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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眾望所歸的朱家大房嫡子朱易霆終於回來了,這個消息在定容縣沸沸揚揚的傳開後,許多朱家親戚聞風而至,宜和洋行著實熱鬧了一陣,說一陣是因為這些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其中還包括朱永信。
他想惡人先告狀,說曾曉喬的種種不是,沒想到朱易霆「一視同仁」,表示自己想先跟曾曉喬好好談談,明日過後自會另找時間一一拜訪,所以這些親戚來得雖快,卻也很快的被請走了。
唯獨范敏兒,這個在曾曉喬口中情如姊妹的至交好友,在這段艱難的日子裡陪著她走過來的縣官夫人得以一起坐下來,一邊喝著上等好茶,一邊聽著朱易霆談起這幾年在外遊走的一些生活。
曾曉喬聽得開心,卻無法不分心,不時的看向范敏兒。她怎麼好像很渴,一直拚命的喝著茶水。
她不知道情緒起伏的范敏兒唯有如此才能順利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壓抑激動想哭的感覺。
老天爺,她竟然還有這麼一天可以跟最疼愛她的大堂哥面對面坐著,聽他說著生活點滴,聽他講述在知道朱微茵死訊時,遠在南疆的他對天遙祭,心痛萬分。
她看著聽著,眼中濕濕的,感覺仍像在作夢一樣。
大堂哥一如她記憶中的俊逸,削瘦的外表極具斯文氣息,全身上下看不出是個武人,就跟靳懿威一樣。
陷在過往思緒中的她,此刻才隱約回神,聽見曾曉喬正跟朱易霆提小客棧裡的暗號。
朱易霆不解的確認,「真的不是你留的?」
曾曉喬很認真的搖搖頭,「我從不知道,又怎麼會去做。」
「但那是我留給微茵的方法,若不是她告訴你,又是誰動了那三幅畫?」朱易霆努力思索,卻想不出還有誰曉得他給的暗號。
尷尬了,范敏兒摸摸鼻子,看著困惑相對的兩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可能表明她是附體重生吧。她低頭喝了口茶,看著桌上的茶罐,拿起後站起身,「我去泡杯功夫茶請你們喝。」
她離開雅房,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兩個繪有百合的加蓋茶碗。她長長的深吸一口氣,分別為兩人送上茶。
他們掀開茶蓋,濃郁的茶香隨著熱氣飄起,一見茶碗內盛開的茶花,同時抽了口氣,難以置信的看向她……「你怎麼也會?」
「這是茵姊姊才會的!」
兩人先後驚愕出聲,這道功夫茶需用絲線先將茶葉綁起來,聽來容易,但要挑對茶葉才能在沖泡後成為一朵花的形狀,沒有精湛的識茶功夫是辦不到的,每次朱微茵總是沾沾自喜的道——這是大師級的茶花,無中生有。
范敏兒一雙明眸氤氳著薄霧,眨了眨後又變得清澈,「這是大師級的茶花,無中生有。」
朱易霆一臉震驚,看著范敏兒的眼神有著深思。
曾曉喬更是激動得從椅上彈起身來,傾身越過桌面抓住范敏兒的手,「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句話?!」她哽咽,淚水迅速在眼眶盈聚,「這是茵姊姊說過的話,嗚嗚——」
范敏兒眼圈一紅,回握住她的手,「微茵曾到京城做生意,我與她都愛茶,兩人一見如故,她見我在識茶上有天分,便教我如何泡出這一朵茶花,」這當然是連篇謊話,她強忍住想哭的感覺,看向朱易霆,「她在外奔波,但她特別想念朱大哥這個遠遊在外的大堂哥,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她繼而道來,朱微茵眼中的堂哥從小就聰慧過人,喜歡閱讀,個性隨興瀟灑,立志要當名俠客,少時漫遊求師,還真的成了一名武林高手,四處行夾仗義、扶傾濟弱,只是俠客的足跡遍及各國大小城,鮮少在一個地方停留,要找到他真的很難。
「那一天微茵要離京時,許是突然心有所感,把可以跟你聯絡的方法告訴我,還開玩笑說道,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得幫她或她的義妹找大堂哥。」
曾曉喬拭去淚水,連忙走到她身邊坐下,啞聲道︰「為什麼這麼長的日子,你都不曾跟我說這些?」
「我原本想說的,可我發現你為了洋行忙得焦頭爛額,該成親也沒成親,心心念念的全是要將洋行留給朱大哥,偏偏那時朱二爺得勢,遊走商幫,與多名官員交好,整個人趾高氣揚,我又聽朱二爺說,微茵病死時朱大哥也沒回來,可能已經死了……」
范敏兒含淚看向朱易霆,努力尋找合理的解釋,「當時我就決定先不說,怕給曉喬一個希望卻讓她等到絕望,與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她抱有任何期盼,由我去動那三幅畫,由我來等待。」
聽到這裡,曾曉喬再度淚流滿面,她好感動,她更感謝老天爺,將茵姊姊帶走後,又在她生命中安排了另一個姊姊陪她一起面對難關。她又哭又笑,「謝謝你,除了謝謝,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朱易霆看著范敏兒美麗的臉龐,深深吸了口氣以緩和心裡的激動,與她相較之下,他這個大堂哥為曉喬做的事實在太少,更甭提曉喬還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女子。
曾曉喬含淚與范敏兒聊了一些朱微茵的事,平復翻騰的情緒後,正視著朱易霆道︰「大堂哥回來了,你才是宜和洋行的正主,我總算可以退出了。」
他濃眉一皺,「可是我對經商沒興趣,一想到要在洋行裡當大掌櫃,一呼百應,眾星拱月,我就想再度雲遊……」
「不行!」曾曉喬跟范敏兒異口同聲打斷他。
朱易霆有些頭疼,他喝了口熱茶,看著曾曉喬,「靳夫人不曉得,但你該是知道的,江南任何百年老店都是一座座金山銀山,朝廷皇親國戚誰不想拉攏?必然要與那些官員周旋,在多方勢力的拉扯下,被迫選慣站,可一旦站錯邊,整個家族都會賠進去,我真的不適合。」
「大堂哥不適合,那我適合嗎?我當掌櫃當得多狼狽,大堂哥可知?多少有心人加油添醋,讓我在家族中受盡冷嘲熱諷,若非為了替大堂哥將家業留在嫡支,我早就離開了!」曾曉喬既委屈又惱火。
朱易霆語塞,錯愕的看著在他印象中鮮少發火的心上人。
范敏兒卻想偷笑,曾曉喬經歷這段日子的人生歷練,興許真能將大堂哥這只只想在天空翱翔的飛鷹給打下來呢。
曾曉喬劈里啪啦的又將朱永信在江巡撫的牽線下攬了一船貨、後續的虧損,還有極需大筆錢等事,全一股腦兒的說給朱易霆聽。
「旁觀者清,這事怎麼看都是江巡撫挖了個坑讓二叔往下跳,東繞西轉的要二叔爬起來化險為夷,一定又是得靠銀子疏通,前不久二叔出口一批貨,連我倉庫裡的高價物品也偷了,現在我已經加派人手守著……」曾曉喬頗為無奈的嘆了一聲,「二叔知道你回來,剛剛迫不及待的要找你談,肯定也是要談錢。」
但他沒給他機會!朱易霆抿唇。他認識二叔也不是一兩天,豈會不懂二叔的思維。
「過去茵姊姊不與官謀,一心保持中立,二叔卻不管不顧的攀上江巡撫,傻乎乎的跳下那深不見底的洞,如今怕是怎麼挖空心思填補也填不滿的。」曾曉喬搖搖頭。
范敏兒看著朱易霆,「朱大哥捨得讓曉喬繼續扛這麼重的責任,並與你二叔周旋爭執不斷?你不知道你二叔曾想動手打她,是我有先見之明,請了兩名保鑣隨身保護,才沒出事。」
他溫潤的黑眸頓時浮現怒火,「我二叔竟敢……太可惡了!」
「用說的沒用,要用行動表示。」曾曉喬陡地站起身來,語氣堅決的大聲道︰「我要到外頭宣布,以後洋行你就是正主了。」
范敏兒笑嘻嘻的猛點頭,這樣義妹的日子也可以過得舒心些。
朱易霆不由自主的再看范敏兒一眼,不知怎的,總覺得她的笑容似曾相識。
「先別說這些了,我想先去看看茵兒。」
「我也想去。」范敏兒開口附和。
曾曉喬用力點點頭,眼眶卻又紅了,「好,我們一起去,茵姊姊看到我們三個人去看她,一定很開心。」
片刻之後,一行人來到朱氏家族私有的墓園,幾株高聳的喬木下,朱易霆、范敏兒、曾曉喬靜靜的佇立在朱微茵的墳前,幾炷香插在前頭,煙霧裊裊上升,墳前備了一些朱微茵生前最愛吃的佳肴及水果。
另一邊,夏黎、春蘭、玉荷跟雁子站了一排,夏黎跟春蘭不時拭淚,她們已經從喬主子那裡得知靳夫人跟她們微茵主子的事,也知道大少爺能回來是靳夫人幫的忙,所以內心十分感激。
雖然和微茵主子前往京城做生意那一次,她們有同行卻不曉得這件事,但她們真的很高興微茵主子交到靳夫人這個好朋友,眼下才能順利聯絡上大少爺。
范敏兒心緒復雜的看著這座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躺在裡面的朱微茵是附體重生的自己也罷,是另一個靈魂也好,至少此刻都不會被禁錮在那個肉體中,這或許是唯一可以讓她感到欣慰的地方。
朱易霆也在心裡說著他的抱歉,他的不捨,還有——他看向頻頻拭淚的曾曉喬,向朱微茵承諾他會守護她的義妹,也會守護宜和洋行。
曾曉喬在心裡說了很多很多,說自己有多愛茵姊姊,一定會為朱微茵守好宜和洋行,不管如何,就算要用纏的、求的、以身相許都成,她一定會讓大堂哥留下來經營宜和洋行,那可是茵姊姊的心血。
末了,紙錢飛揚,枯葉飄落,一行人在守墓人的目送下步出墓園。
范敏兒背對著墓園大門,停下腳步,頭皮突然發麻——這一幕太熟悉了,她怔怔的看著這座可以俯瞰定容縣全景的山頭,上面是一個個墓地,有的雜草橫生,有的甫放上鮮花。
「敏兒,咱們的馬車停在下方路口呢。」曾曉喬看她突然不動,走到她身邊拍拍她。
沒想到她突然往前跑,穿過好幾座墳塚後,氣喘吁吁的站定。
她淚眼模糊的看著眼前的坡地,再過一個月,這裡會多出一個新墳嗎?
心中驀地一痛,不!一定不會有事的,這一世她一直陪在靳懿威的身邊,她絕不允許他有事!
在她跑過來後,朱易霆早已施展輕功到她身邊站定,所以看見了她那個沉痛卻隨即堅定的神情,這不是……是他傻了嗎?怎麼會覺得她的眼神跟茵兒一樣?當年三叔跟三嬸意外死亡,茵兒就是露出這樣的眼神一肩扛起宜和洋行。
「敏兒,你、你怎麼了?」曾曉喬提著裙擺急急地追上來。
一旁的丫鬟們也全跑過來了,四個丫頭都緊張的看著范敏兒。
范敏兒勉強擠出一笑,「我沒事,只是有點激動,想一個人小哭一下。」說完,她哭了出來,內心突然好害怕,如果靳懿威最後的命運仍一樣,她該怎麼辦?她是那麼那麼的愛他!
其他人一楞,回神後,安慰的安慰,拭淚的拭淚,還有跟著一起哭的。
* * *
這一天,范敏兒回到府中已是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天的行蹤,以及在宜和洋行的言行全都透過暗衛傳到靳懿威耳裡。
雖然她並沒有對他隱藏,誠實地將一切道來,說的與暗衛幾乎無異,但靳懿威卻無法不多想。他一直認為溥堂的求娶不是范敏兒反悔求他娶她的真正原因,她肯定另有意圖,難道就是替朱微茵找回朱易霆?這代價不會太高嗎?
他的腦海浮現幾個月前打扮成店小二到他客棧廂房的范敏兒。
還是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朱易霆?!
* * *
對朱永信而言,朱易霆的出現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再怎麼忐忑焦急,還是得硬著頭皮找上江方樁。
一樣是在江方樁豪奢的園林宅邸內,這回朱永信連坐也不敢坐,不安的搓著雙手,看著悠閒喝著茶的江方樁。
「呃,江巡撫,我那件事情變得有些棘手,那個……我大哥的兒子回來了,所以我這庶出的實在沒立場再管宜和洋行,要繼續在洋行作威作福更是不可能,那個……頤和錢莊的錢,我是一個子兒也沒有資格去提領。」
朱永信連咽了好幾次口水才將一席話說完。
江方樁笑了笑,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上,「把他解決掉,你不就有立場了。」
他臉色刷地死白,「這不行,這、這一定會懷疑到我頭上來的,何況他功夫極好。」
江方樁臉色一變,「不行?」他一個冷冷的眼神望過去,站在一側那幾個虎背熊腰的侍衛立刻走向朱永信。
朱永信眼睛倏地瞪大,嚇得連連發抖,還沒出聲,幾個侍衛就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招呼,他痛唉唉叫,「別打了。啊!別打了,救命啊,江巡撫饒命啊。」他雙手抱頭,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大聲哭求,「我知道,我會去找人的,我會去找人的。」
江方樁做了個手勢,幾名侍衛立即收手,退到一旁。
「既然都要找人了,不妨也替我辦一件事……」江方樁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後,微微一笑,「一碼歸一碼,這件事若辦成了,我有重賞。」但若是失敗了,他也不會被牽連。
朱永信哪敢討賞,他一臉烏青紅腫,哆嗦著頻點頭,只是他得確定自己沒聽錯,吶吶的啞著聲音問︰「江巡撫不想抓活的?畢竟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美人跟生命、財產孰輕孰重,本官還分得清。」
他緊張地道︰「是、是,小的馬上去安排。」
* * *
天空一直是黑忽忽的,接著下起薄雨,不久後逐漸轉大,雨勢滂沱,街上的人紛紛走避躲雨,路上顯得冷清。
街角一隅的門廊前,站著一對外貌出色的男女。
范敏兒對著朱易霆道︰「朱大哥,你先回洋行吧,待會兒就會有馬車過來這兒接我。」
她其實是帶著玉荷跟雁子上街買些生活用品的,沒想到會遇見一個扛著自制陶瓷步行過來定容縣買賣的老師傅,她見那批貨品質極好,又見老師傅一身狼狽,也不知從多遠走來的,就讓兩個丫鬟陪著由馬車先載老師傅跟那批貨回府,請老師傅梳洗、吃點東西,再給銀兩讓他上路。
「我不急,而且這雨太大了,你站在這裡等馬車也會濺濕的。」門廊頗窄,朱易霆擔心她淋濕後會著涼,遂留下來替她打傘。
他是讓天天上洋行要錢的朱永信給纏煩了,才出來透透氣,手上只有一把傘,他要將傘給范敏兒,她又不願他淋雨,於是他自願替她撐傘,在發覺雨花仍會噴濺到傘下的她時,他很自然的將她拉進傘的內側。
此刻,一輛馬車朝著街角門廊而來。
「大人,小的看到夫人在前面了,呃,還有朱大當家呢。」滂沱大雨下,蘇二穿著簑衣坐在車前,回身向車內的靳懿威大喊。
靳懿威一掀開車簾,就看到朱易霆與范敏兒同撐一把傘的親密畫面。
這段日子他避開大皇子的暗衛,私下多次與齊謙密會,就兩方拿到的一些貪污罪證做整合,甚至還因此確定某些商人和官吏就是大皇子的暗樁。
而江南鄉試發榜時,定容縣著實熱鬧了好一陣子,中舉的學子大肆設宴慶祝,齊謙已順著他給的線索查到考官及副考官私受賄賂的證據,但一如他前世知情的,那些賄賂的錢並沒有全進那兩人的口袋,江方樁、兩江總督杜揚都吞了不少。
但他跟齊謙並不急著揭穿,他們有共識,等將大皇子從京城到江南的貪污爪牙全數掌握後,再一網打盡。
所以這陣子他很忙,可他沒想到范敏兒更忙,除了要處理當家主母的例行公事外,就她身邊保護的暗衛稟報,她經常出入宜和洋行,帶唐紫英認識曾曉喬、朱易霆,也帶著唐紫英吃喝玩樂。
幾人相處極為融洽,但讓他在意的是范敏兒跟朱易霆「很有話聊」,在他聽來,心中分外不是滋味,更甭提他這陣子疑心重重,覺得范敏兒根本就是為了朱易霆下江南。
不一會,馬車已朝兩人靠近,在嘩啦啦的雨勢下,他看到朱易霆將范敏兒又往自己拉近了些。
不會太靠近了嗎?!這種距離對一般男女而言,已是一種逾矩的親昵,范敏兒竟沒半點自覺,還跟朱易霆有說有笑!靳懿威的胸前陡然燒起一把怒火。
蘇二將馬車駛過去,但因范敏兒站的位置在街角,因此他將馬車稍微駛過街角才停下來,拿起傘下車走近他們,而車內的靳懿威稍微回頭,仍能將街角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但相談甚歡的兩人都沒有發現。
「二叔做人囂張跋扈不算,還視人不清,找江巡撫當靠山,根本就是找死,難怪曉喬氣炸了!」朱易霆笑著搖頭。
范敏兒道︰「就不知朱二爺會不會因此良心發現,當個好人?」
「不可能,他的良心就像荒無之地的雨水一樣,數十年也難得出現。」
「噗哧……」範敏兒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大堂哥的修為一如過去,罵人是不帶髒字呢。
在雨中,她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因為這一笑,多了分靈動與俏皮,讓靳懿威心跳紊亂,但令他不滿的是,她是對朱易霆笑,而不是自己!
「馬車來了,是蘇二過來接你。」朱易霆看到蘇二撐傘靠近。
「呃,怎麼是你?」她很訝異,直覺的看向停在前面的馬車。
「大人在上面呢,小的跟大人剛好回府,雁子正要出門,說要來接夫人,大人就說我們來就好。」蘇二笑得很開心,他們這幾個人都覺得兩個主子好像愈來愈在乎對方了。
她接過傘,心兒甜絲絲的,但是……「他沒看到朱大哥嗎?沒邀朱大哥一起上車?」
蘇二面露尷尬,「呃,主子可能在思考什麼,沒注意吧。」他撒謊了,但他不希望夫人生氣。
范敏兒還是想順道載朱易霆一程,但他婉拒了,笑道︰「雨中漫步也是種享受呢。」
她沒轍,只能跟著蘇二往馬車走去,在蘇二掀開車簾時,一眼就看到靳懿威坐在車內,連忙開口,「朱大哥也在呢,我們載他一……」她倏地住口,因為他黑眸冷得駭人。
「上來。」他突然用力一拉,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到他懷裡,然而不等她坐穩,他就怒喊一聲,「走!」
蘇二嚇了一跳,急忙收傘,跳上前頭駕駛馬車,三人在大雨中迅速離去。
車內,范敏兒忍著怒火,不明所以的看著靳懿威,「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還是你在急什麼?」
「我急?是誰迫不及待,不管我們會不會和離,就隨意和別人卿卿我我!只要你還是我的妻子,你要勾引男人,就得再等一等!」他冷言冷語地諷刺。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
他在那雙眸中看到迷茫、委屈,憤怒,接著是傷心與痛楚,這雙情緒分明的明眸讓他情不自禁的凝視,高漲的妒火慢慢平息下來。
范敏兒冷冷的開口了,「在你眼中,我是會勾引男人的女子?」
相識至今,靳懿威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以這樣冷淡的口氣跟自己說話,他試著解釋,「不是,而是剛剛你跟朱大當家在傘下的行為不宜——」
「不宜?!」她真的生氣了,「雨下得那麼大,朱大哥怕我被水濺到,我們才會稍微靠近一點,我們是碰到臉還是碰到唇了,何來什麼不宜。靳懿威,你自己心術不正,沒必要用淫穢眼光看我跟朱大哥!」
「范敏兒,你為了你的朱大哥,視我為心術不正、眼光淫穢之人?」聞言他也大為光火。
她不是那個意思,是他先亂說話的。她憋著氣,不願道歉。
他咬咬牙,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是為了他才求我娶你,隨著我下江南的,是嗎?」
她一楞,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心痛的看著她,什麼前世姻緣,簡直可笑至極!
他大叫,「停車。」
蘇二連忙拉起韁繩,將馬車停下,沒想到就見自家主子下了車,這……還下著大雨呢。
「走!」靳懿威大吼。
蘇二不敢不聽令,只能駕車走人,心中忐忑不安,到底是怎麼了?
范敏兒眼淚直落,想到靳懿威在外面淋雨,又忽然想到,他再一個月就會遭遇死劫,急忙拉開前面的簾子,命令蘇二,「回頭,蘇二,回你主子那裡去。」
「是,夫人。」蘇二連忙點頭,很快的調轉車頭。
范敏兒咬著下唇,她一定要跟靳懿威道歉,雖然她也覺得很委屈,勾引男人這四個字居然能用到她身上!她若是真的會勾引,早就去勾引他了!但他在氣頭上,她要怎麼跟他說?
她一直想一直想,馬車也一直在走,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恍然回神,剛剛馬車有走這麼遠嗎?
此時馬車顛簸了一下,緊急停下,接著是一聲比一聲更激烈的刀劍敲擊聲和大吼,「保護夫人!」
「是。」
她倒抽口涼氣,拉開前方車簾,這才看到在急雨中駕車的根本就不是蘇二,而是個陌生的黑衣人。事實上,是好多名黑衣人在大雨中打鬥,而且這地方根本已遠離城區,來到近郊坡地。
「夫人,快躲好,請放心,靳大人已經在趕來這裡的路上了。」一名黑衣人一邊吼一邊衝上前來,一劍刺殺駕駛馬車的黑衣人。
她嚇得放下車簾,可馬車又被驚動了,從翻飛卷起的車簾縫隙間,她看到車子正橫衝直撞的往後山而去,兩名黑衣人一邊搶著駕車韁繩一邊對打,馬兒嘶叫狂奔,驀地,兩名黑衣人互刺一劍,順著山坡跌下,接著她似乎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馬車傾斜墜落,而下方竟然是一座發出「轟隆隆」巨響的大瀑布!
不要!她心涼了半截,下一瞬間,車廂重重撞擊水面,「砰」地一聲四分五裂,她全身跟著被撞疼,努力喘著氣,卻喝到更多水,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開始覺得無法呼吸,身體好痛,痛到她就要昏厥過去,卻見一個身影隱隱約約的朝她游過來。
她想求救,努力的睜開眼,似乎看到靳懿威那雙黑眸滿是害怕與著急,正想喊他,但下一刻,她便陷入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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