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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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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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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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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3:38 |只看該作者
30書生很有才(1)

   看什麼看?祝錦想也不想, 就瞪了那些人一眼。

    美人嗔目,更顯風情,那些學子眼裡的震驚消失, 倒是浮上驚豔來。

    陽光仿佛給那個站在摔破的馬車中的女子鍍上了一層光芒, 讓人看到她, 只覺得目眩神迷。

    祝錦沒注意到周圍人的神色,她這會兒頭有點暈,連忙扶住馬車, 方才沒有摔倒。

    她接收了這具身體的記憶。

    祝錦這次穿越的人,名叫鄭秀秀。

    鄭秀秀是正五品官員, 文淵閣大學士鄭廣平之女, 她雖是女子,但自幼跟著鄭廣平讀書認字, 學識不輸兄長, 不僅如此,她還長相出眾, 容貌過人。

    鄭廣平和妻子伉儷情深,不曾納妾, 妻子又只給他生了一兒一女, 他對兩個孩子也就格外疼愛,尤其是女兒,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想也是,像鄭秀秀這樣乖巧漂亮的女孩子, 誰不喜歡?

    鄭廣平的妻子鄭常氏,鄭廣平的長子鄭浩,也都是把鄭秀秀當成眼珠子看待的。

    鄭秀秀從小到大,什麼都好,也就一樣不好——她定下的親事不好。

    早些年,鄭廣平曾有一個同窗好友,走得極近,後來兩人同一年中了進士,關係就更好了,兩家人來往密切。

    那□□子姓李,雖然相貌一般但賢良淑德,有個比鄭廣平的長子鄭浩年長一歲的兒子名叫江哲,虎頭虎腦分外可愛,還有兩房美妾,日子原是過得很舒服的,不想在他兒子四歲那年,他突然得了病,治了許久也不見好。

    正好當時鄭常氏生下了女兒鄭秀秀,那人便向鄭廣平提出,要給一雙小兒女定下親事。

    鄭廣平起初不願,但後來那人病重,眼看著時日無多,鄭廣平想過之後,便同意了。

    鄭廣平同意兩家的親事之後沒多久,那人便去世了,鄭廣平哭了一場,然後便給他的遺孀包了一包銀子,又找了人送其返鄉。

    這時候,鄭廣平對這門婚事還是很看好的,他覺得自己那同窗既然學識出眾,那他的兒子江哲必然也不會差,等他將來考了舉人,自己將他接到京中照料,助他考進士,再把女兒嫁給他,不失為一段佳話。

    便是江哲可能稍微差一點,在科考上並不順利,江家畢竟也是大富之家,自己的女兒嫁過去,日子總歸不會過得太差。

    鄭廣平也是基於這種種,才會在好友離世之前應下這門親事,然而事與願違。

    他好友的遺孀江李氏回鄉不久,竟然就被江家的叔伯搶走了家業。

    當初鄭廣平的好友死前求著鄭廣平把女兒許給他的兒子,便是希望鄭廣平能幫襯著他的妻兒,讓他的妻兒免受欺淩,鄭廣平本身也並不介意這麼做,甚至特地找人陪著江李氏回去,偏偏江李氏一肚子迂腐念頭,一心覺得婦道人家不能違抗江家長輩,明明受了欺負,卻也不抬出鄭廣平來——雖說當時鄭廣平還只是個小官,但用來震懾江家那些沒有官身的人,卻也夠了。

    等遠在京城的鄭廣平得知此事之時,事情早已塵埃落定,江家的田地房子,也早已落到了別人手上,江李氏只拿走了自己的嫁妝。

    鄭廣平有些無奈,也有些擔心孤兒寡母的生活,但因著鄭家家境遠不如當初的江家,便也只能托人捎去了一百兩銀子,聊表心意,之後鄭廣平外放,更是一度和江家斷了聯繫。

    六年前,鄭廣平回京,才重新聯繫上了江家,然後就發現,江家的境況,竟是非常不好。

    江李氏的嫁妝還算豐厚,按理要將兒子撫養長大一點不難,但她為人迂腐,丈夫去世之後,覺得寡婦門前是非多,為了不惹人閒話,竟是整日裡連家門都不出,只讓下人去打理那些產業。

    她的下人本就不是什麼忠僕,她又不會管人……那些下人起初只是偷奸耍滑,後來乾脆就欺上瞞下吞了她的產業跑了。

    鄭廣平得知這些愈發無奈,只能托人送了兩百兩銀子過去,讓江李氏好好教養江哲。

    江李氏並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是剩下一些田地的,二百兩銀子,更是足夠尋常人家舒舒服服過上十年,便是讀書花錢多些,一年四五十兩銀子也足夠。

    而等四年過去,江哲已經十七八歲,想來定能考個秀才,然後進京來找自己……

    鄭廣平是這麼想的,但他沒想到的是,那江哲竟然跟他父親全然不同,壓根不是讀書的料。

    四年過去,別說秀才了,江哲連童生都沒考上。

    兩年前,鄭廣平恰好有事回鄉,便去見了那江哲。

    這是鄭廣平在江李氏帶著江哲還鄉之後,第一次見江哲,而他見過之後,便大失所望。

    江哲資質愚鈍也就算了,江李氏總是將他拘在家中讀書,竟是將他養得不通俗物,完全不會待人處事。

    鄭廣平自幼家貧,很欣賞那種家中條件不好,但依舊發奮讀書,取得功名的人,但江哲……

    明明江家已經沒什麼錢,江李氏卻還是給江哲配了書童,給他吃好喝好,江哲一個十八歲的男人,竟是連衣服都不會自己穿。

    這也就罷了,這人見了他,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靦腆地過分。

    鄭廣平不可避免地後悔了,後悔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江哲。

    他為官多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後悔,他便和江李氏商量,要退了親事,當然,作為補償,他會給江家一些財物。

    本身當年的親事,便只是口頭定下的,要退親簡單的很,然而鄭廣平想要退親,江李氏卻並不樂意。

    丈夫去世後,江李氏就把兒子當成了希望,她一心想要兒子出人頭地,考上進士,好讓那些欺負了他們母子的人後悔。

    她兒子讀書不成,她就逼著兒子日夜苦讀,讓他除了讀書什麼都不做,但即便如此,她的兒子依舊讀不好書,後來,她就把希望全都放在了鄭廣平身上。

    鄭廣平雖說不曾身居高位,卻也用已經爬到了正五品,在她看來,鄭廣平如果願意提攜她兒子,她兒子一定可以出人頭地。

    結果,鄭廣平竟然要退親!

    江李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

    鄭廣平見她這樣,不想跟個婦人多做糾纏,便直接表示,說是這婚事一無信物二無人證,算不得數。

    江李氏聞言,勃然大怒,指責鄭廣平忘恩負義,受了她丈夫的恩惠,卻對他們孤兒寡母不聞不問。

    卻原來,鄭廣平年少時家貧,很多書買不起,便時常向江哲父親借書來看……鄭廣平確實是受了江父恩惠的,但那恩惠,不足以讓他賠上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而且江父才學比不得鄭廣平,當初若不是鄭廣平指點,他怕是根本考不上進士。

    雖然江李氏這麼說了,但鄭廣平依然堅持要退親,甚至放下兩百兩銀子就走,直言表示鄭家不會再認這門親事。

    江李氏卻不甘心,最後竟是讓江哲去了鄭廣平落腳的地方長跪不起……

    如此一來,江哲和鄭秀秀的婚事,便被宣揚開了。

    鄭廣平原本是打算幫江李氏將江家的家產拿回一部分的,不想江李氏竟然給他弄了這麼一出……鄭廣平怕影響到女兒的名聲,第二天便回了京。

    鄭廣平其實已經看在自己那好友的份上,對江家母子手下留情了,不然他只要隨口在地方官面前說幾句是江家母子硬要攀扯他,便能讓江哲母子兩個將來舉步艱難。

    但江家人並不領情……

    鄭廣平回京之後,便告知自己的妻女,說是已經退了和江家的親事。

    鄭常氏本就不喜歡江李氏,很怕女兒嫁到江家之後,被“賢良淑德”的江李氏欺負,自然很是高興——當初江李氏懷著江哲的時候,可是一口氣給丈夫安排了兩個通房的。

    她對自己的丈夫,都能這麼辦,換成兒子……

    鄭常氏喜出望外,然後就開始給女兒找婆家。

    鄭常氏小門小戶出生,又和鄭廣平感情好,最見不得男子娶妻納妾這一套,也盼著女兒將來生活幸福,最後便在挑了一年之後,看上了國子監祭酒的嫡幼子季元傑。

    季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和鄭家門當戶對,季元傑的父親,兩個哥哥,還都只娶了一位妻子,家風極好,季元傑本人更是學識出眾,剛剛及冠,便已經考中舉人。

    跟江哲一比,這季元傑當真是處處都好。

    鄭秀秀偷偷瞧了一眼季元傑,分外滿意,於是,這婚事便定了下來。

    婚事定下之後,鄭家就開始給鄭秀秀準備嫁妝,鄭秀秀也高高興興地準備嫁人,不想幾個月前,江哲來了京城。

    當初鄭廣平見到的江哲,是個不看重用的,但現在的江哲……

    如今的江哲,竟然成了一個受人推崇的大才子!

    鄭廣平得知這事之後很奇怪,托人去打聽,結果還沒打聽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的長子鄭浩,便背上了一個竊取他人詩作的罪名。

    鄭浩在酒樓裡聽幾個孩童說起幾個詞,心有所悟寫了一首詩,結果其中有兩句,是江哲早就寫了,給他的好友看過但沒傳揚開的!

    鄭浩本來頗有才名,這事情一出,頓時成了人人喊打的文賊,受人鄙視。

    之後,江哲又屢屢針對鄭家……

    鄭廣平總算把江哲的情況打聽了出來,原來,那日江哲在他的住處長跪不起之後,回去便大病了一場,之後,竟是開了竅,然後屢屢做出讓人驚豔的詩詞來!

    當今陛下元祐帝,好筆墨好丹青,好騎馬好射箭,好奇花好異石,除了處理政務以外,幾乎什麼都喜歡,而他最喜歡的,便是詩詞。

    如今權傾朝野的柳相,便是靠了一手好詩文得了他的青睞的。

    受元祐帝的影響,如今天下學子,也以詩文論英雄,便是考科舉,也不像以前那樣注重實際,倒是更看重詩文。

    往往誰的詩文好,誰的文章做的花團錦簇,誰就能得到一個好名次。

    說起來,鄭廣平要是現在去考科舉,說不定壓根就考不上進士。

    而江哲,他如今的詩文,便做得非常之好,每一首詩,都讓人愛不釋手,甚至於,在有人將他的詩文先給元祐帝之後,元祐帝還拍案叫絕。

    江哲能有這樣的造化,放在之前,哪怕已經退婚了,鄭廣平也會很欣慰,但現在……

    江哲屢屢針對鄭家,之前鄭浩的事情,應該也是他設計陷害……鄭廣平只覺得他這人心術不正,對他厭惡萬分。

    鄭廣平對江哲極為厭惡,江哲對鄭家,似乎也恨之入骨,在鄭廣平剛剛弄明白江哲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後,江哲突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鄭家嫌貧愛富,說鄭廣平忘恩負義——鄭廣平明明將女兒許配給了他,卻因為江家敗落而退親!

    江哲言之鑿鑿,又有很多人記得他父親和鄭廣平確實是好友,大家便都信了他,這也就罷了,鄭秀秀的未婚夫季元傑,還對江哲非常非常崇拜。

    從江哲嘴裡得知鄭家的所作所為之後,季元傑當眾表示絕不會娶鄭家女,又說鄭秀秀一女二嫁,讓人鄙夷。

    鄭秀秀羞憤不已,鄭廣平更是氣急敗壞,偏偏江哲這時候無意中遇到出宮遊玩的元祐帝,得了元祐帝的看重。

    元祐帝甚至在得知江哲的事情之後,直接就罷免了鄭廣平的官職。

    鄭家頓時一片愁雲慘澹。

    不過就算這樣,鄭家人也還是疼愛鄭秀秀的,看到鄭秀秀整日以淚洗面,傷心不已,便讓鄭浩帶著鄭秀秀出門踏青,散散心。

    鄭浩和鄭秀秀如今人人喊打,自然也不敢去熱鬧的地方,就只在城外香火不旺的常濟寺附近逛了逛。

    結果,也是他們運氣不好,那江哲竟然帶了一群文人,在常濟寺附近談論詩文。

    得到這個消息,鄭浩便要帶著妹妹離開,不想他們沒遇到江哲,卻被愛慕江哲的柳相之女柳月撞見,柳月認出鄭浩,猜到馬車裡的人可能是鄭秀秀,便用□□射傷了鄭家的馬。

    鄭家如今的境況跟以前相比好了很多,但也沒有大富大貴,這年頭買一匹馬需要的錢,還趕上買十個僕人了,養馬更是要許多銀子,因此鄭家就一匹馬,這次出門,鄭秀秀坐馬車,鄭浩直接就是走的。

    馬被射傷,發狂離去之後,鄭浩根本追之不及,而之後……

    鄭秀秀會摔下馬車。

    雖有僕人護著,但鄭秀秀摔下馬車依舊受了重傷,還被毀了容,這也就罷了,她還是摔在江哲面前的,姿態全無。

    江哲、季元傑,還有其他的一些讀書人起初還想救助鄭秀秀,看到鄭浩狂奔而來,得知鄭秀秀的身份之後,卻再不肯幫忙,還取笑起了鄭秀秀,說她活該,把鄭秀秀給氣暈了。

    鄭浩見妹妹暈死過去,憤怒之下對江哲揮舞出拳頭,卻反被江哲等人打了一頓。

    鄭秀秀和鄭浩兩個人,是被抬回家的,他們鄭家,還因此成了別人嘴裡的笑料。

    鄭秀秀傷得很重,但原本還是能救活的,結果江哲竟然在兩天后闖進他們家,囂張地表示當初的一跪之仇遲早要報,讓鄭廣平等著。

    江哲的話,屋裡的鄭秀秀聽到了幾句,她又是擔心又是生氣,一口氣沒上來,竟然就那麼沒了

    鄭秀秀死後,答應了和系統的交易,而她的願望,是讓江哲一無所有,一生潦倒,讓鄭家重獲輝煌。

    若是換成上一世的祝錦,這麼個願望想要完成,恐怕並不容易,畢竟她那時候失憶了,一點記不起自己從前的事情。

    但現在……

    她可是當過六十年皇后的。

    祝錦的一雙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向馬車不遠處的那群書生。

    鄭秀秀本就長得很漂亮,而等祝錦來了之後,她整個人看著,更是格外美麗動人。

    這會兒祝錦接收了記憶不再頭暈,朝著不遠處的那些書生看去,那些書生,便都露出了驚豔的表情,為首的那個,眼裡的垂涎更是清晰無比。

    而為首的那個書生,便是江哲。

    這江哲,容貌還是不錯的,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但他的眼神,卻有些不乾不淨。

    祝錦回憶了一下,還從腦海裡翻出一些他的風流史來……

    這江哲已經成親了,娶的是縣官之女,而他也正是靠著那縣官,方才奪回了自己被江家長輩侵佔的家財,但他進京之後,不僅身邊一直帶著一對漂亮的丫鬟,還時常出入青樓,和花魁相談甚歡,為她填詞譜曲。

    這也就罷了,他甚至還和柳相之女走得很近……

    這不就是穿越男剽竊詩詞成才子,然後左擁右抱的後宮文套路嗎?

    祝錦已經知曉不少事情,便猜出這江哲應該是跟她一樣被穿了……

    穿就穿了,本不關她的事情,只是這江哲,也實在太過分了。

    鄭家真要說起來,並沒有對不起他,可他……這是想要讓鄭家家破人亡啊!

    “姑娘,你沒事吧?”江哲上前一步,擔心地看向祝錦。

    祝錦剛才扶著馬車臉色蒼白,似乎就要摔倒的那一幕,實在讓他心疼。

    至於他一開始看到的這女子砸死馬匹,又踩塌了馬車的那一幕……他一定是看錯了。

    祝錦冷冷地看了江哲一眼,壓根不想理會江哲,她已經沒事了,就從馬車上下來,然後看向車內:“珊珊思思,你們沒事吧?”

    鄭秀秀的兩個丫鬟,一個叫珊珊,一個叫思思,這兩人都很忠心,只是下場不太好,要是祝錦沒出現,她們就要被摔死了。

    “小姐!”兩個丫鬟從馬車裡撲了出來,然後軟倒在祝錦腳邊失聲痛哭,哭得那叫一個慘。

    “好了,沒事了。”祝錦拉了她們一把,將她們從地上拉了起來,又給了她們一人一個手絹讓他們擦臉。

    冷若冰霜的美人在面對自己的丫鬟的時候柔和下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猛然消失,身周的冰層悄然融化……

    江哲被這一幕驚豔了。

    跟在江哲身後的諸多學子,先是被祝錦出人意料的出場方式所震懾,接著又同情起了祝錦——這樣一個美人,竟然差點因為馬車翻車而出事,真是想想就讓人心疼不已。

    “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季元傑也過來了。

    鄭秀秀以前見過季元傑,季元傑卻是沒見過鄭秀秀的,他這時候看著祝錦,眼裡滿是欽佩。

    “姑娘臨危不懼,非常人也!”又有人道。

    這些學子都對祝錦一頓誇,這讓江哲有了許些不滿,他稍一尋思,便念出一首詩來:“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姑娘……”

    祝錦毫不猶豫地白了江哲一眼,冷笑著打斷了這人的話:“江大才子真可笑,竟然對著我一個險些喪命的人,念這種不合時宜的詩。”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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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3:50 |只看該作者
31書生很有才(2)

   祝錦對江哲很不客氣。

    跟江哲一道在這裡談論詩詞的, 很多都是江哲的好友,還有一些是江哲的崇拜者。

    平常有人對江哲這樣不恭敬,他們早就發怒了, 但這次指責江哲的, 是個美女。

    男人對美女總是比較寬容的, 尤其是這個美女還剛剛死裡逃生。

    柳相之子柳尚安便笑道:“江哲,你這詩是好詩,但說的著實有些不合時宜啊!”

    江哲被祝錦說了, 原本也是有些不高興的,但瞧見祝錦那俏麗的模樣, 他的不悅, 便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美女有點脾氣也正常……江哲笑著道歉:“這是我的錯,姑娘見諒……”

    “真沒想到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竟然還知道道歉。”祝錦冷笑道。

    “姑娘, 你何出此言?”江哲有些不悅地看著祝錦。

    “怎麼?我說的難道是假話不成?”祝錦冷哼一聲:“當初你父親去世,我爹又是出錢又是出力, 把你們孤兒寡母送回去,還托人給你們撐腰。你母親自己主動把家財讓出去, 送給別人之後, 我父親又千里迢迢給你們送銀兩,後來你娘不善經營,把嫁妝給虧了,也是我爹送去了銀子,要不是我爹, 你連學堂都上不起,結果現在出息了,竟然還反過來找我爹的麻煩!”

    祝錦這話說的又快又急,將江哲數落了一個痛快。

    江哲被祝錦罵地滿頭霧水,臉色也難看起來,皺著眉頭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根本不認識你爹!”

    江哲有些弄不明白祝錦的身份,周圍的那些學子就更不清楚了,他們聽了祝錦的話,還詫異地看向江哲——還有這樣的事情?這位姑娘的父親,到底是誰?

    他們正疑惑著,鄭浩卻是終於跑了過來:“小妹!小妹你沒事吧?”

    鄭浩看到那輛馬車載著自己的妹妹飛奔而去,都要急瘋了,連忙追了上去,但他只有兩條腿,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跑得也不如馬車快,以至於這會兒才追上來。

    追上來的時候,他還已經沒了半條命,喘地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那些學子不認識祝錦,卻是認識鄭浩的,更知道鄭家人忘恩負義,得了江哲父親的幫助,將女兒許配給江家之後,卻又出爾反爾退了親。

    這鄭浩叫眼前的女子為小妹……這女子,莫非就是鄭浩那個曾經跟江哲訂過親的妹妹?

    她嘴裡的說詞,怎麼跟江哲說的截然不同?

    “你是鄭秀秀?”江哲看向祝錦,有些吃驚。

    江哲之前,是從未見過鄭秀秀的,但他見過鄭廣平和鄭浩,而這兩人的模樣,瞧著也就一般。

    他一直以為鄭秀秀長得也不怎麼樣,沒想到她竟是這樣一個大美女……

    早知如此,他就不撕破臉,而是讓她給自己當個妾了!

    江哲很吃驚,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很吃驚,他們近來時常提起鄭秀秀,每次提起,還都是有點鄙夷的,沒想到鄭秀秀原來這般美麗。

    不過,雖然人美,心腸卻不好,認識到面前的人就是鄭秀秀,在場的人看著祝錦的表情都變了。

    “江哲,你還有臉直呼我的姓名!”祝錦盯著江哲:“你就不覺得心虛嗎?”

    “我又何好心虛的?你之前說的那些,全是胡編亂造的!”江哲很肯定地表示。

    如今的這個江哲,已經不是原先的江哲了。

    原先的那個江哲從小待在家裡苦讀,從未受過苦,那日在鄭廣平的住處跪了一個時辰之後,又是羞愧又是疲憊,直接就病倒了。

    不僅病倒了,他甚至病死了……醒過來的江哲,便已經不是原先那個了。

    現在的江哲,是一個現代人,他車禍死亡之後穿越古代,不僅記得很多現代學過的詩詞,還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

    他依靠這些考上了秀才,又考上了舉人,還用詩詞揚名,最終成了一個大才子。

    而他,是有著原先的江哲的記憶的,記得很多事情,而那些記憶裡,最為恥辱的,便是對鄭廣平下跪的事情。

    原先的江哲因此而死,現在的江哲更是將之視之為恥辱,發誓一定會讓鄭家付出代價。

    不過,他記得給鄭廣平下跪的恥辱,卻並不知道鄭廣平曾經對他們一家的幫助。

    江李氏覺得江哲只要讀書就行,其他的一樣不用管,原先的江哲連家裡的經濟情況都不知道,又那可能知道鄭廣平對他們的資助?

    原先的江哲不知道,現在的江哲,就更不知道了。

    “胡編亂造?我爹的銀子,有幾次是當面給的,卻也有幾次是差人送去的,幫我爹送銀子的人有名有姓,你去你們村子問問,應該也能問出什麼來!”祝錦道:“倒是你口口聲聲說我爹受了你爹的恩惠,你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祝錦實在有些咄咄逼人,江哲一開始對她的好感在她這樣的逼問裡消散一空,這時候也冷笑道:“你爹家中貧困,要不是我爹,哪能上京趕考?”

    “真是笑話,我爹就算家貧,哪有舉人還沒錢上京趕考的?”祝錦立刻反駁。

    考上舉人之後,若是不想再考,是能直接當官的!

    有了這樣的身份,哪可能缺錢?她爹當初考中舉人之後,立刻就有幾個商人捧著錢上門,想要資助他了!

    她爹擔心跟商人牽扯太深,最後會鬧出什麼來,不願意接受資助,卻收了幾個有錢的學生,然後便湊夠了上京的路費。

    江哲啞口無言,他娘不愛跟他說這些,他很多事情,其實並不清楚。

    “我爹前前後後,給了你娘七八百兩銀子,這可是我家節衣縮食省出來的,我有時候一年都沒一件新衣裳,你倒好,錢拿了,還反咬一口,”祝錦又道,“真是一隻白眼狼!”

    祝錦說得信誓旦旦的,有些跟江哲關係一般的人,這會兒看著江哲的表情,就有些不對了。

    “鄭姑娘這衣裳,確實很舊了……”有個書生還道。

    祝錦今天穿的,確實是舊衣服,最近家裡境況不好,鄭秀秀不想穿那些顏色鮮亮的,就挑了一件去年的舊衣穿。

    “鄭姑娘,你不要血口噴人,明明是你爹嫌貧愛富……”

    “嫌貧愛富?我爹真要嫌貧愛富,哪可能等到你都長大了,才退親?”祝錦道:“明明是你拿著我爹給的錢,整日裡花眠柳宿,我爹氣急之下,才會退親的!”

    祝錦之前說的是真話,但到了這時候,她卻是存心栽贓了。

    而她這話,又讓在場的人被震了震。

    竟然……是因為這樣?

    還有,一個女子,竟然直接說出“花眠柳宿”這種話來……

    “小妹……”鄭浩也有些茫然。

    他爹退婚確實不是因為嫌貧愛富,卻是因為江哲沒出息,怎麼現在,竟然成了這麼一回事?

    “我被退了兩次親,反正不指望能嫁出去了,今天就在這裡說幾句實話!”祝錦冷冷地瞥了江哲一眼:“這江哲家中已有妻子,到了京城,卻還是跟許多女子曖昧不清,今日才見我第一面,便說出‘雲想衣裳花想容’這樣的話來,他在女色上是什麼樣子的,大家不用多想應該也明白!”

    江哲在女色上是什麼樣子的……在場的人還真明白。

    大傢伙兒看江哲的表情,更古怪了,而江哲,卻想要撕爛了祝錦的嘴——這個女人,壓根就是在胡說八道!

    “但凡疼惜女兒的,誰捨得把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我爹怕我嫁過去受委屈,方才退親,事後還給了銀子做補償,他倒好,不僅對著我爹長跪不起,逼迫我爹嫁女,現在還對我家不依不饒!”

    “鄭小姐,你莫要胡說,江公子不是這樣的人!”季雲傑想也不想就道,看江哲的詩文,就知道他必然是個品性高潔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真當他的詩,是他自己做的?”祝錦又道:“他之一生,從未上過戰場,又是如何寫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來的?他如今不過二十出頭,又是哪來的‘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感悟?誰知道他是不是得了些前人寫了之後失傳的詩作,現在拿來糊弄人來了?就算他剛才對著我說的詩句,就一點都不切合實際,怕是早有人幫他做好了他拿來賣弄的。”

    江哲臉都黑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不過是突然有感而發,做了那樣一首詩!不過現在看來,我是寫錯了,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子,哪能讓人思念?”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句!”柳尚安誇了江哲一句,目光落到祝錦身上的時候,卻冷了下來:“鄭小姐,你可不能誣陷別人!”

    柳尚安其實也有點看不慣江哲,但江哲是他父親引薦到陛下面前的,他不能讓江哲名聲盡毀。

    “誣陷?我說的明明句句屬實。”祝錦道:“不過柳相將江哲視為乘龍快婿,柳公子會幫他也難怪!”

    “鄭小姐不要信口雌黃。”

    “我可沒有信口雌黃,我這馬上的□□,便是柳小姐射的,她這是要置我於死地,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對江哲情根深種!”祝錦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眾位,柳相一家,還有這江哲,已經無法無天,大庭廣眾之下就動手殺人了,我,還有我的家人接下來若是遇到什麼不測,必然和他們有關!”

    “你……”柳尚安臉都黑了,他沒想到祝錦竟然敢得罪他柳家,更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妹妹對祝錦動的手。

    “還有江公子,你現在發達了,便是恩將仇報,我們也拿你沒辦法,但還請江公子儘快歸還我爹給你的錢!”祝錦又道。

    江哲稱得上是能言善辯,但對上祝錦,卻最終一敗塗地。

    祝錦站在壞了的馬車旁邊,不說話的時候,看著有點楚楚可憐,卻再沒人敢小瞧他。

    “鄭小姐,今天這一出,是你故意為之的吧?為了抹黑我的名聲,你還真是煞費苦心!”江哲道,他覺得眼下這一切,恐怕都是祝錦演的!

    江哲說完之後,洋洋得意地看著祝錦,卻不想正好對上祝錦不屑的目光。

    “江公子,你們在這裡?真巧!”就在這時,柳月的聲音突然響起,很快,醫生騎馬裝的柳月從拐角處出來了:“江公子,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我遇到了鄭秀秀,還給了她一個教訓!”

    江哲臉上的得意,因為柳月的話,最終變成了難堪。

    “鄭小姐真是一個妙人。”一個書生從江哲身後走出去,然後笑著問道:“不知鄭小姐可要我效勞,送你回家?”

    “那就多謝了。”祝錦朝著那人一笑,頓時便讓人有種春暖花開的感覺。

    “小妹……”鄭浩這時候卻有點懵,他怎麼不知道,他的妹妹竟然這麼厲害?

    江哲這時候才注意到鄭浩,頓時眼睛一亮。

    他辯不過祝錦,但鄭浩抄襲他的詩作的事情,卻也證據確鑿的。

    “鄭小姐滿嘴的大道理,試圖誣陷與我,卻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兄長能做出剽竊他人詩作的事情來,你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江哲道。

    “笑話,我兄長從未見過你的詩作,又要如何剽竊?”祝錦道:“你做了詩之後,只給幾個至交好友看了,既如此,敢問我兄長又是從何處瞧見你的詩詞,然後剽竊的?”

    在祝錦看來,當初江哲陷害鄭浩的事情,到處都是漏洞。

    而鄭浩能被陷害成功,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心虛。

    他詩裡的那兩句,確實是他聽了兩個孩子的念叨的詞句,方才想出來的,他心中其實一直不安,於是江哲一說他剽竊,他就無力辯解了。

    “若是這樣也算剽竊,江公子,你寫的詩,那都是剽竊我的,你做的那些詩,我早就做出來了,雖然你沒瞧見過我做的事,但你寫的跟我寫的一樣,定然就是抄我的!”祝錦道。

    鄭浩因為幾個孩子的童言童語有了靈感,做出一首詩來,本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倒是這江哲,他的詩全都是抄的!

    祝錦話音剛落,那個走到了她身邊的書生,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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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4:06 |只看該作者
32書生很有才(3)

    “江公子,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你因為別人寫的詩句跟你得的有點像,就非說人家是抄你的……還真是不要臉。”祝錦道。

    江哲說鄭浩抄他的那句詩, 是“落紅不是無情物, 化作春泥更護花”。

    當時, 鄭浩無意中聽到幾個孩童唱著“落花變泥巴,泥巴護春花”,心有所悟, 正巧他過幾天要參加一個詩會並以春花作詩,便花兩天功夫準備了一首詩, 裡面毫不意外的, 寫了跟江哲那句詩相似的一句。

    結果,那日詩會, 他的詩作一交上去, 便被人扔在了地上,接著他又成了眾矢之的, 所有人都鄙夷地看著他,甚至還有他的好友當眾指責他。

    鄭浩天資一般, 雖然鄭廣平悉心教導, 卻也不過是勉強考了個舉人,以往這種詩會,他就是湊數的,壓根不露臉也不認識幾個人,現在突然被人指責, 也就無力辯解了,最後硬生生成了文賊。

    出了這事之後,鄭浩一直很消沉,但這會兒聽了自己妹妹的一番話,他整個人突然清明起來。

    他妹妹所言不假。

    他根本沒見過江哲的詩句,又要怎麼去抄江哲的文章?其實這件事,他完全可以辯解。

    “我小妹說得對!我從未見過你的詩文,又要如何去抄?”鄭浩道:“我若見過你的詩文,我又如何會去抄?”

    江哲那麼大的名氣,並且也在那個詩會上,除非他腦子出問題了,才會去抄江哲的詩!

    江哲被這麼一番指責,一張臉漲得通紅,偏又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

    他壓根沒把鄭家放在眼裡,當初設計鄭浩的時候,便也沒花多少心思,結果現在……

    “大哥,別與他爭論了。”祝錦看向鄭浩:“以前我們幫過他,他都能這般害我們,現在我們得罪了他,以後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下場!”

    那個走到祝錦身邊的書生也道:“是極是極,得罪這江才子的人,可都是沒個好下場的!”

    這書生的話一出,蔣震身邊的人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書生說的沒錯,一直以來,得罪江哲的人,確實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他們之前沒有多想,但今天……

    已經有人不著痕跡地開始提防江哲了,江哲的眼神,卻是愈發陰沉。

    “你胡說什麼?!”柳月突然道,她剛過來的時候,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很快就發現祝錦在針對江哲,還知道了祝錦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這會兒又是羞愧又是氣憤。

    “我不該說真話,柳小姐,我得罪不起你,行了吧?”祝錦看著柳月道:“呵,我之前從不曾跟柳小姐結仇,柳小姐就能對我痛下殺手,也不知道以前害過多少人!”

    “你……”柳月憤怒地看著祝錦,委屈地都要哭了。

    她以前根本就沒有害過人!

    而今天……也是這個女人太可惡,她才會想要給她一點教訓的!

    看到柳月滿臉委屈,江哲心疼不已:“你這女人,不僅胡說八道陷害我,還這般欺淩一個弱女子,真是豈有此理!”

    “她是弱女子,我這個差點被她害死的,就不是弱女子了?”祝錦冷笑道。

    江哲等一干人在這裡談論詩詞,本就是引來了一些人,試圖和他們“偶遇”的,原本很冷清的常濟寺附近,都熱鬧起來了。

    祝錦實在伶牙俐齒,周圍的人又越來越多……柳尚安瞪了江哲一眼,讓江哲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又道:“江兄,與婦人拌嘴,實在不成名堂,我等還是換一處地方,重新談論詩文比較好。”

    江哲聞言,冷靜下來。

    他現在多說多錯,還不如暫避鋒芒,然後再去想應對的法子!

    江哲深吸了一口氣,打算離開,這時候,祝錦卻是看向了那個從江哲那邊走出來,站到了她身邊的書生:“這位公子,不知你的馬車在何處?”

    “我的馬車就在附近,這就讓下人將之趕來。”那書生笑道。

    “還要勞煩公子一件事。”祝錦又道。

    “何事?姑娘儘管說!”那書生道。

    “公子能否讓下人再叫一輛牛車來?”祝錦道。

    “牛車?”那書生滿臉不解。

    “公子,我鄭家家貧,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又拿去接濟那江哲了,如今家裡的日子很不好過,這馬這馬車,還是我爹買了拿回家裝門面的……”祝錦長歎了一口氣:“現在馬兒沒了,自不能將它扔下,還要帶回去賣了補貼家用的,便是這壞了的馬車,修修也還能用。”

    祝錦說話的時候聲音不輕,周圍好好些人都聽到了,頓時又有人議論起來,時不時還用怪異的目光掃過江哲。

    就要離開的江哲臉都黑了。

    鄭浩倒是很高興,但過了一會兒,他便又垂頭喪氣起來:“小妹……都是哥哥沒用。”他身為哥哥,本該保護妹妹才行,結果到了最後,竟然反過來還要妹妹幫著他。

    他妹妹被江哲潑髒水,被季家退婚,本就名聲不好,今日這般鬧了一場,雖說讓那江哲吃了虧,他妹妹卻也會被人詬病。

    鄭浩一時間無比擔心。

    “哥,沒事,以後會好的。”祝錦對著鄭浩道。

    其實今日,她本是想要趁勝追擊,和那江哲比上一場的。

    她雖然不愛舞文弄墨,甚至不是讀書的那塊料,但上輩子六十年,卻也學了很多實打實東西,不,她那真要說起來,壓根就不是學東西,而是慢慢將自己以往學過的東西,重新撿起來。

    因此,縱然這江哲有過目不忘的金手指,祝錦也有信心贏過他,至少她的字,就肯定比江哲好,她出些對聯,這江哲也一定對不上來。

    但今天不太合適。

    她看著沒有大礙,但之前在車上,也是受到了一些撞擊的,現在渾身上下處處都疼,這也就罷了,她的兩個丫鬟更嚴重。

    祝錦起初沒發現,但這會兒卻注意到,思思的手臂怕是骨折了,珊珊……她則是嚇的尿了褲子。

    要是引來太多人,會耽誤思思的治療不說,珊珊的情況,也肯定會被發現。

    更別說那柳尚安,還肯定會幫著江哲,或是阻止這事了!

    江哲身後的那些書生不見得都崇拜江哲,卻肯定是不敢得罪柳尚安的。

    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和那江哲的比試並不急於一時。

    江哲他們走了,周圍的人,大多也散去了。

    那書生很快就找來了一輛馬車,還找來了一輛牛車,祝錦讓思思和自己進了馬車,又對著珊珊道:“珊珊,你坐牛車吧,看著點東西。”

    珊珊只有十四歲,還是個孩子,被嚇得尿了褲子讓她非常害怕,唯恐被人發現,現在祝錦讓他坐牛車,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和那馬兒坐一起,身上弄點血,便也能遮掩一下了。

    馬車和牛車走得很慢,為了祝錦的名聲著想,馬車的車簾車窗,還都被收了起來。

    “多謝這位公子相助,敢問公子高姓大名?”祝錦問道。

    “在家李墨一。”那書生道。

    “李兄你好。”鄭浩朝著李墨一拱手行禮。

    “多謝李公子。”祝錦也道。

    祝錦擔心身邊丫鬟的傷勢,道謝之後,就給思思檢查起手臂來,鄭浩卻是和李墨一攀談起來。

    兩人談了很多,祝錦也算是知道了李墨一的來歷。

    這李墨一是江南人士,這次上京,是為了參加科考。他來了沒幾天,因為認識江哲身邊的人,今日才會和江哲站在一道,但本身對江哲卻是看不上的:“那江哲不過是做了幾首詩,記性不錯能把經義倒背如流,竟然有人將他和楚齊公子相提並論,真是豈有此理!”

    “還有這事?這江哲哪裡比得上楚齊公子?”鄭浩立刻就道。

    “確有此事!哼!那江哲雖說會作詩,也讀了許多書,個中大義卻一竅不通,更沒有著書立傳,竟然有臉跟楚齊公子比!”李墨一明顯非常生氣,氣完了又道:“鄭小姐說的,他的詩文是抄來的事情,說不定就是真的!我跟他談論老莊,他除了引經據典以外,壓根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祝錦聽到李墨一的話,深以為然,也覺得江哲是個沒文化的。

    她雖然沒了以前的記憶,但上輩子的記憶卻是有的,也就知道很多這時候的讀書人的事情。

    這時候真的學的深,學得好的讀書人,可不是只會背背書寫寫詩的,他們基本都有自己的思想,乃至有自己的政治主張。

    比如上輩子,大楚有個讀書人,就希望能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物產均分的大同世界,他一心宣揚自己的想法,想要讓楚齊接受他的政治主張不說,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他還散盡家財,買了一個莊子,讓莊子裡的人像他想得那樣去生活……

    當然,他最後失敗了,這世間的人,並不都是大公無私的,力氣大幹活多的男人,總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糧食來給自己的妻兒,而不是拿著那些糧食,去養活別人家的老小。

    不過,雖然他失敗了,但他的學問,那是真的好,後來他痛定思痛,也確實給這個國家提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議。

    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大楚當初出名的大儒,絕不止他一個。

    楚齊對這些大儒,一直都是優待的,還曾找了這些大儒,和他們談經論道……

    祝錦當時聽得一頭霧水,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了。

    那就是這些大儒的學問,可不在表面,而在內裡。

    那江哲記得很多現代的詩詞,到了古代之後,因為過目不忘,又背了很多書,但他學的東西,都是浮於表面的。

    就說儒家到底是什麼,去問他,他除了給你背點前人總結的東西,絕對說不出什麼來。

    祝錦覺得這樣一個人,遲早要露餡……不過他運氣好的話,不露餡也有可能,如今那柳相,不就在幫他遮掩?

    “小妹,你在想什麼?”鄭浩問道,他發現這李公子不僅學識出眾,還一點不覺得自己的妹妹離經叛道,便想要讓妹妹和這李公子好好說說話。

    他妹妹被人退了親事,將來婚事怕是會很艱難,而這李公子,絕對是個不錯的人選。

    “在想楚齊公子。”祝錦笑道。

    李墨一和鄭浩的交談,讓她鄙視了一下江哲,也順便從腦海裡找出了楚齊公子的資料。

    楚齊公子原名楚庭軒,乃是當朝大儒,洪山學院的的山長,他一生教書育人,而其中最出色的那個,便是楚庭軒。

    楚庭軒十歲時,便才名遠播,十五歲時,便寫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詩,等他二十歲時,直接著書立傳了。

    他是個妖孽一般的人物,如今不過三十出頭,卻已經被很多人推崇,他的老師早在十年前,便說過自己教不了他,七八年前他四處遊學,更是很多當世大儒說自己不如他。

    不過這五六年他一直隱居,便很少有他的消息傳出了,然而正是因此,他愈發受推崇,無數人願意花費千金萬金,就為了求他的墨寶。

    畢竟,就連當今元祐帝,都說過“庭軒一字值千金”這樣的話。

    當然,祝錦會想他並不是因為他學問好,而是因為……這楚齊公子,多半就是楚齊。

    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能遇上楚齊!

    祝錦的心情極為不錯,面上的笑容都真摯起來。

    真是難怪,她和楚齊在一起過了一輩子,竟然一點都不膩,甚至還想再跟他過一輩子……

    這肯定是因為楚齊對她太好了。

    祝錦第一眼瞧見楚齊,就知道自己喜歡他,到如今,更是已經非常確信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她和楚齊以前是怎麼回事,楚齊也不肯說,但她肯定一點,那就是她還挺希望將來一直和楚齊在一起的。

    祝錦說她在想楚齊公子,鄭浩和李墨一都沒覺得奇怪,李墨一更是道:“鄭小姐可看過楚齊公子新著的《錦繡集》,裡面當真是字字珠璣!”

    “不曾讀過,不過我對楚齊公子,還是極為敬重的。”祝錦笑道。

    馬車裡的人,頓時就聊起楚齊公子來。

    而這個時候,江哲和柳尚安已經快馬加鞭回了京城。

    之前祝錦幾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扒了楚齊的皮,江哲回了住處,回想起當時的事情來,又驚又怒。

    柳尚安也很憤怒:“江哲,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你當初還受過鄭家的資助?”

    “我根本不知道這事,多半是她胡謅的!”江哲立刻就道。

    “她敢說,就必然真有過此事,”柳尚安看著江哲,眼裡閃過失望,“我早就提醒過你,讓你不要去針對鄭廣平,即便鄭廣平真有錯處,也要展現你的大度,你倒好,在陛下面前,竟然還說起這事!”

    柳尚安最初的時候,非常欣賞江哲,但和江哲相處的多了,卻又對江哲越來越不喜。

    就說鄭廣平這事,鄭廣平退親也許真有錯處,但江哲一個男人,一直不依不饒,也太難看了!

    換做是他,別人看不上他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他只會一笑置之,因為他自信自己足夠出色。

    這江哲呢?看他詩詞以為他品性高潔,可實際上,他一直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裡怕也藏著濃濃的自卑。

    江哲一直都是受不起指責的,聽到柳尚安這麼說,他立刻就對柳尚安怒目而視。

    那鄭廣平如此侮辱他,他難道還不能教訓他一通?

    江哲素來都是受不了別人說他有錯的,兩人最終不歡而散,而這個時候,祝錦的那番話,已經被人傳了出去。

    文人相親,自古都有。

    到了楚齊公子那地步,便是大儒也對他甘拜下風,尚且有些年輕學子心中不服,而江哲,又哪裡比得上楚齊公子?

    那日跟在江哲身邊的,有好些人一直對江哲不滿,聽了祝錦的話,便立刻將之宣揚了出去。

    而這個時候,被牛車拖慢了行程的祝錦,剛剛回到鄭家。

    鄭廣平在京城有個兩進的小宅子,這宅子地方不大,還有點舊了,但因為鄭家人少,住得還是很舒服的。

    李墨一將他們送到門口,便告辭了,祝錦安排好兩個丫鬟,讓大夫給她們診治,然後便跟著鄭浩去見了父母。

    “秀秀……”鄭常氏已經聽兒子說了一些之前的事情,這會兒一見到祝錦,就哭了起來。

    她的女兒,竟然險些喪命!

    鄭廣平賦閑在家,也是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的,看著祝錦也是眼睛一酸。

    他的女兒,竟然差點沒了……那柳家實在太過分!

    “娘……”祝錦抱住了鄭常氏。

    上一回,她剛剛穿越又記憶全無,做事便只憑著自己的心意來,但如今,她總歸是變了一些。

    別的暫且不說,她至少不能讓鄭廣平和鄭常氏發現她的異樣。

    當然,她的性格總歸會有所變化……而這也是能解釋的。

    “爹娘,今日女兒做了些膽大妄為的事情……”祝錦滿臉堅毅地看著鄭氏夫婦:“女兒本就已經沒了名聲,乾脆就豁出去了。”

    鄭廣平已經從兒子那裡得知此事了,之前還想著有點不合女兒的性格,但現在看到祝錦這模樣,卻是克制不住地心疼起來。

    他的女兒,竟然被逼到了這一步!

    可笑的是,他竟然還端著架子,不願意拉下臉去訴苦!

    一家人說了一通之後,鄭廣平一咬牙,就出門去了。

    為官這麼多年,鄭廣平也是有好友的,他約了幾個好友在酒樓見面,然後就借酒裝瘋,將那江哲控訴了一番。

    “他畢竟是我好友之子,之前雖有錯處,我這個長輩也不願意說他,沒想到他竟然那般狼心狗肺!”鄭廣平直接道。

    鄭廣平的那些朋友,全都唏噓不已。

    鄭廣平這時候,又突然站起身,然後對著自己的幾個好友深鞠一躬,請求道:“諸位,今日我兒險些喪命,還請諸位助我。”

    鄭廣平決定學著女兒,去和那江哲掰扯一番。

    當初鄭廣平和江父的事情,他的好友都是知道的,甚至就連江哲和鄭秀秀的婚事是怎麼回事,這些人也都知道。

    現在鄭廣平這麼請求……

    雖然有人找藉口走了,但還是有人留下了,願意為鄭廣平作證。

    那江哲不過是一個舉人,也沒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本朝一直有“不殺士大夫”的組訓,讀書人地位極高,禦史甚至敢指著皇帝的鼻子罵,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也就無所畏懼了。

    鄭廣平帶著人,就去了江哲的住處。

    他們去的時候,大搖大擺的,於是不可避免地,便引來了無數人圍觀,等鄭廣平來到江家門口,他的身後已經跟了一長串的人。

    而這個時候,鄭家,祝錦找到了自己的哥哥。

    “大哥,我要請你幫個忙。”

    “小妹你儘管說!”鄭浩想也不想就道。

    “大哥,我想請你幫我送封信。”祝錦道。

    “送信?給誰送?”鄭浩有些不解,她的妹妹如果是要給她的那些閨中好友送信,怎麼都不需要勞煩他,其他人的話……她妹妹也沒有需要聯繫的人啊!

    給親朋寫家書,他們都是一家子一起寫的!

    “給楚齊公子。”祝錦道。

    “楚齊公子?小妹,你給楚齊公子寫信做什麼?”鄭浩滿臉疑惑。

    祝錦眼珠子一轉,突然道:“那江哲自以為有多厲害,我卻是不屑於他的,將來也一定要嫁個比他更好的男人……大哥,你覺得楚齊公子如何?”

    鄭浩懷疑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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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書生很有才(4)

    “小妹你……你……”鄭浩看著自己妹妹, 說話都結巴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妹妹很出色,便是名滿京城的那些大家族的公子,也是配得上的, 但楚齊公子, 楚齊公子……

    楚齊工資在他的心裡, 是跟你書院的山長一模一樣的,甚至比山長還要讓他敬重,他妹妹跟楚齊公子……

    嗯, 書院的山長,是個年過古稀, 鬚髮皆白, 德高望重的老人。

    這樣的人,他妹妹怎麼能嫁?

    “怎麼?大哥你覺得我配不上楚齊公子?”祝錦裝作有些惱怒的樣子問道。

    “沒有沒有。”鄭浩連忙道, 然後又滿臉糾結地看著祝錦:“小妹, 很多人都說,楚齊公子打算做一輩子的學問, 已經不準備成親了。”

    楚齊公子,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妹妹還是別去褻瀆了吧!

    “他看到我, 就會想成親了。”祝錦又道。

    鄭浩糾結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他妹妹……該不會是摔傷腦袋了吧?

    “好了,哥,我是跟你開玩笑的。”祝錦道:“我就是覺得這個江哲來者不善,說不定要對楚齊公子不利, 所以想給楚齊公子送封信。”

    “對楚齊公子不利?這怎麼可能?”鄭浩皺起眉頭,江哲能對他們鄭家不利,但哪有本事對楚齊公子不利?

    “哥,柳相一直不喜歡楚齊公子,你應該知道吧?這江哲的身後,明顯有柳相撐腰……”祝錦拿著種種疑點跟鄭浩說著,引導著鄭浩往江哲要對楚齊公子不利的方向去想。

    江哲沒有徹底想明白,但聽了祝錦的一番分析之後,卻覺得江哲,應該是真的要對楚齊公子不利。

    至於他到底要怎麼對楚齊公子不利……柳相應該是在布一個很大的局!

    至於這個局到底是什麼……他這人笨得很,猜不出來很正常。

    “哥,你把信拿著,馬上就去送信。”祝錦道。

    她讓鄭浩去送信,一方面是為了快點聯繫上楚齊,另一方面,卻是為了避免鄭浩再次被人陷害。

    這世上陷害人的手段多了去了,鄭浩這樣的,隨意將他領到某個女子的房間裡去,就能讓他背上個欺淩女子的惡名了!

    “馬上就去?”鄭浩不解。

    “是,馬上就去,去之前,你還要換身衣服,我再給你擦點粉。”祝錦道。

    鄭浩的眉頭皺了起來,總算感覺到不對了:“小妹,你到底想做什麼?”

    “哥……”祝錦眨了眨眼睛,逼出一滴淚來:“我怕他們對我們家不利!”

    “如果真是這樣,我更應該留在家裡!”鄭浩道,他身為男人,怎麼能在這時候扔下家人離開?

    “可是哥,你留下又能做什麼?倒是你走了,才能給我們留下一線生機,到時候我可以說我們家手上有柳相的把柄,被你帶走了……他們投鼠忌器之下,便不敢對我們做什麼了。”祝錦道:“這事,我和母親都是女子,做不來,父親年紀又大了,也不合適。”

    江哲還想說什麼,祝錦又道:“大哥,你別以為這事很輕鬆,它其實也是很危險的,今天我們得罪了江哲,又得罪了柳相,說不定你一走,就會有人去追殺你,而且現在這天下並不太平,誰知道你路上會遇到什麼?哥……我也是沒法子了,才會讓你去冒險。”

    祝錦說的有理有據的,江哲到底還是同意了這件事。

    見他同意,祝錦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將此事告訴了鄭常氏。

    鄭常氏早年跟著鄭廣平吃過許多苦,後來又跟著鄭廣平外放,經歷過很多事情,也是個有決斷的,當即同意了。

    他們家這次惹上了麻煩,讓鄭浩離開也好,至於什麼給楚齊公子送信,鄭常氏以為只是女兒拿來忽悠兒子的。

    她的女兒自幼就比兒子要聰明。

    “哥,來,我給你上妝。”祝錦道,笑眯眯地看著鄭浩。

    祝錦覺得鄭浩一定會不願意,沒想到鄭浩竟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她驚奇不已,又琢磨了一下,才發現在前朝,男子竟然也是會往臉上擦粉的,到了如今,雖然這麼幹的人少了,但也有些人效仿前朝風流,會往自己臉上擦粉。

    鄭浩不知道祝錦為什麼這時候還要給他擦粉,但並沒有“男子不能擦粉”的概念,自然也就不會反對擦粉。

    不過,祝錦給他擦粉,卻跟他想的不同。

    祝錦可不是為了讓他顯得面白才給他擦粉的,她是想要改變鄭浩的相貌,讓鄭浩變得不顯眼。

    被祝錦折騰過的鄭浩,瞧著跟以前大有不同,這也就算了,祝錦還在鄭浩的肩背處墊了點東西,於是鄭浩整個人看著,就有點駝背了。

    “哥,等離了京城,這些就能拿掉了。”祝錦道,然後讓鄭浩拿著他家一個僕人的戶籍走了。

    “秀秀,爹娘對不住你……”鄭常氏在兒子走後,看著女兒眼睛一酸。

    她不放心女兒遠行,只能把女兒留在家裡,也不知道將來女兒會遇到什麼事情……

    “娘,你們有什麼好對不起我的?”祝錦朝著鄭常氏笑笑:“娘,我把哥哥送走,是擔心他留在京城會被人陷害,可不是真覺得咱們家會倒楣。”

    鄭常氏有些詫異,祝錦又道:“娘,你儘管看著,我們肯定都不會有事!”

    女兒說得信誓旦旦的,鄭常氏放下心來,就在這時,鄭家的一個下人跑了過來:“夫人,小姐,外面傳來消息,說是老爺上江家討說法,要銀子去了。”

    鄭家一共有四個丫鬟,兩個婆子,外加四個家丁。

    別覺得這要花很多錢……祝錦的身邊的兩個丫鬟,珊珊當初只花了兩袋子玉米粒就換來了,思思要貴一點,卻也只花了五兩銀子。

    這很正常,畢竟如今這世道,人比畜生便宜多了,而之所以會這樣,卻是因為吏治不清又天災不斷。

    祝錦這次穿越的朝代,國號為梁。

    大樑的太祖皇帝打下江山至今,已經過去了兩百八十年,前面這兩百年,大樑還算國富民強,但後面這八十年……

    當今元祐帝的爺爺沉迷煉丹,一心想要長生不老,不僅不理朝政,還讓一群和尚道士把大樑弄得烏煙瘴氣的。

    這也就罷了,元祐帝的父親,竟然沉迷女色,不僅在後宮荒淫,還能做出搶奪大臣妻子這樣的事情來!

    這兩位皇帝,總共在位五十年,然後,這江山傳到了元祐帝的哥哥手上。

    先皇是一個好皇帝,或者說,他是想要做一個好皇帝的。

    但是前面兩個皇帝肆意妄為,最後留給先皇的是一個爛攤子,不僅如此,朝中還無人可用,當時的宰相,竟是個不曾外放過的!

    一個合格的宰相,他不僅要有學識,還要有足夠的歷練,沒有個二三十年是培養不出來的,在大樑的前兩百年,那些宰相也許不是驚才絕豔之輩,卻絕對都是外放過有經驗,並且辦實事的。

    他們有自己的政治主張,周圍有人擁戴他們,總有獨特的人格魅力,但先帝當時在朝堂上,卻一個這樣的人都找不出來。

    甚至於,當時黨爭還非常非常厲害。

    先帝一心想要做個好皇帝,也確實勤勉,但他的精力,全都耗在了黨爭上面。

    他耗盡心血,也不過就是將那些黨爭的人壓了下去,之後,還生了重病。

    先帝駕崩時只有三十歲,同時,他沒有留下任何子嗣。

    最後,先帝之母陳太后扶持了元祐帝登基。

    在登基前,元祐帝是京城有名的紈絝,最愛吃喝玩樂,因著這個,當時很多大臣反對,但太后鐵了心將元祐帝扶上了帝位。

    元祐帝甚至不是她生的。

    當然,太后這麼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至於她這麼做的原因……

    陳太后是個極有野心的人,元祐帝登基之後,依舊忙著吃喝玩樂填詞作曲,於是,陳太后便垂簾聽政了。

    陳太后只把元祐帝當成自己把持朝政的棋子,也就任由元祐帝繼續去玩,一點都不培養元祐帝。

    如此過了五年,陳太后病死了。

    元祐帝成了貨真價實的皇帝。

    然而,元祐帝其實是不想當皇帝,也不會當皇帝的,他願意跟人談論詩詞歌賦,卻聽不得別人跟他念叨政務。

    於是,大樑的情況,便更糟糕了。

    元祐帝不理政務,朝中還沒有撐得起來的人也就罷了,因為元祐帝喜歡各種奇珍異寶,誰獻上奇珍異寶,就會給升官的緣故,很多官員一門心思投其所好,最後不僅造成了很多冤假錯案,還做了許多勞民傷財的事情。

    元祐帝在位二十年,大樑境內不知道出現了幾場起義。

    再加上天災來了朝廷偏偏無力賑災……

    大樑的百姓的日子,如今過得極為不好,為了活命賣兒賣女的人不在少數。

    鄭家有這麼多下人,其實也是鄭常氏有時候看人實在可憐,才會發善心將人買下……

    這會兒來告知鄭常氏和祝錦鄭廣平的事情的那個下人,便是鄭常氏撿來的。

    “老爺去江家了?”鄭常氏擔心起來。

    “是的,夫人,我們該如何是好?”那個僕人問道。

    鄭常氏眉頭皺起,正琢磨著自己要如何做,祝錦道:“娘,你別擔心,大庭廣眾之下,爹一定不會出事。”

    聽到女兒的話,鄭常氏總算放下心來。

    祝錦說的沒錯,大庭廣眾之下,江哲是不能做什麼的。

    事實上,江哲壓根就沒出面。

    這次鄭廣平是有備而去,不僅帶了幾個能幫他作證,作證當初的婚事不是他硬攀上江家,而是江家求了他的朋友,還帶去了江李氏當初寫給他的,感謝他贈銀的書信。

    在那封書信上,江李氏表達了對鄭廣平的感激之情,還說將來等江哲長大,一定讓江哲報答他。

    可實際上的?

    江哲進京之後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

    過來看熱鬧的人,有些已經知道祝錦之前說過的話了,早有心理準備,有些卻是剛知道這件事的,然後免不了就對鄭廣平非常同情。

    這鄭廣平,還真倒楣!

    “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

    “那江哲當真狼心狗肺。”

    “鄭家還真倒楣!”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等著江哲出來做個解釋。

    但江哲沒有出來。

    最後,倒是江李氏出來了,她一見鄭廣平,就哭了起來……

    江李氏把所有的錯處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又表示江哲對鄭廣平贈銀的事情,一無所知。

    江李氏一個婦人,如今哭哭啼啼地認錯,鄭廣平還真不能把她怎麼樣。

    “鄭大人,當初是我不甘心,不願退親,才會讓哲兒前去跪求鄭大人,都是我的錯。”江李氏道:“後來鄭大人不理會哲兒,哲兒氣急病倒,我心中愈發不滿,才會不將此時告知他……千錯萬錯,這都是我的錯。”

    江李氏哭得極為可憐,鄭廣平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江李氏這麼一說,江哲就被撇清了!

    “嫂夫人既然認錯,那便還了銀子吧!”鄭廣平道:“我鄭家小門小戶,想給女兒置辦一筆體面的嫁妝都難,江公子卻能在青樓一擲千金……”

    鄭廣平的目光落在江李氏的身上,江李氏的表情頓時一僵。

    江家現在,確實有錢了。

    江哲文采出眾,自有人捧著銀子來跟他交好,便是他的妻子,嫁到江家的時候,也是帶了許多嫁妝的。

    但江哲花錢實在太厲害,別的不說,就說他身邊那一對嬌俏的丫鬟,便是花了數百兩銀子從青樓裡贖來的,除此之外,他吃的喝的,也都喜歡用好的。

    如此一來,他們也就根本沒有攢下什麼銀錢,這也就算了,江哲的妻子,這半年還再不肯用嫁妝補貼家用了!

    江家看著風光,看著有錢,全部家當也就一兩千兩銀子,江李氏如何捨得還錢?

    藏在暗處看著這一幕的江哲,也同樣捨不得。

    他到了古代之後,本以為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一定能賺到很多錢,成為大樑首輔,再連中六元美女環繞,可事實並非如此。

    能拿到古代來賺錢的,他知道的,也就只有香皂玻璃了,結果……大樑竟然已經有這兩樣東西了!

    這兩樣東西出現的也就比他想的早了十幾年,卻是正好斷了他的財路。

    他從自己以前看過的書裡想到可以把紅糖提純成白糖來賣,結果又發現白糖的價格一點不貴,據說從十年前開始,市面上的白糖就已經越來越多了……

    江哲無奈,只能一門心思科考。

    他有了功名之後,本以為自己光憑賣字畫,應該就已經可以日進鬥金了,結果……

    他的字寫的不好,別人聽念了詩,寧願自己抄寫,也不要買他的筆墨。

    他甚至還因此受過質疑……幸好原先的江哲雖然讀書不成,但一筆字在江李氏的監督下練得還算可以,他也就能用自己年紀不大,小時候缺紙筆來搪塞。

    總之,江哲這會兒,是缺錢的。

    他缺錢,自然也就捨不得平白無故給鄭廣平錢。

    不過,江哲不舍的時候,江李氏卻已經做了決定。

    江李氏厭惡鄭廣平,卻也不願意欠鄭廣平,而且她很清楚對一個讀書人來說,名聲到底有多重要,因此在鄭廣平提出要銀子之後,立刻就讓人去取七百二十兩銀子來。

    鄭廣平有時候逢年過節,除了給江李氏捎去一封信以外,還會送點東西,送個幾兩銀子,而他給過江李氏的銀子全都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鄭廣平其實已經記不太清這些了,不過很顯然,江李氏全都記得。

    “嫂夫人記得還真清楚!”鄭廣平諷刺地笑笑,然後讓人去看那包銀子的成色。

    銀子不是銅板,它的成色,是會影響它的價值的。

    “大人,這銀子的成色……”幫鄭廣平看銀子的,是鄭家的一個下人,他翻過那袋子銀子之後,便拿出一塊銀子給鄭廣平看。

    那塊銀子,明顯成色不好。

    “收回去吧,我們沒必要斤斤計較。”鄭廣平道。

    而這個時候,柳尚安已經從側門進了江家,然後找到了不久前跟他不歡而散的江哲。

    “江哲,外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躲在家中!”柳尚安看著江哲,只覺得滿心憤懣。

    這江哲出了事,竟然讓自己的母親去處理,全無一點男子氣概!

    “此事本就與我無關。”江哲道,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原來真的拿了鄭廣平的銀子。

    不過,就算這樣,鄭廣平嫌棄江家家貧,覺得原先的江哲沒出息就想退婚,也太過分了,言而無信!

    “就算此事與你無關,這時候你不出面,以後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柳尚安道。

    “還會這樣?”江哲一愣。

    “當然會這樣!”柳尚安道:“你還不快從側門出去?!”

    江哲拔腿就跑。

    那袋子銀子數量是正確的,雖然其中有一塊銀子成色不好,但其他銀子的成色卻是不錯的。

    這很正常,江家不可能把成色不好的銀子留在家中,這時候自然是想拿都拿不出來的。

    七百兩銀子,也有幾十斤了,鄭廣平讓下人把銀子背上,突然又笑了笑:“今日江家門前這麼熱鬧,還熱鬧了這麼久,江公子也不露面,還真是……”

    鄭廣平想要說江哲不孝,不想就在這時,江哲從旁邊跑了出來,跑到了江李氏身邊:“娘,娘你沒事吧?”

    “我兒,娘沒事。”江李氏立刻就道。

    這江哲來的倒是巧!鄭廣平有些不滿,冷笑道:“江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竟是到了現在才來。”

    江哲看到鄭廣平,心裡的怒氣便不可避免的直沖到腦門,但還是強自按捺了:“我不在家中,一得知此事就跑來了,不想還是來晚了,鄭大人見諒。”

    “江公子是老遠了跑來的,卻臉不紅氣不喘額頭還不見汗……”鄭廣平意有所指地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指望靠著這個,就讓江哲萬劫不復,現在能澄清自家情況,壞了江哲名聲,他已經心滿意足。

    至於今後,來日方長!

    鄭廣平背著一口袋銀子回家之後,才得知鄭浩離京了,微微一愣,隨即道:“不錯!”

    “秀秀若是男子,定然比你哥出色,可惜……”鄭廣平看了一眼女兒,目中酸澀不已。

    他的女兒遇到諸多糟心事,被人毀了名聲,這將來,還不知道會如何……

    第二日,鄭浩的朋友便來了鄭家,說是鄭浩的另一個朋友為了鄭浩和季元傑打了一架,受了重傷。

    若是鄭浩在,聽到這消息,定然是要出門去的,好在鄭浩不在。

    鄭廣平讓人當著鄰里的面給了銀子,又說自己鄭浩生了病,總算將人打發走了。

    之後,鄭家便閉門不出了。

    鄭家閉門不出,外面各種流言,卻傳得沸沸揚揚。

    那些流言,大多都是對江哲不利的,然而到底不能把江哲怎麼樣,更有許多非常崇拜的江哲的,諸如那季元傑,一心覺得江哲這是無錯,全是別人胡說,更認為所有說江哲壞話的,都是心術不正嫉妒江哲。

    鬧來鬧去,最後到底因為江哲並未真做什麼,而沉寂下去。

    而這個時候,元祐帝的長姐,安陽公主發出許多帖子,請人賞菊。

    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江哲,還當眾表示自己會前去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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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4:3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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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哲這次去參加賞菊宴, 肯定是為了一雪前恥,順便揚揚名。

    而這對他來說,還真不難, 畢竟他做出來的詩, 當真每一首都是讓人忍不住去傳唱的好詩。

    “如今這世道……那江哲若是做出一首好詩來, 別人說不定,就要忘了他忘恩負義的事情了。”鄭廣平得知此事之後,心情很不好。

    大樑的開國皇帝到了二十歲, 還大字不識一個,後來雖然打下了天下, 卻還是連字都寫不好的, 正因為這樣,他格外敬重那些讀書人。

    大樑的讀書人地位很高, 因此很多人哪怕砸鍋賣鐵, 也要供孩子讀書,這原本沒什麼, 但自打元祐帝登基,這事卻有了點變化。

    元祐帝是個紈絝, 但他讀書讀得很好, 尤其喜歡辭藻華美的文章和各種詩詞歌賦。

    上行下效,現在整個大樑的讀書人,追求的就都是這個了,甚至於,只要作詩作的好, 就能收到追捧,有些人還覺得,作詩做的好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江哲對鄭家做的事情,確實有錯,但他們沒證據證明鄭浩是被江哲陷害的,至於鄭秀秀的事情……鄭家確實退親了,後來鄭秀秀名聲全毀,主要還是因為季元傑不是嗎?跟江哲關係不大。

    當然,江哲對鄭廣平恩將仇報不太好,但他其實不知情,現在也已經認錯了……

    “爹,這次的賞菊宴,我要去!”祝錦道。

    “秀秀,你去做什麼?”鄭廣平吃了一驚。

    “我去揭穿那江哲的真面目。”祝錦笑道。

    鄭廣平擔心女兒會遇到麻煩,並不願意讓女兒出去,但祝錦卻很堅持:“爹,女兒整日待在家裡,別人還當我一直在家以淚洗面……這種時候,我還是去露露臉比較好,說不定還能找個如意郎君回來。”

    祝錦堅持要去,又考慮到安陽公主的賞菊宴上,應該沒人敢動歪心思,鄭廣平到底還是同意了。

    “爹,你去給女兒買點好料子,再買點青雲閣的胭脂和鴨蛋粉吧。”祝錦等鄭廣平同意了,便笑吟吟地看向鄭廣平。

    青雲閣的胭脂水粉,那可是最好的,一盒鴨蛋粉,要十兩銀子!

    這樣的東西,鄭秀秀以前從沒買過,對鄭家來說,也有點奢侈了。

    但鄭廣平一口答應下來,甚至還挺高興。

    這幾個月女兒打扮都不打扮一下,一直死氣沉沉的,他都心疼死了,現在女兒願意打扮,他便放心了。

    鄭廣平當天就帶人把祝錦要的東西買齊了。

    祝錦將布料裁減了一翻,親自帶著丫鬟做出一套衣服來,到了賞菊宴這天,她穿上了那身新衣服,還盛裝打扮了一番。

    打扮過祝錦,眉眼還是那樣的眉眼,但跟之前相比精緻了很多,整個人漂亮了好幾倍。

    “沒想到青雲閣的胭脂水粉竟然這麼好用,早知道這樣,我早就給我兒買了。”鄭常氏看著女兒,都看呆了。

    祝錦朝著鄭常氏微微一笑。

    她會變漂亮,其實跟那些胭脂水粉沒關係,而是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徹底融合的緣故。

    這幾天,她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好,整個人發生了看似細微,實則巨大的變化,要不是她有意遮掩,鄭廣平夫妻怕是早就發現了。

    上輩子剛穿越的時候,祝錦很多事情不懂,林氏又是個好忽悠的,她便一點沒遮掩,現在卻不可能還那樣……於是,她容貌的變化,就歸咎於衣服脂粉好了。

    等以後大家都習慣了,便也不會再覺得奇怪。

    “娘,那以後你就一直給我買吧。”祝錦朝著鄭常氏笑了笑。

    鄭家並沒有收到安陽公主的邀請,祝錦其實是去不了賞菊宴的。

    但鄭廣平再怎麼說,之前也是正五品的官員,並且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官,總是認識很多人的,他找了柳相的一個對頭之後,便讓祝錦有機會跟著那家的夫人一起去賞菊宴了。

    一輛豪華的馬車在鄭家門口停下,祝錦上了馬車,然後便看到馬車裡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並兩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孩。

    安陽公主每年都會舉辦賞菊宴,而她的賞菊宴,去參加的不單單只有那些學子,更有很多京中貴女,這麼多年下來,已經不知道撮合了多少人。

    “見過張夫人,見過兩位小姐。”祝錦一上去,就打了招呼。

    張夫人看祝錦都看呆了,聽到祝錦的聲音,方才回過神來,兩位張家的小姐也一樣。

    但她們失態,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們就回過神來,然後跟祝錦打了招呼。

    張家的這兩個小姐,都是嫡女,一個是大房的二小姐,一個則是三房的三小姐。

    原本要接上祝錦一起去參加賞菊宴,這兩位小姐是有點不高興的,尤其是張三小姐。

    張三小姐讀過江哲的好些詩,雖沒見過江哲,但早就對江哲心生憧憬,而她既然喜歡江哲,自然也就不喜歡祝錦。

    便是最近江哲的名聲不太好,張三小姐也覺得那全是江哲母親的錯,跟江哲無關。

    來之前,張三小姐都已經打定主意要下下祝錦的面子了,但當她真的看到祝錦……

    張三小姐回過神之後,就開始忍不住一次次地去打量祝錦。

    “三小姐,我身上,可是有什麼不妥?”祝錦笑著問道。

    “沒有……”張三小姐吶吶道,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跟那江哲……”

    張三小姐這樣子問人,其實是有些不禮貌的。

    不過祝錦並不在意,首先是這張三小姐不過十四五歲,在她看來就是個孩子,其次……她巴不得有人來問。

    “這……唉……”祝錦歎了口氣。

    美人皺眉,瞧著就讓人心裡不好受,張三小姐有點後悔了,張夫人則打算去訓斥一下張三小姐。

    然而這時,祝錦又開始了:“這麼些年,我跟他從未見過,他如今都已經嬌妻美妾在身側了,不知為何還對我不依不饒的,竟然毀我婚事,壞我名聲。”

    張三小姐之前先讀了江哲的詩,再知道江哲和鄭家的事情,便忍不住站在了江哲這邊,但現在她親眼看到了祝錦,卻是又忍不住站到了祝錦這邊。

    張二小姐本身不喜歡詩詞,就更為祝錦不忿了:“那季元傑不是良配,姐姐此番看清了他,也是好事。”

    打開話匣子之後,幾人便聊開了。

    祝錦活了這麼多年,別的不敢說,聊天肯定是會的,不管她們說什麼,她都接的上話,一路上,也算是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

    這時候,安陽公主府終於到了。

    安陽公主如今已經五十多,她早年喪夫,但並沒有因為成了寡婦而深居簡出,恰恰相反,她一直熱衷於跟人交際,時不時地,就會在公主府裡舉辦幾個宴會。

    今日的公主府,就格外熱鬧。

    “聽說今日那江哲也要來?”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臉來。”

    “江公子怎麼就沒臉來了?這樣的賞菊宴,他不來,那是一大損失!”

    “就是如此,我今日來參加賞菊宴,就是因為江公子也會來!”

    “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那是你等故意抹黑,那鄭廣平照顧對他有恩的友人之子,本就應該!”

    “他刻意損害女子名聲又如何說?”

    “我在常濟寺見過那鄭家女,本就是個潑婦,要何名聲?”

    ……

    一群學子聚在一起,小聲爭論著,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道:“江哲來了!”

    眾人全都停下來,往外看去,然後便看到一個身穿青袍的年輕男子從外面走來。

    這人相貌堂堂,長身玉立,不是江哲又是誰?

    之前說江哲壞話的人,此時都閉口不言,那些崇拜江哲之人,則是紛紛上前和江哲說話。

    “江公子,別來無恙!”

    “江公子,在下今日準備了一首詩,還請江公子品評!”

    “江公子,在下早就備好了紙筆,就等著江公子做詩了!”

    ……

    “在下當不得大家如此厚愛。”江哲笑道:“今日能和大家一起賞菊,是在下的榮幸。”

    “江公子真謙虛!”人們紛紛道。

    江哲的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表情來,他看了看周圍,朗聲道:“今日公主府的菊花,還真是漂亮……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有人念了一遍:“好詩,好句!”

    “江公子出口成詩,真讓我等敬佩。”又有人道。

    江哲眼裡的得意之情,更濃了。

    不想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江公子作詩,怎麼只有兩句?就不能將之補全麼?”

    “就算只有兩句,這也是好句……”一個學子有些不滿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後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

    質疑江哲的,是一個女人,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女人。

    在場的人身份都不低,都是時常見到美女的,但這樣子的美女,他們之前還從未見過。

    圍繞在江哲身邊的人,都看呆了,也再說不出指責來,甚至有人看向江哲,希望江哲能補全這詩。

    江哲一開始,也呆了呆,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鄭秀秀!”

    這個女人,是鄭秀秀!江哲不知道她為什麼又漂亮了很多,但並不覺得奇怪,化妝本來就是很神奇的。

    “江公子,你這樣直呼別人的閨名,是不是不太好?”祝錦冷下來來。

    江哲身邊的人下意識地,就譴責地看向江哲,看過之後,才感覺到不對勁。

    江哲叫這個女人什麼?鄭秀秀?

    這個女人是鄭秀秀,鄭廣平的女兒?

    早知道鄭廣平的女兒這般美麗,他們當初就去提親了!

    這些人心裡閃過各種念頭,看著祝錦的時候,眼裡便有著可惜。

    他們喜歡這人的容貌,但現如今,娶她卻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麼樣,現在這鄭秀秀的名聲,可不好聽。

    “鄭小姐今日又想如何?”江哲臉色難看地看著祝錦。

    江哲來參加賞菊宴,是希望借此將之前的事情徹底壓下去。

    他準備了好幾首跟菊花有關的詩,決定今天要將之一起做出來,卻不想剛來,就碰上了祝錦。

    “有幸遇到江公子,在下想要跟江公子比一比。”祝錦直接道。

    她不喜歡跟人來來往往地試探,那就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江哲聽說祝錦要跟自己比試,當即松了一口氣,他準備了那麼多詩,難道還怕跟人比?“鄭小姐想比什麼?在下今日全都奉陪,只盼著鄭小姐今後不要再糾纏在下了!”

    “江公子說的著實好笑,在下何時糾纏過你?倒是你,我爹要退親,你為了讓我爹收回成命跪地苦求,弄得自己大病一場,我與別人定了親,你又來壞我婚事。”祝錦看著江哲,滿臉指責。

    江哲讓祝錦不要再糾纏自己的時候,大家都有點羨慕江哲,竟然能得到這麼一個美女的“糾纏”,同時有點鄙夷祝錦,而等祝錦的話一說出來……大家看著江哲的表情,就微妙了。

    這江哲壞鄭小姐的名聲,該不會就是想讓鄭小姐嫁不出去,好將之收入囊中吧?

    江哲有點想要吐血,而這個時候,祝錦道:“江公子答應比試,那就太好了,我們比上三場如何?”

    “三場?”江哲有些不解。

    “是,比三場。”祝錦道:“比詩詞,比書畫,比音律如何?”

    江哲的臉色頓時一變。

    他起初以為比試就比詩詞,沒想道祝錦竟然會提出要比書畫比音律……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書法還好,他有原主的記憶,總歸還是能寫的,畫畫卻一竅不通……他壓根就不會畫水墨畫!

    他過目不忘的金手指,並不能讓他對繪畫無師自通。

    音律就更不用說了,他也一概不會!

    然而這時候的人,讀書的時候還是會學學這些的……

    “在下家貧,對繪畫並不擅長,音律亦是。”江哲道,他之前用過這個理由好幾次,現在又拿來用上了。

    “江公子難道覺得我一個女子,還能請名家教導?”祝錦嗤笑:“而且,江公子不會作畫,難道還不會寫字?”

    江哲的臉上露出難堪來,這時候,祝錦又道:“不如這樣,將音律換成對子?”

    對子就是對聯,時下的讀書人,是極為喜歡跟人對對聯的,不管是看到美景還是看到什麼事情,他們都有可能突然來一句“我突然得了個上聯”。

    但江哲對這個,同樣不擅長。

    他看過很多書,跟人聊對聯還行,真要對,就困難了。

    他正想著要如何拒絕,祝錦又道:“江公子擅長詩詞,對子自然也是強項……這到底還是我吃虧了。”

    祝錦這麼說,所有人都深以為然。

    江哲是誰?這可是一個大才子!祝錦呢?她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子。

    鄭家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那鄭浩就因為無人教導,琴棋書畫都很一般,這鄭小姐,想來也是如此。

    這樣的比試江哲肯定能贏。

    “鄭姐姐……”張三小姐擔心地看著祝錦,祝錦不僅比江哲小,還沒讀過什麼書,跟江哲比,她怕是要輸得一塌糊塗。

    祝錦安撫地看了張三小姐一眼,隨即道:“江公子,我們這就找個地方,比試一番吧!”

    江哲同意了。

    江哲一開始還有些擔心,但後來想了想,卻又放下心來。

    鄭秀秀才多大?放到現代,也不過就是個高中生,她就算學得不錯,又能懂多少東西?自己縱然在對聯方面很弱,卻也不一定就不能贏過她。

    至於畫畫,江哲卻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他不會畫水墨畫,但水彩筆和蠟筆,還是會畫畫的,也許,他可以另闢蹊徑,做出一幅與眾不同的創新畫來!

    這麼一想,江哲就放下心來。

    江哲和祝錦一起來到了公主府的花園裡,很快,便有人搬來桌椅,方便他們比試。

    這裡的事情,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主動請纓,要幫著做個判定。

    祝錦笑吟吟的同意了,又表示所有在場的人,都能來當個評判。

    祝錦這話一出,那些學子們更激動了,那些貴女們也擠在一處,等著兩人的鄙視結果出來。

    “那鄭秀秀據說連女大夫都沒請過,一定會輸。”

    “這可不一定,她敢提出比試,說不定有什麼把握?”

    “她能有什麼把握?難道她以為靠她那張臉就能贏?”

    “之前鄭秀秀不是說那江哲的詩詞,都是別人做了,讓他背的嗎?說不定是真的……我一直覺得江哲這人有點問題。”

    ……

    周圍人竊竊私語著,而這個時候,比試開始了。

    第一場,比的是詩詞。

    “我認輸。”祝錦想也不想就道。

    她不屑於拿別人的詩詞來冒充自己的,既如此,就直接認輸好了。

    本身她也不擅長這個。

    當然,她認輸還有一個原因……江哲這會兒的表情,可真好看。

    江哲現在的臉色很難看。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場比試看,肯定會贏,也打定了主意要在第一場好好表現一下,留下幾首膾炙人口的詩,這樣就算他後面失誤了,大家也會對他寬容很多,結果……

    祝錦第一場竟然直接認輸了,讓他完全沒有了表現的機會!

    江哲臉都黑了。

    祝錦這時候卻又道:“第一場我認輸,我們直接比第二場就好,這場比的是書畫,江公子想要怎麼比?”

    “那就在一個時辰裡,拿出一幅作品來吧!”江哲道。

    祝錦點頭同意了。

    第一場比試祝錦直接人數,讓很多人覺得挺沒意思的,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到了場中。

    也不知道這兩人,都能拿出什麼作品來。

    眾人好奇的時候,祝錦已經磨了墨,打開顏料準備作畫了。

    祝錦是專門學過畫的,畫的還不錯。

    這會兒,她將宣紙攤開,略一思索,便下了筆。

    上輩子,她曾經送了一幅萬里江山圖給楚齊當做生辰禮物,這次她打算依舊這麼作一幅。

    祝錦很快就下筆了,而這個時候,江哲還在看著祝錦。

    祝錦幾筆下去,宣紙上就有了墨痕,但看不出她到底畫了什麼……江哲只當她是胡亂畫的,定下心來,先寫了一幅字。

    他的字寫得實在不怎麼樣,周圍人瞧見之後,唏噓不已,江哲自己的也有點後悔,他將那字收起,有些慌了。

    而這個時候,祝錦還在用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畫著。

    她選的紙張很大,這會兒,上面的圖案一點點成型,已經能看出輪廓來了。

    而她還在畫著。

    作畫,尤其是在大幅的紙張上面作畫,其實是很耗體力的,但祝錦一停都沒停,往往幾筆下去,就能勾勒出一幅圖案來。

    畫還沒有畫完,但已經有人忍不住道:“好畫!”

    江哲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對祝錦也愈發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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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4:48 |只看該作者
35書生很有才(6)

    江哲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字,寫得很不好。

    他的字寫得連很多秀才都不如,肯定是比不過祝錦這幅畫的, 這一點, 就連他都看得出來, 更別說周圍這些人了!

    江哲抬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那些對他非常崇拜的人,果然看到那些人的眉頭都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想要用自己的字來贏祝錦,這已經不可能了。

    他現在唯一勝利的機會, 就是創新一番。

    江哲想到了自己穿越前看得很多小說,在那些小說裡, 跟他一樣的主角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 而他們道最後,也總會贏的。

    他覺得自己也能贏。

    將毛筆翻轉過來, 江哲用筆桿從顏料盒裡刮了一些顏料, 然後將顏料塗在宣紙上。

    他覺得他可以畫菊花來應景,而畫法, 就參照著西方的油畫來。

    五彩斑斕的菊花,畫在紙上應該會很好看?

    至於他可能沒辦法畫得很像……這時候的人, 不是很能欣賞意境美的嗎?

    很多有名的畫家畫出來的, 明明是亂七八糟的一團色彩,不也受人追捧?

    江哲覺得,自己也是能畫出那樣的畫的。

    江哲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他便又挖了一團顏料,放在畫紙上。

    “江哲他在做什麼?”

    “他這是覺得自己要輸了, 然後急瘋了?”

    “他弄得這亂七八糟的一團到底是什麼?”

    ……

    周圍的人看著江哲的做法,只覺得萬分無語,祝錦這時候,卻已經開始給自己的畫收尾了。

    祝錦畫畫並非只用墨水,也是用了顏料的,最後呈現出來的,是一幅非常大氣的作品。

    “好畫!”又有人稱讚起來。

    “沒想到鄭家的這個小姐,畫技竟然如此高超!”

    “真是個天才!”

    “她之前怎麼就沒有傳出什麼名聲來?可惜啊!”

    “怪不得鄭浩說他妹妹才學比他要好……”

    ……

    大家弄不懂江哲到底在幹嘛,卻都是能看出來祝錦畫得很好的。

    一些原先對祝錦有意見的人,這會兒都不得不承認祝錦畫得很好。當然,他們雖然承認了,話卻說得依舊不好聽:“沒想到這個潑婦,竟然還能畫出這樣的畫來……”

    祝錦很快,就把一幅畫畫好了,她看了看自己畫的畫,然後又在右上角空白處題詩。

    她的字也寫的很好,這時候自然要好好秀一秀。

    祝錦的字寫得那是真的很好,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學的。

    今天,祝錦給自己的畫題得詩,是當初楚齊收到她送的畫之後特地為她的畫寫得。

    這首詩以《江山》為題,光念著,就給人一種氣勢磅礡之感。

    “好詩!好字!”旁邊有人看到了祝錦寫得詩,又是驚訝,又是敬佩地看著祝錦。

    這首詩寫得非常好,一看就知道作詩的人胸有溝壑,心懷天下,不愧于“江山”之名!

    同時,這字也寫得極好。

    女子手腕力度小,寫得字往往娟秀有餘,氣勢不足,很難在寫這麼一首詩的時候,表現出詩的精髓來,但這鄭家小姐的字……

    她的字橫平豎直極有力度,竟是寫得非常大氣,他們要不是親眼所見,一定不相信這樣的字,是出於女子之手。

    好詩,好字!

    這鄭家小姐若是男子……

    在場的人看著祝錦的目光都變了,更有人反復念著那首詩,表情如癡如醉。

    “鄭小姐,這詩可是你作的?”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眾人抬眼看去,就瞧見滿頭珠翠的安陽公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祝錦身邊。

    安陽公主是一個極喜歡首飾的人,身上總是戴著許多首飾。

    換成旁人這麼做,怕是會讓別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首飾上忽視她這個人,但安陽公主這麼做,卻不會這樣。

    就算她戴了再多的首飾,她那通身的富貴,也只會讓人在第一眼的時候,就注意到她。

    安陽公主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人,當剛才,眾人的心思都放在祝錦寫下的那首詩上,竟是不曾發現她的存在。

    “這詩不是我作的。”祝錦道。

    “這詩不是鄭小姐作的,那又是誰做得?為何不曾流傳開來?”安陽公主有些吃驚。

    這樣的好詩,有人作出之後,應該會立刻傳遍天下才對,又怎麼會這麼多人都未曾聽過?

    “這詩是楚齊公子作的。”祝錦道。

    “竟然是楚齊公子?”

    “原來是楚齊公子?”

    “怪不得!”

    ……

    “原來是楚齊公子的詩作,怪不得,怪不得……”安陽公主感歎道,又有些不解:“楚齊公子做了這樣的詩,為何我們從不曾聽過?鄭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曾偶遇楚齊公子,得到了一點指點。”祝錦微微一笑,然後,便引來了無數羨慕的目光。

    能得到楚齊公子的指點,這是何等的榮幸?

    怪不得鄭家小姐的畫技這般高超,原來是得到了楚齊公子的指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祝錦身上,這時候,已經沒人去關注江哲了。

    注意到這一點,江哲的臉色,頓時就黑了。

    這個賞菊宴,明明應該是他的主場,不想竟被祝錦搶了風頭!

    江哲心裡不忿,手上的顏料,便不慎塗錯了地方。

    然而沒人看得出來他塗錯了,因為他的這幅畫在周圍人的眼裡,本身就是亂七八糟的一團。

    “江大哥……”季元傑把目光從祝錦身上移開,看向江哲,然後就有點懵了。

    江哲這畫的,到底是什麼?

    江哲其實也有點懵。

    他光想著要用全新的畫法畫出一幅好畫來,卻沒去想工具是否合適。

    就算是最有名的油畫大師,也不能用國畫材料在宣紙上畫出油畫來,更別說江哲他壓根就不是什麼大師了。

    別人畫的也許是別人看不懂的印象派,但裡面還是有獨特的美的,就像草書一般人欣賞不來,但在懂書法的人眼裡,一筆一劃皆靈動一樣。

    正因為這樣,不是誰隨便塗鴉一下,就能畫出好畫來的,至少江哲這個曾經只在學校美術課上學過畫畫的人,就做不到。

    “時間已經到了,還請諸位評判!”祝錦大大方方地說道。

    江哲尷尬地停了筆。

    “這一局鄭小姐勝!”周圍的人紛紛說道。

    江哲希望能有人幫他,結果……

    便是對他無比崇拜的季元傑,也只是對他道:“江大哥放心,還有一局,你肯定能贏!”

    江哲抓著自己塗了很多顏的那張紙,將它揉成一團,又一撕……他沒撕開。

    這上好的宣紙,可是能保存千年的,攤開之時薄薄的一張還能撕開,你揉在一起了,哪那麼好撕!

    第三局開始了。

    第三局是對對子,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這一句江哲能贏,畢竟他做出了那麼多好詩來,但祝錦知道事實絕非如此。

    如果是這江哲看過的對子,他肯定能對出來,但周圍人出的要是他沒看過上下聯的對子……

    “這第三局,不如就請諸位出上聯,然後我和江公子來對下聯吧!”祝錦道,又看向江哲:“江公子意下如何?”

    “這不合適,不如我們相互出題?”江哲道,他知道第三局比對對子之後,翻出了很多自己穿越後看過的對子,也想起了穿越前見過的,諸如“煙鎖池塘柳”這樣的絕對,還想著要賣弄一下。

    祝錦沒說話,安陽公主卻已經道:“相互出題,若是兩位都對出了,不好評判,還是由我等出題比較好。”

    “公主說的對,還是我等來出題比較好。”其他人也道,相互出題可以在會友的時候玩玩,比試就不合適了。

    眾人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在場的人都寫下一個上聯,然後交到安陽公主手上,最後由安陽公主選出一些來出題。

    這樣可以說是很公正的了,江哲雖然不太樂意,但還真沒法反對。

    眾人寫下了很多上聯,都交到了安陽公主的手上,安陽公主慢慢翻開著,然後便道:“這上聯不錯……爽氣西來,雲霧掃開天地憾。”

    這是一個挺有氣勢的上聯,還應和了祝錦剛才畫的江山圖。

    做出這上聯的人,怕就是看了祝錦作畫有感,方才寫出了這上聯的。

    江哲聽到這上聯,立刻搜索起自己的記憶來: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曰對蒼穹……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祝錦便開口了:“大江東去,波濤洗盡古今愁。”

    祝錦其實是沒啥藝術細胞的,要做出感人肺腑的詩來有些為難她,但平仄押韻什麼的她還是學得不錯的,見識更是廣博。

    “好對!”安陽公主道,又看向江哲。

    這對聯祝錦先對出來了,但江哲要是再來個更加精妙的下聯,卻也能算個平手。

    “大雁南飛,飛……”江哲一時間想不出後面要對什麼了。

    不過是聽了一遍,哪能對出來?那鄭秀秀該不是作弊了吧?

    江哲瞪了祝錦一眼。

    “江公子?”安陽公主提醒了一句。

    江哲還是說不出什麼來,安陽公主只能道:“既然江公子對不出來,那我們就看下一題。”

    “江大哥不是對不出來,不過是讓著鄭氏而已。”季元傑道,這對子他都能對的上,頂多就是不怎麼精妙,他不信江哲會對不上來。

    江哲肯定是為了讓著鄭氏!

    季元傑這麼說了之後,他身邊很多人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們就說江哲怎麼著,都不至於對不出來這樣一個對子,原來是因為讓著鄭秀秀?

    這些人都是這麼覺得的,但就算他們這麼想,江哲還是輸了一題。

    此時的讀書人寫上聯,往往是有感而發的才寫的,而之前最讓他們有感覺的,便是祝錦的畫。

    於是,安陽公主第二次念出來的上聯,便又跟畫畫有關:“青山不墨千秋畫。”

    江哲這時候已經已經打起了精神,安陽公主說話的時候,他便將上聯用手邊的紙筆寫了下來。

    青山……這詞可以對個黃河……

    江哲在自己寫下的上聯下面寫起下聯來:“黃河有沙……”

    “流水無弦萬古琴。”祝錦道。

    “好句!”祝錦這話一出來,便有人道。安陽公主出了上聯之後,他們很多人都在心裡思索起下聯來,而現在,他們發現自己對的,竟是不如祝錦對的好。

    至於江哲……

    眾人看著江哲寫下的“黃河有沙”四個字,沉默下來。

    那上聯如此優美,“黃河有沙”又是什麼東西?而且在這四個字後,他能接什麼?

    這江哲……他剛才不是讓著鄭家小姐,而是真的對不出來吧?

    這會兒,就連季元傑,都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了。

    安陽公主又等了一會兒,江哲也沒把他那個下聯寫完,便又拿出了一道新的題目:“這上聯就跟畫無關了,卻也大氣的很……長空有月明兩岸。”

    江哲:“深潭……”

    “秋水不波行一舟。”祝錦道,也是巧了,跟這差不多的對子,她以前遇到過。

    安陽公主看著江哲眉頭微皺,又道:“提筆四顧天地窄。”

    江哲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對不出來了,他將手上的筆扔在桌面上,也不寫字,只陰沉地看著祝錦。

    他不相信之前那些對子,都是祝錦對出來的。

    這一定出錯了!祝錦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這安陽公主,莫不是在暗中幫著祝錦吧?

    “長嘯一聲山月高。”祝錦這次稍稍思索了一會兒,但還是很快道。

    比到這裡,其實已經沒必要繼續比下去了,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祝錦贏定了。

    “這對聯,怕是鄭家小姐跟人商量好了的!”江哲不敢直接質疑安陽公主,便這麼說了一句,然後看向季元傑,希望季元傑能幫自己。

    然而季元傑滿臉尷尬,什麼都沒說。

    安陽公主冷笑了一聲:“江公子,這最後一個上聯,是季少爺交到我手裡的!”

    剛才周圍的人把對子交給安陽公主的時候,安陽公主也是瞄了幾眼的,記得最後這上聯,是季元傑給她的。

    她瞧見江哲一直對不出來,怕他太丟臉,特地念了季元傑出的上聯,結果江哲竟然還是對不出,對不出也就罷了,他還質疑了!

    安陽公主原本是很欣賞江哲的,也喜歡江哲的詩,但這一刻,她卻有種失望透頂的感覺。

    沒想到做出了那麼多好詩的江哲,竟是這麼一個人。

    怕輸給一個女子,就張口誣陷別人,這……

    江哲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回事,臉色愈發難看,看著季元傑的時候,眼裡還翻滾著濃濃的憤恨。

    “長空有月明兩岸這上聯,是在下所出。”一個站在季元傑身邊的學子道:“在下一直以為江公子學識出眾,之前的流言不過是別人嫉妒江公子,沒想到……”

    這個學子冷哼了一聲,甩手就走。

    江哲的那張臉已經鐵青一片,祝錦卻是笑道:“江公子連幾個對子都對不出來,那些膾炙人口的詩作,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

    祝錦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滿臉質疑地看著江哲。

    而這個時候,在一個月前離開了京城的鄭浩,卻已趕到了江南,還在花了很多功夫之後,得知了楚齊公子的住處。

    他以前跟著鄭廣平外放過,但那時候年紀還小,一直坐在馬車裡,也就沒吃過什麼苦頭,只覺得一路上有些無聊,這次卻不同。

    這一路走來,身邊每個伺候的人,什麼都要自己打理,鄭浩著實吃了一番苦頭。

    鄭廣平對兒子還是不錯的,以前鄭浩吃的是細糧,穿的是棉布衣服,可現在……

    把嘴裡含著的粗糧餅子咽下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鄭浩擦了一把自己的臉,對著楚齊公子外面看門的小童道:“在下京城鄭浩,求見楚齊公子。”

    “我家公子不見外人。”那小童脆生生地說道。

    “啊?”鄭浩有點傻眼了。

    他辛辛苦苦一路趕來,被人騙過人被人打過劫,好不容易到了這裡,竟然見不到人?

    “不過你若是有什麼書信要給楚齊公子,倒是可以幫你轉交。”那小童又道。

    鄭浩原本已經無比失望,沒想到竟然還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呸,他才不要用那江哲做的詩來形容眼下的狀況!

    還是用時來運轉比較好。

    覺得自己時來運轉的鄭浩,把自己妹妹寫得那封囑咐了他前往不能拆開來看的信從自己的衣服夾層裡取出來,然後給了那小童。

    那小童接過信,轉身就走,而他一走,院子的大門就被關上了。

    大門被關上了,鄭浩長長地歎了口氣,最後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石階上。

    “兄弟,你也是來找楚齊公子的?”就在這時,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書生走向鄭浩。

    “是啊,你是?”鄭浩站起身行禮,好奇地問道。

    “在下字彥和,住在那邊。”這人指了指不遠處的茅草棚,然後同情地看了一眼鄭浩:“這位兄弟,在下為了沾點楚齊公子的文氣,在楚齊公子的住處旁邊結廬而居已經兩年。這兩年,來找楚齊公子的人不計其數,但楚齊公子,還從未見過什麼人。”

    楚齊公子沒見過什麼人?鄭浩有些失落,但很快道:“那也沒什麼,楚齊公子願意看書信。”

    “你以為楚齊公子當真會看?那小童對每個人都這麼說,而他這麼說了之後,便是原本沒帶來什麼書信的人,也會當場寫上一封,讓他交給楚齊公子過目,結果呢?楚齊公子看了那麼多的書信,從未有過回應。”那人又道。

    “啊?”鄭浩滿臉失落。

    “你等著吧,過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將你的書信還給你請你離開了。”那人道:“要是楚齊公子不在家,那小童說不定還會意思意思,讓你留下落腳點再走,但今天楚齊公子在裡面,估計直接就會請你走了。”

    鄭浩愣愣地看著那人,這叫彥和的山羊胡中年又道:“那小童一定會說‘公子,您的書信我家公子已經看過,請回吧’。可實際上……我琢磨著,楚齊公子怕是壓根沒看那些信!他隱居此地,肯定對那些上門來打擾的人沒好感,又怎麼會看他們的書信?”

    竟然會這樣?鄭浩失落極了,都不想再說話。

    他卻不知道,他的信這時候,已經被送到楚齊面前了。

    楚齊在這個世界並不叫楚齊,但他給自己起了個楚齊公子的號,不管是作畫還是寫詩,落款都用這個,最後大家便都稱他為楚齊公子,反倒不怎麼清楚他的本名了。

    今日,楚齊正在和自己的好友下棋。

    他的好友,是淮南王梁清。

    梁清比楚齊還要大上幾歲,身份也很高貴,但他在楚齊面前,卻一點架子都沒有,這會兒,他落下一枚白子,然後便道:“楚齊,你的膽子……”

    梁清的話還沒說完,便有小童來報:“公子,外面有人送來了書信。”

    “拿進來。”楚齊道。

    那小童聞言,很快就拿著一封皺巴巴的書信走了進來。

    梁清這時候已經不再接著說之前未說完的話,而是笑道:“今日這信……咳咳,那人就不能找個整齊點的信封?”

    楚齊沒說話,梁清又道:“楚齊,每日都有很多信送來,你竟然全部都看,真是閑得很。”

    楚齊還是沒說話,只是拆了自己手上的信。

    “向你展露才學的人你不見,跟你說明了自己身份的人你也不見,放了巨額銀票的人你更是不見……既然你不會見他們,看信做什麼?”梁清又道:“也不知道怎麼樣的信會讓你想要見見外面的人……”

    梁清話還沒說完,楚齊就把手上的信攤開了。

    那張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快來找我!”

    梁清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信還真有趣,也不知道是誰敢這麼跟楚齊公子說話……”

    梁清以為楚齊會像從前一樣,讓小童讓那人離開,沒想到他面前的楚齊竟然站了起來,還道:“快把外面的人請進來!”

    楚齊要見外面的人?!

    楚齊要見外面的人也就罷了,他還說……請?

    梁清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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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5:03 |只看該作者
36書生很有才(7)

    “楚齊, 你要見送信的人?”梁清呆呆地看著楚齊,懷疑自己聽錯了。

    “當然要見!”楚齊道,眼看著那個小童就要出去, 他還站了起來:“等等!”

    梁清聽到這話, 總算松了口氣——楚齊應該是放棄見人的打算了吧?

    “我也去。”楚齊道, 大步朝外走去,直接就把那個小童甩在了身後。

    梁清看著那個小童小跑著追上楚齊,下巴都要合不攏了。

    楚齊……他今天吃錯藥了?

    門外, 鄭浩還在等著。

    那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字彥和的那個, 姓周, 是個屢試不中的秀才。

    他家中頗有些錢財,如今兒子還已經長大, 接掌了家業, 也就無所事事起來,乾脆就在楚齊公子周圍結廬而居, 專門做起學問來。

    當然,鄭浩覺得他住在這裡, 應該不是為了做學問, 而是為了看熱鬧。

    這人讀書不成,也不會打理家業,甚至都讓他爹繞過他把家業給他兒子了……他應該是實在無聊,才會住到這裡來。

    “兄弟,你這一路趕來, 吃了不少苦吧?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吃點東西?”周彥和又問。

    鄭浩沒說話,周彥和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坑你,我就是有點無聊,想找人說說話,說起來,我那邊還住著一個大才子呢!薛庭韶你知道嗎?他來找楚齊公子楚齊公子沒見他,這幾天他一直住在我那裡。”

    “薛庭韶?”鄭浩有點激動,這人可也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啊!在江哲沒有出現之前,他的名氣那是最大的!

    其實楚齊公子也年輕,但沒人把他當成年輕一輩。

    “就是他!我周彥和在此地結廬而居,還是得了很多好處的!就說那名聲響噹噹的讀書人,我都不知道見了多少了!”

    周彥和滿臉得意,鄭浩也站起身來,就要跟著周彥和離開。

    他現在又渴又餓,既然楚齊公子不會見他,那不如就去別處喝點吃點再說。

    然而就在這時,那扇關著的大門被打開了。

    鄭浩有些驚訝,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拿著一封信走了出來。

    那不是自己送的信嗎?鄭浩有些吃驚,然後看到那人在環視一周之後看向自己:“這信,是你送的?”

    鄭浩連連點頭。

    “你跟我進來。”那年輕男子道。

    “啊?”鄭浩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周彥和卻是推了他一把:“快去啊!那是楚齊公子!楚齊公子!”

    鄭浩被推得一個踉蹌,剛站穩就聽到了那周彥和的話,差點又一個踉蹌摔出去。

    這人竟然是楚齊公子!楚齊公子!

    不是說楚齊公子不會來見自己嗎?怎麼突然來了?

    鄭浩有些木愣愣的,楚齊卻帶著溫和的笑容問道:“這信……是誰讓你送來的?”

    “是……是我妹妹。”鄭浩道。

    “原來是令妹。”楚齊笑道,又看向身邊的小童:“墨五,你先帶這位公子去洗漱一番,然後備下酒宴,等下我與這位公子有話要談。”

    “是,公子!”那被叫做墨五的小童道,隨即看向鄭浩:“這位先生,這邊請!”

    鄭浩點了點頭,暈暈乎乎地跟著墨五洗漱去了。

    同時,楚齊公子隱居之地的大門,也再度關上。

    周彥和傻呆呆地盯著這扇大門看了許久,最後尖叫一聲,撩起自己的長袍朝著自己的住處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薛庭韶!薛庭韶!”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從一間小屋裡出來,面色不善地看著周彥和:“你又有何事?”

    薛庭韶已經後悔了,後悔接受這個周彥和的邀請住了下來。

    這人實在有些聒噪!

    他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書,但總是看不了一會兒,就會被這個人以各種理由打擾。

    “薛庭韶,我見到楚齊公子了!”周彥和激動的說道。

    “楚齊公子出來了?”薛庭韶聽到這話,就要往外跑,他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能見一見楚齊公子!

    “出來了出來了!”周彥和道:“但又進去了。”

    薛庭韶停下腳步,滿臉失落,同時飛快地恢復成了風度翩翩的樣子。

    “今天有人來找楚齊公子,楚齊公子不見人,他就給了楚齊公子一封信,”周彥和大口喘氣,喘完了才道,“然後,楚齊公子就出來,把他接進去了!”

    “還有此事?!”薛庭韶滿臉震驚:“他在信上寫了什麼?”

    “我也想知道他在信上寫了什麼!但沒問!”周彥和捶胸頓足,後悔不已。

    他怎麼就忘了問了呢?要是他問清楚了,自己也這麼寫一封……

    他住在這裡,不就是因為想要見一見楚齊公子嗎?

    “你……”薛庭韶也滿臉可惜,這人怎麼這樣?什麼都問,偏偏最關鍵的不問!

    薛庭韶和周彥和兩個人捶胸頓足,後悔不已,卻不知道這時候,鄭浩自己也有點弄不明白情況。

    鄭浩被那個小童帶到了客房裡,這裡有香皂等沐浴用品,還有一個大澡桶,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之後,還發現已經有人給他背下了乾淨的衣服,甚至就連配飾都有。

    鄭浩有些受寵若驚地穿戴好,又被領到了一個房間裡。

    那裡,他之前見過的楚齊公子正坐在桌邊,見他來了,連忙招呼他入座,又道:“飯菜已經備好,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再詳談。”

    鄭浩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了上來,放在了他面前,這些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他只是看著,便已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剛離開京城的時候,日子還是過得很不錯的,但半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民,差點被打劫……

    之後,他就深知財不可露白,開始把自己往寒酸裡打扮……

    他如今身上還是有點餘財的,但卻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什麼喝過什麼了,現在面對一桌美味,恨不得大快朵頤起來。

    當然,他還是知道禮數的,一直到楚齊先動了筷子,鄭浩才迅速而又不失優雅地吃了起來。

    桌上總共有十道菜,雖然每道菜的分量不是特別多,但加在一起,卻也已經不少了。

    鄭浩筷子動得飛快,總算在一炷香之後填飽了自己的肚子,然後……

    鄭浩突然發現,楚齊公子吃的,似乎比自己還要多一些。

    楚齊公子的胃口還真好!不愧是楚齊公子!

    鄭浩滿臉崇敬地看向楚齊。

    楚齊朝著鄭浩笑了笑,讓人把飯菜撤下去換上茶水,然後就和鄭浩聊了起來。

    鄭浩對楚齊,絕對是非常非常崇拜的,現在楚齊和他說話,他自然也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一會兒,楚齊就已經瞭解鄭家所有的情況了。

    那個江哲,他也是知道的,更清楚他是一個穿越者。

    因為這個身份,他一開始對江哲很有好感,卻不想一段時間沒關注,這江哲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

    “楚齊公子,這江哲,怕是想要對你不利!”鄭浩滿臉肯定地說道。

    “還有這事?”楚齊有些驚訝。

    “是的!”鄭浩點了點頭,又有些不解:“我妹妹的信上應該寫了的啊?”

    那封信上就四個字而已……楚齊有些無語,但還是笑著道:“是寫了,只是我有些驚訝。”

    “楚齊公子,你一定要小心,那江哲不是個好人!”鄭浩又道。

    楚齊點了點:“那江哲的所作所為,確實是一個小人!”

    鄭浩聽到楚齊這樣子評價江哲,感動極了。

    他實在沒想到,楚齊公子竟然是一個這麼溫和的人,還願意相信他!

    本就對楚齊公子非常崇拜的鄭浩,一時間更崇拜了。

    “楚齊公子,在下有事相求。”鄭浩突然道。

    他這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出口之後,就有點後悔了。

    他這樣子,會不會有點強人所難?

    “你儘管說,我一定盡力。”楚齊道,他希望鄭浩請求自己幫鄭家,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他跟著鄭浩會京城了。

    然而……

    原本有些忐忑的鄭浩聽到楚齊的這句話,更激動了。

    他飛快地從桌邊站起,然後就跪下了:“在下想要拜公子為師!”

    楚齊:“……”

    楚齊立刻就把鄭浩給扶了起來,然後道:“不行!”

    “楚齊公子?”鄭浩失落地看著楚齊。

    “我們可以平輩相交,你若有什麼疑問,儘管來問我,只要是我懂得,一定回答。不用拜師。”楚齊道。

    “在下怎麼敢和公子平輩相交?”鄭浩連忙推辭,楚齊公子,這可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人物,他有什麼本事,能和楚齊公子平輩相交?

    “鄭公子,你可知道,你妹妹讓你給我的那封信上,寫了什麼?”楚齊突然問。

    “不是江哲要害你的證據嗎?”鄭浩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鄭小姐讓我去京城娶她。”楚齊道。

    “她竟然真的這麼寫了?”鄭浩大驚失色。

    他妹妹竟然真的寫了這種不著調的東西……楚齊公子看了這樣的信,會怎麼看他?

    他會不會被直接趕出去?

    鄭浩擔心不已,就在這時,他又聽到楚齊道:“而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啥?鄭浩有點反應不過來。

    楚齊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楚齊公子他……他這是打算娶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要是嫁給了楚齊公子的話,那他……就是楚齊公子的大舅子了?!

    鄭浩覺得這個世界有點不太對。

    偷偷在旁邊偷聽淮南王也覺得這個世界有點不太對。

    他一定是在做夢。

    要不然,他又怎麼會聽到楚齊說他要娶那個鄭家小姐?

    楚齊他竟然要娶一個被退過兩次親的女人!?

    “鄭公子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就快馬加鞭趕去京城。”楚齊又道:“我已近而立,早就到了該成親的日子,也早就備好了聘禮,等到了京城,我馬上就去鄭家提親。”

    幸福來得太突然,鄭浩有點不敢答應。

    等等,這輪不到他來答應,這要去問了他妹妹才行!

    鄭浩暈暈乎乎的,然後被小童給帶了下去。

    安陽公主府。

    祝錦這會兒,正滿臉冷笑地看著江哲:“江公子連幾個對子都對不出來,那些膾炙人口的詩作,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

    這樣的質疑,祝錦剛重生那會兒,曾經說過一回。

    當時她雖然說了,但沒人當回事,所有人都覺得她不過是胡說八道的,但現在……

    江哲今天沒有機會作詩,然後他就露出各種短處來。

    他的字毫無風骨,在京城,便是很多稚子,一筆字也寫得比他好看,而他的畫……

    那根本就不能算是畫。

    當然,最讓他們無語的,是江哲竟然連幾個很是尋常的對子,都對不上來。

    他們都對得出來的對子,江哲竟然對不出來!

    他做出了那麼多好詩,竟然對不出幾個對子!

    那些詩,真的是他做出來的?

    有人鄙夷地看著江哲,有人狐疑地看著江哲,卻沒有一個人為江哲說話。

    便是季元傑,這時候也沒臉再去幫江哲。

    他不僅沒臉去幫江哲,這會兒看著祝錦,心裡還升起一股後悔來。

    季元傑一心向學,最崇拜有學問的,同時也是因為這個,他對江哲言聽計從,結果……

    現在江哲的學問,很可能是假的,倒是他那個被他退了親事的曾經的未婚妻……

    想到之前看到的祝錦作的畫寫的詩,季元傑只恨不得時光倒轉才好。

    若是能讓他回到數月前,他一定不會退親。

    這麼想著,季元傑的目光,又落在了祝錦身上。

    祝錦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哲,眉目如畫,美豔絕倫。

    “那些詩都是我作的!我今日有些頭痛,方才會表現不好!”江哲道:“更何況,詩作應該是心有所悟,靈感湧現之時去寫才對,哪能被逼著寫?這般對對子,也不過只能說些框架裡的東西!”

    江哲努力地為自己辯解,但相信的人,還真沒幾個。

    江哲無奈之下,又一次看向季元傑,不想卻看到季元傑正盯著祝錦看。

    江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季元傑,竟然敢覬覦他的女人?!

    哪怕這個女人他看不上,但也是自己的,容不得別人覬覦。

    江哲不滿地看著季元傑,祝錦這時候卻是冷笑道:“江公子還真會說!”

    江哲的一張臉黑了。

    “連楷書都寫不好的人,寫的了草書嗎?江公子連對子都對不上,又哪能寫出那麼多詩詞來?”祝錦又道。

    草書可不是亂寫一通就行的,它每個字,都有自己的章法。

    不懂書法的人也許看不懂,但懂書法的是,那些草書作品,他們都是認識的。

    詩詞也一樣。

    它可比對聯深奧多了!

    江哲還想辯解,就在這時,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

    江哲轉過頭去,就看到拉他的,是一個總是跟在柳尚安身邊的學子。

    這人看了他一眼,最後道:“多說多錯。”

    多說多錯?江哲一愣,然後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的江哲,想也不想就跑了。

    祝錦沒有去追,畢竟就算追上了,她除了口頭上打壓一下江哲,什麼都做不了。

    她沒有證據證明江哲的那些詩都是抄的。

    祝錦暗暗歎了口氣,然後就被公主府裡的女眷們給圍住了。

    祝錦剛來的時候,公主府裡的女眷,都是不把她當回事的,但現在,她們卻都對她很熱情。

    “要是早知道鄭家藏著這麼一個寶貝疙瘩,我早幾年,就上鄭家提親去了!”

    “鄭小姐的畫技當真高超。”

    “鄭姐姐,你的字是如何練的,怎的寫得那般有利?”

    “鄭姐姐,你得過楚齊公子的指點,是不是也見過楚齊公子?楚齊公子是怎麼樣的人?”

    ……

    眾人圍著祝錦,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祝錦是不太喜歡這樣的這樣的場景的,但她當了那麼多年的皇后,卻也不至於應付不來。

    祝錦笑眯眯的,滿臉端莊地周圍的人說起話來,一句不該說的話都沒說。

    瞧見這一幕,大家對她的評價,就更高了。

    而評價高了之後,他們就不可避免地同情起祝錦來。

    這樣一個出色的姑娘,竟然所遇非人,被退了兩次親。

    這兩次退親,錯處都不在這鄭家小姐,但她的名聲到底壞了,娶了她的人,說不定還會被指指點點……

    雖說很多女眷都非常喜歡祝錦,但要把祝錦嫁給她們的兒子,她們卻也是不願意的。

    這麼想著,這些人看著祝錦的目光裡,便帶上了同情。

    祝錦:“……”

    她一點都不覺得她需要被人同情。

    江哲想要利用安陽公主的賞花宴來揚名,然後最終,這竟是讓他本就很臭的名聲,又臭了很多。

    這場賞花宴,最後反倒是成就了祝錦。

    賞花宴之後,鄭家小姐文采出眾,畫技高超,還容貌絕頂的消息,便在京城傳開了,甚至還有人稱呼祝錦為京城第一才女。

    “鄭小姐何止是京城第一才女,她還是京城第一美女!”

    “確實如此!當日賞花宴上,我見了鄭小姐一回之後,至今難以忘懷。”

    “怪不得被鄭家退親之後,那江哲會跪地苦求……這樣的女子,我也是願意為她跪上一回的!”

    “那季元傑,當真可惜了!”

    “他明明要不了多久,就能迎娶鄭家小姐,最後卻因為別人的幾句話而退親……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

    眾人議論紛紛,稱讚祝錦,嘲笑江哲,順便同情季元傑。

    季元傑正好聽到了這些話。

    他的動作一僵,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難受。

    他當然是後悔的,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周家的二少爺,聽說已經說動了爹娘,要去鄭家提親了。”

    “王家的三少爺不也是?”

    “還有薛家……”

    那些人又道。

    季元傑聽到這些,心裡更難受了,偏偏這時候,還有人大聲道:“還有我,我已經讓爹娘找了人,明日就去提親了!”

    “趙兄,你當真要娶那鄭家小姐?”聽到這人的話,立刻就有跟他相熟的人吃驚地問道。

    “當然!”這姓趙的人想也不想就道。

    “趙小姐可是……”

    “這樣國色天香的女子,別說只是被退了兩次親了,便是她成過兩次親,我也想把她娶回家來!”那姓趙的男子道。

    “確實如此!”

    “希望趙兄能早日迎娶到美人!”

    “被趙兄這麼一說,我也想回家稟明母親了!”

    “那鄭家的門檻,怕是要被前去提親的媒婆給踩塌了!”

    那些學子又紛紛道。

    只是,他們的話雖是如此說的,卻也知道那鄭家小姐,總歸是沒機會嫁得太好的。

    沒見那些去提親的人,很多都是家中庶子嗎?即便其中有幾個是嫡子,也是嫡幼子……

    這些人的家境,普遍還沒鄭家好。

    被這些人議論的祝錦,這會兒正在家中和父母說話。

    “我兒,今日有媒婆上門提親來了,接下來幾日,來提親的人怕還會越來越多……我兒想嫁個怎麼樣的人?”鄭常氏問道,雖然這些來提親的人,都是連季元傑都比不上的,但現在鄭廣平都被撤職了,她的女兒總歸不可能嫁地太好。

    鄭廣平聽到妻子這麼說,皺起眉頭來:“這種事情,哪有讓孩子做主的?待我出去打聽打聽……”

    “這種事情,怎麼就不能讓孩子自己做主了?你給孩子定的親事,那是能看嗎?而且當初,不也是我先看上了你,我爹娘才不得不把我嫁給你的?”鄭常氏看著鄭廣平冷哼了一聲。

    鄭廣平不吭聲了。

    這時候,祝錦開口了:“爹,娘,這些人我都不想嫁!”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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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5:1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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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想嫁?”鄭常氏一愣, 隨即道:“不嫁也好,我兒值得更好的。”

    鄭常氏這麼說,鄭廣平也立刻就道:“對, 我們不急。”

    他們都當祝錦是心裡有疙瘩, 這會兒才會暫時不想嫁人, 也就飛快地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

    本來還想跟他們聊聊自己的擇偶標準的祝錦頓時有點鬱悶。

    正如鄭常氏所想,之後幾天, 上鄭家提親的人越來越多了。

    但鄭家人依舊閉門不出,還把所有上門提親的人全都回絕了, 說是暫時不會給鄭秀秀議親。

    對此, 那些來提親的人都是表示理解的,換成他們, 這會兒怕也不會想要辦親事。

    季家。

    季元傑這日回到家裡, 立刻就被自己的母親給叫住了。

    “娘?”季元傑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滿臉怒意的母親。

    “你這個不孝子!混帳東西!”季母看到兒子,皺著眉頭罵了一句, 又道:“當初我就說了,秀秀是個好孩子, 讓你別退親, 你倒好,直接就把退親的事情給嚷嚷出去了!讓我再也沒臉面去鄭家!”

    季元傑的腦海裡閃過祝錦的模樣,也有些後悔,低著頭不說話,這時候, 季母又罵起來:“你看看鄭家,現在多少人上門去提親?你呢?我再沒法子幫你說到這麼好的親事了!”

    季母和鄭常氏算不得好友,卻也認識好幾年了,她還見過鄭秀秀幾次。

    鄭秀秀秀外慧中,長得也好,她是很喜歡的,雖說退過一次親,但那不過是個口頭約定的娃娃親,在她看來退了真沒什麼。

    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最後竟是鬧到了這一步……

    兒子和季家的婚事,退了也就退了,現在最麻煩的,是她兒子再也找不到好親事了……

    現在京城的人,可都在笑話她兒子呢!

    這可怎麼辦好?

    季元傑還是不說話,同時心裡的悔意越來越深。

    他要是沒有退親……

    後悔的,不止季元傑一個。

    江哲這時候更後悔。

    要是早知道鄭家人這麼不好惹,他肯定不會那麼早就對鄭家下手!

    他應該在考上狀元,有了功名之後,再去對付鄭家的!

    這麼想著,江哲又憤憤不平地喝了一口酒。

    “少爺,別喝了。”

    “少爺,喝酒傷身。”

    江哲那兩個從青樓裡贖出來的貌美丫鬟一左一右挨在江哲身邊,勸著江哲。

    江哲滿心的不耐煩,下意識地就想要訓斥這兩個女子,但抬頭看到她們的容貌之後,他訓斥的話又說不出口了,眼裡的憤怒褪去,倒是變得色眯眯的。

    那兩個丫鬟挨他挨得更近了:“少爺,我們扶你回房吧。”

    “嗯……”江哲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他其實並未喝得爛醉,但這時候偏走得晃晃悠悠的,還把兩隻手搭在兩個丫鬟身上,然後不著痕跡地占兩個丫鬟的便宜。

    “少爺……”一個被他摸了一把的丫鬟嗔道,瞪了他一眼。

    江哲只覺得骨頭都酥了。

    不遠處,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子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是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這女子,正是江哲的正室夫人劉氏。

    劉氏是江哲老家所在縣城縣令的女兒。

    她的父親只是個芝麻小官,但劉家卻是個大家族,她的爺爺更是官居三品,正因為這樣,她在京城想要嫁人的話,其實完全是可以嫁得很好的。

    但她父親在見過江哲之後,認為江哲不是池中之物,值得栽培,她也在無意中看到江哲念詩之後,陷落了一顆心。

    她嫁給了江哲。

    剛剛嫁給江哲的時候,她是很幸福的,江哲也對她很好,那時候的她,一直覺得鄭秀秀沒眼光,但到了現在……

    劉氏覺得鄭廣平和鄭秀秀,根本就不是眼光不好,而是眼光太好。

    他們一定是看透了這江哲的真面目,才退親的!

    可惜她已經嫁了,後悔都來不及了。

    劉氏看著江哲遠去的背影,對著身邊那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鬟道:“你讓人去收拾東西,我要回劉家去看看祖父祖母。”

    “是,小姐。”劉氏身邊的丫鬟立刻就道。

    劉氏嫁到江家的時候,身邊原是帶了兩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大丫鬟的。

    劉氏原本想把她們嫁給自己手底下的管事,不想才幾個月的功夫,她們就都上了江哲的床……劉氏也是沒辦法,最後才會提上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伺候自己。

    幸好,這小丫頭倒是跟她一條心的。

    至於她現在為什麼要走……她這次要走,倒不是因為江哲女色上的荒唐,畢竟她早就習慣了,也不是因為江哲的名聲,畢竟她離了這裡,說不定在外面受到的嘲笑更多。

    她會走,純粹是受不了江哲和他的母親一直盯著她的嫁妝。

    憑什麼讓她把自己的嫁妝拿出來給江哲花?

    劉氏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想也不想就走了。

    江哲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免不了又罵了一通。覺得劉氏在這種時刻離他而去,做不到跟他同甘共苦,實在不是個好女人。

    柳尚安來找江哲的時候,正好聽到江哲在罵人。

    聽了幾句之後,柳尚安臉都黑了。

    這江哲自己沒本事,倒是有臉怪怨到別人身上去!

    柳尚安是不想幫江哲的,卻又不得不幫。

    他的父親曾在元祐帝面前將江哲狠狠地誇獎了一番,現在自然就不能讓江哲聲名狼藉,不然他父親的臉要往哪裡擱?

    還有就是他妹妹。

    他妹妹也不知道是這麼回事,竟跟吃錯了藥一樣迷戀著江哲,一心覺得江哲最近出事,完全是被人害了。

    柳月在家裡鬧起了絕食,柳尚安為了安撫她,也就只能答應她來江哲這裡看看。

    江哲之前很風光的時候,便是對柳尚安,都有些看不上,覺得柳尚安就只是一個依靠祖宗蔭庇的官二代。

    但現在自己出了事,江哲倒是不敢再看不起柳尚安了,面對柳尚安的時候,他的態度說不出得好。

    柳尚安對著江哲,倒是淡淡的。

    不過,雖然柳尚安的態度很冷淡,他最後也還是指點了江哲:“眼下能幫你的,也就只有陛下了,你這人想法很多,若是能拿出什麼東西來討了陛下歡心……”

    江哲的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要如何見到陛下?”

    “陛下最近時常去那鴛鴦樓。”柳尚安道。

    鴛鴦樓,是京城的青樓之一。

    鄭家。

    鄭家人這些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祝錦也徹底接受了鄭秀秀這個身份。

    她每天在家裡畫畫畫,寫寫字,日子過得特別悠哉,然而,這樣的好日子才過了十天,外面竟然就傳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元祐帝又一次當眾讚賞了江哲。

    之前江哲的名氣那麼大,原因之一,便是因為他得過元祐帝的讚賞,而現在,他又得到了元祐帝的讚賞,元祐帝甚至還把他帶進了宮。

    京城的人突然得到這麼個消息,都傻了。

    那江哲的名聲明明都臭了,怎麼還能得到陛下的讚賞?

    眾人紛紛打聽起來,最後還真打聽到了一些東西。

    鄭廣平收到了一封張家送來的信,他看過信之後,便對著妻女道:“那江哲,據說是給陛下獻上了兩樣東西,才讓陛下對他青睞有加的。”

    “他獻上了什麼東西?”祝錦好奇地問道。

    “一樣是麻將,一樣是紙牌。聽說今天陛下沒有上朝,就因為昨晚上跟美人們玩太晚了。”鄭廣平道。

    這兩樣東西……好耳熟!

    祝錦眨了眨眼睛,沒想起那到底是什麼,乾脆也就不想了。

    鄭廣平這時候,卻是又歎了口氣:“陛下他……他……”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他考上進士之後,是一心想要做個好官的,然而,元祐帝實在讓人失望透頂。

    “爹,放寬心。”祝錦道:“就算陛下又誇獎了江哲又如何,我們不用怕他!”

    鄭廣平聽到女兒這麼說,看了女兒一眼,歎了口氣。

    他們哪裡就不用怕了?

    元祐帝那可是皇帝,他對江哲的誇獎,自然非同凡響。

    原本已經名聲盡毀的江哲,突然又成了京中學子談論的焦點,與此同時,江哲又傳出了幾首新的詩作。

    安陽公主府的事情,本就不是京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的,很多學子也不過就是事後聽人說了一番。

    他們之中好些人非常崇拜江哲,本就沒有完全相信那“流言”,現在元祐帝這麼一番動作下來,更是覺得江哲之前在安陽公主府輸給鄭家小姐,肯定另有隱情。

    元祐帝這人……他別的不行,學識卻是真的非常好的,這點人盡皆知,既如此,他稱讚江哲,那江哲肯定就是真的有本事的。

    江哲的將來,怕也會有大造化。

    一時間,眾人又追捧起江哲來。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去追捧了江哲的,參加過安陽公主府的賞花宴的人,都心知那江哲,是真的沒本事的。

    可就算這樣,他們也並不敢去得罪得了元祐帝的賞識的江哲。

    之前還有很多人想要娶祝錦,這事一出來,大家就都打起了退堂鼓。

    便是那些男子還惦記著祝錦,他們的父母也是堅決不同意他們娶祝錦的。

    江哲也再一次風光地出現在了京城的酒樓之中。

    江哲出現的這個酒樓,名叫錦繡。

    這酒樓,據說是楚齊公子的好友所開,而楚齊公子為了支持好友,甚至親自寫下了“錦繡”二字,讓人製成匾額掛在了酒樓前面。

    楚齊公子聲名遠播,他這麼做了之後,這錦繡酒樓便成了京中學子最愛去的地方,等後來楚齊公子出了一本《錦繡集》之後,這裡更是每天都坐滿了人。

    江哲來的時候,這裡就是人聲鼎沸的,看到江哲,其中很多人還迎了上去。

    “那日我身體不適……”有人問起十多日前安陽公主府的事情之後,江哲便道。

    “原來江公子是身體不適,才會輸了!”

    “我就說江公子才學出眾,哪會輸給一個女子?”

    “那鄭浩沒什麼本事,只會抄江公子的詩作,他的妹妹又能有什麼本事?”

    江哲身邊的人紛紛道。

    季元傑也在錦繡酒樓之中,看到這一幕,頓時有些生氣:“鄭浩並未抄江哲的詩作,你們不要污蔑他!”

    其實當初,季元傑也是污蔑過鄭浩,口口聲聲稱鄭浩為文賊的,但最近,他猛地清醒過來之後,卻突然發現這確實是不可能的。

    鄭浩根本就沒有讀到江哲的詩作的機會,同時,鄭浩本身也不是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人。

    不過,季元傑相信鄭浩,這世上,卻還有很多人並不相信鄭浩,或是壓根就沒有聽過鄭家的澄清。

    “季元傑?”江哲看到季元傑,一張臉頓時黑了。

    他最初的時候,對季元傑的印象是很不好的——搶了他的女人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會印象好?

    後來季元傑退親,又表現地很崇拜他,他對季元傑才慢慢改觀了,並最終把季元傑當成了小弟來看。

    結果,他的這個小弟,竟然背叛了他。

    江哲看著季元傑,眼裡滿是厭惡。

    “季元傑,你這個背棄朋友的小人!”

    “季元傑,江公子對你多有指點,你卻在江公子遇到麻煩之時落井下石……”

    “真是卑鄙無恥!”

    江哲身邊的人,立刻就指責起季元傑來。

    這酒樓裡,並非所有人都崇拜江哲,見狀,立刻又有一些人站了出來,站到季元傑的身邊,開始討伐江哲。

    雙方越說火氣越大,最後竟是動起手來,還是錦繡酒樓的掌櫃去叫了巡邏的軍士來,才將兩邊的人拉開。

    而這個時候,江哲的左臉上已經被打了一拳,一張臉都青了。

    季元傑竟然敢打自己!

    江哲對季元傑恨得不行,恨不得打死季元傑才好,但他又是不能這麼做的。

    有什麼法子,能教訓一下季元傑?

    江哲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想出一個主意來。

    第二天,江哲帶了人,敲鑼打鼓地堵在鄭家門口,向鄭家提親,或者不能說是提親,因為江哲並非要娶祝錦,而是只想納祝錦為妾。

    這動靜,引來了很多人圍觀,也讓很多人同情起了鄭家。

    江哲曾經被鄭家退親,他若是真去鄭家提親,絕對很丟臉,但他這次其實是想要納祝錦為妾,便又不一樣了。

    鄭廣平得知之後,被氣得不行。

    “這江哲,實在欺人太甚!”

    “老爺,他太可惡了!”鄭常氏也道。

    “這種人,這種人……”鄭廣平念叨了幾句,最後道:“快把家裡的下人都叫來!我一定要將那混帳東西給趕走!”

    讓江哲繼續在自家大門口待下去的話,自己女兒的名聲肯定會受影響。

    這世道,本就是對女子非常苛待的。

    因此,鄭廣平覺得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把江哲這混帳給趕走!

    鄭廣平氣勢洶洶地往外走去,但沒走幾步,就被祝錦叫住了:“爹!”

    “秀秀,你怎麼出來了?”鄭廣平皺眉道。

    “爹,我和你一起出去!”祝錦道。

    “你出去做什麼?”

    “爹,我出去幫你打人啊!”祝錦笑著看向鄭廣平,又道:“爹,我不怕那江哲,大不了,我就再跟他比上一場!”

    祝錦滿臉堅定,鄭廣平卻還是不同意她出去,見狀,祝錦只能道:“那爹你們出去,我在門後看著,這總行了吧?”

    這是行的,鄭廣平答應了。

    祝錦撇了撇嘴,跟在鄭廣平的身後來到了門口。

    “江哲,你竟然還有臉來我家!”鄭廣平一出去,便質問道。

    “岳父大人,小婿怎麼就沒臉來了?”江哲嬉皮笑臉地說道:“哦,對了,我不該自稱小婿,畢竟……”

    “畢竟你這樣沒臉沒皮的畜生,我爹是絕對看不上的。”祝錦道。

    鄭廣平聽到女兒的聲音,才發現說好了要待在門後的女兒,竟然跟出來了。

    女兒的話,是聽得他有點快意的,但他的女兒這麼說話,其實不太好。

    女子哪能這般罵人?

    鄭廣平想要阻止女兒,卻阻止不及,祝錦這時候又道:“你這種人,給本小姐撿鞋子都不配,竟然還有臉來提親,真是可笑!”

    江哲聞言,臉都黑了:“鄭小姐,你弄錯了,我不是來提親的……”他只是來納妾而已!

    “也不知道是那裡來的狗,竟然跑到我家門口來□□。”祝錦打斷了對方的話。

    “鄭小姐真是個潑婦!”江哲咬牙道。

    “我哪裡是個潑婦了?難道我瞧見了畜生瞧見了狗,都不能說說了?”祝錦道:“哦,對了,我不該用你來比狗的,你哪裡比得上狗?”

    要不是周圍人多,江哲都想要對著祝錦破口大駡了。

    然而他並不笨,知道自己不能再損害自己的形象。

    他來這裡找祝錦麻煩本就不太對,也就不能再顯得兇惡了。

    最好是讓鄭家人對他不客氣,放能讓別人同情他。

    江哲朝著祝錦笑了笑,道:“鄭小姐還真是伶牙俐齒,卻也太過了,我上門提親,你怎麼能口出惡言?而且我也是為了鄭小姐好……鄭小姐的性子這麼差,我也是擔心你嫁不出去才會來的。”

    “誰說我性子差了,我性子好得很,而且,多得是想要娶我的人!”祝錦冷笑。

    “多的是想要娶鄭小姐的人,所以鄭小姐當初才會退親的吧?”江哲也冷笑了一聲:“不過我倒要看看,鄭小姐今後,能嫁個怎麼樣的人!”

    “我當然可以嫁一個比你好千萬倍的男人。”祝錦突然笑了笑:“比如楚齊公子這樣的。”

    祝錦說前面這句的時候,圍觀的人並未在意。

    放狠話誰不會?而且這鄭家小姐不喜歡江哲,估計覺得這世間的男人,大多都是比江哲要好的。

    結果……這鄭家小姐,竟然說她要嫁個跟楚齊公子一樣的?

    這……這……他們這是聽錯了吧?

    在場的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連鄭廣平,也有點懵。

    他的女兒……這到底說的什麼?!

    江哲一直都對受人推崇的楚齊公子很不滿,覺得一個古代老古板讀書人,哪怕比他多讀了幾本書,也絕對比不上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

    不說別的,就說他的思想,就肯定比那楚齊要先進很多。

    不過,就算心裡這麼想,江哲卻也是知道楚齊公子在這個時候的讀書人眼裡的地位的。

    那樣的一個人,柳尚安提起的時候恭恭敬敬的……鄭秀秀竟然奢想要嫁給他?

    她這是瘋了!

    “沒想到鄭小姐不僅是個潑婦,還是個瘋子!”江哲道。

    江哲身邊的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

    那些看熱鬧的人,也小聲議論起來:“這鄭家小姐,該不是被氣瘋了吧?”

    “她竟然敢說這樣的話……”

    “楚齊公子怎麼可能會娶她?”

    ……

    江哲來鄭家“提親”的事情,鬧得挺大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也都匆匆趕了過來,曾經借給祝錦馬車用的李墨一,就是其中之一。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一來,就正好聽到了祝錦的胡言亂語。

    她竟然想要嫁給楚齊公子!

    原本對祝錦印象極好的李墨一,這會兒都對祝錦有意見了。

    這時候,江哲又道:“鄭小姐真的什麼都敢說,你要是能讓楚齊公子娶你,我就給你磕頭道歉。”

    “江公子要給鄭小姐磕頭道歉?那就磕吧。”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與此同時,一個穿著長袍的年輕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這男子長得非常英俊,嘴角掛著笑容,看起來很是溫和,但他走過來的時候,他兩旁的人,竟然不自覺地,就為他讓開了道路。

    這人是誰?他為什麼說這樣的話?

    在場的人都有些疑惑,然後便看到鄭浩正跟在這人身後。

    是鄭浩把他帶來的?他到底是誰?

    “楚齊公子!”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

    “公子!”李墨一也驚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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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5:4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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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齊公子?

    難道這人, 就是名滿天下的楚齊公子?

    在場大部分人,都是不認識楚齊的,但其中也有見過楚齊的, 而當他們叫出楚齊的名字, 眾人便都愣住了。

    不是說楚齊公子已經隱居起來, 一心一意做學問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這裡也就罷了,他剛才……說了什麼?

    江哲說鄭家小姐若是有本事讓楚齊公子娶她,自己就要磕頭道歉, 然後,楚齊公子便讓他磕頭……

    楚齊公子這意思, 難道是他要娶鄭家小姐?

    楚齊公子, 竟然要娶鄭家小姐?

    這……這一定是假的吧?楚齊公子這麼說,只是因為同情鄭家小姐吧?

    其他人都是這麼想的, 祝錦卻知道, 這楚齊,肯定是真心實意想要娶她的。

    他要是敢不真心……哼!

    說起來, 她要不是遠遠地看到他過來了,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祝錦眸光一轉, 笑眯眯地看向楚齊。

    她之前凶巴巴的, 眾人雖然覺得她很美,卻也並未被迷惑,但她現在一笑……

    站在楚齊附近的那些人,頓時心跳加速,目眩神迷。

    鄭家小姐, 真的太美了!

    他們……也想來提親!

    這些人都被迷住了,但楚齊的眼神,還是清明的,他笑著看向祝錦,表情溫和。

    李墨一注意到這一點,松了一口氣。

    他就說,他家公子這樣的人物,哪可能會輕易地被美色所迷?

    他家公子剛才那麼說,應該只是為了幫鄭家小姐解圍。

    但這也不太對勁……他家公子以前,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當初京中有個女子因為他家公子害了相思病眼看著就要病死,家人求上門來,三跪九叩請他家公子見一見那女子,他家公子都沒同意,現在……

    李墨一納悶極了,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他飛快地來到楚齊身邊,然後行了禮:“墨一見過公子。”

    李墨一之前,是楚齊的書童,不過後來他年紀漸長,便和墨二一起被被派出來做別的事情了,楚齊身邊的書童也換成了墨三墨四,到了現在,便是墨三墨四也被派出來了……如今跟在楚齊身邊的,已經成了墨五墨六。

    李墨一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楚齊身邊的小童。

    楚齊則看了李墨一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李墨一竟然認識楚齊公子!”

    “看他的樣子,怕是以前跟過楚齊公子!”

    “真是太讓人羨慕了……”

    “怪不得李墨一一直不喜那江哲……”

    ……

    周圍有人小聲議論起來,他們說著話,眼睛卻還牢牢地盯著楚齊,等著接下來的發展。

    “楚齊公子,贖罪,小女口無遮攔……”鄭廣平上前一步為自己的女兒請罪。

    他女兒亂說話也就算了,竟然還被楚齊公子給抓到了……希望楚齊公子不要跟他女兒計較。

    “鄭大人不必多禮。”楚齊連忙攔住了鄭廣平。

    鄭廣平還要再行禮,結果楚齊身後的鄭浩走了出來:“爹,不用行禮。”楚齊公子是來提親的,他爹就要變成楚齊公子的岳父了,這時候還行什麼禮?

    鄭廣平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他兒子這是怎麼回事?竟然對楚齊公子這麼不恭敬!

    “鄭大人確實不用行禮,在下是來提親的,哪裡能受鄭大人的禮?”楚齊道。

    鄭廣平一愣。

    楚齊公子是來提親的?

    他這是聽錯了吧?楚齊公子怎麼會是來提親的?

    等等,楚齊公子……也許是為了別人來提親的?這個李墨一,上回就幫過他的女兒,他女兒還是坐他的馬車回來的。

    鄭廣平的心裡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祝錦這時候卻是面露微笑,然後做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站在旁邊。

    接下來的事情,她已經不用管了,楚齊一定會處理好。

    而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讓別人來嫉妒自己。

    祝錦這麼想著,笑容更甜美了。

    楚齊正好看到了這笑容,眼裡也帶上了笑意。

    上輩子能和祝錦相伴到老,對他來說,絕對是無比幸運的,而更讓他覺得幸運的,是他這輩子,下輩子,還能和她在一起。

    雖然他先來到這個世界,等了幾十年,但只要能等到她,那就是值得的。

    “鄭大人,在下仰慕鄭小姐已久,今日便來提親了,還請鄭大人應允。”楚齊道。

    鄭廣平本就呆住的表情,更呆了。

    這楚齊,竟然是為他自己來提親的?

    這怎麼可能!

    鄭廣平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但楚齊又道:“在下已經請了媒婆了,聘禮也已經送來……鄭大人先讓他們進去吧。”

    楚齊笑眯眯地說著,鄭廣平根本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愣愣地點頭,然後就讓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抬著聘禮的人進去了。

    楚齊見狀,也笑著跟了進去。

    這次的提親還真簡單……這東西一進去,鄭廣平可就相當於答應了他的提親了啊……

    楚齊很滿意。

    鄭廣平有些暈暈乎乎的,周圍的人也跟他一樣。

    他們竟然見到了楚齊公子……這……這真的太幸運了!

    楚齊公子竟然來鄭家提親……這……這實在太玄幻了!

    直到楚齊進了鄭家的大門,大家才清醒過來,然後就議論開了。

    “我沒聽錯吧?楚齊公子要娶鄭家小姐?”

    “你沒聽錯,我也聽到了,楚齊公子……他要娶鄭家小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鄭家小姐被退了兩次親,最後竟然能有這樣的造化!”

    ……

    眾人這會兒,早就忘了楚齊來之前的發生的事情了,只一心議論著楚齊向祝錦提親的事情。

    便是跟著江哲一道來這裡,來為江哲助陣的人,現在張口閉口,也只有“楚齊公子”。

    跟楚齊公子相比,江哲算得上什麼?

    他們崇拜江哲,但更崇拜楚齊公子!

    江哲聽著這些議論,臉都黑了。

    那個楚齊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大家都在說他?

    他不就寫了幾本書嗎?又算得上什麼?

    江哲氣得不行,而最讓他鬱悶的,是之前楚齊來的時候,他竟然莫名地發怵,都不敢跟楚齊說話。

    江哲鐵青著一張臉瞪著周圍的人,而這時,鄭浩來到江哲面前:“江公子,你還不走?”

    江哲聽到鄭浩的話,眉頭皺了起來,然後便聽到鄭浩又道:“就你這樣的人,給我妹妹提鞋都不配,竟然還想娶我妹妹!呵!”

    “你……”江哲恨不得破口大駡才好,而在這時,祝錦又走了出來。

    “哎呀,我差點忘了一件事。”祝錦笑道:“江哲,你不是說楚齊願意娶我的話,就要給我磕頭道歉嗎?快磕吧!”

    她剛才見到楚齊太高興,竟然差點忘了這件事,真是罪過罪過。

    祝錦笑吟吟地看著江哲,周圍的人也都看向江哲。

    但江哲,又怎麼可能會願意下跪?

    “你還沒嫁呢!”江哲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一離開鄭家,江哲就心慌意亂起來。

    鄭家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接下來,他要怎麼辦?

    江哲這次去鄭家“提親”,本意是想要激怒鄭家人,讓祝錦的名聲徹底壞掉,卻沒想到最後竟然……

    他還說出了祝錦若是能嫁給楚齊公子,就要向祝錦下跪的話……

    江哲雖然一直沒有靜下心來做學問,但穿越過來已經兩年多,也是知道這時候的一些規矩的,更知道自己若是言而無信,以後多半就要被人看不起了。

    但讓他下跪,他又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江哲咬了咬牙,最後朝著皇宮而去。

    鄭家,鄭廣平這時候卻已經暈暈乎乎地把女兒給許配了出去。

    直到楚齊告辭離開,鄭廣平才猛地一拍桌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人能回答他。

    鄭常氏這會兒,還暈著呢!

    她一直很擔心自己女兒的婚事,唯恐自己的女兒將來嫁不到好人家,沒想到……

    她女兒竟然嫁得這麼好!

    “爹,我也不知道啊……”鄭浩道。

    “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楚齊公子不是你帶來的嗎?”鄭廣平看向自己兒子。

    之前鄭浩不說話的時候,他沒想起來這事,現在鄭浩一開口,他就想起來了——他兒子怎麼把楚齊公子給帶來了?!

    “但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幫秀秀給楚齊公子送了一封信,楚齊公子一收信,就把我給請進去了,然後還說要娶秀秀,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鄭浩道,他跟著楚齊公子回京的時候,那周彥和也跟來了,一路上一直在追問他,問他在信上寫了什麼,然而他根本不知道。

    鄭浩說完,滿臉疑惑地看向鄭秀秀,鄭廣平和鄭常氏兩個人,也一起看了過去。

    “爹娘,我之前受過楚齊公子的指點。”祝錦道。

    “你……那難道不是你胡謅的?”鄭廣平聽過這事,可他一直以為這是祝錦胡說八道的。

    “這有什麼好胡謅的?”祝錦笑了笑:“爹,我以前遇到過楚齊公子,他還對我一見鍾情……”

    “胡說八道!”鄭廣平想也不想就道,真要有這事,他女兒幹嘛不早點說?要是他女兒早點說,哪有那季元傑什麼事兒?

    “好吧,這確實是胡說八道。”祝錦道:“爹,我跟楚齊公子見面,其實是在您外放那幾年,當時我還小,有一天出去玩無意中看到有人滿身是血倒在草叢裡,就救了他,結果那人就是楚齊公子……他說我救了他的命,他願意為我做一件事,我這次就讓他來娶我了。”

    編故事祝錦最在行了,這會兒想也不想,就編出一個來。

    鄭廣平和鄭常氏都相信了。

    原來是自己的女兒對楚齊公子有救命之恩,楚齊公子才會這麼做。

    楚齊公子……他真是個好人!

    只是……

    “我兒,你這樣逼著楚齊公子娶你,將來……”鄭常氏滿臉擔心地看著祝錦——要是楚齊公子不喜歡自己女兒,將來虧待自己的女兒怎麼辦?

    “娘,楚齊公子是個正人君子,他一定會對我好的。”祝錦道:“而且你女兒這麼漂亮,他怎麼會不喜歡?”

    “你啊!”鄭常氏看著女兒歎了口氣,楚齊公子是什麼人?他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哪可能會被她的女兒迷上?

    不過楚齊公子一直不娶妻,應該是一心撲在學問上,不好女色的,這樣的話,就算自己的女兒可能不得寵,也至少不用擔心他被別的狐媚子勾了去,總能相敬如賓過上一輩子。

    這麼一想,鄭常氏就冷靜下來了。

    不過,若是祝錦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定會很無語。

    楚齊那傢伙,怎麼可能不好女色?

    這傢伙恨不得死在床上才好!

    上輩子都七老八十了,他還不肯多歇歇!

    偏偏他們的身體,似乎還是被改造過的,於是都大把年紀了,既然也能行……

    祝錦其實是有點同情那些負責給他們換床單洗床單的宮女太監的。

    當然她更同情那些太醫……她一直不能有孕,那些太醫真的是愁得頭髮都白了。

    只是……她和楚齊的來歷都不一般,尤其是她,每次都是被必死之人帶來的,又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祝錦一邊回憶著上輩子,一邊把珊珊和思思這兩個小丫鬟從自己的房間裡打發了出去。

    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夜涼似水……楚齊是時候來了。

    祝錦正這麼想著,她的窗戶就被敲響了,她打開窗戶,果然看到窗外站著楚齊。

    他們兩人愉快地交換了情報。

    “沒想到你這次竟然成了個文人!”祝錦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楚齊,滿臉好奇。

    “雖然我現在是文人,但我一直有鍛煉,身上絕對有料。”楚齊笑道。

    “是嗎?脫了衣服給我看看。”祝錦毫不猶豫地接招,不就是調戲嗎?誰怕誰啊!

    楚齊……他怕祝錦。

    不,他也不是怕祝錦,而是現在兩人還沒成親,這又是在鄭府,他總不能真把衣服給脫了。

    要是有人來了怎麼辦?

    祝錦見到楚齊不動,得意地哼哼了兩聲,又道:“你這次當個書生挺好的,就算名氣再大,也不會被皇帝忌憚,挺好的,以後我們還能去各個地方玩玩……”

    “咳咳……”楚齊打斷了祝錦的話:“恐怕不行。”

    “為什麼?”祝錦不解。

    “我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當皇帝了。”楚齊道。

    祝錦:“……”

    “不過,我這次可以早點退位,到時候就帶著你到處去玩。”

    “都七老八十了!還玩什麼玩!”祝錦瞪了楚齊一眼。

    “就算七老八十了,也照樣可以過蜜月。”楚齊道。

    祝錦:“……”

    祝錦關上窗戶,把人趕走了。

    楚齊很多話不能說,很多事情,她也就是靠自己揣摩的。

    之前,她還以為楚齊跟她一樣,要做的事情也是完成原主的執念和復仇,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算了,反正跟她關係不大……她其實也不是非要到處走的,在皇宮裡被一群人伺候著也挺不錯。

    祝錦打個哈欠,上床睡覺去了。

    而這個時候,江哲還在宮裡,陪著元祐帝說話。

    元祐帝是個非常稱職的……紈絝。

    他生平最愛享受,什麼新鮮玩意兒都願意試試,而今天,江哲便又弄了些有意思的東西來陪他玩。

    他們這次玩的,是狼人殺。

    元祐帝帶著一群宮妃太監玩得興起,對著江哲的時候,便愈發地和顏悅色。

    也就是這個時候,江哲求了元祐帝一件事。

    “陛下,我想要和那楚齊比試一番!”江哲道。

    “比試?比什麼?怎麼比?”元祐帝問道。

    “我想要和他比詩詞。”江哲道。

    江哲穿越到了這古代之後,“作”出了很多詩來,但他也是有成算的,並沒有把自己會的詩,一股腦兒全都作出來。

    他上輩子為了追一個文學系的姑娘而特地背的詩非常多,而其中最好的幾首,他都還留著,比如說哪首“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他跟楚齊只比詩詞的話……他一定能贏。

    江哲已經學乖了,現在絕不跟人比詩詞以外的東西。

    元祐帝聞言,立刻來了興致:“好啊!比詩詞!”

    元祐帝稱讚過楚齊很多次,說過楚齊一字值千金這樣的話,每次楚齊有了什麼作品,他也都會找來看。

    但他並不喜歡楚齊。

    楚齊學問是有,但跟那些整天催著他處理政務的人一樣煩人,每次見他,都會勸他勤勉……

    他後來,都不願意再見這人了。

    他不喜歡楚齊的人,又愛楚齊的才,對楚齊的觀感很複雜,至於江哲……

    元祐帝不知道江哲為什麼能做出那麼多風格截然不同的詩來,但他很喜歡江哲的詩,也喜歡江哲這個人,其他的就不考慮了。

    他知道江哲其實一直在討好他,但這又如何?他這樣的人,被討好本就是應該的。

    現在江哲要和楚齊比作詩……

    元祐帝知道江哲的才學很一般,但作詩的話,說不定江哲能贏……

    也不知道楚齊輸給江哲,會有什麼反應……

    元祐帝和江哲一邊玩江哲改過的狼人殺,一邊商量了一下細節。

    這事,元祐帝是不好直接下旨的,還是要江哲主動去找那楚齊……

    第二天。

    太陽依舊從東邊升起,照亮整個京城,這一天看起來,跟以往的每一天並無不同。

    但這一天,又是不一樣的。

    今天,京城所有的人,都在聊著楚齊公子向鄭家提親的事情。

    那鄭家小姐被退了兩次親,之前很多人都非常同情她,沒想到現在,情況一下子就變了。

    “這鄭家小姐,實在太讓人羨慕了!”

    “沒想到楚齊公子竟然會向她提親!”

    “她何德何能!”

    “楚齊公子是什麼人?他向鄭家小姐提親,必然是因為這鄭家小姐有過人之處!”

    ……

    眾人議論紛紛,說完了祝錦,又開始羨慕鄭家。

    “那鄭浩運氣真好……”

    “若是我也有個風華絕代還才學出眾的妹妹就好了。”

    “哈哈,我跟鄭浩有點交情,真的太好了!”

    “那些之前幫著江哲對付鄭家的人,現在怕是要後悔死了!”

    ……

    柳尚安昨天就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但直到今天,也還覺得不敢置信。

    他對楚齊公子,一直都是很敬重的,卻從未將那鄭家看在眼裡,結果……楚齊公子要娶鄭秀秀?

    柳尚安的眉頭皺了起來。

    就在柳尚安納悶不已的時候,他的妹妹柳月突然跑了出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又怎麼了?”柳尚安不滿地看著自己這個因為絕食這會兒瞧著格外瘦弱的妹妹。

    “他們說楚齊公子向那鄭秀秀提親了……這是假的是不是?”柳月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柳尚安。

    “是真的,聘禮都送了。”柳尚安道。

    柳月突然一頭往地上栽去,直接就暈了。

    眾人都在議論楚齊向祝錦提親的事情的時候,又有一件事傳了開來。

    江哲去楚齊公子落腳的地方,向楚齊公子下了戰書!

    他,想要跟楚齊公子比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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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1 00:05:56 |只看該作者
39書生很有才(10)

    這一日,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楚齊受到自己老師的邀請,打算前往洪山學院講學, 結果馬車才走到半路, 就被人攔住了。

    攔住楚齊的, 就是江哲。

    江哲看起來有些疲憊,眼裡帶著紅血絲,但看著楚齊的時候, 卻一臉的堅定和自信:“楚齊公子,再過幾日, 便是紅楓賽詩會的日子, 你可敢與我一比?”

    元祐帝好詩文,近些年, 京城各種各樣的詩會也就特別多, 而其中,紅楓賽詩會, 算是規模較大的了,並且每年都會舉辦。

    在京城的南邊, 有一座不高的山, 名叫涼山,那涼山沒什麼出奇的,就是上面種滿了楓樹。

    漫山遍野的楓樹一到秋天,便會脫下自己的綠色裝束,換上一身紅衣, 遠遠往往,整座山好似被朱砂浸染,紅得豔麗而又大氣。

    每到這時候,京中的百姓都會去出去賞楓,那些學子們,更是會一起來到城外楓林,然後一邊賞楓,一邊談詩作畫。

    久而久之,便有了紅楓賽詩會這一活動。

    今年的紅楓賽詩會,就在幾天之後,江哲就打算在這一點,好好地滅一滅楚齊的威風。

    就算這楚齊學問不錯又如何?他寫的詩,難道還能比那些在歷史的長河裡沒有被淘汰掉的名家名作?

    就算他能寫出一首跟那些名家名作一樣的好詩來……他手上的詩,可不止一首兩首!

    江哲看著楚齊的馬車,眼裡閃過志在必得的光芒。

    然而馬車裡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那車夫還駕駛著馬車,靈巧地避過他往前走去。

    “楚齊,你不敢跟我比嗎?”被楚齊無視,江哲的臉都黑了,憤怒地表示。

    那輛馬車依舊不疾不徐地往前走,沒有給他絲毫回應。

    “楚齊,你這個懦夫……”江哲又道,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山羊鬍子的中年人給拉住了。

    “喂,這位小兄弟,你別太過分啊!就算你想要逼著楚齊公子從馬車裡出來好見上一面,也不該用這種方法,更不該說楚齊公子的壞話。”周彥和不滿地看著江哲。

    周彥和和住在他那裡的住戶,很有名的才子薛庭韶兩個人,跟著楚齊一路從南方追到了京城。

    一開始,他們還能追的上楚齊,後來楚齊趕路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就慢下來了。

    他們今天才到京城,到了京城之後,打聽到楚齊住在這裡就匆匆趕來了,沒想到竟然遇到有人嚷嚷著要跟楚齊比試。

    這人誰啊?怎麼臉那麼大,竟然敢嚷嚷著要跟楚齊比試?

    周彥和看江哲很不順眼。

    “你放開我!”江哲怒道。

    “你讓我放開我就要放開?”周彥和冷哼了一聲,又道:“我跟你說,你這人這樣子是不對的,你竟然敢侮辱楚齊公子!”

    “我跟楚齊約戰,與你何干?”江哲都快被氣炸了,這人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竟然不認識他?“我是江哲!”

    “江哲是誰?”周彥和不解,江哲是這一年才聲名鵲起的,因為南邊和京城離得遠,他的名聲還沒有傳到南邊去。

    “周彥和,楚齊公子要去洪山學院,你還不快點跟上?”薛庭韶已經打聽出楚齊的去處了,連忙招呼了周彥和。

    周彥和再顧不上江哲,一把推開江哲,就追了上去,最終和薛庭韶一起,遠遠地墜在楚齊的馬車後面。

    而像他們這樣做的人非常多,楚齊的馬車緩緩向前駛去的過程中,墜在他身後的學子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江哲氣得咬牙切齒的,楚齊看了看身後,卻很滿意。

    他需要名氣,而現在,他也已經琢磨出了一套讓自己的名氣越來越大的方法。

    成為楚庭軒之後,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展露自己的才華,年紀輕輕就著書立傳,還把當朝的大儒全都拜訪了一遍……他做這一切不為別的,就為了讓自己更有名。

    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在他讓手底下的印刷作坊日以繼夜的印刷自己的作品,並將之不著痕跡地售賣道各個地方之後,他的名氣,終於越來越大。

    當然,這還不夠。

    不過沒關係,他還有很多時間。

    楚齊拿出紙筆,開始寫書。

    他之前寫過的書非常多,什麼種類的都有,甚至寫過兵書,而現在他寫的,是治國策。

    他上輩子打了很多仗,他之前寫的兵書,是用自己的經驗結合歷史上的很多事情寫的,寫出之後,被他手底下的人,還有大樑的武將奉為至寶,而他現在的這本治國策,將來應該能成為帝王一定要看的書之一。

    楚齊對自己有信心。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一次次地當皇帝,每次還當得非常清明,總能看到很多問題的?

    雖然身處顛簸的馬車之中,楚齊的字,卻還是寫得非常有力的。

    不過,處在馬車之中寫得字,到底有點不盡如人意。

    當然,這沒什麼關係,反正他最後會重新抄寫一遍。

    周圍聚攏的人越來越多,同時,楚齊離洪山學院,也越來越近。

    當他終於到達洪山學院,並從馬車上下來,聞訊而來的學子,便已經有百多人了。

    這些學子,還都激動地看著楚齊。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楚齊公子!”

    “楚齊公子當真是神仙中人,讓人不敢直視!”

    “若是能得到楚齊公子的指點,便是讓我立時就去死了,我也甘願!”

    ……

    這時候絕大多數的讀書人,一生能看的書,都是不多的。

    這是因為這時候的書比較貴,也是因為流通起來慢。

    不過,別人的書流通起來很慢,楚齊公子的書卻不一樣,他的書不僅傳播很快,很多地方,還會有對他非常崇拜的人印出很多書來,然後送人或者免費讓人抄書。

    楚齊公子寫的書,本就都是極好的,如此一來,自然也就人人都看過他的書了。

    甚至於,很多人除了學堂的啟蒙書以外得到的第一本書,便是他的,對他自然也就有非同一般的感覺。

    楚齊從馬車上下來,對這些讀書人,全都溫和以待,他進了洪山學院,開始講學之後,更是展現了他豐富的學識。

    和江哲只靠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背了很多書不同,楚齊是有真材實料的。

    那麼多年下來,他學過的東西,絕對超過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

    其實,他知道的詩詞,也遠比江哲要多,只是他不屑於用別人寫的東西,來博取自己的名利罷了。

    一場講學下來,楚齊名聲大漲,而與此同時,江哲要跟他比試的事情,也傳了開去。

    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江哲無理取鬧。

    江哲和楚齊公子,壓根就不在一個層次上,他竟然要跟楚齊公子比試……這是瘋了?

    大家都覺得江哲有點不可理喻,當然,也有人覺得楚齊公子,有點難以理解。

    他怎麼會想要娶那鄭家小姐?

    這事一出來,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哭濕了帕子傷透了心,甚至還有已經嫁人的,抱著孩子哭起來了……

    不過,雖然如此,在場的學子,卻無人提起這事。

    他們看重的,是楚齊公子的學問,楚齊公子娶妻納妾的時候,他們並不在意。

    楚齊沒有答應江哲,他也覺得沒必要答應江哲,但江哲,卻不依不饒的。

    第二天,江哲在錦繡酒樓,當著很多學子的面,表示自己想要和楚齊公子比試一番,希望到了當日,大家能去做個見證。

    雖然楚齊並沒有答應,但這事,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了。

    “那江哲著實可笑,他竟然想要跟楚齊公子比試!”

    “就算楚齊公子很少寫詩,看楚齊公子的書,便知道他在詩詞方面的造詣並不低,他難道還還贏不了那江哲?”

    “正是!楚齊公子,一定能贏!”

    “只是……楚齊公子這些年談薄名利,怕是不會去比。”

    ……

    很多人都覺得楚齊一定能贏江哲,但他們卻也是希望能看到這樣一場比試的。

    只是,希望歸希望,他們同樣覺得,楚齊沒必要自降身份跟江哲比。

    然而,江哲卻還不甘休,第三天,他又到了楚齊的住處遞上了戰帖。

    不僅如此,元祐帝也在這事上面插了一腳。

    元祐帝“無意”中聽說了江哲要和楚齊比試的事情之後,竟然下了口諭,說自己要去看比賽。

    元祐帝一向愛玩愛鬧,他要去看比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是他這話一出,就出來一個問題了。

    元祐帝要去看比賽的話……楚齊還能拒絕,不與那江哲比嗎?

    毫無疑問不行。

    元祐帝都要去看比賽了,楚齊哪怕再不想去比,也一定要去比。

    所以,紅楓賽詩會上,楚齊公子會和那江哲比試詩詞!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

    鄭家人當然也知道了,知道之後,鄭浩很擔心。

    “楚齊公子很少作詩,怕是並不擅長這一點,那江哲卻不知道為何總能做出些精妙的詩句來,這……”

    比別的楚齊公子不怕,但比詩詞……要是楚齊公子輸了怎麼辦?“

    “哥,沒事,楚齊公子不會輸的。”祝錦道。

    祝錦滿臉平靜,似乎對楚齊公子充滿信心,鄭浩卻做不到像她這樣。

    便是鄭廣平,也擔心得很,都想去找楚齊打探一下口風了。

    “爹,大哥,你們真的不用擔心。”祝錦道:“楚齊他心裡有數。”

    楚齊他都想著要造反了,還能應付不了這麼一個詩會?

    祝錦正這麼想著,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楚齊公子派人送信來了。

    楚齊身邊那個叫墨五的小童送來了一封信並一些東西,然後便離開了。

    鄭廣平拆了信,然後就立刻不解地皺起了眉頭:“楚齊公子讓我們不要參加那賽詩會,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楚齊公子覺得自己會輸?”鄭浩驚道。

    祝錦:“……”

    一轉眼,就到了紅楓賽詩會的這天。

    不管鄭浩和鄭廣平心裡是怎麼想的,這天他們到底還是留在了家裡,沒有去參加那紅楓賽詩會。

    但他們沒有去,京城其他的學子,卻差不多全都去了。

    不大的涼山,這一日山下擠滿了馬車,都把道路給堵住了。

    最後,所有人都沒能做馬車上山……因為元祐帝要來看熱鬧,禁衛軍把整座山給圍了起來,只需有人走路上山,不許有人坐馬車上去,不僅如此,上山的人還需要接受禁衛軍的檢查。

    所有的學子,都誠惶誠恐地接受了。

    陛下也要上山,他們接受檢查是應該的!

    這次的賽詩會,能見到楚齊公子不說,還能見到陛下,真的太棒了!

    學子們全都很激動,哪怕不得不走路上山,也各個紅光滿面,精神十足。

    “我應該可以坐車上山?”江哲坐著馬車來到被禁衛軍截斷的路口,問道。

    他可是今天這場比試的主角,應該怎麼著都能坐車上山吧?要知道,他還準備了一首詩在路上的念出來呢……

    “江公子,今天陛下要來,這條路,是陛下的禦輦要過的地方!”禁衛軍統領皺著眉頭看著江哲。

    元祐帝要通過的地方,哪能讓江哲先走了?

    而且,之前上山的人裡,可是連柳相這樣的大人物都在的,都沒坐馬車,江哲又算得上什麼?

    封建社會就是不好!江哲在心裡腹誹了一句,到底還是只能用自己的一雙腳走了起來。

    原先的江哲,就是整天在家中讀書,嫌少運動的,江哲來了之後,也同樣不喜歡運動,因此他的身體很一般,這次要爬山,更是爬了沒幾步,便走不動了。

    但他還是要走。

    賽詩會所在的地方在雖然不在山頂,卻也在山腰,要走上很長一段路。

    江哲走了一段,氣喘吁吁的,同時,聚在他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些學子們相互說著話,都已經把江哲給認出來了,於是,便是原本能走快些的人,也不走了,而是跟在了江哲身邊。

    江哲還是很滿意這情況的,他站定在一篇楓林之中,最後朗聲開口:“遠上涼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好詩!

    周圍的學子聽到之後,第一反應都是這個,但很快,表情卻又有點不對了。

    他們都是兩隻腳走上來的,說什麼停車呢!

    這江哲,他是提前做好了這首詩,來這裡賣弄?

    甚至於……也許正如那鄭家小姐說的,他其實是找別人幫他做了詩,然後拿來揚名的?

    眾人的心裡都忍不住泛起嘀咕來,最後竟是沒人去讚揚江哲。

    江哲頓時有些尷尬,卻也不能不能說什麼,只能埋頭往山上走。

    眾人到達舉辦賽詩會的地方的時候,時間還早,但這裡已經被禁衛軍給團團圍了起來,不是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壓根就進不去還。

    絕大多數的讀書人,都被攔在了外面,當然,江哲是可以進去的。

    江哲到了裡面,就發現雖然很多人被攔在了外面,但裡面其實也是有很多人的,別的不說,柳尚安和那些總是圍在柳尚安身邊的人,卻都在。

    這些人都跟江哲打了招呼,但並不熱絡,江哲不願意用熱臉貼別人冷屁股,便也只獨自站在旁邊。

    江哲早早地就來了,但楚齊公子,卻一直沒有出現。

    注意到這一點,江哲的臉色著實不太好看。

    這楚齊是怎麼回事?為了彰顯他的地位,故意晚來?

    起初,江哲是這樣想的,但楚齊一直沒來,他的想法卻免不了發生起變化來。

    這楚齊莫非是怕了他,才會一直不來?

    賽詩會定的時間是午時,而等午時過了一刻,元祐帝的禦輦來了。

    “朕已經來了,比賽可以開始了。”元祐帝剛進來,便道,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他最近忙著打麻將玩紙牌,都累壞了。

    眾人一陣靜默。

    “怎麼了?”元祐帝又打了個哈欠。

    “陛下,楚齊公子還沒來。”有人道。

    “什麼?”元祐帝有些吃驚地問道。那楚齊就是個老古板,怎麼會不來?

    “陛下,楚齊公子許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柳相對著元祐帝道。

    元祐帝點了點頭,也覺得應該是這麼一回事:“那就再等等吧。”

    眾人又等了起來,但楚齊還是沒來。

    “楚齊公子怎麼一直不來?”

    “他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今天這樣的事情,什麼事情能耽擱住他?”

    “便是真有什麼事情,也該找人來回話。”

    “他竟然讓陛下在這裡等著。”

    ……

    眾人小聲議論著,都有些不解。

    過了許久,突然有人道:“楚齊公子,莫非不打算來?”

    “為什麼不來?便是他不想給江哲面子,也該給陛下面子才對。”立刻就有人道。

    “楚齊公子對詩詞並不擅長……”又有人低聲道。

    眾人頓時靜默下來。

    莫非……楚齊公子是因為怕輸,才不來的?

    不,不可能,楚齊公子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會因為怕輸,就不來?

    楚齊公子……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還沒來?”元祐帝有些不耐煩了。

    “陛下,還沒。”立刻就有人回答,那楚齊公子,現在連影兒都沒有一個!

    元祐帝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對楚齊不滿起來,這時候,江哲卻是大聲開口:“陛下,那楚齊定然是怕輸給我,便不敢來了!”

    江哲現在愈發確信這一點,整個人都有些洋洋得意的。

    “江公子,莫要胡說,楚齊又如何會怕你?”跟在元祐帝身邊的一個老臣道。這個老臣曾是元祐帝的老師,他和楚齊聊過,對楚齊是非常推崇的。

    倒是江哲……他一直不明白,不明白元祐帝為何會對這人另眼相看。

    “王大人,我並未胡說,他要是不怕我,為何當初要一再拒絕?今日又一直不來?”江哲道。

    “江公子,楚齊公子不是拒絕,他是壓根就沒把你的挑釁放在心上!楚齊公子這樣的人物,為什麼要跟你比試?”又有人道。

    “正是如此,楚齊公子為何要與你比試?”眾人紛紛道。

    便是柳尚安,都瞪了江哲一眼,覺得江哲這人不知好歹。

    楚齊公子,怎麼可能會因為怕他就不來?

    “楚齊他不把我的挑釁放在眼裡,難道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如若不然,他又怎麼會不來?”江哲道。

    元祐帝臉色一變,眾人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陛下在這裡,楚齊公子就算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不能過來,也該找人來說一聲,現在怎麼……怎麼……

    大家都很奇怪,江哲卻更得意了:“他肯定是怕輸,才會不敢來。”

    “他之前一直待在江南,說什麼隱居,其實是怕別人知道他並無真本事吧?”

    江哲一句接著一句說著,起初沒人相信,但聽多了,竟有幾個本身對江哲很崇拜,又年輕沒見過楚齊的人相信了。

    發現這一點,江哲愈發得意。

    時間繼續流逝著,漸漸地,元祐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終於,元祐帝受不了了:“來人,派人去看看那楚齊到底在做什麼!”楚齊這人竟然不把他當回事……元祐帝心裡,也有怒氣了。

    元祐帝下令之後,立刻就有人領了命,打算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陛下,陛下……”

    那人看起來有些驚慌,連著叫了兩聲陛下之後,又道:“楚齊,楚齊……他……他……”

    “楚齊他怎麼了?是不是跑了?”江哲得意地問道。

    “不……不……”那人跪在地上,最後艱難地開口:“楚齊他……他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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