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潤 -【戒不掉喜歡你】《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二十章

    李光耀悶喘一聲，溫舌滑過她的唇喂入她的嘴裡，孫梅鳳顫抖著首次主動送上香舌，與他繾綣纏綿。

    他們的呼吸隨著親吻愈發急躁，唇舌的糾纏愈加熱切，雙手開始扯起彼此的衣衫，探索對方的肌膚。

    李光耀吐出吮在嘴裡的軟舌，喘著氣舔去她嘴角上的濕潤，往下來到她精巧的下顎與頸項，細細探索她的滋味，一邊解開她的衣衫，露出繡著金邊的黑色胸罩。

    “小鳳穿這件胸罩好性感……”他啃著她的肌膚，聲音模糊地讚歎。

    “是、是嗎……”孫梅鳳挺著背脊，雙手如藤蔓般纏住胸前的腦袋，鳳眼如癡如醉地眯著，因為他溫涼的親吻而戰慄，沉醉於他仿佛對待美味佳餚般，綿綿密密品嘗她上乳房的滋味。

    直到她裸露在胸罩外的乳肉染上一片晶瑩，李光耀只手解開內衣暗鉤。

    內衣往前一松，美麗飽滿的乳房立刻裸露出來。

    他看著因月色顯得更加晶瑩白皙的兩團凝脂，見到因為他的眼神而緩緩蘇醒的尖端，忍不住用食指側邊撥弄可愛的它們。

    “小鳳真敏感，只是眼神而已，就讓你有感覺了。”他看向她的眼，像是取笑又像讚美地說。

    孫梅鳳的臉刷地一紅，拍開在身上作惡的大手。“要你管！”

    “我怎能不管？小鳳這麼可愛，我要是不管，萬一被邪惡壞男人叼去該怎麼辦？”

    “你胡說什麼！”孫梅鳳啐他一口。

    “我才沒有胡說，小鳳真的很可愛呀……”說著，他鼻頭湊近小巧頂端徐徐磨蹭。“它們也很可愛……不僅可愛，還泛著香氣……嗯，是小娃兒的奶香味吧，又香又甜的，我喜歡這個味道……”

    “李、李光耀……”

    他噴著濁氣，心跳得飛快，伸出拇指抹去她貪婪的蜜汁，但是縮張不停的豔穴卻故態復萌地吐出更多芬芳，在柔和的燈光下閃閃發亮，絲絲縷縷滴下，把床單染出一片浪蕩痕跡。

    李光耀卻不在乎床單，雙手扣住她兩片臀瓣揉呀揉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個笨蛋，光看著他的小鳳因自己興奮便如此得意、如此……滿足。

    不是肉體上的滿足，而是心靈。

    然而這種滿足底下，又躲藏著他對未來的恐懼。

    他知道小鳳很有本事、很聰明，即使她沒明說，他卻能感受到她想到齊先生底下工作、闖蕩的心思。她有告訴他到那裡工作時可能遇到的麻煩，但她訴說時的晶亮眼神卻明白表示她不怕。

    但是小鳳，你知道我在害怕嗎？

    我害怕你一去不回，我害怕你因為擁有了我而不再深情眷戀，我害怕你在遠方遇到更喜歡的人，我害怕我們會因為遠距離戀愛，會因為我的工作最終分離。

    雖然說與前女友分手他的內心並不傷痛，但分手的原因卻捆綁著他，讓他害怕歷史會重演在他與小鳳身上，而他不想這樣。他才剛喜歡上小鳳，甚至期待往後會比現在更加更加喜歡她，甚至愛她。

    他原本自以為是地認為小鳳會一直在民宿，即使黃阿姨回來，她仍會因為他留下，卻忘記了她是只鳳凰，有展翅高飛的能力。就像學生時代，他只能站在台下，看著站在頒獎臺上的她，用力鼓掌。

    他甚至開始痛恨懊惱，以前自己為什麼不用功、不上進，導致現在落得與她天差地遠的處境。

    他知道現在深深喜歡他的小鳳顧慮到他的感受，否則那天絕對不會要求齊先生給她幾天時間。要是他厚顏無恥地要求小鳳留下，他相信小鳳絕對會為了他婉拒齊先生的招攏。

    然而，這樣能讓她開心快樂嗎？

    他的心正左右搖擺。

    他想囚禁鳳凰，卻又不忍。

    他想放手讓鳳凰飛翔，卻又害怕她一去不返。

    小鳳啊小鳳，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如果沒有喜歡上你，該有多好。那麼，我就只是你單純的竹馬，能夠祝福你展翅翱翔于天際，開心有人看重你的能力而招攬你……


    他們的心從來沒有如此飽脹滿足過，仿佛隨時會被幸福感淹沒。

    真不可思議……明明他們還存在著對彼此的不安，為什麼又會有這種甜膩的幸福感？

    釋放完的李光耀，細細親吻孫梅鳳背上的汗水，當半軟的男性抽離她，看見她汩汩流出的汁液時，他低啞笑出聲來，招來她軟軟的一掌。

    “先休息一下，等一下再一起去洗澡。”他倒在床上，汗水淋漓的把她攬入懷裡，撫摸她同樣濕汗的背脊。“對了，我有幫你買卸妝乳。”

    “你怎麼……”啊，她聲音怎麼變得這麼啞？

    “怕你忽然在我這裡過夜，沒卸妝而把皮膚弄糟，所以昨天我去買洗面乳時順道幫你買了一罐，另外還有一包免洗內褲。”

    “你、你怎麼連那個都買了？”

    “我是不介意幫你洗內褲，但你願意嗎？”上次他只是洗個內褲而已，也不知道是誰，驚嚇到宛如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

    “下次你拿幾套衣服來我這裡放好了。”

    “李光耀，都給你計畫好了。”他是打算吃定她嗎？雖然早已是如此……

    “那有什麼問題。”李光耀咧嘴一笑。他會在房間裡規劃出屬於她的位置，讓她擺生活用品。

    說完，他立刻看見孫梅鳳面露無可奈何的神情。李光耀笑著捏捏她的頰，抱著她，與她一同享受歡愛後的餘韻。

    此時此刻，兩人都不願提起自己的心事，就怕打壞了此刻的美好……


    思索了幾天，李光耀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更正確的說，他內心深處早已知道最好的作法，他只是因為不安而猶豫，直到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

    下午，李光耀因為想找某件物品，趁民宿比較清閒時跑回家，在原本自己的臥房裡翻箱倒櫃。

    儘管他因為孫梅鳳被招攬一事而心懷憂慮，但他明白，若他只是因為不安而妨礙她展翅飛翔，那就像是自私霸佔母親關愛的幼稚小孩，不讓母親擁有其他快樂。

    這種喜歡只是囚籠，他們都會逐漸失去自我。

    他想在告訴孫梅鳳這個想法時，一併解決她的不安。

    那天她被雅君打斷的言語，他想，或許與她的不安有關吧。而這個不安，或許是由“他討厭她”這件事所引起的，因而讓她惶惑於他們的交往。

    他不知道“他討厭她”這件事到底是從何而來，她悶著不說，他也不想逼問，反正就算問出答案而反駁，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所以暗地調查讓真相大白，是他想要的處理方式。

    不過想起來簡單，卻又不知該從何做起……

    或許可以追溯到他們交情不再的國中時期，而小鳳說過的二月十四日絕對是關鍵點……那麼，國中時期的周記或許會有幫助。

    他國中時總愛在課本上亂塗鴉，為了保留自己的“大作”，他把課本全數留了下來。但他並不確定周記是否也有留下……

    李光耀對著一箱又一箱的雜物不停翻翻找找，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興奮地嚷嚷，“太好了！找到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著淡藍色封面的周記本，李光耀慶倖地呼了口氣。

    接下來就祈禱他要的答案有被寫在周記裡……

    他將一共六本的周記按照學期排好，用手指彈開一隻驚慌亂竄的小蠹魚，開始嘩啦啦翻看周記。

    好幾分鐘過去，他翻動頁面的手一頓。

    “難道……會是這件事？”他低聲自言自語，一遍又一遍讀著以前寫的字字句句。

    流露出蛛絲馬跡的那篇周記上，日期雖寫著二月十五日，但內容明確寫到“昨天”二字，正是小鳳說的二月十四日。

鈞蝦逵人

第二十一章

    他沉吟，他反芻，他思索。

    睽違已久，李光耀幾乎遺忘的記憶緩緩湧現。

    而後，他往後翻了一頁，只見內容寫著“小鳳這幾天不理我，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惹她不開心的事？”這句話。

    以前愚蠢的沒有往回推想，現在他頓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所以那時小鳳有聽見……”難怪她會說，是他親口說出討厭她的……原來並不是她聽錯或者有人挑撥，而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

    李光耀為這件事感到好笑、無奈，又有點悲哀。

    他的確說過討厭她，這件事無法否認，但當時他卻不是真心，事情也還有後續發展。

    有時候親耳聽見的事，是真的，卻又不是真的。

    因為這樣的誤會，他與小鳳才會“交惡”這麼多年……

    如果當年小鳳勇敢一點來質問他，如果當年他心思再細膩一點，或許他們的關係不會變得這麼糟糕。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想也是枉然，如今他該思索如何做才對。

    李光耀重重吐了口氣，開始盤算起來……

    連續四天，李光耀不知在忙碌什麼，頻頻打電話，或者外出不知去哪裡，聽起來像是要舉辦同學會，但聽他哀求對方一定要到場的言語，又好像不是。

    不只王雅君一頭霧水，連孫梅鳳也摸不出答案，詢問李光耀，只得到他神秘一笑後就沒了下文。歐陽仲好像知道些什麼，卻蚌殼似的緊閉著嘴，什麼也不肯說，只是沖著她曖昧直笑。

    什麼呀……孫梅鳳摸不著頭緒地嘀咕。

    當她正準備和李光耀說自己決定婉拒齊學長的招攬，留在民宿工作成為他的員工，又或者在台中找工作也行，然而她才起了頭，李光耀卻立刻按住她嘴巴，要她等等。

    等什麼呢？

    他到底在打算什麼？

    她已經決定了呀。

    然後，又過了一天。

    這天正是周休假日，也是孫梅鳳必須回復學長的最後一日。

    李光耀吻過她精緻的五官，吻過她細膩的肩頸與乳房，捉下圈在頸上的手，往下拉成V字形，單手扣住她兩手手腕。

    因為這樣的姿勢，原本因為躺下而有些外擴的乳房被夾擠在雙臂之間，弄出一條深深的乳溝，頂著兩顆小紅果，隨著他的撞擊而搖曳生姿。

    他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開始又深又狠又猛地撞擊起來，紅著眼看著兩團凝脂發浪擺動，可憐兮兮地顫?著，愛極了它們這樣的媚態。

    孫梅鳳清楚感受到乳房的搖擺，沉甸甸的，狂浪至極。

    她想，她已經被那名浪蕩女子附身，否則為什麼會愛上這種搖擺，為什麼會為了他如癡如醉的視線而興奮不已，並且用充滿媚態的聲音喊著舒服？

    終於，李光耀解放了自己，滿身大汗地頹倒在她身上，沉醉於她撫摸自己濕汗背脊的親密餘韻。

    好半晌，他咕噥一聲，翻身調換兩人的位置，順便把鈴鈴作響的鬧鐘按下。

    “你好難叫醒。”他聲音充滿滿足，像一頭饜足而慵懶的豹。

    “哪有……”

    “我舔了好久才把你喚醒……噢！好痛！”肩膀遭受她的一拳，他裝模作樣地喊痛，又握住她的拳頭，放在嘴邊親了又親。

    “你再亂說，以後我絕不睡在這裡了。”孫梅鳳說出半點也不嚇人的威脅。

    李光耀嘻嘻笑，拍了拍她的翹臀，不予置評。

    小鳳這句話他已經聽了第三次，中聽不中用啊。

    “小鳳，今天下午陪我出門一趟。”

    “下午？”

    “嗯哼。”

    “要做什麼？”

    “秘、密。子曰，不可說。”

    孫梅鳳好氣又好笑。“李光耀，孔子好像沒說過這句話。”

    “你又知道了？說不定他說過，卻被學生遺漏了。”

    “最好是這樣。”她禁不住好奇又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李光耀親密地蹭著她的鼻頭，賞給她神神秘秘的一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下午兩點，李光耀和孫梅鳳一同來到以前就讀的國中。

    李光耀向警衛先生打過招呼，又和一旁看起來像是老師的中年男子說話。

    孫梅鳳看著在場的三位男性，暗自嘀咕著他們怎麼笑得如此詭異時，便被李光耀牽起手，離開警衛室、穿過長廊與操場，往“正氣樓”的教室走去。

    “啊，好久沒回來了。”

    “嗯。”孫梅鳳隨口應著，滿腦子猜測李光耀的打算。當她被帶著走上樓梯，她扯住他，問著：“隨便上樓好嗎？”不管是哪間學校，應該都不會允許校外人士隨意上樓吧？

    “放心，我已經報備過了。”李光耀說道，半拖半拉地把她往樓上帶，然後來到讓孫梅鳳心痛不已、永遠無法忘記的轉角。

    “李光耀，我——”

    李光耀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與她的視線糾纏。

    “小鳳，拜託，不管聽到什麼，都站在這裡別逃，好嗎？”

    “我……李光耀，你到底要做什麼？”孫梅鳳有點慌了。

    “等一下你就會知道。小鳳，答應我，不要離開。”

    “我……嗯。”她勉強點頭，看著李光耀匆匆拐過轉角，留她獨自站在冷清寂寥的轉角處，過往的記憶頓時瘋狂湧上，如滔天巨浪襲擊向她。

    她不自覺抖著手抓住心口前的布料，頻頻深呼吸，然後她聽見一聲巨響，宛如當年東西被狠踢的聲音。

    她驚跳起來，硬是忍下轉頭逃離的衝動。

    “拜託你們可不可以別一直把我和她湊在一起？”轉角響起李光耀的聲音。

    “別害羞嘛！我們都知道你們是一對！”

    “一對你的頭！你們再鬧下去，小心我翻臉了！”

    “李光耀，你別生氣……我們現在不說就是……”

    “不只現在，以後也不能！每次我都被拿來與她湊一對，很討厭耶！”

    “是嗎？”

    “廢話！如果把你和你討厭的女生湊在一起，每天拿你和她的事情說嘴，看你煩不煩！”

    “可是光耀，你真的不喜歡孫梅鳳嗎？”

    “我不喜歡她，我討厭她，所以拜託你們以後別再拿我和她……”

    是當年的對話，雖然與記憶中些許不同，但大致上是一樣的。除了他以外的男聲說得磕磕絆絆、毫無情緒，聽起來像是看著草稿念詞似的。

    李光耀他……想起那年的事了嗎？既然想起，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重現當年的往事？他想道歉嗎？還是……有其它打算？

    孫梅鳳咬著唇惴惴不安地胡亂猜測時，一個頂著光頭、身材有些肉肉的男人跑到轉角嘻皮笑臉地與她打招呼。

    “嗨，孫梅鳳！”

    “你……小光？”

    “呦，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呃……嗯。”縱然他頂著一顆光頭，但眉呀眼的與當年如出一轍，是李光耀國中時的好友。

    “小光，別哈啦，說好了就快進來！”是李光耀的聲音。

    小光摸摸腦袋，嘀咕道：“這麼凶。虧我千里迢迢跑回來幫他追女人……”

    孫梅鳳一愣。追女人？

    “孫梅鳳，等一下的劇情發展是隔兩天的禮拜一第一堂下課喔！”小光邊說邊消失在轉角。

    然後，李光耀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聽我說。我上週五說討厭孫梅鳳，其實並不是真的討厭，說不喜歡她也不是那種不喜歡……”

    “啥？”幾個聲音一同吐出困惑。

    “誰要你們那天不斷揶揄我，把我惹煩了，害我說出氣話！”

    “拜託！明明是你自己EQ不好，還怪我們！”

    “去！”李光耀哼了哼，隨後語氣有點緊張又有點擔心地說：“你們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鈞蝦逵人

第二十二章

    “明白明白。你所謂的不喜歡只是沒有把她當馬子的那種喜歡，所謂的討厭只是討厭我們老是把你們湊成一對，是吧？”

    “沒錯，就是這樣！”

    “真是的，這種事情幹嘛特地解釋？無聊。”

    “怕你們誤會……而且我說那些話，有種做錯事的不安感……”

    聲音逐漸消失。

    這段對話內容是孫梅鳳完全沒聽過更料想不到的。

    她雖然不曾因為惱怒而口不擇言，但有些人會，她知道。

    所以，李光耀當年是因為被揶揄到煩怒，才說討厭她？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那……這幾年她到底都在做什麼蠢事呀！

    她垂在身側、因思考而緩緩握成拳的手被握住。

    “小鳳，你還好嗎？”李光耀觀察著她的神情。

    “我……”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先確定一下，你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一直認為我討厭你，是嗎？”

    孫梅鳳不說話，只是點了下腦袋。

    李光耀呼口氣。“果然……好險我沒猜錯。”

    “後面那段……你是騙我的嗎？”她問得期期艾艾。

    “來，我給你看樣東西。”李光耀一邊說，一邊拉著她往以前屬於他的教室裡去。

    一進門，孫梅鳳就見到五個大男人坐在課桌上，一副就是等著看戲的模樣。

    “孫梅鳳，好久不見！我是鄭亞康，記得我嗎？”

    “嘿嘿，我是簡宴嘉……”

    “我是——”

    “好了，你們先去我的民宿等著，要敘舊晚上再說。”李光耀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李光耀你很沒品耶！竟然重色輕友到這種程度……虧我們排除萬難回南投幫你——”

    “我都沒說你們念個臺詞都結結巴巴，還好意思邀功……晚上再說啦，快走快走！”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別在這裡妨礙他。

    五個大男人嘀嘀咕咕，一人賞了沒良心的李光耀一拳，向孫梅鳳眨了下眼睛後離開教室。

    李光耀從課桌上拿起A4大小、淡藍色的本子，翻到某一頁後遞給孫梅鳳。

    “這是……”

    “我國中二年級的周記。小鳳，過來我這裡。”他往課桌上一坐，將孫梅鳳安置在雙腿間，雙手圈著她的腰，下顎抵在她肩上。“你看完內容就知道我不是騙你的。”

    孫梅鳳咬了咬牙，忐忑地猶豫幾秒，垂眼讀起內容——

    報告老師，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鄭亞康、簡宴嘉、盧江光、餘輝賓和盛宗品一直把我和二年一班的孫梅鳳——也就是我青梅竹馬的鄰居——湊一對。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他們這樣鬧我。而就在昨天，我終於被揶揄到不耐煩，生氣的說出我討厭孫梅鳳、我不喜歡孫梅鳳這些爛話。說完以後，我其實有點後悔，因為我沒有討厭孫梅鳳、也沒有不喜歡孫梅鳳。

    昨天原本要與孫梅鳳一起回家，但等了好久好久孫梅鳳沒有出現，而是與她同班、也是她好友的李星艾跑來告訴我孫梅鳳先回家了。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又有鬆口氣的感覺。

    回到家以後，我應該要找孫梅鳳一起念書、讓孫梅鳳教我英文，但是昨天我沒有去，今天我也不想去。因為我總覺得說了那些話以後，見到孫梅鳳絕對會超級不自在，對孫梅鳳有點愧疚。

    仔細想了一天，我決定星期一和牛亞康、彭宴嘉、盧江光、餘輝賓和盛宗品說明白，說我沒有討厭孫梅鳳、也沒有不喜歡孫梅鳳，這樣我就不會對孫梅鳳愧疚了。

    做錯事要勇於承認才是一條好漢。我知道我這次做錯了，下禮拜一我會變成一條好漢！

    完畢。

    然後一旁有老師的紅字評語——

    一、知道自己說錯話、做錯事，並且能與對方說明白或者道歉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老師欽佩你。

    二、周記內容的部分人名可以用“他們”或“她”來替代，除了減少贅言，也可以避免閱讀者一再看到重複字眼的不耐感。

    三、周記不是小兵對長官，內容不需要寫“報告”與“完畢”。

    附注：李光耀，別以為老師沒看出你湊字數的行為！

    “噗——”看完老師評語，孫梅鳳忍不住噗笑出來，原本悶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小鳳，這樣你明白了嗎？還是你質疑我周記的內容？”

    “不，沒有……不會有人在日記裡寫反話……”她願意相信他，願意相信周記內容，卻也為了這個真相覺得自己真的是又蠢又笨，愧疚得好想躲起來，逃避這個事實。

    李光耀拿下她手裡捏著的本子，讓她轉身面向自己。

    “小鳳，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今天做這些，並不是想讓你愧疚或懊惱，只是想安你的心，讓你知道並肯定我從頭到尾沒有討厭過你這件事。”他輕撫她的臉頰。

    “嗯。”

    “如何？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有點高興、有點放鬆、有點懊惱、有點豁然開朗……”

    李光耀笑了笑，揉揉她的手。“然後，關於齊先生——”

    “我已經決定要婉拒學長。”她搶著說。

    李光耀一揚眉頭，半點也不訝異她的決定。“你和齊先生說了？”

    “還沒。等一下我就會打電話給他——”

    下一秒，她的臉忽然被捧住。

    “孫梅鳳！你給我振作一點！”李光耀大喝。

    孫梅鳳的腦袋空白一秒。“……啊？”

    “你不要總是考慮到我。再怎麼喜歡我也不是這樣吧！”他緊緊逼視她。

    “呃……我……我哪有……”然後她的唇被狠吻了一下。

    “小鳳，你其實想去臺北迎接挑戰，對不對？說實話。”

    “我……”她在他的視線下點了下腦袋。

    “那就去呀！”他的視線柔軟下來。

    “可是你不想……”

    李光耀歎息，聲音飽含溫暖地說：“沒錯，我不想。但我不能因為我的不想、我的不安而牽絆住你。”

    “不安？”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安？

    “我才剛喜歡上你，你卻要離開，我擔心你到臺北以後會遇見更喜歡的男人，擔心我們會因為遠距離戀愛而分手……”

    他、他說……喜歡她？

    “不然我幹嘛和你交往？”

    “……咦？”

    “阿呆，你把心聲說出來了。”他擰了下她的臉。“我喜歡孫梅鳳，是男生喜歡女生的那種喜歡。”他額頭抵著她的，眉眼彎彎。

    “喔……嗯。”她的心跳得好快好激烈，快從嘴裡跳出來似的。

    他說，喜歡她……

    他說，喜歡她！

    李光耀被她傻愣愣的模樣惹得再次失笑，雙手捧著她的臉說：“小鳳，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想讓你去臺北；但也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即使有再多不安、再多不想也願意忍住，讓你回到臺北闖蕩。

    “所以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別因為我而放棄你想要的東西，別因為我而遷就。”

    “光耀……”

    “好了好了，哭什麼呀！”他心疼又憐惜地抹著她突然的淚水。“欸，你還哭！再哭我就在教室裡解決你了！”

    “哦哦哦，好好好，快解決她！”窗外五個大男人嘻皮笑臉地慫恿。

    “你們——”李光耀視線一掃，“竟然偷看！”

    “天地良心，我們正大光明看耶！快，親一個！親一個！”

    “誰要親給你們這群傢伙看！我——唔——”他的唇被吻住了。

    幾個大男人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幼稚得像國中生。

    李光耀先是一愣，緊接著雙臂擁住懷裡的女人，深深相吻。

    心裡的幸福幾乎要滿溢出來。

    多麼高興，她喜歡他。

    多麼高興，他喜歡上她。

    他的青梅，他的小鳳，他的情人——

    他期待深深愛上她的那一天。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鈞蝦逵人

  【尾聲】  

    三年後

    臺北某大樓裡的長廊上——

    “我下班了，現在已經到家……你今天會來臺北嗎？不會？這樣啊……”

    孫梅鳳有些失望，原本有件事情想與他分享，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星期六需要我回去幫忙嗎？專案已經告一段落，不需要加班……”

    她從口袋摸出鑰匙插入鐵門的鑰匙孔，往右旋轉，喀啦打開，一邊繼續與電話彼方的人說話，直到進入能夠放鬆的屋子裡，脫去高跟鞋後，終於忍不住興奮的說：“光耀，我們公司今天開廠長會報，然後——我——升職了！對！晉升成經理——”然後，九月初她會調到台中的分公司，這麼一來就可以搬回南投住，以後通勤上班了！

    儘管已過了一整天，孫梅鳳的心中依然雀躍無比。晉升是對她能力的肯定，證實她以往的努力都沒有白費，更重要的是能夠調到台中……

    她聽著電話彼端戀人的聲音，露出沾糖似的笑容。

    “不用啦，我又不愛吃大餐……好呀，那你要洗乾淨躺在床上，至於睡衣款式，我會向鈴蘭要“溫柔之鄉”的型錄，由我挑選……”她笑著配合他的胡言亂語，邊踩入客廳的地板，而後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長型玻璃桌上擺著一個蛋糕，蠟燭閃著柔和溫暖的光芒。

    電話那頭的李光耀察覺出她的反應，問著：“終於進入客廳了？”

    “嗯……你明明就有來臺北！什麼時候來的？都不和我說。”孫梅鳳語氣軟軟的，有點撒嬌抱怨的意味。

    “怕你太想念我，會立刻向公司請假回家。”李光耀帶笑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宛如近在咫尺。

    孫梅鳳坐在地板上，看著六寸的小蛋糕，真的開始想念李光耀了，但她才不要讓他知道。

    “厚臉皮，誰會想你。”

    “不會嗎？”

    “哼……”她腦袋垂下來，臉蛋半埋在曲起的手肘上。“李光耀，我下周請假回南投三天好不好？都半年了，我的特休都還沒用，一直放著也不會增值……”她忽然好想早點回南投，她已經一個月沒看到他。

    “但那天不能去約會，只能待在民宿。”

    “沒關係呀，我只是想早點回去。”又不一定要逛街看電影才算約會。她只要在他身邊就很開心了。

    “既然如此，你就請吧。我也很想你。”

    “……胡說。”她嬌嗔著，聽著他的笑聲，捧著電話與他一起癡癡傻傻數著彼此的呼吸聲，嘴角牽著笨蛋似的弧度。

    過了許久，李光耀開口。

    “小鳳，生日快樂。”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日，他們的生日。

    “你也是，生日快樂。對不起，我沒有準備你的……下周補給你？”

    “好呀。我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你穿和式浴衣，另外再附上一盤鮮奶油給我。”

    “誰理你。”孫梅鳳嬌啐他一口，不用想也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他總是喜歡在情欲方面使用一些小花招。

    只是嘴上這樣說，她心裡還真的開始計畫要去哪裡買浴衣和奶油。

    唉，她已經被他教壞，歡愛的口味愈來愈重……好像有點糟糕啊……

    “對了小鳳，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是很重要的事情。”

    “嗯？什麼？”

    “這件事我想當面說。”

    他的意思是要等見面才肯告訴她？“現在說不行嗎？”不要吊她的胃口啊。

    “你確定？當面聽比較有感覺喔。”

    “不管，我現在就要聽。”

    “小鳳你好任性……”李光耀語氣帶點無奈，聽見她的抗議，笑說：“不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轉過頭看看。”

    這時，廚房的燈光啪地打開。

    孫梅鳳怔了三秒，回頭。

    “你……我、我以為你回去了……”她難掩開心，七手八腳地起身撲向他。

    李光耀給她一個大擁抱，又啄了她一口，緊接著退後一步，在孫梅鳳瞠目結舌下，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絲絨盒子，單膝跪下，打開，露出裡頭一隻秀氣的鉑金戒指。

    “小鳳，你願意嫁給我嗎？”

    時間仿佛暫停了，似乎過了一年之久，孫梅鳳才猛然回神。

    “啊……我……嗯！我願意！我願意……”她雙手捂唇，又哭又笑。

    忽然，三個女人從房裡沖了出來。

    “梅鳳，恭喜你！”

    “啊，你們怎麼都在？”孫梅鳳眨著淚眼，難得的一臉茫然。

    “來看你被求婚的模樣啊！”李星艾抱住孫梅鳳，興奮地說。

    “梅鳳，我真替你開心！”趙鈴蘭熱淚盈眶。

    “梅鳳，想不到你面對李光耀的態度這麼小鳥依人、溫柔可人……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詹芷靜調侃她。

    “詹芷靜，你皮癢嗎？小心我告訴方柏鑫上次聚會時你對陌生男人流口水！”

    “哎呦，我好怕喔……李光耀你看你看，孫梅鳳本質就是這麼惡劣這麼凶巴巴，要反悔趁現在！”

    “詹、芷、靜！”孫梅鳳掙開李星艾，撲上詹芷靜，揉亂她一頭俐落短髮。

    詹芷靜大笑，一把抱住孫梅鳳。

    “梅鳳生日快樂！也恭喜你！”

    “嗯。謝謝你。謝謝你們。”孫梅鳳緊緊抱住好友，深深凝望笑看著她們的李光耀。

    多麼幸運，擁有這幾位朋友。

    多麼幸運，擁有願意讓她飛翔的李光耀，沒有因為過往的誤會而失去他。

    她的竹馬，她的情人，她未來的丈夫——

    她好愛他。

鈞蝦逵人

  【後記 無民與在意 古潤】

    大家好，我是古潤。感謝在天下書庫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偶爾偶爾，我們會被他人無心的言語所傷，也會不經大腦說出無心的言語傷害別人。

    明明真的不是有心，明明真的沒有惡意，明明真的只是——只是被激怒而口不擇言，萬萬沒有料到，就這樣傷害了人，尤其是那些好在意、好在意我們的人。

    在古潤的自身經驗裡，被傷害的經驗不值一提，至於無心之錯嘛……年幼無知那段歲月所發生的事，古潤已經回想不起，所以無從反省（喂）。

    至於長大後，印象最深刻的倒有兩次。第一次，是古潤話不經大腦，劈頭對好友說了句“要你管”這三字，惹得好友不快、再也不發一言，當時古潤還傻傻心想：奇怪，他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過了幾天，他傳了封電子郵件給古潤，委婉說出那天生氣的原因與他當下受傷的感覺，古潤那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無心之言已經傷了對方，於是愧疚又匆忙地回信道歉，也非常慶倖他在狠狠“削”我一頓後，願意原諒我的失言。

    直到現在，古潤仍感激好友願意告訴我他生氣的原因，而不是選擇漸行漸遠，或者默默生氣，也很佩服他的勇氣，因為古潤被傷害時都只敢默默調整自己的心態，催眠自己對方不是故意的所以別在意、別在意（沒錯，我是烏龜，蓋章）。

    第二次則是古潤在回想事情時，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有傷害到對方的嫌疑，猶豫好久好久之後，終於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對方，結結巴巴道歉。當時，對方雖然說沒有在意，但是語氣卻逐漸從僵硬轉成輕快，最後還笑出來，讓古潤真心覺得自己道歉是對的。

    雖然那些惹人受傷的言語也許只是隨口說說，但聽在對方耳裡，或許如同釘子敲入心裡，如同古潤見到心愛的書籍頁面被無心之人隨手對折般的難受、心痛與崩潰吧。

    最後，祝福看倌們擁有鋼鐵般的心，不會被無心之言所傷，所有的言語也會在腦袋遛達一圈才出口（笑）。

    最後的最後，親愛的讀者們，謝謝你們閱讀這本書，也謝謝辛苦的編輯。

    下本書見。

    P.S.其實寫這本書的時候，一直想到不定時強調“言語有力量”這件事的日本輕小說《少年陰陽師》，緊接著腦袋裡就會浮現六合和風音，然後……我愛你們！（啊哈哈，趁機告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