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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顓頊高陽氏有畫影劍,騰空劍。若四方有兵,此劍飛赴,指其方則克。未用時在匣中,常如龍虎嘯吟。
——李承勛《名劍記》
全場震動……
不隻身長玉立、清俊漂亮的冠玉侯來了,同來的居然還有宛若謫仙飄逸俊美的當朝太子,平慶伯府這是撞了大運還是倒了大霉?
容如花極力壓抑幾乎噴薄而出的喜悅戀慕激動,她巧妙地在眾人震驚之際,悄悄地站到了容太夫人身邊,及時攙扶起了老祖宗前去向太子行大禮。
平慶伯爺和伯夫人也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嚇,有些發懵,倒是容如荷迅速回過神來,笑意吟吟且禮儀完美地領著眾人齊齊下拜。
「參見太子千歲。請侯爺安。」
皇子側妃品級是正三品,可冠玉侯是超一品,再加上有貴為長公主與大將軍的父母,對他榮寵有加的皇帝親舅,就連太子也視這個表弟勝過親手足,這林林總總下來,計環琅這麼一站,就遠遠甩脫了容如荷一萬頭馬身。
「都平身吧。」太子笑得好不清風明月迷煞人也,直令眾人如沐春風。「尤其是老太太,今兒是您的大壽,孤來討一杯壽酒喝,您若客氣太過,孤又如何好意思?」
「太子殿下厚恩賞臉,老身真是……真是受寵若驚啊!」容太夫人又驚又喜,顫巍巍地道。
伯爺也湊了過來,正想說些什麼,伯夫人已然命人端來了金榻置於上首,太子也從善如流地端坐了下來。
計環琅老實不客氣地坐在太子大兄身邊,看著眾人重新落坐,清朗嗓音又閒閒地響起,重複問道:「鄭指揮使夫人,你剛剛說誰是賤人哪?」
容家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容如荷柳眉蹙了蹙,卻也不敢在明面上頂撞太子和冠玉侯,清了清喉嚨笑著開口。
「侯爺——」
「容側妃,本侯問你了嗎?」
容如荷嬌容當場變色。
「噗!」太子沒憋住,得來了表弟一記惡狠狠的大白眼。「呃,喝茶,喝茶。」
太子今天說好是來給表弟心愛的小九助陣,但他其實就是純粹來看戲的。
有這護短護得人神共憤的表弟在,這小九哪裡能受得到半根毛的委屈啊?
容如蘭見自家大姊姊都被掃了臉,更不敢說話了,瑟縮不安地躲到了伯夫人身後。
「本妃怎麼說也是堂堂皇子側妃,豈容侯爺輕慢?」容如荷也硬氣了起來,神情冷肅高傲地指責道:「以國禮論,我是郡王側妃,以家禮論,侯爺還得喚我一聲五表嫂,侯爺卻是傲慢無禮至此,難道就不怕郡王為我上奏一本,向父皇討個公道嗎?」
伯夫人露出了一絲笑意,容如蘭也鬆了好大一口氣,伯爺偷偷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還是悶不吭聲,就怕被殃及池魚。
容太夫人臉色有些緊繃忐忑,容如花握著老人家的手,明白地感覺到其中的汗濕冰冷。
她暗暗一嘆,伯府還是有明白人的,只可惜……
「……」計環琅想了想,也沒有回答容如荷的厲聲質問,而是轉向太子,摸摸下巴問:「大兄,弟弟是不是應該怕一下?」
「咳咳咳……」太子被一口茶嗆到了。
貴客中有人忍不住噴笑了出來,容如花則是偷偷瞋了計環琅一眼。
——哥哥你打臉打得太啪啪響了。
計環琅接收到容如花的眼色,漂亮得沒天沒良的玉臉頓時眉開眼笑,只差沒有大刺刺地對她眨起眼睛了。
太子則是在一旁翻了個白眼。
……這冷艷高貴的表弟自從得了小九之後,畫風就開始走偏得十萬八千里遠了,真叫人甚嘆啊甚嘆。
就在他們悄悄打著眉眼官司時,容如荷的臉色卻已經不是難看可以形容,而是又紅又黑又白,簡直打翻醬攤子成了一片花花綠綠。
在豐郡王府受寵橫行多年,她幾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嗚嗚嗚……」容如荷恨極,心念霎時一轉,委屈地以袖遮面嗚嗚咽咽了起來。「好,好,這就是我們爺敬愛有加的太子兄長和好表弟呢,居然趁著他不在就光明正大地欺凌起了他的妻妾……罷了罷了,只怪我們人微言輕,這都是我們豐郡王府的命……」
太子慵懶閒適的眸光冷厲一閃,計環琅鳳眼也微微挑高了。
老五家這個女人果然不是尋常角色,能硬能軟,演技高超,心眼也動得奇快,也難怪這幾年豐郡王府的勢力蔓延得這麼快了。
要真按照她這麼委屈一哭的架式衍生下去,說不定局面還真就被她翻轉了開來,他和太子反倒落了欺壓弟婦兄嫂的惡名……
嗤,那也要他和太子肯才行哪!
計環琅嘴角微微上揚,正要開口,卻見他心愛的容如花輕輕扯了容太夫人的袖子,臉上堆滿憂心關懷之色。
「老祖宗,您快勸勸大姊姊吧,今兒正逢您大壽,難得太子殿下前來為您賀壽,大姊姊這樣難過泣訴……萬一讓人誤會了大姊姊有意離間太子與郡王之間的兄弟情誼,該如何是好?就是您的壽宴上,回府向您祝壽的大孫女兒啼哭不已,不管是不是真受了委屈,傳出去也對您老人家的清譽慈名有礙呀!」
容太夫人被這麼一提醒,心下頓時大大敞亮——沒錯,不管平慶伯府是不是暗地裡站隊了,明面上又如何能對堂堂一國太子無禮?由著大孫女捅開了這層遮掩的紗絹?
「對對對,好孩子快別哭了,太子和侯爺沒有旁的意思,這都是話趕話來的。」
容太夫人趕緊上前握著大孫女的手,警告地盯了她一眼,也是安撫地道:「祖母知道你也不是有心的,唉,總之都是你一片愛妹之心太過,又替你那不懂事的三妹妹出頭……蘭兒,還不快快給太子殿下和侯爺及你大姊姊賠罪?」
伯夫人心一緊,感覺到身後小女兒的畏懼與憤恨,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犧牲了這個小女兒的臉面……無論如何,豐郡王和太子的「情分」不能毀了,大女兒在郡王府的地位也不能受到動搖。
心疼地將身後的小女兒推出來,伯夫人美目宛若冰霜地直勾勾盯向那個間接導致這一切禍事發生的災星——
容如花!
容如花後頸寒毛直豎,往日陰霾夢魘彷彿又籠罩而來,只不過這一次她眸光坦然地迎視平慶伯夫人的狠戾眼神。
伯夫人反倒有些驚駭不安了起來……這個小賤人,莫非真得了冠玉侯府做倚仗不成?
可,這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
「母親……祖母……你們……」容如蘭都要瘋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嚴厲的祖母和眼神閃爍逃避的母親,「大姊姊?」
容如荷也停止了啜泣,美眸淚光瑩然,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一臉悲傷忍痛地靠在容太夫人肩頭,嗚咽不語。
容如蘭臉色瞬間慘白如死……
容如花靜靜地凝視著被自己的親人雙重背叛的三姊姊,心中沒有矯情的憐憫,有的只是自骨子裡泛上來的疲倦和厭惡感。
這個伯府……還真是沒有什麼是不能出賣的。
容如蘭被迫跪在太子和冠玉侯面前認錯,伯夫人甚至還親自掌摑了十下以為儆醒!
全場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靜得針落可聞。
直到容如蘭受罰完畢,整個人癱得像團爛泥般被帶了下去,伯夫人血紅著眼,一字一字地問。
「侯爺,您可滿意了?」
太子繼續喝茶,玉冠烏髮,優雅華貴的計環琅則是輕輕地彈了彈衣袍,忽地一笑……
剎那間像是百花開了,美得令眾人炫目。
「本侯和太子大兄,由頭至尾,何時叫容家當場教女給我們看了?」
這話一出,不只是伯夫人和容如荷,就連容太夫人都險些嘔出了一口心頭血來!
「不過教都教了,罰都罰了,那本侯也就順勢說上一句——」計環琅深邃鳳眼裡笑意盎然,卻有著一絲無邊無際的冷色。「但凡是本侯府裡的人,生死榮辱都在本侯身上,就是親如家人都無權欺負打罵,況且我府中這個小如花,雖然不是頂頂聰慧可愛的,偏偏我瞧著最順眼,連太子大兄都有將之認為義妹的意思……如此,你們可明白了?」
容家人聞言腦子轟地一聲,霎時面色青白兩眼呆滯,隨即不約而同瞪視向了一臉微訝的容如花。
不可能!
容如花小小的臉蛋則是隱約有一絲紅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被眾人盯得終於不得不靦眺地摸了摸耳朵。
「小九不敢當。」
伯夫人幾乎氣得暈死過去,伯爺和容太夫人又是滿面驚喜又是惶惶不安,容如荷不發一語,一雙慣於算計的美眸已經上下打量起容如花,既是衡量也是揣度更是戒備。
太子終於放下了茶盞,給了計環琅一個「你到底是幫她找靠山還是給她拉仇恨」的眼神,不過在望向容如花時,太子的眼神卻恁般溫柔和氣。
「小九,孤確有此意,不如你和孤都考慮考慮?」
她一怔,隨即睜圓了杏眼——哈?
來、來真的?
* * *
自平慶伯府太夫人壽宴過後,後續激起的漣漪依然不斷蕩漾擴大中。
只是不管外頭如何談議紛紛定調此事,甚至都有人將之聯想到了陰謀論去了,伯府卻一反常態地沉寂安靜。
「母親莫心急,就算小九現在有太子和冠玉侯做靠山了又如何?這步棋是好是臭,還得看下棋的是誰?」容如荷素來心機甚深,匆匆安撫平慶伯夫人,眼神犀利而深沉。「我這就回府同郡王商量,這太子和冠玉侯把著小九,到底想做什麼?又自以為能做什麼?」
若說他們此舉只是單純為了小九撐腰,這個真實性恐怕就連郡王府門口的那兩頭石獅子都要嗤之以鼻,可假若這是一個局,一個計策,目的又何在?沒有脈絡可循的詭計,最令人難以提防。
平慶伯夫人卻是氣病了,強撐著壽宴結束就倒在榻上起不來了,若非多年伯夫人的教養和氣度所致,早就命手下媽媽們直接把那個小賤人拖出來沉潭填井了。
「賤人……那個賤婦養的孽種!禍頭子!」平慶伯夫人氣色灰敗滿眼猙獰,齜牙咧嘴地痛咒罵道,「我忍了這麼多年,忍得都要恨出血來了,居然又讓她白白給了我一記回馬槍——早知道在她回來的那一天,我就親手掐死這個禍害!」
「母親,你冷靜點。」容如荷也不耐煩了,「今日之前,你就是要把小九千刀萬剮五馬分屍我也不管,可是今日之後,小九是死不得了……至少,是不能那麼明目張膽的弄死。母親,我知道你不服氣,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太子和冠玉侯對小九多有看重,他們這又何嘗不是親自把個軟肋送到我們手上來了?」
平慶伯夫人猛地坐起,眼神亮得驚人,緊緊抓住她的手道:「對,你說得對,果然還是我的好荷兒最聰明……哼,既然他們的心頭肉到我手掌心裡了,捏圓搓扁是死是活還不是我一句話?」
「母親!」容如荷越發煩躁,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你怎麼就沒想過,把小九徹底拉到郡王爺這邊的陣營來?」
平慶伯夫人一震,「要我眼睜睜看著那個賤人得勢?除非我死!」
「如果母親不能成為女兒和郡王的助力,那母親也就沒有必要掌伯府這個家了。」容如荷冷冷地道。
平慶伯夫人打了個冷顫,駭然地結巴道:「你、你……荷兒,我是你親娘呀!」
「母親三番兩次意氣用事,女兒都忍了,但是誰都不能壞了郡王的大事。」容如荷瞇起眼,嘴角雖噙著微笑,眼裡卻沒有半點暖意。「母親,這話我不只同你說過一回了。」
平慶伯夫人渾身寒意沁骨,風韻猶存的臉龐此刻半點血色也無,手微微發抖著,想要摸摸眼前這個可還是自己的親生大女兒,努力了半天還是不敢。
「母親,」容如荷眼神緩和了些許,主動將她的手攥進懷裡,體貼地道:「好了好了,女兒又何嘗想嚇您?
只是,小九不再單純只是個隨便任打任殺的伯府庶女了,牽扯到東宮,甚至是冠玉侯府,都不能再等閒視之,如果可以將她哄到我們這頭來,日後等郡王成了大事,到時候就讓她爬得多高便跌得多重……母親就是想要親手殺了她,女兒一定親自給您遞刀。」
平慶伯夫人面色好了一絲,反手緊緊握著大女兒的手。「母親,母親信你……荷兒,你可萬萬不要讓母親失望啊!還有你嫡嫡親的妹妹,她為了咱們娘倆受盡了委屈,日後你定要好好補償她才是。」
「荷兒會的,母親只管放心。」容如荷笑道:「我的親弟弟親妹妹,我自然心疼的。」
只要,蘭兒這個親妹別再做蠢事,一直扯她的後腿……
* * *
過兩天,果然容如花就換來了更大更舒服的院子住了。
東翼四進的「臨月堂」是伯府最好的院落之一,主屋和側屋就整整有七八間的屋子,後頭又自有一個小湖花園子,而且光是添補進來的人手就整整多了三倍。
只不過這規模原是有小灶房的,卻偏偏不給這方面善廚的僕婦,一日三食和餌食一樣從伯府的大灶房送來。
容如花心知肚明,伯夫人恨不得立時毒死她,雖然現在因著太子和阿琅哥哥的因素,下不得這個手,可每日菜肴裡必備的紅花麝香肯定也不會少,甚至還越來越刁鑽。
還好因為她身分的提升,田媽媽和其他侍女不敢再堅持要監督她用飯,也乖乖地退到外堂去,沒有她的傳喚就不得擅入,否則她恐怕連吃口飯都得躲到床榻底下去了。
容如花端著碗,看了這盤又看那盤,努力挑揀著吃了兩三口後,最終還是投降地放下了筷子。
雖說已經配出了克制消減藥性的解藥來,也日日服用著,可是誰喜歡明知有毒還吃得恁般歡快呢?那心志韌性得多粗壯啊?
幸而夕食過後,容太夫人又命侍女送來了一盞血燕,說是給她補身子的,容如花聞了聞沒有異樣後,正高高興興地拿起玉匙想證來填飽肚子,忽地燈影一閃,她整個人被騰空抱起,落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裡——
「阿琅哥哥?」她驚喜又迷惑地仰望著他。「你,怎麼來了?」
計環琅將她安放在自己大腿上,一手環抱著她的腰肢,一手搶過了她手中的玉匙,略嗅了一下,隨即厭惡地扔了回血燕盞裡去,輕揚聲一喚:「拿來!」
一個高大黑影不知從何處飄了下來,手裡拎著只雕花檀木食盒。
容如花杏眼亮燦燦起來,開心地喚道:「純七哥!」
純鉤向來面無表情,聞言眸底卻掠過一絲柔和之色,殷切地將大食盒送到她面前,親手一層一層打開。「好吃的。」
「謝謝純七哥。」她眉眼彎彎,笑得好不嬌憨快活。
「純鉤,你可以滾了。」計環琅冷哼。
「諾!」其實純鉤是很想發出一聲「噗」,不過主命難違,性命要緊,他還是立馬認分地「滾」了。
「……幹嘛這樣看著我?」計環琅對著純鉤消失的方向齜了齜雪森森的狼牙,一低頭,耳朵不自覺紅了。
「呵呵。」她小手忙摀住嘴巴,眼兒亮晶晶,笑吟吟地仰頭看著他。「美人哥哥別生氣啦!」
「吃!」他夾了個鵝油松穰餌食塞進她嘴裡。
她嘴裡被塞得滿滿當當,好半天才把酥香盈口的餌食嚼吞了下去,正想開口,又立刻被一隻蟹黃胡餅堵了正著。
就這樣,容如花很快就被喂得小肚滾圓,撐得掛在他胳膊上打起飽嗝來。
「阿琅哥哥,你今兒怎麼了?」她飽到都想嘆氣了。
以前他從不會強迫硬灌她這麼多吃食的。
「你太小了。」
「欸?」
他理所當然地道:「快快養大、養肥一點,才可以供本侯開吃。」
容如花的臉蛋瞬間紅透了,結結巴巴道:「阿琅哥哥,瞎、瞎說什麼呢?」
「等大事一了,你馬上就回家!」他挑眉,一副沒得商量。
「等大事一了……」她有一霎的失神,悵然地笑笑。「阿琅哥哥也該娶親了。」
「你要現在嫁也行。」他面色嚴肅,鳳眼裡卻漾著一絲柔情。
「阿琅哥哥,」她心口微微刺疼,小臉卻異常平靜溫和。「你明知道我不能嫁給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夠。」
她的殘疾,她的庶女身分,甚至是腐朽得即將沉沒的平慶伯府……都是她致命的過錯與拖累。
堂堂長公主愛兒,大將軍獨子,甚至當朝皇帝的親外甥,世襲罔替的超一品侯爺,連金枝玉葉的公主都娶得,又如何能娶一個身有殘缺身分卑賤的女子為妻?
就連傳奇話本裡,都不敢斗膽包天的妄自描繪出這一個可能,更何況他們身在嫡庶分明、貴賤嚴明的盛漢王朝。
她只想……她也只能貪戀著這些偷來的點滴溫存,並傾盡這一身這一生復了仇,為阿琅哥哥和太子的大業多做些什麼。
其他的,她沒資格。
計環琅臉色沉了下來,自然知道她的顧忌和現實所佈下的、貴賤不通婚的壁壘分明。
小九的父族雖然名聲有些臭,但好歹也是個伯爵,否則嫡女容如荷也不能躋身皇子側妃之位。
但小九的母親……是個姨娘也罷了,偏還出身青樓,就算是清倌人也擺脫不了妓子的醜。對此,他著實頭痛不已。
計環琅凝視懷裡小人兒,眼神越發憐惜心疼。
他靜默半晌後,口風一轉道:「不能娶,那就納,本侯這輩子就只納你一個!」
身為長公主親子,自幼金尊玉貴地嬌養大,他骨子裡流著的皇室高貴血脈,又備受皇帝親舅寵愛,讓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幸而是天生一身傲骨傲氣,這才將自己淬鍊成一個戰功赫赫、風華璀燦的有為青年。
可他性子裡依然有著恣意不羈的一面,如果心愛的女人不能成為他的妻,那麼他便終生不娶正妻,只專寵小九這個愛妾,這樣便沒人敢再來囉嗦了吧?
「阿琅哥哥,你——」她杏眼圓睜,心裡止不住的驚駭,卻也不禁酸澀發熱得厲害,淚水漸漸瀰漫眼眶。
——不能夠的。
小九不能害阿琅哥哥一生遭世人嘲笑厭棄,玷污了璀燦金亮的冠玉侯府威名。
「太子大兄的義妹,我納為愛妾已經算是委屈你了。」他擰了擰她泛紅的小鼻頭,打趣道:「嗯?又哭了?醜死了。」
「你……你明知那只是……惑敵之計,作不得數的。」她心裡更痛,緊緊揪著他胸前衣襟,低微顫抖地喃喃。「阿琅哥哥,別說了,我、我腿腳有些疼,我該去泡藥浴了。」
「你就繼續當個鑽沙的小蟲子好了。」他沒好氣,卻還是溫柔地替她揉起傷腿。「還很疼嗎?晚上有沒有用燙熱的藥囊敷腿?」
她怔怔看著正低頭小心翼翼為自己揉腿的美人哥哥,淚水終究悄悄落了下來。
傻哥哥呀……
* * *
太阿,相傳為歐冶子、幹將所鑄,也作泰阿。
韓卒之劍戟……龍淵,太阿,皆陸斷馬牛,水擊鵠雁。
——《戰國策·韓策一》
這天,容太夫人同時讓人傳了容如花和容如詡這兩個庶孫子女,到敬壽堂來用夕食。
俊秀依舊的容如詡看著氣色好一些了,明著是吃著府裡請來的大夫開的方子調養,可那些熬好的湯藥連同藥渣子都悄悄倒了,如今他每日服用的是容如花親手配煉出來的藥丸子。
九妹妹說,這媚毒好解,可他被掏空了多年的身子恐怕沒有調理個三五年是無法恢復過來的。
他不心急,他有的是耐性。
「祖母,這湯味道極好,您也嚐嚐?」容如詡主動替容太夫人盛了一碗奶白噴香的鯽魚山珍湯。
「好,好,詡兒也喝。」容太夫人樂呵呵,慈祥疼愛地看著他們倆。「你們倆都是好孩子,這些年受苦了,唉,都是祖母的錯,還以為你們母親照料得好,沒想到……」
容如詡眼皮微微一跳,暗暗瞥了容如花一眼,清眸底有著隱約的憂心提醒。
容如花會意,心知肚明容太夫人雖然對他們有幾分真心關懷,可也不會當真為了他們兩個庶子孫和府中的嫡系槓上。
「這也不怪母親,畢竟伯府事多,母親就是有三頭六臂也管顧不來。」她語氣溫和地回道。
容太夫人果然面露喜色,半真半假地氣哼了聲。「總是她有失察之過。」
「祖母,」容如詡訝異且欣慰著九妹妹的聰慧應變,縱然心下有再多恨意與不甘,還是順著勸道:「孫兒也是誤會母親了,只恨這些奴下太過狠毒,多年來竟假藉母親的名頭謀害孫兒……」
「祖母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的,知道這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容太夫人長吁了一口氣,笑道:「祖母都問清楚了,都是那些壞了心腸的下人起了貪念,竟然也想拿捏起府中的郎君,祖母都命你們母親讓人料理乾淨了,往後你們只管安心,有祖母在呢!」
「勞煩祖母費心了,孫兒們實在慚愧。」他們兄妹倆異口同聲。
容太夫人心頭一鬆,笑得越發歡喜。「好,好。」
在用罷夕食後,容如花看著欲言又止的容太夫人,乖巧地主動問:「祖母……是不是有什麼話要交代小九的?」
「小九,」容太夫人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太子殿下和冠玉侯府那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容如花目光低垂,羞澀地笑笑。「祖母,那是太子殿下和侯爺心善,怕我甫歸家,府中下人欺生於我,這才為我撐腰了幾句。」
容太夫人又怎麼會相信這樣的搪塞之詞,心下微有不悅,面上還是笑得慈藹。
「小九不敢直言相告,這是提防祖母嗎?」
容如詡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張口欲替她打圓場,卻見容如花面不改色地笑道:「祖母是我和二哥哥在府裡唯一的倚仗,小九就是瞞誰也不會瞞祖母呀!」
容太夫人注視著她,幾息後忽然笑了,神情有些複雜。「……祖母和你母親倒是看走眼了,小九頗有當年你大姊姊的風範啊!」
「大姊姊才是真正心思靈透水精似的人物,小九不過是在侯府待了幾年,學會了幾分眼色罷了。」她柔聲道。
「小九,」容太夫人笑意倏收,嚴肅厲聲地道:「伯府已經上了豐郡王這艘戰船,小九,你要記得誰才是你的親人。」
容如花靜靜微笑,親昵地替容太夫人沏上了一盞茶。「祖母,如果小九不記得誰才是自己的親人,小九就不會回來了。」
容太夫人有些半信半疑,只不過面前這個庶孫女雖然心思不純,可一個從小就沒有受過良好教養,後來又做了多年下奴的女孩兒,就算有自己的小盤算,在父母長輩的天然壓制下,又豈能翻得了天去?
就算有太子和冠玉侯願意做她的靠山,可父母是天,她若敢輕舉妄動做出不利於伯府的惡事來,伯府就是親手了結了她,也是天經地義。
「祖母當然信得過你。」容太夫人眉目舒展,笑呵呵地道:「話說回來,能和太子和冠玉侯有這份淵源,這也是你的福氣呀,日後……你大姊姊那兒也得靠你多多幫襯了。」
——這是讓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嗎?
她乖順地應了。
容如詡從頭至尾默默聽著,只覺替這個小妹妹份外心寒。
祖母從沒想過,小九要是真做了這個內奸,太子和冠玉侯會放過她嗎?
「祖母,小九會乖。」容如花低頭看著容太夫人搭在自己手上,那隻保養得宜又戴滿翡翠寶石戒指的手,片刻後,忽然像是鼓起勇氣地道:「祖母,二哥哥雖然因為身子不好,耽誤了這些年,可年底的秋闈,二哥哥能下場一試嗎?」
容太夫人一愣,猶豫了。
容如詡的心卻是霎時狂跳如擂,深藏多年渴望龍門一舉掄元,施展滿腹才學抱負的折翼夢想,卻在這一瞬又重新燃起。
九妹妹……
不管老祖宗答不答應,他永遠記得她這份情!
「祖母,」她見容太夫人遲遲不語,杏眼光芒微閃,刻意壓低聲音道:「二哥哥是伯府子弟,不用同尋常人家那般經過鄉試、縣試上來,只要我們府裡填了個名額,三個月後的秋闈,二哥哥就下場……以二哥哥的才學,我再到侯府懇求侯爺鬆一鬆手安排一下,屆時金榜題名,就能安插進六部內……哪怕只是謄謄邸抄小小的庶吉士,對大姊姊來說也可有大做用啊!」
「這……」
「單隻小九一個恐怕勢單力薄,可二哥哥有才華有學問,太子求才若渴,又有侯爺舉薦,想入太子麾下也不是難事。」容如花笑意嫣然。「我們兄妹在家中這庶出尷尬的身分,於公於私,豈不更能取信於人?」
容太夫人沒有全信了這番話,但容如花的話確實打動了她。
「這事,祖母還是與你們母親和大姊姊商量過後再決定吧。」容太夫人笑道:「別怕,祖母不是懷疑你們對伯府有異心,只是一切當以你們大姊姊和郡王為先,還是謹慎些好。」
「祖母英明。」
離了敬壽堂後,容如詡特意和容如花感激地笑說了幾句話,暗中給了她一個眼神,隨即和容如花各自分頭離去。
送他們出敬壽堂的侍女直到他們分別消失在兩條不同的小徑那頭,立時匆匆迴轉敬壽堂向容太夫人稟話。
「……按你看,他們兄妹倆可是事先商量過的?」容太夫人一掃早前的慈藹,面色平靜深沉地問這心腹侍女。「當真無有異狀?」
「回太夫人的話,二郎君神情中的詫異與感激不似作偽。」侍女恭敬回稟道,「至於小九姑子……奴看不出小九姑子是否刻意而為,然奴曾聽說,當年在府中……也唯有二郎君待小九姑子頗有幾分兄妹情誼。」
「如果小九當真是個念舊的,甚至她只是想拉攏一個兄長做為自己日後的倚仗,那她今日提的這番話,我倒還能成全了她。」容太夫人思索,一雙老眼裡閃著精明光芒。「詡兒能派上用場,對伯府、對荷兒都是利大於弊,我只怕……罷了,當還不至於如此。」
一個多年不得志的庶孫,還有根本微不足道的庶孫女,便是搭上了太子和冠玉侯的線,根基也還在伯府,只略一彈指就能頃刻覆滅。
「姜姨娘那兒好好看管起來,」容太夫人淡淡道,「飲食用度皆許上等,詡兒再如何也不會不管這個親母的。」
「諾。」侍女敬佩道:「太夫人果然深謀遠慮。」
「談不上深謀遠慮,不過是以人心牽制人心罷了。」容太夫人揉了揉眉心,神情隱隱發澀。「伯府既已站隊,如今已然沒有反悔的可能了。」
自古皇位爭奪之戰,底下必然鋪滿了堆積如山的屍骨,可伯府平庸頹傾多年,最後這奮力一搏,也是不得不為之的選擇。
是夜,兄妹倆悄悄地通過地道,見了一面。
「小九,祖母看來並不完全相信我們。」
「祖母也知道我們對她老人家的『庇護』也不會百分之百當真。」容如花溫和地道,「不過只要有利可圖,祖母會願意繼續維繫這份『祖孫情深』的。」
「……這伯府,」容如詡苦澀一笑,蒼白的臉上有著一抹澄澈的清明領悟。
「根本沒有半點真正的親情。」
「從根基就腐朽了的,就不需要指望太多了。」她輕聲低語,搖了搖頭,隨即杏眼明亮地看著他。「二哥哥,這是個最好的機會,你千萬要把握啊!」
「小九,謝謝你。」
她笑容憨甜如昔,哪還有半點與容太夫人虛以委蛇時的世故虛假。「二哥哥,好日子會來的。」
「嗯。」他鼻頭有些酸楚,胸膛沸騰發熱。
「接下來還請二哥哥暫且先這般……」她壓低聲音,叨叨叮囑。
容如詡神色端謹地靜靜傾聽著,最後點了點頭,忍不住噙著笑摸了摸她的頭。
「小九長大了,已經比二哥哥還強了。」
她臉上浮現羞赧之色,靦眺地道:「二哥哥謬讚了,這種種籌劃的幕後功臣自有旁人,小九不敢承當的。」
「是……」容如詡遲疑了一下。「冠玉侯?」
她耳朵不禁悄悄紅了,神色猶然寧靜溫柔。「往後時日長了,二哥哥自會知道該知道的。」
容如詡也沒有再多加追問,他心中明白如今的自己雖然有九妹妹相助,可也只是初初出了泥濘的第一步,唯有藉由此次秋闈,才是真正的投名狀。
待容如詡悄然自密道中離去後,容如花輕輕嘆了一口氣。
眼前驀地一花,那個修長挺拔容貌清貴俊美的如玉侯爺又出現在自己跟前。
「阿琅哥哥。」她微帶訝異,雙眼卻彎別蕩漾了起來,滿滿歡喜地輕喚了聲。
「你……近日不是領皇命出城去了嗎?」
「壞小九。」計環琅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小小身子輕易地抱坐在臂彎上,漂亮的鳳眼裡隱有醋意橫生,哼道:「怎麼,有了親哥哥,便不稀罕本侯了嗎?」
她啼笑皆非,雙手勾環著他的頸項免得掉下去。「阿琅哥哥別鬧,快放我下來呀,我長大了,身子不輕了。」
「就你這渾身沒幾兩重的,我的劍可比你沉多了。」他撇撇好看的唇瓣,不管不顧地將她抱到了榻邊坐下,將她牢牢掌控在自己大腿上。
她的臉蛋在暈黃的油燈光影下緋紅成了一團粉嫩嬌艷,簡直燙得慌,有些忐忑不安地掙扎著想下來。「阿琅哥哥……」
他忽然悶哼了一聲,警告道:「別動!否則哥哥可憋不住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裡有著隱忍難耐的深深慾望。
憋不住什……她臉上閃過一絲迷惑,可當屁股底下感覺到猛然賁起的某個硬邦邦長物時,瞬間像被逮住的小動物般傻愣僵住了。
容如花的杏眼睜大,小臉漲紅如熟透了的豐潤紅艷艷漿果子,一動也不敢動。
和府醫伯伯學醫多年,她熟諳天地草木和動物的藥性和結構,又如何不知道女子與男子之間最大分別……的構造?
可、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感覺到又是另一回事啊!
以往阿琅哥哥就算也是將她抱在腿上,可是、可是也沒這麼靠近……那、那物的……
哎呀!
她小臉滾燙通紅,戰戰兢兢囁嚅道:「哥哥放、放小九下來吧,我、我們不能——」
他緊緊將她摟在懷裡,面龐深埋在她寧馨的肩窩,瘠啞的嗓音溫柔卻帶著一絲隱忍的痛楚。
真想……狠狠地將她壓在榻上恣意深吻、繾綣收拾一番!
可是他也心知這般定然會嚇壞、惹惱了他的小九。
好半晌後,計環琅終於壓抑下沸騰勃發的濃烈渴望,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手輕輕地拍著她僵硬緊繃的纖瘦後背,低聲道:「別怕,哥哥不會吃了你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至少,這一團亂七八糟的奪嫡政事還沒塵埃落定,太子大兄還沒真正狠下心來劍擊八方,雷霆鎮壓蠢蠢欲動的兄弟;小九還沒報完仇,也還沒卸下心防和那烏七八糟的自卑,甘心情願地接受他的身分。
還有母親……
唉,誰知道向來溫柔好性兒的母親雖然十分疼愛小九,可一提到兒媳的名份就翻臉。
女人真麻煩!
容如花狂跳的心逐漸緩和了下來,雙頰紅紅,卻也分不出究竟是釋然還是失望。她臉龐偎著他鬢邊,感受著他溫柔至極的掌心拍撫,心底柔軟得有些發疼。
她從來是心疼他的,有時,也真想就這樣從了他,給了他,再不讓他經受任何一絲一毫的忍耐和煎熬。
可是……
當理智回籠,容如花在他懷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儘管滿胸酸楚,她還是小聲道:「哥哥,你渴不渴?我沏盞涼茶給你喝吧。」
計環琅不禁失笑,卻也有些不是滋味地起身看著她,修長指節刮了刮她的小鼻頭。「一杯涼茶就想解哥哥的『渴』,你想得美!」
「阿琅哥哥!」她如玉的耳垂緋紅成一片,小臉再度紅透了。「你、你再這樣,我便不允你再來了。」
「罷了,哥哥不鬧你了。」他終究心軟了下來,捨不得再步步進逼,正色地道:「太子給容二郎留了個缺,不過還是得看他是不是真如你舉薦的那樣可堪大用。」
「我信二哥哥才華洋溢可為太子之用。」她的神情有一絲猶豫,有些忐忑悵然。「只事隔多年,人心易變,二哥哥若能心思堅定,一力忠於正統,那自然是最好,哥哥你便放心給他一個能施展才能報效國家的機會,可如若……」
「如若他辜負了你為他請命的這份心呢?」計環琅眸光灼然地凝視著她,輕聲問。
容如花一震,過往幼小記憶中溫暖的片段不斷在眼前飛晃而過。
「那,那你保他一條命可好?」她神情黯然,咬牙道。
他深深注視著她,眼底透著心疼和不忍。「好。」
「謝謝哥哥。」她緊緊握著他的手。
「但願他值得你為他這番籌劃。」他反手將她柔軟微涼的小手攥進手心裡,胸口又止不住有些泛酸起來。
「……他已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她的笑容裡有一絲脆弱。
「我才是你唯一的親人!」計環琅聞言,果然又大大炸毛了。
「阿琅哥哥——」她一怔,知道他是誤會了,陪笑著忙想解釋。
「哼!」他鳳眼滿滿不悅,傲嬌地別過頭去。
容如花簡直哭笑不得,可也只得想盡辦法哄著慰著撒嬌著,直到許出了一堆喪權辱國的條件後,最後總算哄得他神色恢復正常,英挺濃眉微微挑高,眼有得色。
「三個荷包,三件中衣,兩雙靴子,兩個劍穗,就這麼說定了。」
「不對,我們剛剛說了是煮一個月好吃的,做十盒熏衣的香丸子,還有編上十個劍穗的。」她有些急了,不由得鼓起腮幫子。
他清俊漂亮的臉龐有一瞬的垮下來,皺眉不悅地道:「到底為什麼不幫我做荷包中衣和靴子?」
她頓了頓,努力笑得好不羞赧,撓撓頭道:「哥哥明知我的女紅拿不出手的,若是編編劍穗我勉強還能行的。」
計環琅濃眉深鎖,半晌後才勉勉強強頷首。「好吧,待你以後進了門,哥哥再同你計較荷包和中衣的事兒……不過我要十二個劍穗,一年十二月,一月輪一個。」
「知道了。」她杏眼又笑得彎彎的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越發歪纏不講理的美人哥哥,容如花笑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怔忡起來。
荷包中衣和靴子……
除卻府中針線房之外,那是專屬於妻子才能為夫婿親手所做的私密親昵物件。
日後等海晏河清風平浪靜後,阿琅哥哥身邊自會有配得起他的金玉良緣如花美眷,屆時他的衣衫配飾鞋襪自有妻子打點。
其實,她就是劍穗都不該為他做的。
可她就忍不住……
也罷,就當為他和她這些年的溫暖流光,留下的最後一點小小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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