手臂墊著頭,腦袋微微前傾,呼吸平穩,看這樣子,本來該是打算小憩一下的,沒想到睡熟了。

    沈蜜看著他寧靜的睡顏,忽然不忍心叫醒他,轉身出了臥室,從冰箱裡拿出一顆檸檬,切片,用白開水加冰做了檸檬水。

    過了十分鐘,她看看表,走到門口叫了一聲,聲音低低柔柔的,「嘿,起床啦!」

    肖逸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表,猛然坐了起來,雙手擦在床邊,低著頭,明顯處於初醒後的發懵狀態。

    沈蜜走過去,手裡的檸檬水因為她的動作而搖晃得厲害。「喝口水吧,只睡這麼短的時間,醒來會又熱又難受的。」她把檸檬水遞到他面前,「家裡空調壞了,我還沒有騰出時間修,你看你一腦門的汗。」

    肖逸接過檸檬水,喉結滾動,幾口便幾乎見底了,他看了看她,仿佛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像個孩子般一臉迷茫。

    「謝謝。」肖逸拿著杯子站起來,把最後一口喝光,「走吧,去買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廚房,把自己喝過的杯子洗乾淨,放回了櫥櫃裡。

    兩人來到銀樓,肖逸買了一條長命鎖,沈蜜這時才看出來,肖逸跟杜銳的關係不是一般好。

    兩個人買完金飾,又去嬰兒用品店逛了逛,沈蜜從沒逛過這種地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已經快要被這些小襪子小奶瓶勾走了。

    「買這個……這個也不錯,應該用得上。」她把一堆製作精美的小東西放進了購物籃裡。

    肖逸一個個擺回去,「你買的這些東西基本用不上,倒是這個不錯,奶瓶就不要買了,上次我去三哥家,發現他們家有好多。」

    兩個人商量著,轉了一圈也就買得差不多了,結帳的時候,收銀員刷了肖逸的卡,看了看結帳金額,說:「兩位,我們店裡有新婚夫婦免費辦會員卡活動,會贈送精美禮品,請問你們是新婚嗎?」

    沈蜜好奇地問:「送什麼呀?」

    收銀員拿出一盒白黃藍三個色的小襪子,「這就是贈品。」

    肖逸看了看表,剛要說話,沈蜜便一下子挽住了他的胳膊。

    「我們是剛結婚沒錯。」

    肖逸低頭看她,皺了皺眉,沈蜜朝他使了個眼色,轉瞬間又變成了祈求。

    收銀員看向肖逸,說:「那麻煩先生填寫一下表格。」

    沈蜜把那個贈品拿在手裡把玩,歡喜地說:「肖逸,我好喜歡這個小襪子,太可愛了。」

    肖逸看了看她手裡的襪子,最終還是很配合地填了表格。

    兩個人從店裡出來,沈蜜還在擺弄那盒贈品,她忍不住拿出來摸了摸那質地柔軟、只有手指長的小襪子,感歎道:「哇,這個真的好可愛,我能不能自己留著?」

    「你能穿?」肖逸雙手拎著紙袋,戲譫地問。

    「我擺在家裡當裝飾,看著好玩兒不行嗎?」

    「有病。」他說著,嘴角卻泛起淡淡的笑。

    商場裡人來人往,她跟在他身邊,傻兮兮地低頭拿著一套嬰兒襪子擺弄著,偶爾即將撞到其他人的時候,肖逸會拉她一把,好像無論她有多迷糊莽撞,他都會在後頭保護……

    沈蜜和肖逸到目的地時,杜銳已經在樓下等著領他們上去,他家住十一樓,門口掛著一把小小的弓,引起了沈蜜的注意。

    杜銳笑著說:「我們老家有個習俗,生兒子在門口掛張弓,生女兒在門口掛紅布,老四跟我是同鄉,等將來你們倆有小孩也得掛。」

    沈蜜不禁有點害羞,肖逸倒是泰然自若的樣子,一前一後進了杜家。

    有了孩子的家庭到處充斥著嬰兒的特殊味道,兩房一廳的房子裡就算裝潢時尚,此刻也稍顯混亂。

    杜銳的老婆蘇郁芳聽說肖逸要帶女人來,足足做了十道菜等著,沈蜜本以為就她和肖逸兩個客人,結果一進門,屋子裡還坐著兩個男人——池穆和劉白。

    劉白長得挺好看,可是年紀輕輕就禿了,索性剃了個光頭;池穆五官端正、皮膚白晰,坐在那裡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個酷酷的帥哥。

    落坐之後,沈蜜挨著肖逸坐,肖逸的右手邊是劉白,對面是杜銳夫妻與池穆,大家還沒動筷子,池穆就已經開始吃起面前的那碗哨子面,有幾根麵條掛在碗的外面,湯順著碗沿流出來,他卻渾然不覺。

    沈蜜正想著「這麼儀錶堂堂的一個人,怎麼吃相這麼糟糕」時,一雙筷子便穿過桌子伸了過去,只見肖逸站起身,將池穆碗邊掛著的麵條一根一根挑了回去。

    其他人都看著,沒說話,眼裡帶著惋惜,沈蜜也才發現池穆眼中那股異于正常人的呆滯,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啊!」杜銳舉著酒杯站起來,「今天真的挺高興,我們B大醫學院F4終於湊齊了!還有我們家老四的家屬!以後你就是杉菜!」

    沈蜜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郁芳瞪了他一眼,「你也太土了,都什麼年代了還F4!你怎麼不說弟妹是酸菜呢?」

    劉白大笑一聲,肖逸也笑了,似乎默許了「弟妹」這個稱呼。

    杜銳說:「我告訴你,我們四個當年在B大那真的是F4!你去我們學校打聽打聽,能找出像我們這樣顏值與實力兼具、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男團組合,以後兒子的尿布都讓我洗!」

    「真不要臉。」蘇郁芳嫌棄地說。

    沈蜜彎起眼睛,說:「我覺得三哥說的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劉白高興地說:「今兒個既聚齊了,都給我往死裡喝!喝高了就睡在老三家,來來來!不醉不歸啊!」

    所有人的杯子都撞在一起,沈蜜轉頭看了肖逸一眼,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下巴動了動便將杯中的啤酒一飮而盡,撂下杯子那一刻,沈蜜的直覺告訴她,他似乎有心事。

    因為他的眼睛總是瞟對面的池穆。

    四個男人暢飲甚歡,吃喝間笑談當年大學的趣事,沈蜜聽著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插不上話,所以後來她就和蘇郁芳去房間裡看小孩了。

    小傢伙剛滿月,粉嫩粉嫩的,用紅布包著,沈蜜沒抱過這麼小的嬰兒,從蘇郁芳手裡小心再小心地將他接過來,托著他柔軟的腰身和巴掌大的腦袋,心裡滿是歡喜。

    「真好玩。」她抬眼對蘇郁芳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蘇郁芳眉目溫潤地說:「你是家裡的獨生女吧?」

    「嗯。」

    「我剛見肖逸的時候,也覺得他像個大孩子,活潑調皮又痞痞的,一身的傲氣,這些年過去也成熟了許多,穩重了。」

    「他還活潑過啊?」沈蜜輕輕地搖晃著懷裡的小寶寶,驚訝地問。

    蘇郁芳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撇撇嘴,「哎喲,活潑著呢!逗女生、打架蹺課樣樣來,杜銳他們誰被欺負了,都找肖逸。」

    沈蜜笑出聲,「我的天哪,真是無法想像。」

    關於肖逸,即使是當年追他的時候,沈蜜都不算真正瞭解他,畢竟蘇郁芳口中那個調皮愛打架的大男孩,和年少時被她腦補成酷酷形象的肖逸實在相差甚遠。

    而多年後再次接觸,沈蜜對他的印象卻是寡言的、穩重的,當然偶爾會露出幽默毒舌的;面,那都是在他心情好的時候。

    「他們四個是一個寢室的嗎?」

    蘇郁芳搖搖頭,「不是。杜銳和肖逸認識是因為杜銳當時喜歡一個常跟在肖逸身邊的女生,杜銳覺得這小子不錯,就總給肖逸買煙。劉白和他們認識得比較晚,那時候有個校花喜歡上劉白,就想跟體育系的男友分手,誰知那人得知這事就來找劉白麻煩,劉白老實,每次人家來堵他他就躲,後來那個人越來越得寸進尺,跟整個醫學系叫囂,說醫學系的都是書呆子、沒擔當。」

    「後來呢?」沈蜜問。

    「後來那傢伙就被肖逸給踹了。」蘇郁芳說起這段往事,露出少女般的目光來,搖了搖沈蜜的胳膊,「你不知道,肖逸讓我們醫學系太有面子了!我還記得那天那人來鬧的時候正趕上我們上完解剖課,我和杜銳、肖逸走在一起,肖逸當時身旁跟了一個女生,他就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給她聽,把我噁心的。」

    「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幹麼?」沈蜜問。

    「逗人家小女生唄!我記得清楚著呢,肖逸說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羡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沈蜜幾乎能夠想像到肖逸那雙風流的眼睛對著人家女孩兒笑時的痞氣模樣,不禁撇撇嘴,「沒想到肖逸還有這樣的一面。」

    蘇郁芳立刻察覺到了沈蜜的醋意,趕緊把這話題打住,接著說:「當時那男生就在門口罵劉白,還把我們醫學院的男生一起罵進去,結果罵著罵著就被沖出來的肖逸一腳踹飛了!」

    兩人笑了一陣,沈蜜小心翼翼地問:「那池穆呢,是怎麼認識的?」

    聞言,蘇郁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成了惋惜,「他跟肖逸最好了。池穆曾休學一年,是他們幾個裡面年紀最大的,肖逸總愛跟著他,他們倆本是室友,但真正成哥兒們卻是因為一個便當。我也是聽杜銳說的,當時學校辦活動,新生被抓去做志工,放飯時因為肖逸去搬桌子沒拿到便當,池穆招了招手,兩個人便合吃一個便當,從此關係就好了,他們倆感情挺深的,池穆變成這樣,肖逸一直過意不去。」

    沈蜜有些感慨,便問道,「怎麼回事啊?」

    蘇郁芳小聲說:「為情所困啊。大學時池穆的女朋友背叛了他,和一個富二代上床,後來池穆自殺,一氧化碳中毒後產生了後遺症,可我們都懷疑這事是那個搶走他女朋友的富二代幹的。因為肖逸說池穆自殺那天,那個富二代找過池穆,就算不是他幹的,也和他有關。」

    沈蜜歎了口氣,「真可憐……」

    蘇郁芳覺得自己說多了,又怕說出肖逸被判過刑的事,便適時地換了話題。

    等肖逸來叫沈蜜的時候,她已經趴在嬰兒床前睡著了,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上前輕輕拍了她的肩膀,「沈蜜,走了。」

    沈蜜迷迷糊糊醒來,一回頭就看見肖逸站在自己身後,眼中噙著幾分傭懶的醉意,正看著她笑。她趕緊站起來,又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嬰兒,便拿起包包隨著肖逸出了臥室,跟眾人告辭離開。

    此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夏夜裡稍稍有點風,吹得剛剛犯困的她清醒了幾分。

    沈蜜發現肖逸走路有些搖晃,想必是沒少喝,她看不清路,索性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我叫個車吧!」沈蜜拉住他,讓他不要亂走,兩個人就在馬路邊停了下來,她拿出手機叫車。

    App顯示大概要五六分鐘車子才到,她便扶著他在馬路邊等著。

    肖逸搖搖晃晃的,沈蜜輕輕地拉他一下,他便踉蹌一步,她趕緊又將他拉向自己,肖逸一個腳下不穩,猛地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肖逸向後退,雙眼醉醺醺地看著她,沈蜜心頭一動,乾脆主動摟住了他的腰,儘管紅著臉,嘴上卻是一本正經,「別亂動,就在我身上靠一會兒吧!」

    肖逸果然沒有動,乖乖地垂眸,將頭抵在她的肩上,慢慢地蹭了蹭,隨後乾脆抱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截浮木般。

    沈蜜的身子是女孩子特有的溫香、柔軟,肖逸大概是覺得舒服極了,便踏實安穩地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摟住了她。

    這不是他第一次距離沈蜜這麼近,卻是沈蜜唯一一次感覺到他對自己毫無防備,像個孩子一樣,心跳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安分過。

    到了沈蜜家,肖逸下了車,走起路來筆直了些,但還是有些頭重腳輕,因為已經深夜,她的腳又不方便,樓道裡也黑,肖逸便送她上樓。

    樓道裡的燈依舊是壞的,沈蜜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深一腳淺一腳的,她有點不放心,便鼓起勇氣轉過身,拽住了他的大手。

    肖逸一楞,定定地望著她。

    沈蜜尷尬地解釋,「你可別摔下去,不然我這樣子,連扶你起來都沒辦法。」

    沈蜜拉著他,轉身就要上樓,卻突然被肖逸拉住了,這回換沈蜜楞住,而就在下一秒,他整個身子都靠了上來,將她壓在牆上!

    他的動作太快,沈蜜不由得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巴,以免又惹得鄰居出來查看。

    「手拿開。」肖逸的臉湊得很近,帶著酒氣含笑望著她,嗓音磁性而低沉地說。

    莫名的,沈蜜覺得他忒有男人味,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捂著嘴巴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了他的那個血吸蟲的笑話,突然想笑。

    肖逸把一隻手撐在了牆上,將壓住她的身子撐開一點,漂亮的眼睛裡有微醺閃過,「把手拿開,我要吻你。」

    沈蜜的心撲通撲通又加快了速度,無比聽話地將手拿了下來。

    樓道裡黑黑的,月光流泄進來,將兩張年輕的面孔映照成彼此最心動的模樣。

    四目相對,沈蜜又忍不住笑場了,她把頭別過去,捂住發燙的臉頰,說:「對不起哦,我有點緊張。」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會在這麼浪漫的時刻嬉皮笑臉的。

    然後她聽見肖逸也笑了,只見他的頭微微地低著,手還撐在她的頭側。

    沈蜜努力收起笑容,抬起頭面對他,憋回那該死的笑意,說:「好了,我保證不笑了。」

    肖逸微微靠近一點,下頷微抬正要靠近,沈蜜卻又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

    肖逸皺眉看著她。

    沈蜜趕緊擺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發現他的目光一沉,一種動情的溫柔出現在他眼中,仿佛眼裡只有她一樣,那眼神是任何女人都無法抵擋的,沈蜜也不例外。

    她剛要說話,他的臉就湊了過來,沈蜜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承受著他貼上來的唇。

    他剛剛碰了她一下,便離開了。

    沈蜜以為這就結束了,便慢慢睜開眼睛,然而下一秒,細弱的聲音便被吞沒在熾熱的吻中……

    沈蜜猶豫了好久,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問他到家了沒。

    她打開冰箱,吃了一根胡蘿蔔,也沒有等到他的電話,儘管是深夜,沈蜜卻睡不著,就把放在浴室的洗衣機接上水管,準備洗衣服。

    每次洗衣服的時候都要把洗衣機接到一個水龍頭上去。這個水龍頭在淋浴間,沈蜜需要等洗完澡才能用,於是全自動的洗衣機就變成了半自動。

    洗完衣服已經是後半夜了,肖逸那頭還是沒有消息,她終於忍不住給肖瀟打了電話。

    「喂,肖瀟,你哥到家了嗎?」沈蜜問。

    「到了到了,已經睡下了,醉得一塌糊塗!」

    沈蜜自然知道他醉得一塌糊塗。

    昏暗的樓道裡,他將她按在牆上親吻,周身散發著熾熱、迫人的氣勢,沈蜜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的狂吻肆虐自己的唇。

    一開始沈蜜還覺得悸動萬分,後來頭腦變得昏昏沉沉,整個身子也輕飄飄的,仿佛被他鼻息間呼出的酒氣灌醉了一樣,他的下頷微微動著,唇舌仿佛要勾出她的靈魂來,終於,她在快要窒息之前推開了他。

    「你喝醉了。」沈蜜粗重地喘息著。

    肖逸也是微喘,醉醺醺地看著她,身子慢慢地向後仰了一下,又站穩。

    「回家小心點啊,到家給我打個電話。」沈蜜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便捂著發燙的臉頰跑上了樓,腳上的痛也顧不得了。

    這不是沈蜜的初吻,她的初吻是在大一的時候,一個學長親了她一下,沈蜜覺得有煙味,便推開了他,戀情也無疾而終,可和肖逸的吻雖然帶著濃烈的酒氣,卻叫沈蜜神魂顛倒……

    肖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打斷了沈蜜的思緒,她這才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地發起呆來。

    「蜜蜜,你不用擔心,哥已經睡下了。」肖瀟說:「我明天讓他回電話給你?」

    沈蜜趕緊拒絕,「沒事,不用讓他回電話,我也要睡了,晚安。」

    「嗯嗯,好的,那晚安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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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7:52
第8章(1)

    「那你要不要跟我試一試?」

    「在一起嗎?」

    「嗯,在一起。」

    第二天上班,沈蜜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早上就心不在焉的,惹得吳阿姨白眼連連,中午來到房太太家的時候,正好碰見吳阿姨在樓道裡背對著門口小聲地講著電話,並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兒子啊,天氣越來越熱了,你可千萬別中暑啊!媽這邊挺好的,媽這個月會多給你寄點錢,你高三很辛苦,但也別總熬夜、老是吃泡面,昨天我看新聞說一個女孩天天吃泡面,結果得了癌症……好好好,媽不嘮叨了,你好好念書啊,媽在這邊挺好的,別擔心。」

    吳阿姨掛了電話,一轉身看見沈蜜,表情立刻一變,冷著一張臉轉身進了門。

    沈蜜聳聳肩,也跟著進屋去了。

    午餐沈蜜給房太太燉了她愛吃的牛肉,把牛肉燉上以後,跑到陽臺幫房太太的花澆水,澆到一半想起忘記放一味佐料,趕緊放下水壺回廚房,然而廚房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卻令她大吃一驚——吳阿姨端著裝鹽的盒子,一勺一勺地往鍋里加著。

    沈蜜站在廚房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撞見別人的陰暗和被人撞見自己的陰暗,其實同樣窘迫。

    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吳阿姨猛地回頭,發現沈蜜的時候臉上又驚又慌,趕緊將鹽盒收了起來。

    沈蜜什麼也沒說,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拿起電話轉身離開了。

    來電的人是聶永恆,沈蜜發現他那頭異常安靜。「喂,聶永恆,有事嗎?」

    「在幹麼?」

    「我在上班,你那邊怎麼這麼安靜啊?你沒上班嗎?」

    「我住院了。」

    「啊?怎麼搞的?」

    「家人大驚小怪的,非要我住院,其實也沒什麼事。」

    作為老同學,沈蜜很自然地說:「你在哪家醫院?我去看你。」

    「B大醫院。」聶永恆想了想,「沈蜜,我想吃柳丁。」

    「行,我下班就過去。」

    聶永恆掛斷了電話,靠在病床上,護士走過來準備幫他換點滴,助理恰巧聽見了他剛才的通話內容,體貼地問道:「聶總,您想吃柳丁嗎?我這就下去買。」

    他剛剛被醫生逼迫著吃了一點東西,卻都吐了出來,難得聽到他想要吃東西,助理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吃。」聶永恆拿起平板電腦打開遊戲,低著頭,修長的指節飛快地動起來,螢幕的光亮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

    助理暗自歎了一口氣,轉身出了病房。

    沈蜜一天都在等肖逸的消息,可是他並沒有什麼動靜。

    這讓沈蜜不由得跟自己生起氣來,覺得僅僅是酒醉後的一個吻,怎麼就讓她變得這樣纏人?以往肖逸也並不常給她打電話,更不會傳LINE,那麼她又在等待什麼呢?

    沈蜜為了不讓自己手賤地一次又一次按亮螢幕,乾脆將手機關機放進包包裡,下班便買好水果來到醫院探視聶永恆。

    一進門,沈蜜就聞到病房裡彌漫著飯菜的香氣,桌上擺著冒著熱氣的便當,聶永恆卻連看都不看,低頭玩遊戲。

    沈蜜拎著柳丁,關上門一轉身,聶永恆已經把平板電腦放下了,正微笑著抬頭看她。

    「你來啦?」

    「嗯,你怎麼不吃飯啊,光顧著玩。」沈蜜責怪道。

    聶永恆聽見「飯」這個字,眉毛不著痕跡地皺了皺,很快便恢復了平常,「吃不下,能吃的話就不用住院了。」他拍了拍床邊,示意她坐下。

    沈蜜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關切地問:「你不是有厭食症嗎?難不成是餓到昏倒才到了要住院的地步?」

    「被你猜著了。」聶永恆滿不在乎地說。

    「我以為得厭食症的病人都是那種形容枯槁的,我看你的臉色還行。」沈蜜笑笑說。

    「帥嗎?」聶永恆頗有自信地問道。

    沈蜜嘴角抽了抽,「帥能怎麼樣呢?和美女約會剛吃一口牛排就吐了,多嚇人?」

    聞言,聶永恆立刻捂著胃部作痛苦狀,趕緊擺了擺手,臉色煞白,俊臉皺成一團,「別提平排。」

    沈蜜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喏,我幫你買柳丁了,你總要吃幾個吧?」

    「好吧!」聶永恆視死如歸地點點頭。

    陪了聶永恆好半晌,沈蜜趁著天還沒黑離開醫院,而自從腳趾受傷後她就嚇到了,再也沒坐過公車,儘管手頭並不寬裕也要搭計程車。

    在計程車上,沈蜜拿出手機想開機,卻還是停止了動作。

    她害怕即使開機,也沒有任何他的消息,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其實沈蜜並不覺得自己因為一個吻而吃虧,他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對象,一直以來都是,被他親一下也並沒什麼損失。

    如果肖逸只是因為喝醉了變身接吻魔,她成了接吻魔手中的犠牲品,那麼她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如果因此讓兩人不清不楚地搞曖昧,沈蜜絕對會敬而遠之。

    因為她玩不起,在肖逸面前自己的定力有幾斤幾兩,沈蜜心知肚明……

    「小姐,你剛剛有遇到什麼事嗎?」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裡看了她一眼。

    「啊?什麼意思?」沈蜜回過神,不解的問。

    「我是說,我們後面一直有一輛MINICooper跟著,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沈蜜回頭一看,果然有一輛車跟在後頭,但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我不知道,可能是剛好順路吧。」

    計程車司機見她否認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繼續開車。

    下了計程車,沈蜜走進社區,她聽見高跟鞋聲跟隨在自己身後,卻沒有回頭,直到她走到內家樓下,確定是跟著自己沒錯後,沈蜜才停了下來,皺著眉轉過身,只見一個穿著亮黃色洋裝的女人站在不遠處,面色不善地盯著她,正是徐冰冰。

    「別告訴我你家也住在這兒。」沈蜜雙手環胸,不悅地看著她。

    徐冰冰婀娜多姿地走到她面前,十公分的高跟鞋讓她有了傲視沈蜜的資本,畢竟沈蜜現在穿著市場裡一雙一兩百塊錢的拖鞋,硬是矮了人家一截。

    「我家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徐冰冰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還年輕,不急著養老。」

    沈蜜沒心情跟她鬥嘴,「是你開著你那輛破車跟了我一路吧?有事快說。」

    徐冰冰笑了笑,搖頭晃腦地感慨道:「嘖嘖嘖,頭髮都剪了啊,看來你過得真的不怎麼樣。我真同情你,可你居然因此跑去勾引聶永恆?」

    「我說你是宮鬥劇看多了吧,你是以什麼身分在這裡大放厥詞?」沈蜜冷笑。

    「哼!」徐冰冰的臉色陡然變得冰冷,「我爸媽和他爸媽是生意夥伴,我跟聶永恆也快訂婚了,你說我是什麼身分?」

    「你訂婚應該要來給我發喜帖啊,可我怎麼覺得你是來賜我一丈紅的?」

    「你!」徐冰冰死死瞪著她,「沈蜜,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當初拒絕聶永恆的是你,可你知不知道,他因為你被那些男同學侮辱\'毆打,到最後都輟學了!」

    沈蜜心裡難受,卻依舊冷靜地說:「抱歉,我實在沒想到我的一句話會造成那樣的後果。」

    「你想不到?哈!聶永恆後來為了你瘋狂地減肥,一吃東西就催吐,以至於得了厭食症,時不時就會吃不下東西,結果你這個罪魁禍首覺得人家現在有錢了,變帥了,就又厚著臉皮貼上去,你怎麼好意思啊:」

    沈蜜十分震驚,她從不知道聶永恆因為她而受過這樣多的痛苦……

    正當她滿心愧疚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沈蜜。」

    沈蜜一回頭,看見肖逸走了過來,他的表情有些不悅,陰沉沉的,逕自站到她面前,完全忽視了徐冰冰。

    「你怎麼在這兒?」沈蜜驚訝地問。

    肖逸蹙了蹙眉,不太高興地看著她,「你手機關機了,我就在樓下等你回來。」

    徐冰冰錯愕地瞪大眼,「肖逸?你是肖逸?!」

    肖逸理都沒理她,定定地看著沈蜜,「沈蜜,你知不知道等人電話的滋味有多難受?」

    沈蜜眼神閃了閃,「我……」

    「我以為你今天會給我打通電話,哪怕發一條簡訊也好。」肖逸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沈蜜啞口無言。原來他一整天也在等她的消息?

    徐冰冰立刻看出了兩個人的關係,上前一步,陰陽怪氣地說:「她關機是因為跑到醫院,給我男人聶永恆喂柳丁去了!」

    肖逸看了一眼徐冰冰,轉頭對上沈蜜的眼睛,問:「是嗎?」

    沈蜜怔怔地看著他。

    徐冰冰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得意,沒想到肖逸只抬起手揉了揉沈蜜的頭髮,寵溺地說:「以後不許了,我會吃醋。」

    沈蜜眨眨眼,心裡淌過一絲暖意,陰霾了一天的心情驟然轉晴,她吐了吐舌頭,配合地說:「好嘛,下次不敢了。」

    眼見計謀沒得逞,徐冰冰沉下臉,裝模作樣地警告沈蜜幾句便扭頭離開了。

    徐冰冰一離開,肖逸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撲克臉。

    這臉變得可真夠快的!沈蜜暗罵。

    肖逸酷酷地雙手插著口袋,長腿快速邁上樓。

    沈蜜趕緊跟上去,擰眉討伐道:「嘿!你這人怎麼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呢。」

    肖逸輕飄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情敵都追到家裡來了,你還嫌不夠丟人?」

    「什麼情敵!我跟她才不是情敵!」

    肖逸發出一聲冷哼。

    兩人經過昨晚接吻的地方,沈蜜壞笑道:「你剛才說你一整天都在等我的電話,是不是真的啊?」

    「假的。」肖逸秒答。

    沈蜜撇撇嘴,原本得意的小臉立刻黯淡了下來。

    不過剛才肖逸倒是真的給足了她面子,在興師問罪的徐冰冰面前,他把自己擺在了一個很低的位置,搞得好像他和憲永恆兩個人任她選一樣。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作為一個女人,沈蜜的虛榮心還是小小地膨脹了一回。

    她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不悅地說:「那你來我這做什麼?」

    肖逸沒有回答,在門開的刹那直接進門脫鞋,好像回自己家一樣。

    沈蜜跟在他身後進了門,嘴巴撅得都能掛水壺了,但心裡多多少少是高興的,她喜歡和他在一起,隨便做什麼都好。

    「有沒有吃的?我餓了。」肖逸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著她。

    「只有胡蘿蔔。」沈蜜從冰箱裡拿出一根洗乾淨的胡蘿蔔,朝他晃了晃。

    肖逸伸出手,「給我。」

    沈蜜遞給他,開玩笑說:「兔子吃胡蘿蔔,正好。」

    肖逸牙口好,喀嚓咬掉了一段,咀嚼著問:「什麼兔子?」

    「你啊,逸字旁邊不就是只兔子嗎,而且你長得又白,我以後叫你肖兔子可好?」

    肖逸對這個萌萌的稱呼有些排斥,皺了皺眉,胡蘿蔔的喀嚓聲從他的嘴裡發出來,讓沈蜜想笑。

    「那你是胡蘿蔔嘍?」他反問。

    「無所謂啊!」沈蜜攤了攤手,進了浴室拿籃子,準備把沒洗完的衣服洗了。

    肖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浴室門口,高高的個子倚著門框,閒逸地看著她。

    沈蜜扭頭看他,只見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一雙好看的眼睛仿佛在傳遞著什麼,讓她的心猛然一跳,面色嫣紅,趕緊收回目光,蹲下來接洗衣機。

    洗衣機取水口的管子要用到螺絲起子,她白嫩的手掐著管口用力擰著,動作顯得很笨拙,好在並不是什麼大的工程,三兩下就接好了。

    「徐冰冰變樣子了,我沒認出來。」肖逸說。

    「去了趟韓國唄!」

    「高中的時候徐冰冰跟你關係如何?」肖逸問。

    「死對頭。」

    「那楊予曦呢?」

    沈蜜拍了拍手,放下螺絲起子說:「小曦是我閨蜜,當然跟她不對盤了。」

    肖逸沒有作聲,手裡的胡蘿蔔只剩一口了。

    沈蜜打開水龍頭,準備注水,卻沒想到水從管縫裡噴了出來。「啊!」她用雙手擋著臉,驚叫一聲向後退了兩步,正好踩在肖逸的拖鞋上。

    肖逸趕緊將那一截胡蘿蔔叼在嘴上,伸出手臂扶住她。

    「小心點啊。」他將她扶好,放開了手,含糊不清地說。

    沈蜜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胸口,站直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懊惱地說:「破水管!破洗衣機!噴了我一臉水。」

    「笨。」他順手扯了一條毛巾蒙在她的臉上,提著她的袖子將她拽了出來,代替她的位置蹲下去,拿起螺絲起子熟練地卸下螺絲,重新安裝起來。「擰這樣的螺絲要用十字起子,你用一字起子當然擰不緊。」

    他瘦削的手臂因為用力而浮現出肌肉線條,目光專注認真。

    「可你能用一字起子擰緊,我怎麼就不行呢?」沈蜜問。

    肖逸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我是男人,力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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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8:15
第8章(2)

    七月即將過去,B市也迎來了最熱的時期。

    沈蜜站在廚房裡,給自己做了一碗冷面當作晚餐,卻還是熱得滿頭大汗。家裡的空調壞了,前兩天房東找人來修過一次,結果沒兩天又壞了,這回房東拖了兩天也沒來,讓她熱得不行。

    她一邊吃飯一邊打開手機,QQ跳出視窗提示她有一名好友即將過生日,沈蜜一看,正是肖逸。

    原來他的生日是七月三十一號。

    沈蜜默默記下,一邊吃面一邊看LINE的動態,楊予曦正不停在上傳照片。

    第一張是她坐在藍寶堅尼裡的自拍,照片的邊角能夠看到一個男人在開車,那人正是劉北北。

    第二張也是自拍,她穿著漂亮的連身短洋裝,露出了性感的事業線,脖子上是條梵克雅寶的經典款項鍊。

    沈蜜一皺眉,直接傳訊息過去:小曦,你跟北子在一起了?

    楊予曦很快就回復:是呀。

    沈蜜: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不是你要的那種人!沈蜜認識楊予曦多年,自然知道她想找什麼樣的對象。

    楊予曦:他就是我要的那種男人,嘴上酷酷的不會說什麼,卻總是用行動來對我好。蜜蜜,我挺喜歡他的,越接觸越喜歡。

    沈蜜:迷個屁啊!我就跟你說了,他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楊予曦:哎呀,他怎麼說也幫過你,蜜蜜,在背後這麼說別人不好吧?你這樣我會覺得你是嫉妒哦。

    見到這則回復,沈蜜心裡跑起了一把無名火,不敢相信這種話竟是從楊予曦口中說出來的!

    什麼叫她嫉妒?

    其實沈蜜一直都清楚一個準則——對待閨蜜的男人,一律裝傻充楞就好,即使她問你意見,即使你看得再清楚,也別天真地以為當你罵他不是什麼好人的時候,你閨蜜會有多高興。

    可對於自己最好的朋友,沈蜜還是會忍不住替她操心、焦慮,可惜事實證明準則果然是對的,楊予曦的反應再清楚不過,氣得她擱下手機不再理人。

    沒多久,楊予曦又發來了訊息:逗你的啦,蜜蜜,你別生氣,我自己心裡有數,好不好?

    沈蜜猶豫了一下,回復她:你真的心裡有數?

    楊予曦:真的真的。

    此時在肖逸家,肖瀟在臥室裡跟老公視訊,肖逸坐在書桌前複習,Vogt坐在他的膝上,看他在筆記本上畫畫。

    Vogt指手畫腳地說:「舅舅,胡蘿蔔有葉子。」

    肖逸勾勒幾筆,畫出葉子,「這樣嗎?」

    「嗯嗯。還有胡蘿蔔上面要有皺紋,像這樣。」他搶過筆來,在胡蘿蔔上畫了幾道橫紋,然後抬起頭看著他。

    肖逸搖了搖頭,拿起橡皮將橫紋擦去,「No,Vogt,舅舅的胡蘿蔔沒有皺紋。」

    「why?」

    「胡蘿蔔應該是皮膚白白的,年輕的,可愛的。」

    Vogt一臉的不能接受,顯然舅舅的胡蘿蔔顛覆了他的認知,「我要去問媽媽,你這根本就不是胡蘿蔔,是白蘿蔔!」

    Vogt立刻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卻被肖逸一把拽住了領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可惜Vogt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小孩,靈活地掙開了肖逸的大手,跑進了臥室。

    等肖瀟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肖逸正認真地坐在桌前複習。

    她慢悠悠地走過來,向他攤開的筆記瞟了一眼。

    筆記本上用極其精細的線條勾勒出心臟的解剖圖,圖上被他標出數字,一條條靜脈勵脈標示清楚,字跡漂亮工整,圖畫更是細緻驚人。

    每次肖瀟看到他的筆記,雖然看不懂,卻也會忍不住仔細欣賞,更會為他的聰明感到驕傲。

    她不由得感慨,哥哥已經許多年不曾這麼認真地做過筆記了。

    「喲,複習呢?」肖瀟故意問。

    「嗯。」肖逸沒理她,在筆記本上寫著字,假裝複習。

    「我兒子說,你給他畫的胡蘿蔔沒有皺紋,很年輕很可愛,還很白,那是什麼樣的胡蘿蔔呀,我怎麼沒見過?」肖瀟笑著問。

    「胡說八道。」肖逸頭也不抬地說。

    肖瀟靠在桌子上,「告訴你啊,周辛苑打算跟你表白了,就在下周你過生日的時候。這是機密消息,還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肖逸哼了一聲,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胡鬧。」

    「你覺得是胡鬧,人家可是下了極大決心的。」肖瀟說:「周辛苑這個人你不是不知道,能讓她這麼保守的人主動表白,那得是把她逼到了什麼地步啊?」

    肖逸停住筆,抬起頭看向肖瀟,肖瀟聳了聳肩,把這個棘手的問題留給了他。

    肖逸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沈蜜傳LINE。

    肖逸:在幹麼?

    沈蜜:生氣。

    肖逸:誰惹你了?

    沈蜜:全世界都惹我了!

    肖逸:我現在去找你。

    沈蜜:啊?這麼晚你來幹麼?

    肖逸:要個生日禮物。

    沈蜜:呃……你別嚇我。

    肖逸:沈蜜,你想什麼呢?

    沈蜜:什麼啊!我什麼也沒想啊!

    肖逸:你這樣我就不敢去了。

    沈蜜:肖逸,我什麼都沒想!我什麼都沒想!我什麼都沒想!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肖逸:行,那我就放心了,等我。

    沈蜜:你放心個鬼啊!

    他起身收拾桌面,隨口跟肖瀟說了聲「我出去一下」就離開了。

    沈蜜正在洗今天的第五遍澡,畢竟在沒有空調的屋子裡,光是坐在沙發上都會流汗,七別提睡覺了。

    她剛圍著浴巾出來,門外就響起了門鈴聲。

    「不會吧?他還真的來了?」沈蜜邊喃喃自語,邊走到門口隔著門問:「肖逸嗎?」

    「開門。」肖逸的聲音傳來。

    沈蜜吐了吐舌頭,趕緊飛速跑到臥室裡換衣服。

    肖逸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門開,不耐煩地問:「你磨蹭什麼呢?」

    沈蜜高聲喊道:「我剛洗完澡,你等一會兒啊,我把衣服穿上!」

    門外傳來一聲低低的笑。

    沈蜜把內衣扣上,外面套了一件淡粉色絲綢及膝睡裙,肩膀處是細窄的吊帶,帶了一些裝飾性的蕾絲,漂亮又不失保守。

    她的腳已經拆下紗布,大拇指光禿禿的,她穿著拖鞋快步跑到門口,短髮一甩,打開了防盜門。

    肖逸眉眼噙笑,此刻正熱烈地看著她,他的目光讓沈蜜打了個哆嗉,有種一絲不掛的感覺。

    「你是為了迎接我來,特意洗了個澡嗎?」

    「什麼啊!」沈蜜捂著領口俯身給他遞了一雙拖鞋,說:「我家空調壞了,已經兩晚上睡不著了,要不是等你,我今晚就去和樓下的鄒婷婷睡了。」

    肖逸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低頭穿上了拖鞋,說:「所以你在等著我一起睡?」

    「肖逸!」沈蜜一腳踹上去,肖逸笑著跳開老遠,沈蜜又用手拍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這次肖逸沒有躲。

    肖逸似乎特別喜歡逗她,每次看到她被他氣到的樣子,都會笑得十分好看。

    他們誰也沒有說過在一起的話,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如此親密了。

    肖逸進了門,很自然地從冰箱裡拿出一根冰鎮的胡蘿蔔,往沙發上一坐,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她穿睡衣的樣子。

    「空調壞了幾天了?」

    沈蜜也在沙發的一端坐下來,用毛巾擦著滴水的短髮,「好幾天了,屋裡是不是像個大蒸籠似的?」

    「嗯。」肖逸咬了一口胡蘿蔔,看了一眼空調。

    沈蜜把茶几上的流氓兔扇子遞給他,肖逸接過來,一手拿著扇子扇風,一手握著胡蘿蔔,「說:「給房東打電話,催她來修。」

    沈蜜聳聳肩,「每次打電話三次只接一次,她再拖兩天我就自己先叫人來修了,修一次要花好多錢呢!真肉疼。」

    「讓維修工人給你開個收據,之後你再找房東報帳。」肖逸提議,依然直勾勾盯著她。

    沈蜜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起身去臥室拿了一件防曬外套穿上,重新坐下來,對肖逸說:「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沒見過美女啊?」

    肖逸慵懶地往後一靠,咬著胡蘿蔔說:「你不熱?」

    沈蜜翻了個白眼,「熱啊,但為了防某人的透視眼只能穿著了。」

    肖逸冷笑一聲,收回目光去,臉色變得正經起來,垂眸扇著扇子。

    沈蜜問:「你要什麼生日禮物呀?」

    扇子一停,肖逸突然朝她勾了勾食指,眼睛一眯,「你過來。」

    沈蜜毫不扭捏,很大方地坐到他身邊去,這種爽快的態度讓肖逸楞了一下,面色吃驚,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要什麼禮物?」沈蜜的一雙大眼睛閃亮亮地望著他。

    肖逸拿著胡蘿蔔,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心懷不軌的大尾巴狼。

    沈蜜看著他的唇,心臟跳得厲害,面色上卻是一派無辜,直勾勾地看著他。

    肖逸與她的目光交會,漆黑的眼眸忽然漫上了一股認真,他的頭慢慢靠近她,俊臉向左邊斜了一下,這是接吻的動作。

    他的唇慢慢靠近,眼睛裡卻是清明澄澈,沈蜜逆來順受地閉上眼睛,可是等了許久,他的唇也沒有落下來,她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肖逸正在近處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歪頭問。

    肖逸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薄唇微微扯起了一抹弧度,探究地望著她,似乎想要將她看穿一般,輕輕地說:「沈蜜,你對我的態度,完全是不主動,不拒絕,不承諾的三不政策。」

    沈蜜失笑,「是嗎?」這不是渣男的標準配備嗎,怎麼用在她身上了?

    肖逸輕笑一聲,目光閃過一抹煩躁,他移開身子坐直,說:「我想跟你拍張照當作生日禮物。」

    「啊,就這麼簡單啊?」

    肖逸「嗯」了一聲,掏出手機,打開前置鏡頭舉了起來,沈蜜很配合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親密地在他身邊歪著頭,熱情地比出勝利手勢。

    「你怎麼不照啊?」好一會,沈蜜困惑地問。

    肖逸轉頭看了看她,說:「這姿勢太傻了,能換一個嗎?」

    沈蜜改做出了一個雙手捧臉的動作,笑得像朵花。

    肖逸嫌棄地看著她,「你怎麼這麼土?」

    沈蜜臉色一垮,「那你說嘛,擺什麼動作?」

    肖逸瞥了她一眼,然後期待地用食指點了點自己靠近她的那一側臉頰。

    沈蜜一怔,好脾氣地笑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肖逸點了點頭。

    沈蜜想了想,臉慢慢湊上去,肖逸卻微微蹙起了眉頭,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沈蜜的吻即將印上肖逸的臉頰時,一根半截的胡蘿蔔堵在了她的嘴唇上。

    「唔!唔!」沈蜜拚命地甩頭,胡蘿蔔上還有他的牙印,伴隨著肖逸爽朗的笑聲,她不悅地抹嘴巴,「肖逸!」

    肖逸大笑著擺弄手機,任由她的粉拳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走!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沈蜜又氣又笑,一隻手指著門口,決絕地說。

    肖逸把手機放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胳肢窩,挑了挑眉,「說誰呢?」

    「說你呢!哎,別鬧,哈哈!」她怕癢地閃躲。

    「說誰呢?」他繼續搔她癢。

    「哈哈……就說你呢!別鬧別鬧……肖逸!」

    沈蜜推不開他,乾脆直接仰躺在沙發上,兩腳又蹬又踹,拖鞋登時被甩飛了,腳丫子頂在他的胸膛上。

    廝鬧之間,他們的姿勢不知不覺就變得親密,沈蜜的外套早就脫了,肩上的睡衣肩帶也滑落下來,肖逸的腳撐在地上,手被她的手臂夾著,臉與她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不知是誰先停下動作,畫面就被定格。

    沈蜜慣性地笑著,卻發現他的笑容收了起來,眼中鍍上一層認真。

    兩個人的呼吸瞬間被擴大了幾分,清晰可聞,沈蜜心跳如鼓,怯怯地望著他。

    肖逸的臉突然俯下來,堵住了她的唇,剛開始只是唇瓣的摩擦,很快就轉變成了唇舌的糾纏。

    沈蜜有些意亂情迷,成年人之間的親吻絲毫不像偶像劇裡那樣唯美,它是熾熱的、撩人的,情到深處會調動人體裡所有的悸動和情愫,讓男人的肢體變得不安分,女人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只能迎合與承受。

    沈蜜被他的吻帶動得有些迷失,情不自禁地摟住了他的腰。

    肖逸的吻技很好,一邊與她唇齒癡纏,一邊伸手將她脫落的肩帶拉上去,然後接著繼續吻她。

    這個又長又深的吻結束後,沈蜜的臉已經快變成火爐,雙眸像是被大雨沖刷過一般清澈濕亮。

    沈蜜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肖逸之所以結束這個吻,是一個男人在尚且能夠控制自己的時候適時地切斷了情緒。

    她羞澀地看著他笑,肖逸的臉也在她的頭頂漾起笑容。

    他用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蹭了蹭,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嗓音有些沙啞,問道:「喜歡我嗎?」

    沈蜜的心頭猛地一動,比剛才的悸動還要激烈,她輕輕地喘息著,睫毛顫了顫,認真地看著他,聲音微不可聞,「喜歡。」

    他唇邊的笑意擴大,「那你要不要跟我試一試?」

    「在一起嗎?」

    「嗯,在一起。」

    直到他離開,沈蜜都還在恍惚,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坐在沙發上傻笑。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沈蜜一看,是肖逸傳來了LINE:我到家了。

    沈蜜微笑著給他回復:那早點睡啊。

    晚安。肖逸馬上有了回應。

    沈蜜握著手機,盤著腿抱著抱枕,笑著在沙發上滾成一團。

    他那句「喜歡我嗎?」不斷在耳邊響起,她忍不住想,怎麼會不喜歡他?她很喜歡,歡得小心翼翼。

    至於肖逸新發的動態消息,沈蜜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的,她看到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肖逸發的。

    照片上沈蜜撅著嘴湊過來,肖逸則壞笑著拿著一根咬過的胡蘿蔔堵住了她的唇,畫面甜蜜溫馨,如同最最普通的一對情侶。

    他所配的文字是:我的百憂解。

    百憂解,是一種抗抑鬱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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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8:39
第9章(1)

    「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

    「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麼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蜜和肖逸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清晨的陽光格外好。

    肖逸的這條動態消息,她目前看到了兩個人點贊,一個是劉北北,一個是肖瀟,至於周辛苑則是在下麵留了言:祝你們幸福哦!

    肖逸很快回復:謝謝辛苑。

    很簡單的對話,卻讓沈蜜莫名地覺得心疼。

    其實早在昨晚,她就發現周辛苑把「愛肖」的名字改成了別的,這則留言到今天早上才發,估計她著實掙扎了一整晚。

    女人的心思沈蜜深有體會,所以很能理解她的難過,和周辛苑相比,無論是性格、教養她都自愧不如,也不知道怎麼肖逸就和她來電了。

    「可能你比較性感吧?」鄒婷婷就這個問題給出了答案。

    兩個人坐在社區門口外的一家早餐店裡,吃著熱呼呼的早餐油條,喝著豆漿。

    鄒婷婷今天穿著一身波西米亞風的石榴紅裙子,黑髮披肩,長腿交迭坐在塑膠凳子上,有種特有的慵懶。

    「我哪兒性感啊?」沈蜜用油條戳向鄒婷婷,鄒婷婷笑著躲開了。

    「你哪兒都性感。」兩人關係越來越好,鄒婷婷對她說話也越來越直,「你那麼嗲,長得又嬌滴滴的,像塊草莓口味的果凍,正常的直男都會無法抗拒吧?男生都不喜歡太悶的女人,他們會覺得無趣。」

    沈蜜撇了撇嘴,「我這是我爸慣出來的。」

    「挺好的,桃花旺。你肯定有很多異性追。」

    聽到鄒婷婷這麼說,沈蜜又想到了聶永恆。她歎了口氣,「異性緣不錯的代價就是許多女人會把你當作假想敵。」

    鄒婷婷挑眉,「你是有錢人啊,自然會有敵人。」

    「我現在明明是個窮光蛋。」

    鄒婷婷曖昧地看了她一眼,羡慕地說:「不是,你現在富有著呢。」

    沈蜜低頭,露出熱戀中的女人特有的笑容。

    「你們家那位帥哥叫什麼啊?」鄒婷婷問。

    「肖逸。」

    鄒婷婷一怔,「肖逸?」

    「怎麼了?」

    「呵呵,沒事,我們倆說的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她笑笑。

    吃完早餐,鄒婷婷跟沈蜜道別,準時來到地方法院上班,她的職責是對被判緩刑的罪犯進行輔導,臨到月底,工作也逐漸忙碌起來。

    肖逸在交談室裡坐下,收起被正午日光曬得發燙的遮陽傘,十指交迭放在桌上,面色如常。

    鄒婷婷微笑著遞給他一個表格,一枝原子筆。

    肖逸接過表格,上面寫的還是萬年不變的老套問題:最近的心情如何?A很不錯,B還可以,C不開心。

    肖逸毫不猶豫地在A的底下打了一個勾,這讓細心的鄒婷婷眉頭一挑,畢竟他以前都是選「還可以」這一項。

    她親切地笑了,「怎麼?最近心情不錯?」

    肖逸也微微笑了笑,點點頭,「是啊。」

    「喲,戀愛啦?」

    肖逸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鄒婷婷收回他做完的調查問卷,低頭看著他在「對輔導員的評價」這一欄寫下的兩行字:用法律觸動心靈,用溫暖感動良知,以人為本,細心負責。

    他的字跡瀟灑卻不失工整,是鄒婷婷輔導的人中字寫得最漂亮的。

    鄒婷婷笑了,「我以後啊,得把你給我的評語放大再裱起來。」

    肖逸說道:「我會寫毛筆字,你備上筆墨,我給你一幅就是了。」

    鄒婷婷看著他正經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肖逸,你這麼傲嬌,要不是因為長得帥,出門早被人打死了。」

    肖逸站起來站到書架前,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書上滑動著,最終停在一本《世界上最閃亮的人物》上,將它拿了出來。

    「是嗎?」他沒有認真聽人說話的時候,就會用這句話來敷衍。

    他輕車熟路地朝鄒婷婷揚了揚手裡的書本,說:「這次就這本吧,回頭交五百字讀後感讓你交差。」

    鄒婷婷微笑說:「你太配合了。」

    來這裡的緩刑犯有人會呆若木雞,有人不服從管理,但肖逸跟他們都不一樣,他總是像個最聽話的學生,讓鄭婷婷實在無法將那個犯下縱火罪的人與眼前這個男人聯繫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肖逸說。

    「快去吧。」鄒婷婷會心地笑了,可在他出去之前又叫住了他,「對了肖逸,還有三個月你的緩刑期就到了,這段期間千萬要注意。」

    肖逸自然知道她的叮囑是什麼意思,「嗯」了一聲,離開了。

    鄒婷婷望著他的背影,想起了沈蜜,眼中充滿祝福。

    傍晚的海邊,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清涼的海風如同女人溫柔的撫摸,靜悄悄的海浪像是男人低沉的情話。

    沈蜜獨自站在一條廢棄的漁船旁,地上有兔子和胡蘿蔔的圖案,她用自拍神器在沙灘上畫了一顆大大的心把圖案包起來,「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寫得歪歪扭扭。

    接著她在字旁邊擺上蠟燭,「你們這些又矮又胖的蠟燭,一會兒肖逸來了,你們得給我使勁兒地閃哦,聽話。」她站起來,擦了擦手。

    不多時,遠處有一個高姚的身影向這邊走來,光線有些暗,海面上殘存的餘暉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的腿更長了一些。

    沈蜜趕緊跑到破船後面,彎下腰躲起來,興奮地偷笑。

    肖逸的口哨聲從很遠就傳來,他早看見了沙灘上沈蜜特意擺下的小小浪漫,所以很得意地吹著口哨。

    「人呢?」他停在兔子和胡蘿蔔的圖案前,喃喃自語。

    沈蜜捂著嘴偷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靠近他的時候突然跳起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沈蜜。」肖逸雙手插著口袋,身子微微向後仰,任由她捂著眼,「你小時候沒少看偶像劇吧,來夜晚的海邊過生日,你確定是個好主意?」

    沈蜜放下手,指著那些蠟燭道:「我也是有少女心的好不好,以前我的願望就是能夠在這樣寧靜的海邊,給我愛的人過生日。」

    肖逸轉過來,握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雙手,笑著問:「我是你愛的人?」

    沈蜜轉了轉眼睛,「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某人的眉毛皺起來。

    「是是是!」沈蜜像個兔子一樣跳了三下,哄他。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短髮,卷起褲子,赤腳背著她在海邊漫步,她趴在他的背上,說小時候和爸爸在一起的趣事。

    他在夜幕下的海邊吻她,在寂靜的沙灘上將她抱緊,直到沈蜜覺得跟他這種高個子的男人接吻太累了,脖子都酸了,肖逸才放開了她。

    浪漫是很浪漫,只是和電視劇裡有些不太一樣。

    天完全黑下來後,海水變成一片暗色,海風吹亂了沈蜜的頭髮,她撐著袋子,肖逸則把蠟燭撿起來裝進去,口中不停地教育她,「沈蜜,要懂得環保。」

    沈蜜甩掉一隻拖鞋,用腳趾撓了撓另一條腿,「肖逸,我好難受。」

    肖逸撿完了蠟燭,起身問她,「怎麼了?」

    沈蜜嘟起嘴,說:「我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大包,肚子上也是。」

    肖逸皺起眉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傻不傻,晚上的海邊蚊子最多了,你還穿露肚裝。」

    沈蜜都快癢死了,被他這麼說,心裡暗暗吐槽,也不想想她是為了給誰過生日!

    肖逸牽起她的手,「我看看,叮哪兒了?」

    沈蜜腳踝、腿上、肚子都是被蚊子叮過的痕跡,就連臉上也覺得癢癢的,她伸手抓了抓臉,有些煩躁地說,「哪兒都癢。」

    肖逸借著附近旅館的燈光看向她的臉,眉心一皺,隨即瞪大了眼睛,「沈蜜!你毀容了!」

    沈蜜以為他在開玩笑,踹了他一腳,「你好幼稚哦。」

    肖逸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在她的眼睛上照了照,沈蜜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弄得睜不開眼睛,用手擋了擋。

    「別動。」肖逸湊近她,仔細地看著她的眼睛。

    沈蜜有點害怕了,問:「真的假的啊,你別嚇我……」

    「沒嚇你,你眼皮腫了。」

    沈蜜一摸,還真的腫了,「媽呀……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別醜。」

    肖逸脫下襯衫圍在她的腰上打了個結,露出一抹壞笑,「怎麼會,我眼中的你很漂亮。」

    「好肉麻!」沈蜜臉一紅,捂著耳朵跑開了。

    肖逸的唇斜斜地勾起,提著塑膠袋跟了上去。

    回到家,沈蜜先去洗澡,一照鏡子,發現她的右眼皮也不知是被多大的蚊子咬了一口,腫得老高,右眼只剩下一條縫了。

    洗完澡出來,她用毛巾擦著頭髮,坐在沙發上和肖逸一起看電視。

    「我跟你說,這人要是倒楣呀,喝水都會塞牙縫!」她隨意地把腿往他的腿上一搭,懶洋洋地說。

    「哦?是嗎?」肖逸拿過一小盒白花油,手指沾了一點,低頭在她腿上紅腫的地方認真地塗抹著。

    此時電視正播放她一直在追的綜藝節目,她卻無心去看,直勾勾地盯著幫自己抹藥的肖逸,微微失神。

    肖逸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她,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又低頭塗抹她的腳踝。

    她的眼睛一隻大,一隻小,實在是好笑。

    「你別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莫非你是個膚淺的人,只在意我的容顏?」沈蜜嘟嘴。

    肖逸很辛苦地憋著笑,「不是……」

    「那你抬頭看看我!」

    「你別……別鬧……」肖逸推開她湊近的臉。

    沈蜜來勁了,「哼!你分明就是看上了我的美貌!」

    「沈蜜你能不能別逗我?」肖逸低低地笑著,不停地躲她,沈蜜索性跪在沙發上,執拗地往他身上撲。

    「我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要是有一天人老珠黃了,你是不是就去找別的女人了?來來來,你抬頭看看我。」沈蜜用食指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正眼看她。

    肖逸忍俊不禁,乾脆伸手把她頭上搭著的毛巾拉下來,蒙在了她的眼睛上,雙手拉住兩頭將她包住。「太醜了,真的太醜了,我不騙你。」

    「你給我鬆手,我數到三。」沈蜜一動不動,豎起手指警告道,「一、二、三!唔!」

    剛數完三,肖逸就吻上了她,沉重的身子壓過來,沈蜜頓時被他吃得死死的,她笑了,抓開毛巾,四肢並用去推他,卻根本無濟於事。

    肖逸的吻由一開始的捉弄越演越烈,很快就讓嬉皮笑臉的沈蜜笑不出來了。

    他的唇從她的嘴唇、下巴一路吻到脖頸,然後徘徊著,沒有再向下。

    沈蜜有點不安,卻又似乎在期待著什麼,她把手伸進他黑硬的髮絲裡,迎合著他熾熱的吻,說:「肖逸,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可我對你,真的沒有抵抗力。」

    肖逸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笑,每次他這樣笑,都讓沈蜜不自覺地感到戰慄。

    「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

    沈蜜摟上他的腰,迷亂地點了點頭,「要是你能一直這麼抱著我就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你回了家,我都像丟了一半的自己,我希望你抱著我,一直一直都不放手。」

    肖逸停下,抱著她在沙發上坐著,將她眼睛上的毛巾拿下來,定定地看著她說:「你完了,你愛上我了。」

    「才沒有。」沈蜜立刻否認。

    兩個人都不說話,擁抱著彼此,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良久,沈蜜用指尖摸上他的唇,卻被他咬住了,肖逸咬著她的手指,壞笑著看她臉紅的模樣,似乎很是享受。

    沈蜜著迷地看著他,她想要認識更多的肖逸,吃飯的、睡覺的、下廚的、打球、拿手術刀、穿燕尾服的肖逸,無論哪個,她都想要認識。

    肖逸見她發呆,放開她的手指,逗弄著她肉肉的下頷,閒逸地問:「沈蜜,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

    沈蜜想了想,沒說話,然而肖逸卻一直在等著她的回答。

    見躲不過,她撫上他的俊臉,半開玩笑地說:「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麼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肖逸訝然,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復了一貫的傭懶,揉了揉她的頭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

    沈蜜窩在他的頸窩間蹭了蹭,語氣有些悵然,「我頭髮被剪掉的那天,你和北子來之前,我躲在廁所哭了很久,那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她說著說著,眼睛有點發熱,她乾笑一聲掩飾情緒,平靜地說:「當我很努力很努力想要留住一樣東西時,往往是留不住的。我的爸爸,我的長頭髮,我的高跟鞋,通通都被奪走了,我覺得上帝在捉弄我,所以我最好不要有想留住什麼東西的想法。」

    肖逸靜靜地看著她,眸光中劃過一抹心疼,抬手在她的頭上狠狠揉了揉。

    炎熱的八月,肖逸找人幫沈蜜修了空調,她在家的時候不再躁熱,更容易靜下心來。

    讓她意外的是,梁小姐又一次發訊息給她,問她還有沒有賣香辣蜜汁小排,還說自從那次吃過後,女兒三不五時念叨想吃她做的香辣蜜汁小排。

    沈蜜對這個梁小姐的印象很好,她是她的第一個客人,也是在她身無分文的時候施予幫助的人。

    當然可以,您什麼時候需要,我都可以給您送上門的。沈蜜回復道。

    當她出現在高級公寓時,梁小姐有些吃驚,「你剪頭髮了?」

    沈蜜和氣地笑笑,遞上保鮮盒,說,「早就剪了。這是您要的小排,因為是小孩子要吃,我就沒用塑膠盒裝,這是我自己的,很乾淨。」

    梁小姐有些驚課,隨即露出了感謝的笑容,「那我用完幫你洗乾淨。」

    晚上,梁小姐因為歸還保鮮盒的緣故聊了一下,兩人說話十分投機,到後來甚至聊開了。

    「蜜蜜,」梁小姐親切地叫她,「你現在哪裡工作?」

    沈蜜說:「我呀,在給人家做飯呢,呵呵。」

    「屈才了,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像之前一樣在網上賣東西,應該會有很多回頭客。」

    「我怕收入不穩定,畢竟不是一份正經的工作。」

    梁小姐笑著說:「事在人為啊,自己創業總比給別人打工強。」

    「那倒是。」

    「如果你願意繼續做,我介紹我朋友給你,讓他們也嘗嘗你的手藝。」

    「好呀!」

    做一件事的時候,如果有人特別支持,會增加不少動力,沈蜜就是這樣。

    她擬了一份功能表,因為現在的年輕人很多人喜歡吃辣,於是她特意在功能表上標明可以製作不同辣度,並標上價格。

    什麼都準備齊全了,沈蜜就等訂單了。

    第一天就一個人,是鄒婷婷。

    第二天沒人訂,沈蜜索性把剩下的東西打包好,要鄒婷婷和她的同事分著吃。

    第三天也是一整天都沒有生意,直到臨近傍晚,忽然有個女人加她LINE訂餐。

    這個女孩子很熱情,上來就發了一堆可愛表情跟她賣萌:哈囉哈囉,你好呀美女!我想訂三份麻辣鴨脖,四份蝦蛄,再來一份香辣蜜汁小排,明天下午送可以嗎?

    沈蜜有過一次被徐冰冰耍的經歷,見她訂這麼多,就多問了一句:您好,請問送到哪裡?價目表您看了嗎?

    送到B大醫院。我是肖逸的前同事,肖逸在醫院做實習生的時候我也剛來實習,關係很好。蝦蛄是他的同學杜醫生訂的,香辣蜜汁小排是我們護士長要的,麻辣鴨脖我們幾個值夜班的護士晚上要吃,謝謝你啦!傳完這段,那女生很爽快地直接進行轉帳。

    沈蜜覺得奇怪,想了想,便打開了動態消息,原來是肖逸很自覺地做起了廣告:我女朋友做的東西很好吃,大家捧個場。

    沈蜜看著,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第二天,沈蜜將做好的美食打包好裝進紙袋裡,坐上公車,趕到了B大醫院。

    「你真漂亮,難怪能擄獲肖逸的芳心。」一個護士接過她的紙袋,客氣地說。

    「謝謝,覺得不錯下次再光顧。」沈蜜熱情地笑,來之前她的確是特意打扮一番,黑亮的短髮襯得她皮膚更加白晰。

    「好的,祝你生意興隆!」

    接下來的幾天,沈蜜跑了三四家B市的醫療機構,訂餐的大部分都是肖逸的同學,這讓沈蜜深切地體會到,原來他讀書時人緣真的很好,也因為他的宣傳,她可以說賺得盆滿缽滿。

    這日中午給房太太燉肉的時候,沈蜜忙裡偷閒給肖逸發了一條LINE,他們兩個都忙,已經三四天沒見了。

    想我嗎?沈蜜問。

    等了幾分鐘,肖逸那邊才回:嗯。

    還真是惜字如金!沈蜜有點不爽,就沒再回復。

    過了一會兒,肖逸主動發過來:在幹麼?

    沈蜜這邊拿著鍋蓋,沒有空打字,就發了一條語音,說:「我在劈柴挑水,給主子做飯。」

    她發完,放下手機,回身想去冰箱拿東西,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房太太。

    「不想做就不要做。」房太太下垂的面部肌肉拉下來,有點嚇人。

    沈蜜吐了吐舌頭,搓搓手,尷尬地說:「那個……房太太,我不是那個意思……」

    房太太沒讓她說完,從輪椅上掛著的袋子裡拿出一迭鈔票遞給她,冷冷地說:「這是一個月的薪水,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沈蜜怔怔地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挑菜的吳阿姨,吳阿姨也抬頭得意的看了看她。

    沈蜜想要解釋,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就在這時,房太太又補了一句,「你做的東西真是太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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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9:07
第9章(2)

    於是晚上,肖逸坐在沈蜜家的小客廳裡,望著一桌子的菜,拾起筷子,「這算是我的廣告費嗎?」

    沈蜜始終沉著小臉,抱著腿蜷坐在椅子上,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肖逸並不安慰她,只是說:「你確定不要跟那個房太太解釋傭人放鹽的事情?」

    「解釋有什麼用,吳阿姨肯定一口咬定是我污蔑她,我可不想跟一個中年婦女爭執。」

    肖逸輕笑一聲,「有志氣。」

    沈蜜從椅子上下來,把自己丟進沙發上滾來滾去蹭來蹭去,頭髮上起了靜電,紛紛炸起來,這是她不順心時發脾氣特有的奇葩方式。

    「我是不是什麼都做不好啊?我又失業了!活著太難了!」

    肖逸拿著飯碗雲淡風輕地吃菜,「這就難了?」

    「啊——」沈蜜走到牆邊,一個翻身倒立,發出一聲哀嚎,「我不活了!」

    肖逸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一道菜一道菜地品嘗著。

    吃完了飯,她還在倒立,白色T恤隨著她的動作褪到腰際,露出一截白皙的腹部,肖逸在她面前蹲下來,問:「你不累啊?」

    「不要理我。」沈蜜自暴自棄地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肖逸不再理她,站起來走上陽臺,掏出手機開始翻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那頭是個聲音渾厚的中年男子,「小肖啊,有事?」

    「王哥,」肖逸笑了,「我有個朋友需要安裝監視器,讓我聯繫一下。」

    「行啊,住哪兒?我明天就上門安裝。」

    「夕陽紅社區四棟301。」

    「好,記下了!」

    肖逸補了一句,「王哥,業主家有傭人,所以你們最好事先聯繫業主本人,老太太性格古怪,你好好推銷一下。」

    「沒問題,有傭人就更得安裝了。我們搞推銷的小夥子棒著呢,絕對能說服老太太!」

    肖逸掛了電話,回到客廳,她居然還在倒立。

    他再次蹲下來,對她說:「倒立久了會造成大腦供血不足和心血管系統超負荷運行。」

    「知道你是學醫的,不用嚇我。」

    「心臟和腸胃在地心引力下下移,就會造成許多腸胃和心臟器官下垂,還會讓你的腹部和大腿部脂肪堆積,產生腰圍線和腹部肥胖。」

    沈蜜的表情這才有些動搖,「騙人的吧?」

    肖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肚臍。沈蜜失笑,趕緊將腿放下來,肖逸俐落地將她接住,抱在了懷裡。

    「好了好了,不要跟自己生氣了。」他把她抱起來。

    沈蜜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享受著這難得的公主抱,鬱悶地說:「我沒辦法不生氣啊,我覺得我就是那種平時看起來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的,真遇上事情比誰都好欺負。」

    「還真的是這樣。」肖逸認同。

    他把她放在沙發上,沈蜜還沒撒嬌夠呢,便在他即將走開之前又跳到了他的背上,蹭來蹭去地說:「再哄哄我嘛!再哄我一分鐘。」

    「成。」肖逸背著她,走到陽臺看外面的萬家燈火,嚴肅地說,「我給你六十秒的時間傷心,六十秒之後你就要振作起來。」

    「好!一定振作起來!」

    沈蜜把腦袋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溫暖而寬大的寄託,滿足地閉上眼睛。

    肖逸,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願意原諒生活所有的刁難。

    說是這麼說,但隔天沈蜜獨自一人看著電視,電視裡恰好播著求職類節目,節目裡的年輕人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這讓她不禁產生了一些自暴自棄的想法。

    同樣的年紀,為什麼人家一個個都那樣優秀,企業爭相搶著要,而她卻是個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倒楣蛋?

    自從父親畏罪自殺後,沈蜜努力生活,卻不斷地被辭退,被否定。

    一開始她覺得沒什麼,甚至自戀地想,賣電器賣保險賣旅遊產品,這些工作會讓一個精緻的女人變得厚臉皮,她根本不屑做。

    可是後來她慢慢地發現,問題似乎在於自身。她不會揣摩上級的心思、好高騖遠、遲到早退,就拿這一次來說,她根本就不曾和房太太溝通,更是一開始就得罪了吳阿姨。

    她把這些心事說給肖逸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肖逸已經睡著了,但看到她的LINE,還是疲倦地發了一條語音訊息給她,「慢慢來吧,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已經有進步了。」

    沈蜜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困意,可心事重重的她實在需要找人聊聊,便硬著頭皮繼續著話題,「嗯,我會努力的,你呢?你對未來有什麼計畫?研究所考試複習得怎麼樣了?」

    他反問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她笑呵呵地說:「睡不著嘛!肖逸,你和我在一起之後,是不是有一種想要努力學習做個醫生的動力呀?」如果能聽到他說會為了彼此努力,她能獲得精神食糧。

    語音訊息很快又發來,沈蜜迫不及待地點開來聽,原本勾起的嘴角卻漸漸垂了下來。

    「暫時沒有,沈蜜,我好困,讓我睡好不好?」

    「哦,那好吧,晚安,祝好夢。」她快速地發了一個上床睡覺的表情,然後關掉了LINE。

    作為閨蜜,楊予曦對於沈蜜失業所給出的安慰就是帶她去打美白針。

    沈蜜是那種為朋友花錢眼都不眨的人,但是現在要讓楊予曦花錢,她著實不太習慣。

    「當初打美白針可是你帶我來的呢。」楊予曦開著一輛貸款買的進口車,對副駕駛座上的沈蜜說,「以前你錢多到沒處花的時候,隔兩三個月就要打一次的,現在都多久沒打了?」

    沈蜜不以為然地說:「太貴了,不打不也挺白的嗎?我不想讓你花錢,你現在得多攢點錢給叔叔阿姨。」

    楊予曦笑了笑,「請你美容而已,這算什麼!」這是沈蜜以前經常對她說的一句話。

    沈蜜推脫不過,只能用肖逸做擋箭牌,「肖逸不讓我打。」

    楊予曦撇撇嘴,「肖逸肖逸,你現在快成夫奴了,他不讓你打你就不打呀?你打電話給他,我倒要聽聽他怎麼個不讓法!」

    沈蜜為了讓楊予曦死心,就真的把電話撥了過去。

    肖逸接電話的時候正在上班,現在已經八月了,距離研究生考試剩沒幾個月,按照沈蜜的想法,她希望他辭掉工作專心複習的,可是肖逸絲毫沒有辭職的打算,她也不好說什麼。

    「怎麼了?」肖逸問。

    「小曦要帶我去醫美診所,請我打美白針。」

    「美白針?」肖逸一聽,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行,不許打。」

    沈蜜用眼神示意楊予曦,意思是說:你看,我沒騙你吧?

    等掛斷了電話,楊予曦冷笑一聲,「喲,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是不是失身了?」

    「失身了我會第一個告訴你的好嘛!」沈蜜翻了個白眼。

    「你們倆真的沒有上床?」楊予曦不太相信,「肖逸的鼻子那麼挺,屁股那麼翹,按理說那方面的能力應該挺強的呀,是不是他不夠喜歡你?」

    沈蜜並不喜歡別的女人討論自己男朋友那方面的能力,可楊予曦不是別人,她也就沒有在意,「別瞎說,誰說男人不碰你就是不喜歡你?照你這麼說,所有一夜情都是真愛嘍?」

    楊予曦不置可否,「就算是這樣,但我聽你們倆的對話,明顯肖逸是大王,你是奴隸。」

    沈蜜嘿嘿一笑,搓搓手,「我不是奴隸,我是小公主!」

    楊予曦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你說得對,我確實感覺他是主導的那一個,有時候我還會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是因為寂寞才會和我在一起的。」沈蜜垂下眼。

    楊予曦點點頭,臉上露出同病相憐的表情,罵了一句,「男人都是這副德行!跟你談人生、談理想、談過去,就是不跟你說負責。」

    「嘖嘖嘖。」沈蜜從她的話中聽出了濃濃的怨婦氣息,「你是不是在北子那裡受了什麼委屈?小曦,雖然你可能不愛聽,可我還是得跟你說兩點,一是北子作為男朋友絕對不可靠,二是你總PO帶著名牌的照片,你的朋友們會怎麼想你?」

    楊予曦在十字路口踩了刹車,停等紅燈,「你是說我炫富?」

    沈蜜暗暗歎了一口氣,「我當然不會這麼想你,可是別人會啊,你開著名車拿著愛馬仕自拍,同事、朋友都會覺得你在炫富,人家明面上不說,指不定背後怎麼議論你呢!」

    楊予曦冷笑一聲,想起高一那一年,她與沈蜜被分到同一個寢室,四個女生夜裡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寢室裡有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女生特別愛炫耀,書桌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

    這本來也沒什麼,只是有一天那個女生突然問她用什麼保養品或化妝品,口氣聽起來很正常,她卻明白這人是想看她笑話。

    果然,一得知她用的是很廉價的保養品,小玫笑得超級大聲,她雖然氣憤卻沒辦法,只能咬緊牙關忍耐。

    就在這時,一旁正在擦臉的沈蜜突然打開櫃子,在那個女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將各種進口名牌保養品、化妝品擺到桌子上,坐下來聲音很大地往自己額頭、臉頰上拍著。

    「小曦,下次借我用你的洗髮精,你那瓶是茉莉香,我特別喜歡。」沈蜜一邊旁若無人地往臉上拍絲瓜水一邊說。

    聞言,她心裡別說有多痛快,瞪了那人一眼就去拿洗髮精了。

    從此以後,那個女生再也沒有當眾炫耀過了。

    那時候沈蜜每個禮拜都會回家住,大刺刺的從不鎖櫃子,也不怕丟東西。

    中秋時,所有人都回家過節了,剩她為了省車票錢獨自待在寢室裡,她望著沈蜜的櫃子,走過去打開,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高級貨讓她眼睛一亮,立刻把寢室門反鎖,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個香奈兒的粉餅。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第一次摸到香奈兒Logo的手感,細膩,光滑,僅僅是個盒子都讓她喜歡得不得了,原來貴真的有貴的價值。

    她把粉餅放下,又拿起沈蜜常用的一個精華液,在手心倒了一點,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臉上塗抹起來,也是從那時開始,她發誓用什麼方式都要讓自己過得更好。

    綠燈亮了,楊予曦踩下油門,既然不能打美白針,她便改帶沈蜜去做全身SPA。

    身為閨蜜的楊予曦都給予安慰了,身為男朋友的肖逸當然也要做點什麼,而他安慰沈蜜的方式是送給她一樣禮物。

    「給我的?」沈蜜站在社區裡一條用柏油鋪成的小路,指了指那輛白色電動自行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嗯。」肖逸點頭。

    「你讓我騎這個?」

    肖逸抱著手臂,挑挑眉,「我不覺得一個失業人員每天叫計程車送外賣是個好主意。」

    沈蜜在他的注視下,有些心虛地嘟著嘴說:「天氣太熱了嘛,人家又不願意坐公車。」

    她說完,想用高跟鞋踢一踢那個長得一點都不大氣的車身,卻被肖逸的長腿給攔住了。

    他挑了挑眉,伸出手指在她的下頷上彈了彈,這是他獨特的表示親昵的方式,「成,不願意坐公車就騎它,我還給你買了一個安全帽。」

    沈蜜有點不情願,雖說她現在落魄,但讓她騎電動自行車一時間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肖逸跨坐在車上,兩條長腿杵在地上,逆著已經沉下去的落日餘暉,對她說:「你算一算啊,你一盒鴨脖賣一百塊,搭一趟計程車最少就要七十塊。」他伸出手指頭在她眼前晃動,像個教小學生算數的老師,「這樣你還剩多少錢?」

    「三十塊……」沈蜜心虛地說。

    「這些還不是淨利,得再扣掉其他成本,這麼微薄的利潤,你是賣心酸的嗎?」他眯起眼睛看著她。

    沈蜜無言以對,可面對那輛電動自行車,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穿著高跟鞋劈著腿在馬路上賓士的樣子,繼續掙扎,「要不然我貸款買個輛車吧?我看小曦的車子就不錯呀。」

    肖逸似乎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拿出一根煙來點上,輕飄飄地說:「買車是我的事,你先湊合一段時間。」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讓沈蜜楞住,然後嘴上漸漸地露出笑意來。這是不是表示,他把她放進了未來計畫裡?他要買車,就不用她再買了?

    沈蜜有點小歡喜,「那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這輛吧!」

    肖逸這才露出笑容,煙霧從他的唇裡飄出,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她,勾了勾指頭,「過來,讓我親一下。」

    沈蜜嫌棄地向後退了一步,「我才不要,你抽煙呢!」

    肖逸也沒強迫她,猛吸了幾口,一支煙很快就抽完了,他將煙頭丟進了垃圾桶,從電動自行車上站起來,看了看沈蜜白花花的大腿,說:「去,上樓換條褲子。」

    「幹麼?」

    「教你騎車。」

    依言上去換褲子,沈蜜正式開始練習,以前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現在冷不防地讓她騎電動車,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別鬆手啊肖逸,別鬆手。」

    「我知道,對對,就是這樣。」

    「這樣嗎?」

    「對,一直往前騎。」

    沈蜜騎了一段,得意地說:「也並不是很難嘛!」

    「沈蜜,試著左轉!」肖逸在她的身後大聲說。

    這時聽到肖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沈蜜一驚,這才發現他早就鬆手了,她頓時緊張不已,她試圖將車子向左拐彎,沒想到用力過猛,車身突然傾斜,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花壇,她整個人在劇烈的撞擊下摔了出去。

    肖逸飛快地跑過來,將跪在地上的她扶起來。

    沈蜜吃痛地站起身,發現自己的膝蓋已經擦破皮,有星星點點的血珠從傷口冒出來,疼倒是還好,只是剛才車子失去平衡的一刻,真的把她嚇傻了。

    「有沒有事?腿疼不疼?腰疼不疼?」肖逸也被嚇壞了,聲音有些焦急。

    沈蜜望著他心疼的眼神,立刻哪都不疼了,然而她依舊做出了一副要暈倒的樣子,扶著額頭向後仰去,偷偷把眼睛張開一個縫瞄著他。

    「哎喲!頭好暈,肖逸我頭好暈啊!是不是腦震盪了?不行我要暈倒了!」她誇張地說完,一頭栽進他懷裡。

    肖逸自然看得出她在演戲,暗暗松了一口氣,攬著她的腰,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沒見過摔到膝蓋會腦震盪的。」

    沈蜜依舊在他懷裡裝出不醒人事狀,身子軟軟地趴在他的胸口。

    肖逸無奈地輕笑一聲,說:「你不想學騎車就直說。」

    沈蜜還是不說話不睜眼。

    拿她沒辦法了,肖逸摟著她把車扶起來,鎖上,然後將她抱起來,進了樓道,回家上藥。

    「你這樣的技術上路我還真不放心,算了,我們不學了。」他說。

    沈蜜在他懷裡蹭了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來,緊接著,她惶忪地睜開眼,虛弱地說:「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哪裡?現在是西元多少年?」

    肖逸哼了一聲,「你已經死了。」

    「啊?那你是白無常?我不要死!你放我下來!」

    「沈蜜,你再裝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哎呀人家不是腦震盪了嗎,出現幻覺很正常。」她諂媚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不要把我扔下去,扔下去你就沒有女朋友了。」

    「要不我送你去第二醫院?」他把她放下來,拿出鑰匙打開門,冷酷無情地說。第二醫院是全市最有名的精神病醫院。

    一進門,沈蜜就把他推到門口的牆上,嬌媚地說:「你捨得把我送到那種地方去嗎?」

    肖逸感受著她柔軟的身子壓住自己,目光一緊,也不躲,順勢將她抱在懷裡,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兩個人唇舌交纏,體溫越來越高,他的手慢慢伸進了她的衣服裡,由小腹緩緩向上移動。

    一個長長的深吻,一雙探索的大手,以及一雙不停按住又被反扣的小手。

    最終肖逸沒有真的對她怎麼樣,只不過被他探出了罩杯尺寸而已。

    想起剛才那個瘋狂的吻,沈蜜還有點羞羞的,上身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還保留著被大掌握住的高溫,揮散不去。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正在幫自己的兩個膝蓋貼OK繃的男人,心跳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稍晚劉白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沈蜜還是有點恍惚,可能是因為從沒有這樣的經歷過,除了他,沒有男人碰過她的身體。儘管沒有發生什麼,還是讓沈蜜臉上的高溫無法退散。

    劉白的家裝潢得很豪華,他還沒結婚,他年輕漂亮的小秘書來家裡幫沈蜜和肖逸做了一桌子菜,兩個人眉目傳情,大概是情人關係。

    劉白早就發現沈蜜膝蓋上貼著OK繃,曖昧不明地看著肖逸,笑著說:「老四,你對弟妹也太不體貼了吧?」

    肖逸笑了笑,語氣略帶寵溺地解釋道:「她太笨了,學騎車摔的。」

    「是嗎?」劉白並不相信這個理由,「若是真的,那她怎麼恍恍惚惚的?」

    見沈蜜還在發呆,肖逸一個響指打在了她的眼前,看著不在狀態內的她,「想什麼呢?半天不說話。」

    沈蜜這才反應過來:「哦,我想起來我還沒洗手呢!我去洗手間。」她趕緊閃人。

    她在洗手間,劉白和肖逸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內容她也能聽到一些,大致就是劉白的製藥公司與B大醫院有個合作,劉白和院裡的高層非常熟,對肖逸說,只要他能考上B大的研究生,劉白就能幫他想辦法重回醫院等等。

    「他們不會在意你被判過刑的事,老四,你專心複習,緩刑還有三個月就結束了吧?」

    判刑?緩刑?這兩個詞清清楚楚地刻在沈蜜耳朵裡,她不由得呆住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很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卻都忍著,直到回家兩人聊LINE的時候,才擔心地問了一句:我聽劉白哥說你在緩刑中?什麼意思啊?你惹上了什麼事嗎?

    聊天戛然而止,剛才還在問她膝蓋疼不疼的肖逸突然就沒了動靜。

    這樣的死寂讓她感到不安,過了好久好久,肖逸才回了一句:你不用知道。

    這沒有溫度的文字如同一盆冷水,將沈蜜從頭到腳潑了個清醒,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也許她觸碰到了他的自尊,或者是不願提起的隱私也說不定。

    她略表歉意地回復道:好吧,我不問了。

    可肖逸再也沒有回應,接下來的三天,她再沒肖逸的消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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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匿名  發表於 2018-4-20 00:09:29
第10章(1)

    愛情的力量很可怕,它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跳放大無數倍,也可以化成一把無形的刀,在這顆心上淩遲。

    比起令她頭疼的愛情,沈蜜的生意倒是做得很不錯,有越來越多的人加了沈蜜的LINE,她的訂單從每天的一兩個上升到十幾個,這讓原本心情糟糕的她在忙碌中無暇去多想,整日提著外賣盒坐著計程車穿梭在B市的大街小巷。

    而令沈蜜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會接到送往肖逸工作的鬼屋的訂單。

    她仔細地觀察訂餐人的頭像,覺得有些眼熟,仔細回憶才想起這個女生正是當初在她臉上抓下一條血印子的小梅。

    沈蜜冷笑一聲,心想她再缺錢也不給仇人做飯吃!可再一想,她又決定接下這筆訂單。

    她刻意打扮了一下,戴著墨鏡,提著兩盒麻辣板筋,抬頭挺胸地進了「恐怖精神病院」所在的樓層,整個人氣場十足,活像個女明星。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在收費視窗值班的小梅,不同於之前的敵對態度,小梅見到她竟然客客氣氣地叫了聲「嫂子」。

    沈蜜推了推眼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要的麻辣板筋,一共六十塊。」沈蜜把紙袋往桌上一放,墨鏡後的一雙眼睛在門口和洗手間處掃視,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惜沒看到。

    小梅笑著說:「嫂子你可真行,送個板筋用香奈兒的紙袋裝,太奢侈了吧?」

    沈蜜也笑了,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隨手拿的,你湊合著用。」

    小梅豎起大拇指,「肖哥總誇你做菜好吃,我看了他的廣告就決定嘗一嘗。」

    肖逸總誇她?

    「不可能吧,他誇我?」沈蜜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很感興趣地問道。

    小梅是個十分直爽的女生,雖然之前因為誤會與沈蜜有過衝突,但自從知道她是肖逸的女朋友後就對沈蜜愧疚無比。她和善地眯起眼睛,努力想給沈蜜留下好印象。

    「是呀,經常誇你呢!上次我們抱怨便當難吃,他就說了句『我女朋友做飯好吃』,還有一個同事結婚以後,抱怨著天天要趕回家給老婆做飯,肖哥就說『我女朋友會做飯』。」

    沈蜜眉頭不禁挑得老高,「真的假的?」

    「我從來不說假話的。」小梅實在地說,「你等一下,我這就幫你把肖哥叫出來。」

    沈蜜趕緊制止,「不、不用了!」

    小梅眨眨眼,不解地問:「你都來了,不見一下嗎?」

    沈蜜微笑,「啊,我就是來送外賣的,就不見他了。」

    她如果真的讓小梅找他出來,倒顯得她故意來見他似的,萬一人家根本就不想見她呢?

    她才不要熱臉貼冷屁股。

    小梅放下電話,眼神閃過一絲了然,女孩子嘛,還是敏感一些的。

    「那好吧,你做的食物如果我覺得好吃的話,一定會推薦給同事。」

    「嗯嗯!謝謝你,沒事常聯繫。」沈蜜在耳邊做了個電話的手勢。

    「沒問題。」

    告別了小梅,沈蜜轉身要走,卻又被小梅叫住了,「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啊?」

    沈蜜回過身來,看著小梅。

    「肖哥這幾天臉很臭呢。」

    沈蜜敷衍地笑了笑,朝她眨眨眼,「他那張臉不是一直都很臭嘛!小梅,我走了啊?」

    「好的嫂子,有空再來玩兒啊!」

    沈蜜下了電梯,故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才摘掉墨鏡氣呼呼地走了。

    這時她才知道愛情的力量很可怕,它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跳放大無數倍,也可以化成一把無形的刀,在這顆心上淩遲,一個沉默,一串忙音,就能輕易讓人不安。

    拎著下一個顧客訂的鴨脖子,沈蜜在馬路旁想攔車,她的手機響起提示音,她以為是哪個需要訂外賣的顧客,沒想到卻是肖逸。

    她欣喜地點開LINE,看見了肖逸發來的文字:小梅說剛才你有來?

    沈蜜默默地把這句話讀了不下十遍,卻沒有回復,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快感,四天以來一直被一顆大石頭堵住的心口終於得以透上一口氣。

    她對著電話撇嘴,「臭肖逸!我來不來跟你有關係嗎?」

    等了大概有五分鐘,沈蜜也沒攔到車,此時手機鈴聲響起,是肖逸的專屬鈴聲。

    她望著螢幕,嘴巴越撅越高,電話響了好久她也沒接,直到手機重新歸於平靜。

    「叭叭——」

    聽到汽車喇叭聲,正期待肖逸會不會再打一次的沈蜜抬頭,一輛凱迪拉克停在她旁邊。

    「沈蜜?」聶永恆將車窗降下來,驚訝地看著她。

    「嗨,好巧。」沈蜜跟他打招呼。

    「怎麼?攔不到車?」聶永恆微笑著傾身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去哪兒,我送你。」

    沈蜜看了看表發現時間不夠了,便坐上車,車上她聊起自己的小生意,雖然有些窘迫,好在聶永恆會聊天,給了沈蜜很多好的建議。

    「對了,我要跟你說聲抱歉。」談話間,聶永恆突然說。

    「道啥歉啊?」

    「我聽徐冰冰說她去找過你,想必讓你覺得很尷尬吧?」

    沈蜜無所謂地笑笑,「她上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太妹,現在在我眼裡依舊是一個小太妹,我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其實她原本跟我的確有婚約,」聶永恆無奈地說:「那是我爸爸定的,早年徐家的生意做得不錯,但一年前徐冰冰的父親出了點事,徐家的產業就垮了,她弟弟在我手下做事,可每天遊手好閒的也不幹正事,我早就想開除他了,至於徐冰冰,我已經跟她解除婚約了。」

    聶永恆的話讓沈蜜的腦子裡浮現了一出豪門大戲,但她並不感興趣,「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的。」

    聶永恆沉默。

    沈蜜想了想說:「永恆,我有男朋友了。」

    他還是沒說話,沈蜜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眉頭微微蹙著,看起來有點傷心。

    聶永恆將她載到了客戶那,又把她送回家,這期間的路程有些遠,兩個人一直沉默著,沈蜜就默默玩手機。

    未接電話還是只有那一個,沈蜜想著自己不接他電話的行為是不是過分了,於是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回電。

    正琢磨著,肖瀟就打電話來了。

    「蜜蜜,一會兒要不要來我家吃晚飯?今天Vogt生日,他想辦個Party,可他在這邊沒有朋友,我就想著我們三個大人給他開個小型的家庭party。」

    Vogt的生日Party,又是家庭聚會,這樣的說辭讓沈蜜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好的,我現在過去!」

    肖瀟在電話那頭笑了笑,「蜜蜜,我哥說他要去接你!」

    沈蜜拒絕了,「我有手有腳的,不用他接。」

    肖瀟聞言,大聲朝著門口喊道:「哥,你不用穿鞋了,蜜蜜說她不用你接!」

    正在此時,聶永恆準備在一個路口左轉,沈蜜趕緊對他說:「永恆,直走,我要去朋友家。」

    「哦,我以為你要回家。」聶永恆關掉方向燈。

    沈蜜再去聽電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傳進了耳朵,「你跟誰在一起?」

    沈蜜不由打了個冷顫,她萬萬沒想到肖逸會接電話,她突然有些心虛,畢竟肖逸知道聶永恆這個人,也知道他想追她,不過很快,她就強迫自己丟掉了那該死的心虛。

    她又沒有拿聶永恆當備胎,只不過是在路邊偶遇而已,難道聶永恆好心要送她一程,她得一口拒絕嗎?沈蜜自認為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而她相信聶永恆也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兩人之間就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從沒有過半點曖昧,心虛什麼?

    況且,是他先不理她的!

    一想到這裡,沈蜜心裡就發堵,幸虧她是個自娛自樂的樂天派,換個脾氣差一點的女人,四天不聯繫就意味著分手了,他居然還好意思興師問罪?

    「朋友。」沈蜜回答。

    肖逸沉默片刻,沈蜜的心怦怦跳,忍不住又說:「你不說話我掛了。」

    肖逸還是沒說話,直到電話裡傳來肖瀟不滿的聲音,「喂喂喂,你幹麼把我電話扔到床上?摔壞了你賠啊!」

    沈蜜一聽就知道肖逸生氣了,臉色沉下來,哼了一聲,「臭脾氣!」便掛斷了電話。

    聶永恆問:「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我,讓你男朋友不高興了?」

    「沒事。」沈蜜皺了皺鼻子。

    聶永恆低笑,沈蜜望過去,看見他的表情微微有些猶豫,過了很久,他才平靜地說:「我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沈蜜點點頭,「嗯。」

    這一句輕輕的回應,讓聶永恆心頭那最後一盞希望之燈被吹滅了。

    車子在肖逸家樓下停下來,沈蜜開門下車,對著裡頭那沉默的男人露出歉疚的表情,「永恆,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可是對不起。」

    在這之前,沈蜜不覺得自己在感情上對不起聶永恆,選擇所愛本就是屬於她的權利,可是此刻,看到聶永恆微微低著頭,周身充滿了沮喪、挫敗、傷心,她就覺得愧疚。

    半晌,聶永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對上了她的眼睛。他恢復了平和,笑著說:「沈蜜,算你狠。」

    沈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也笑了,「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下一秒你就要抽刀砍我呢!」

    聶永恆有些貪戀地看著她,「我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就算你們哪天分手了,我也不會再回頭找你。」

    「嗯!」沈蜜堅定地點點頭,「我要是真分手了,就讓我哭暈在廁所!」

    聶永恆苦笑著搖搖頭,「其實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沈蜜一時語塞,不經意地一抬眼,發現肖逸正站在陽臺上低頭看著他們。

    沈蜜頓時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但她裝作沒看見,收回目光,對聶永恆撇撇嘴說:「一個小心眼的男人。」

    聶永恆沒再說什麼,跟她道了句再見就離開了,沈蜜則慢悠悠的走到肖家。

    因為事出突然,她沒來得及買Vogt的生日禮物,就親自下廚給這小子做了一盤鍋包肉,Vogt樂壞了,吹完了生日蠟燭就開始吃起來。

    沈蜜和肖逸坐在一起,然而她並沒有理他,仿佛他是一團空氣。

    「Vogt,許了什麼願望呀?跟我們說一說。」肖瀟笑著問道。

    Vogt十分官方地回答,「我希望舅舅和舅媽能夠生出我這樣可愛的小妹妹給我玩。」

    肖逸低頭將牛排切了一塊,放進了嘴裡,表情頗為閒逸。

    沈蜜佯裝嚴肅地對Vogt說,「我還沒嫁人呢,怎麼就成了你舅媽?」

    肖逸轉頭看著她,沈蜜不看他,心裡暗爽。

    Vogt似乎對沈蜜十分有好感,眼睛一亮,說:「這是媽咪讓我說的,不是我的真心話。」

    被出賣的肖瀟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這小子!」

    Vogt不服氣地說:「真的是這樣嘛!她這麼漂亮怎麼會是舅媽,明明是個姊姊。」

    沈蜜伸手揉了揉他的卷毛,「我開始喜歡你了呢!」

    Vogt臉一紅,將脖子上的餐巾扯下來,假裝紳士地擦了擦嘴,對沈蜜說:「不然你嫁給我吧,這樣就不用做舅媽了。」

    沈蜜和肖瀟聽了哈哈大笑。

    肖逸用力放下刀叉,冷冷地看著Vogt,「去把我送你的直升機還給我。」

    肖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說:「兒子,敢跟你舅舅搶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泡妞的時候你還在媽咪肚子裡呢!」

    聽到最後一句,沈蜜瞥了肖逸一眼。

    Vogt看著黑臉舅舅,放下刀叉就往房裡跑,關上門,隔著門說:「我先玩一會兒再還給你哦!」

    「嘿,這小子!」肖瀟驚訝地看著肖逸,「看來我兒子是真的看上了你女朋友。」

    肖逸不屑地冷笑一聲,低頭吃牛排。

    給Vogt慶完生,沈蜜和肖瀟坐在客廳裡,按照這個浪漫的美國小朋友的要求給他折星星,要在十二點之前折夠一百顆星星才算真誠。

    肖逸可沒這耐心,回臥室去了。

    沈蜜坐在桌前一邊折星星一邊說:「國外的父母就是尊重孩子,我可沒這耐心,每次碰見上窺下跳的小孩,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這要是我兒子,我一定打死他!」肖瀟把她的話接過來。

    「哎?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以前也是這樣啊。」肖瀟看著她,「等你有了孩子呀,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有孩子?慢慢等吧!」

    「很快的,你和我哥年紀也不小了,趕緊結婚吧。」

    沈蜜乾笑兩聲,「呵呵,你剛剛都說了,他那麼會泡妞,又怎麼會和我定下來呢?」

    「吵架了?」肖瀟問。

    「四天來一通電話都沒有。」沈蜜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擺明是要說給某人聽。

    「四天都不聯繫?禽獸啊!」肖瀟大聲說:「這樣的話,差不多可以分手了!」

    沈蜜湊近肖瀟,問道:「我問你,他是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

    「這個嘛……」肖瀟眼珠子一轉,聲音又提高了一些,「我哥的女人緣可好了,估計是被女人哄慣了,一身的臭脾氣,他若真的四天都沒理你,那估計是膩了,你們倆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長,興許當初在一起就是衝動,現在他反應過來了,不喜歡了,也就不珍惜了。」

    沈蜜被肖瀟唬得一楞一楞的,「真、真的嗎?」她放下手中的星星,再也沒有折下去的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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