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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弱顏]瓜田李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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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0 00:52: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零章 萌芽

  夏至瞅了眼李夏,隨手就拿起塊牛軋糖剝了外面的糯米紙遞給李夏。  李夏立刻就笑著接了吃了。

  「李夏你笑什麼呀?」夏至這才問。

  「這糖挺甜的。」李夏就說。

  夏至問剛才李夏為什麼總不說話而是直在笑,李夏卻回答說夏至剛給她的糖很甜。夏至就白了李夏眼。李夏卻依舊笑眯眯的,仿佛真是被糖給甜到了。

  「十六,你怎麼不給我糖呢?」田括就挑理了。

  「你自己沒長手啊。」李夏立刻就懟田括。

  「哎……」田括挑眉。

  「你們兩個不要鬧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似的。」夏至立刻就制止了兩個人。今天家裏來的人多,事情也多,他們好不容易有這會清靜可以好好說說話。

  客套話之前都已經說過了,所以夏至開口就問九姑太太。

  「九姑挺好的。」李夏就回答,「九姑身子比以前好多了,看著心情也比過去開朗。你離開府城這些天,我每回看見九姑,九姑都念叨你。」

  「對。」田括自己拿了塊牛軋糖吃了,麵點頭附和李夏的話。他還告訴夏至,「這次我和鳳凰來,九姑還讓問你啥時候回府城。」

  「那得年後了。」夏至笑了笑,「我打算上元節前回府城。」

  「那不正好看燈!」田括立刻就說道。

  夏至卻是向李夏說:「我打算帶著家人去看燈,早聽說府城的燈會熱鬧。」

  「好,到時候我領你們去。」李夏笑著應道。

  「李夏,你這次來,山長和夫人,沒有說啥吧?」夏至又問李夏。估計李山長是不會說什麼的,夏至這麼問,主要是擔心李夫人會為難李夏。

  「能說啥,他們都讓我給你帶好。」李夏又笑,「我又不在這久住,明天就回去,什麼事都不耽誤。」

  「那就好。」夏至點頭,「甯華堂和點絳唇都沒什麼事吧?」

  「當然都沒事。」田括搶著回答,「這兩處地方鳳凰天天都要去,能有什麼事,十六你可有什麼不放心的。」

  夏至沒理田括,還是看著李夏。

  「甯華堂我天天去,看著人打掃。不管你啥時候回去,都跟你離開的時候個樣。點絳唇那邊最近生意挺好,你回去看帳本數銀子就行了。」李夏細細地將點絳唇和甯華堂的事情都跟夏至說了。

  夏至很滿意。「我回來這些天,可有勞你了李夏。」

  「十六,你還跟鳳凰這麼外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他辦你交代的事,不知道多有勁頭。」田括用眼睛斜瞥著李夏和夏至。

  夏至這才看向田括:「這年根底下,難得田括少爺你能來。」

  「這有什麼。」田括見夏至終於又和自己說話了,就很高興,「家裏是忙,不過還輪不到我操心。」

  「你也不陪著冰兒姑娘?」夏至又笑著問了句。

  田括就飛快地看了李夏眼,然後才說:「冰兒直在鳳凰家。我也不能整天陪著她呀,要過年了,冰兒要抄很多經……」

  「哦。」夏至不過隨意地提了句何冰兒,她其實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因此立刻就轉開了話題。

  她們正說著話,小黑魚兒、小樹兒、田來寶幾個就跑了來。小黑魚兒帶李夏和田括去抓家雀。

  「烤著吃可好吃了。」冬天的家雀是最好吃的。

  雖然李夏和田括比小黑魚兒大了不少,但小黑魚兒心裏是將他們兩個當做玩伴的。

  田括就看李夏。李夏是從來沒有拒絕過小黑魚兒的任何要求的。田來寶雙眼睛在李夏、田括和夏至的臉上掃了圈,然後他就笑嘻嘻地拉起了田括。

  「田括哥,你跟我們走,可好玩了。」田來寶邊往外面拖田括還面喊李夏,「李夏哥你也快點兒啊。」

  小黑魚兒著急要出去玩,田來寶這麼來,他就當李夏和田括都答應了。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也出去了,小黑魚兒到門口還回頭喊李夏,讓李夏快點兒。

  李夏答應的痛快,但人卻紋絲沒動。

  大家都走了,就留下李夏和夏至在屋子裏說話。

  他們倆很有默契地選擇忽略了小黑魚兒的催促。

  有些話,夏至也是不方便在田括面前說的。

  「……我還以為事情已經平息了,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那些風言風語。我二叔家是有不對的地方。可我瞭解他們,他們自己可沒本事將誰得罪的那般狠。這都已經光身兒回來了,還有誰要揪著他們不放嗎?」

  夏至跟李夏說到了關於五月、七月和郭玉環的謠言的事。這些話也是書信中不好說,只能當面問的。

  「十六你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李夏安撫夏至,「……不是監生太太的事。你二叔他們在府城點心鋪還有監生外宅領著差事的時候,擠下去幾個人。就是那些小人懷恨在心,又不能再把你二叔怎麼樣,就胡言亂語的生事。我已經處理了,以後再不會有什麼風言風語的出來。」

  只要不是監生太太生事,那麼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好。」夏至點頭,心裏著實感激李夏,「這種事,也就是你,在田括面前我都不好意思說。原本這種事也不該讓你出頭,李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夏的身份可以說是極清極貴,不該沾手這樣不體面的事。

  「你不找我還能找誰,你找我就對了。……也不過是件小事,十六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李夏反而將事情說的輕描淡寫。

  「我月牙姐還好吧?」夏至又提到了月牙。

  「……前兩天著了點兒風寒,現在已經好了。」李夏告訴夏至。月牙雖然是北鎮府生人,但自小就被賣到了那邊,這些年也直跟著九姑太太夫妻兩個在南面住著,所以回到北鎮府之後,就對北鎮府寒冷的氣候有些不適應。

  好在九姑太太用好醫好藥將養著,月牙不過病了幾天就好了。

  「現在月牙姐是九姑的乾閨女了,待遇還能差了嗎。就算沒有認乾親這件事,九姑對身邊的人都好極了。她身邊服侍,但凡有些有臉,都比府城裏中等人家千金還尊貴些。」

  「這些天我們也都在說,我月牙姐是遇到好人了。」夏至又告訴李夏,她正月裏要帶家人進府城,看燈還是次要的,主要就是想去拜見九姑太太。「總得當面謝過了。」然後就是讓夏家人和月牙相認了。

  「我回去會跟九姑說的。」李夏點頭。

  兩人低聲說話,李夏又說這次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給夏至。「禮單你看過了沒有,我帶你去看看東西去。」

  「那倒不著急。」夏至笑,還是跟李夏起站了起來,「我這也準備了些東西給你帶回去……」

  兩人出來,跟孫蘭兒和夏三嬸打過招呼就往後院來。邊走著,夏至還跟李夏說起了前幾天出門的事。

  「可惜我不在。」李夏深以為憾。

  兩人到了後院,夏至就先拿出自己特意採買的東西給李夏看。山參還有兩隻飛龍乾等林林總總特產都是給李山長和田夫人。蛤蟆油用錦盒裝了,主要是給九姑的,另外還分出些給田夫人和田齊的夫人姜氏。

  「十六,你用心了。你就是為了踅摸這些東西,才大冷的天出門的吧。」

  「也不完全是,我還有別的事呢。」夏至就說。

  「十六,我不會辜負你。」李夏突然說了句。

  夏至心中略有些慌,平時也算極善言辭的她這刻卻說不出應對的話來。這個時候,外面就傳來了小黑魚兒的聲音。

  「李夏,十六……」小黑魚兒在外面大聲喊。

  「肯定是喊咱倆去吃烤家雀的。」夏至回過神來。

  李夏卻依舊定定地看著夏至。

  「你盯著我做什麼。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夏至白了李夏眼就朝外面走。

  李夏笑著跟在後面:「十六你明白的。」

  「不明白。」

  兩人前後腳出來,果然就看見小黑魚兒用衣襟拖著兩隻已經烤熟的家雀在找他們。

  「李夏,十六,你們倆跑哪兒去啦?我找你們半天,家雀都烤好了,也沒看著你倆。這是我特意給你倆留的……」小黑魚兒邊抱怨,邊催夏至和李夏趕緊把家雀吃了。

  只家雀不過是點點的肉,量雖少,但味道卻極好。

  小黑魚兒怕李夏和夏至兩個不大會吃,還幫著兩人拆家雀肉。拋開年齡的因素不談,這情形,還真像是個做叔叔的在照料侄兒侄女了。

  「老叔,田括呢?」夏至問了句。

  「來寶帶著他玩呢,還有小樹兒。」小黑魚兒告訴夏至。

  他們在外面玩了這會,夏老太太就打了夏橋來找他們,說是要開飯了。這個時候,田來寶、田括和小樹兒也回來了。

  夏至其實不大明白,田括不是李夏,田括怎麼會跟田來寶和小樹兒玩在起呢。田括回來看見了李夏和夏至就嘿嘿地笑,田來寶則是眯著眼睛朝夏至笑了笑。

  夏至覺得,這兩個人的笑都頗有些內容。

  不過她也沒有時間去多想,殺豬菜大席已經準備好了。

  北鎮府的風俗,殺豬菜主要吃的就是帶骨肉燉酸菜,然後就是血腸或者血豆腐,其餘的菜色就全憑各家自己揮了。

  今天貴客臨門,夏家的殺豬菜就添了不少別的內容。

  先,夏老太太還殺了幾隻雞,加上夏至買回來的那些山珍,燉了鐵鍋的北鎮府名菜小雞燉蘑菇。

  酸菜和蘑菇這兩道菜是飯桌上最硬的菜了,而且還是豪爽地用盆盛著端上桌的。

  之後還有溜肝尖、溜肥腸,糖醋裏脊等。除了這些直扣主題菜色,還有花椒魚片,蔥燒海參,珍豆腐,燜羊蹄、蝦仁冬瓜,上湯白菜等。就是過年的宴席,也沒有這個豐盛。

  大家入座,看著滿桌的菜肴都很高興。這肯定不是他們吃過的最為豐盛的宴席,但是這種熱鬧喜慶的氣氛,還有主家滿滿的熱情卻是最能感染人的。

  夏至沒有跟李夏、田括他們坐起。西屋裏面單獨開了席,主要就是夏至陪著田覓兒,陳杏兒等幾個小姑娘也都在座。夏老太太自然也在這桌上。

  夏家的媳婦們都沒有上桌,其中也包括田氏。田氏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還特意往西屋來晃了晃。夏老太太和夏至都沒開口,田氏也不好主動要求上桌,只得出去了。

  這頓飯吃的時辰可就有些長了。西屋大家都吃飽了,撤了飯桌,又吃了回解膩的水果和茶水,東屋男人們還在吃喝。

  「你爺這是高興的。我得去給他提個醒兒。」夏老太太悄聲地跟夏至說。

  殺豬請客,有的人家能從上午吃到傍黑兒去,只要桌子上還有酒,鍋裏面還有酸菜湯。不過今天有府城來的嬌貴客人,就不好這麼行事了。

  夏老太太說著,果真就去提醒了夏老爺子回。「他們還得再吃會。」回來之後,夏老太太就跟夏至說,「李夏挺有酒量。」

  「哎呀,那別讓他喝多了。」夏至就想去提醒李夏。

  「十六你別去。」夏老太太卻攔住了夏至,自己親自去了。她很快又回來告訴夏至,「我跟你爺說了,他們都不喝了。」

  然後,夏老太太又跟夏至商量晚上吃什麼。這些客人吃完了席面,大多數都會離開,晚飯的時候應該就只有李夏、田括、田來寶、田覓兒和長生了。

  「就吃鍋子吧。」夏至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夏老太太立刻點頭。

  「奶,我看田覓兒有點困了。後院鬧哄哄的,我帶她回前院睡會吧。」夏至跟夏老太太說。田覓兒是客,同時還是個小孩子呢。

  「對,對,我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了。今兒晚上她也得歇在你那兒。」

  「沒問題,我照顧她。」夏至點頭。

  「才幾歲啊,大老遠的來了,是有伺候的人,那還是不樣。」夏老太太就覺得田覓兒能來大興莊是特別的難得,叮囑夏至定要照顧好田覓兒。

  「奶,你就放心吧。」

  夏至正要帶田覓兒去前院,就聽見大門口有小小子嚷嚷:「你家來新媳婦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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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一章 參與

  夏至和夏老太太都愣住了。什麼新媳婦,他們家哪理來的新媳婦。

  「是不是那幫孩子們瞎起哄?要不,就是走錯門了?」夏老太太看著夏至。

  夏至點頭,也覺得這應該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了。不過有人上門,自然是要去支應的。祖孫倆說著話就往外面來。

  有人比她們早。

  田氏、夏二嬸和夏三嬸原本都在堂屋支應著,她們聽見外面小孩子的喊聲就都走出去看熱鬧。

  因為她們已經出去了,所以夏至就放慢了腳步。等她走到院子當間的時候,就看見男女正在給田氏行禮。

  夏二嬸已經快步小跑回來。她興奮的臉都漲紅了,根本等不及到夏至跟前就開始嚷嚷了:「……我還說是誰家的新媳婦,哎呀,十六,是你姥家的新媳婦,傻子田大寶剛定的那個媳婦來了……」

  夏二嬸是太興奮了,當著眾人的面,也沒有避忌田氏,就把平時私底下對田大寶的稱呼都帶出來了。

  夏老太太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這倒不是因為靠山屯兒田家來了,而是因為夏二嬸這樣太失禮。

  再有件,這麼大聲地喊啥子田大寶,于田氏於夏至的臉上都不大好看。雖然夏至自己是不在乎這個,但是夏老太太卻心護著她。

  「老二媳婦啊,家裏還不少客人呢,你嚷嚷個啥!」夏老太太就說夏二嬸。

  夏二嬸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夏至和夏老太太的跟前兒,她立刻就陪出笑臉來。「哎呀,我這著急就把啥都給忘了。我這、我這也是沒想到,實在沒想到的。這、這不都斷道兒了嗎,咋還讓新媳婦來了。……真沒想到,田大寶還真能定上媳婦!」

  最後句話夏二嬸是壓低了聲音說出來的。

  夏至察言觀色,心中隱隱有些明白。夏二嬸方才這般大聲的嚷嚷並不是因為吃驚。夏二嬸是故意的。夏二嬸就是故意要嚷嚷出來讓大傢伙,讓夏家今天來的客人都聽到。

  夏秀才和田氏還有這樣門親戚。夏至還有這樣門親戚。

  夏至輕描淡寫地看了夏二嬸眼。夏二嬸正在偷偷地打量夏至,被夏至的眼睛這麼看,她頓時就有些心虛,笑的就越的假了。

  「是沒想到的事。」夏至就笑了笑。

  她這般不將不當回事,夏二嬸就有些挫敗,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夏老太太往大院門口看了眼,又回頭看了看夏至,然後立刻就說道:「……大老遠的上門了,那就是客。」

  「二嬸,你別在這站著了,屋子裏客人還在吃飯呢。客人那邊,我娘招待就行了。」夏至緊接著就說。

  「啊,啊……」夏二嬸本打算繼續看熱鬧,被夏至這麼說,只好不甘不願地回堂屋裏去了。

  夏至這才又往門口看了眼。田氏已經帶著田大寶和岳家的姑娘往前院去了。

  前後的時間並不長,但因為夏二嬸那麼嚷嚷,屋子裏的人都知道生了什麼事。今天在座的跟夏家的關係都很密切,所以對於夏家和靠山屯兒老田家的糾葛,還有田大寶定媳婦的來龍去脈就比較清楚。

  靠山屯兒田家的人已經多年沒有登過夏家的門了。現在田大寶的媳婦剛進門就來了,而且還挑的是這樣個日子。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肯定是有事。

  主人家有煩心事要處理,客人們就不好久留。

  夏至走回上房的時候,客人們都已經6續下了桌,張羅著要走了。

  「著啥急都是。」夏老爺子極力挽留,「天還早呢。不行就住宿再回去,家裏別的沒有,地方有的是。」

  錢家老爺子就說跟人約定好了,要給主顧們送羊送騾子。陳家老爺子也說家裏有事。畢竟是年底,大傢伙都忙。就算不忙別的,自家請客,到別人家做客,憑陳家老爺子和錢家老爺子的威望,只這兩件時間就安排的滿滿的。

  夏老爺子對此深有體會,因此也就沒有強留。不過,他還是留大家又喝了茶水,這才肯放人離開。

  陳家人,錢家人都走了,田來寶也跟著田富貴往大榆樹田家去了,孫四兒也跟著告辭,卻故意拖慢了腳步。

  等著大傢伙都走了,孫四兒就站下跟夏老爺子說話。他今天多喝了幾盅酒,不僅臉是紅的,眼圈都微微有些紅了,腳底下也趔趔趄趄。

  「大叔啊……」孫四兒就站在大門,聲音不高也不低,「大叔你是君子人,我大嬸跟菩薩似的,我秀才大哥是貴重人,就是咱們十六能幹,那年輕小姑娘總下不來臉。……有些人啊,大叔你們這樣,那可對付不了。你們肯定也不樂意醃臢了手。大叔,你點點頭,這事兒我就出頭給你辦了……」

  孫四兒沒頭沒腦地,也沒說是什麼事。但是夏老爺子和夏至卻都聽的明白。

  「大叔,十六,我不是啥好人。這事我拿手。那些人也就欺負你們心善,要臉面。我有法子對付他們……」

  孫四兒這也算是傾心吐膽,不避嫌疑要給夏家收拾爛事。

  夏老爺子就看了看夏至。

  夏至沒有任何表示。

  「四兒啊,你的心意大叔領了。你對大叔,對我們夏家那是實心實意。不過這個事兒吧,哎,暫時還不至於的。先不用……」夏老爺子就握住了孫四兒的手。

  「大叔,你就是心太善。」孫四兒見夏老爺子並非是說客套話,竟也沒有勉強。「大叔,我把話撂在這兒。啥時候都行,就你老一句話的事兒。」

  「好,好。」夏老爺子連聲應著,忙就讓夏三叔親自送孫四兒回家。等夏三叔和孫四兒走出去老遠了,夏老爺子還揚著手囑咐,「……讓你四嫂給給你四哥泡濃茶吃吃……」

  等夏三叔和孫四兒都走沒影了,大家才回上房來。

  路上,夏老太太就低聲跟夏至說話:「……今天特別的高興,喝的比誰都多。」這說的是孫四兒。

  「是喝的有點兒多,不過應該也沒那麼醉。」夏至笑了笑,低聲地說道。

  夏老太太也笑了笑,兩人就都不說孫四兒了。

  客人走了批,但是府城的客人們還都在。李夏十分乖覺,找了個藉口,就和田括往西屋去了。夏至時也不好帶田覓兒去前院,就讓李夏幫忙照看著。然後她又往西屋送了茶水和解膩的果子,這才回到東屋。

  除了田氏,夏家的人都在東屋。長生沒有像李夏那樣回避,他畢竟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親外孫。

  「誰上前院去看看。」夏老爺子在炕頭上坐了,然後就開口說道。

  「我讓小樹兒去了。」夏至立刻回答。

  夏老爺子點點頭。

  會的工夫,小樹兒就跑回來了,和他起回來的還有小黑魚兒、夏柱和小夏林。

  「就是那個新媳婦。」小樹兒先說話,然後就挨著夏至在炕沿上坐了。

  「長的還挺好看的,嘿嘿。」夏柱接著也說了句,「都說是邊外人,長的可白淨了。」

  「小樹兒?」夏至看向夏樹。

  「哎。」小樹兒忙就答應了聲,然後將自己去前院探聽到的消息如此這般都說了。

  田氏領著田大寶和岳家姑娘回到前院,小樹兒去的時候,岳家姑娘正在跟田氏說話。岳家姑娘表示她是田氏剛過門的侄媳婦,這次來就是和田大寶來認門,給姑姑和姑父磕頭來的。

  「她還拿東西來了,就籃子梨,還有籃子山栗子。」小樹兒最後還說道。

  「這得趕緊出去看看,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不?」夏二叔立刻大驚小怪地嚷嚷道,然後邊還趔斜著眼睛瞟夏秀才。

  「你嚷嚷啥,西屋還有客人呢。」夏老爺子立刻瞪了夏二叔眼。

  夏二叔嘿嘿笑:「爹,那我這不是給驚著了嗎。這我大哥的老丈人家啥時候往這邊拿過東西啊。那要是拿點兒東西來,回頭不定想搬啥走呢。爹你忘了?你問問我大哥。」

  夏秀才的臉色略有些尷尬。

  「你別油嘴滑舌的。沒問你話你就老實待著。」夏老爺子沒看夏秀才,只數落夏二叔。

  「哎,哎。」夏二叔連聲應著,邊又朝夏秀才看了眼。

  「這岳家姑娘我沒見著過,聽著小樹兒說的,這姑娘挺會說話。」夏老爺子想了想,就慢慢地說道。

  「我大哥老丈人也挺會說話。換了個人來,還不是要東西要錢。這是算准咱家面赧。嘿嘿,這話是不該我說啊。反正早都分家了,這些年他們老田家咋卡巴,也沒卡巴到我頭上,爹你給忘裏頭添多少那都沒事兒,最吃虧的反正是我大哥。我說這話,還得罪人。」夏二叔又開了口。

  夏老爺子就被二兒子念叨的有些頭疼。「老二,你少說兩句吧。別當我不知道你肚子裏那小算盤。這些年,靠山屯兒老田家咋刮你大哥的錢財,我也沒給他添過。吃虧的是你大哥的幾個孩子,你親侄子們。往後他們再來刮,我也不能給添錢,也刮不到你身上,虧不了你……」

  這麼說著話,夏老爺子的火氣就有點兒上來了。

  夏二叔卻是吃下了定心丸。他趕忙就對夏老爺子陪笑:「爹,我這不是也替我大哥和侄子們著急嗎。我就嘴不好,有啥說啥。我能有啥算盤,就算有,那我也是向著咱們自己人不是。」

  「二弟你別說了。我自己的事,不能刮連咱爹娘,更不能刮連你。」夏秀才終於忍不住說了句。

  夏二叔要辯解,卻被夏老爺子抬手給攔住了。

  「這些話都別說了。先商量商量這事咋辦吧。新媳婦,碰頭磕臉的上門了……」夏老爺子就看向夏秀才。

  「爹你說的對,這碰頭磕臉的都上門了。哦……」夏秀才沒詞了。

  夏老爺子暗地裏生氣,但卻儘量不在臉上表露出來。他明白,夏秀才的態度,就是聽田氏的。

  兒子總是這樣,夏老爺子氣苦,同時也有些氣餒。

  「老大,你也別在這了,回去看看吧。要不估摸著會你媳婦也得來找你。」

  「爹,那,那我就回去看看。」夏秀才起身說道。

  「去吧。」夏老爺子沒抬頭,只朝夏秀才擺了擺手。

  夏秀才也覺察出點兒什麼來,他臨出門的時候還扭頭跟夏老爺子說了句:「爹,這……他們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大橋他娘也不能……」

  「你去吧。」夏老爺子不置可否。

  等夏秀才走了,夏老爺子又把夏二叔眾人都趕了出去。

  「十六啊,這個事,你咋看?」夏老爺子這才問夏至的意見。

  夏至還沒開口,李夏就從西屋走了過來。

  「大爺,我聽聽你老不介意吧?」李夏很坦然地問夏老爺子。

  「上不得臺面的事……」夏老爺子就說了句。

  「誰不是吃五穀雜糧的,皇帝還有幾門鬧心的親戚。不說別人家,就是我們家,逢年過節我爹娘也得為這樣的事煩心……」李夏說的很坦白。

  夏老爺子就笑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對,就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夏笑著點頭。

  「李夏你坐我這。」小黑魚兒招呼李夏。

  李夏就走過來,挨著小黑魚兒坐了。小黑魚兒從來不把他當外人,當即就靠在他懷裏了。他雖然精神足,畢竟年紀還小,吃過飯又來回跑了好幾趟,這會其實有點兒犯困。

  「爺,我想先聽聽你的意思。」李夏的到來點兒都沒有影響夏至。雖然夏至已經隱約猜到夏老爺子的傾向,但她還是想聽夏老爺子明白說出來。

  「那行,我就先說說。」夏老爺子點點頭,他的態度很鄭重,「你姥家這門親,不是說斷就能斷的。第個有你娘,這個我就不多說了。二個,還有你爹。你爹是讀書人,是秀才。人言可畏。再有個,不管別人家咋樣,咱們家始終得要臉……」

  「大爺說的對。」李夏竟說道,他還勸夏至,「十六,這種事,你別意氣用事。你想想,肯定能處理好。」

  「誰說我會意氣用事了?」夏至轉過臉來看著李夏,心中暗道,李夏這是管的越來越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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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二章 明白人

  夏至並沒有打算意氣用事,而且她也明白李夏和夏老爺子的意思。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管她心裏怎麼想,都得理智的處理,面子上要過的去。

  但夏至並不打算為了面子而縱容了靠山屯兒老田家的人。

  「我知道了。我去見見那位新媳婦。」夏至曾經跟岳家姑娘見過面,當時她還好心提醒岳家姑娘來著。夏至認為,她對岳家還有岳家姑娘應該還是有些瞭解的。

  「行,你去吧。」夏老爺子點頭。對於夏秀才和田氏他是不報什麼希望了,要說處事,那還得推夏至出頭。「十六啊,要是有啥不好說的,你就推到我頭上就行了。咱是分家了,但有我和你奶在,我們還能說的上話。前院的事,你當家我們都放心。」

  這是明確地認可了夏至當家的身份。

  「我知道啦。」夏至笑了笑,就從上房出來。

  李夏、小黑魚兒和夏老太太都跟了出來。

  「李夏你回去吧,我一會就回來。」夏至就跟李夏說。是這樣的事,而且對方還是靠山屯兒老田家的新媳婦,李夏是不方便跟著夏至去見面的。

  「行。」李夏笑著應了,然後就要帶小黑魚兒往西屋去。小黑魚兒搖頭,他不放心夏至,一定要跟著夏至。

  「萬一他們欺負十六呢。」小黑魚兒很認真地說。

  小黑魚兒不過是個孩子,帶著倒是沒什麼妨礙。

  夏老太太還跟著夏至,她見李夏回屋去了,就將聲音壓的低低的囑咐夏至。「……銀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咱們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們姐幾個眼看著一天天大了,這要說親啥的,人家肯定都得打聽。十六啊,寧願吃點兒虧,咱不能讓人挑出不是來……」

  世人往往都是同情弱者的。而在夏家和靠山屯兒老田家這兩者之間,生活過的比較拮據,同時還有田大寶的問題,泛泛而論,大家都會傾向于同情靠山屯兒老田家。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也就是人言可畏了。

  靠山屯兒老田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而夏至這邊卻適用於另外一句話,那就是玉石不能跟瓦片碰。

  夏老太太特意提到她們堂姐妹幾個的婚事,其實夏老太太主要還是為了夏至在考慮。夏家其他幾個姑娘將來的婆家在身份和地位上都比較有限,可夏至卻不同。

  夏至是很可能嫁到大戶人家的。大戶人家評價媳婦的標準跟一般的人家還不同。所以,夏老太太才讓夏至寧肯吃些虧,也要把事情處理的漂漂亮亮,起碼要讓大家看著好看。

  而這個吃虧,也不過是損失些銀錢罷了。

  能夠用銀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兒。夏至也不是個吝惜銀錢的,她原則上同意夏老太太的話,但具體處理起來,她卻也有她的打算。

  「奶,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這岳家的姑娘是個咋樣的人。」

  夏至也在琢磨這件事。

  回到前院,夏至就看見岳家姑娘、田大寶、夏秀才、田氏還有大丫、二丫都在炕上坐著說話。岳家姑娘是坐在炕沿上,腰板挺的直直了,看上去很有規矩。

  現在已經不能再叫岳家姑娘,而是應該稱呼她坐田大寶的媳婦岳氏了。

  岳氏穿越紅底碎花襖子,一頭烏黑的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大圓髻。她做姑娘打扮的時候就很俊,現在做了婦人的裝扮,卻又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韻來。田大寶就坐在岳氏的身邊,他也穿了一身新衣裳,頭髮梳的光溜溜的,臉上也是少有的乾淨,不過坐在那裏鬆鬆垮垮的,再加上呆滯的眼神,讓人一看就跟正常人不一樣。

  這兩個人做了夫妻,他們坐在一處的差異是那麼的明顯。夏至一眼看過去,就想到了那句話,這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岳氏進了靠山屯兒老田家的門,據說是田老頭耍了什麼心眼。然而,岳紅嫁給田大寶是有她本人的原因的。

  對於岳氏,是不能單純地用同情的眼光來看待的。

  夏至進門打量岳氏,岳氏看見夏至進來則是忙從炕沿上站起來,一面陪笑喊了一聲夏至。她的態度很小心,同時還帶了些拘謹和恭敬的意味。岳氏一面跟夏至招呼,一面還給田大寶使眼色。

  田大寶也跟著岳氏站了起來,但他不會說話,只看著夏至傻笑。

  岳氏的臉上微微一紅:「夏至妹妹,你大寶哥從來就是這樣,你別介意啊。」還是很小心、恭敬的樣子。

  「表嫂和表哥來了,快請坐吧。」夏至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就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

  小黑魚兒亦步亦趨,就挨著夏至的身邊坐了。

  「這是……老叔吧。」岳氏的記性看來是相當的不錯,她並不因為小黑魚兒的年紀而有所輕慢,當即就拉了田大寶跪下來給小黑魚兒磕頭。

  岳氏的動作太快了,田大寶顯然也是被操練過。夏至還沒說什麼,這兩個人已經跪下來磕了一個頭。

  田氏的眉頭就微微地皺了皺。

  小黑魚兒倒是不慌不忙。他年紀小但輩分高,逢年過節的有人來給夏老爺子磕頭他都在旁邊。夏老爺子不肯讓年紀大的給小黑魚兒行禮,但總有那年紀小的。小黑魚兒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

  「你倆起來吧,不用你倆磕頭。」小黑魚兒就大聲地說道。

  「趕緊扶你大哥大嫂起來,地下涼。」田氏就吩咐大丫和二丫。

  大丫和二丫忙就去扶岳氏和田大寶,岳氏並沒有立刻就起來,一雙眼睛看的是夏至。

  「起來說話吧,不年不節的,咱們這不講究下跪磕頭。」夏至開口說了一句。

  岳氏這才起身,田大寶一切都隨著岳氏,也跟著站了起來。

  大家這才重新坐下說話。

  「……啥時候辦的親事,我們這也沒接到信兒。知道的,說你們辦的急,沒告訴我們。這要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怎麼想呢。」夏至這麼問著,一邊仔細打量著岳氏。

  岳氏的臉上微微變色,一雙漂亮的杏核眼裏就籠罩了一層陰影。不過她飛快垂下眼簾,然後才又重新抬眼,卻是笑著跟夏至賠禮。

  「……是辦的急。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都是家裏老爺子的主意,親戚朋友誰都沒給信兒。……別人誰也說不出啥來,親戚們不挑我們的禮就萬幸了。」

  岳氏的話,竟很是通情達理。

  夏至隱約地抓到了一點兒什麼,因此就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她又問岳氏和田大寶是怎麼來的。「挺遠的路,咋不提前讓人捎個信兒?」

  「我們來的,是……是有點兒……」岳氏的臉又紅了紅,眼睛卻偷偷地瞥向了田氏。

  田氏正想要說話,立刻就將話茬接了過去。「還用啥捎信兒啊,咱家的規矩啥時候那麼大了。捎信兒了,你是能去接去還是咋地?」

  岳氏聽出田氏的話有些嗆,她忙就陪笑想要解釋解釋。可小黑魚兒卻是個急性子。他一聽田氏開口就已經準備炸毛,田氏的話他聽著不好聽,立刻就瞪起眼睛來。

  「咱家就有規矩咋啦,這是老夏家不是老田家。都沒來往啦,快過年了上人家來,不得先捎信兒問問。還接,你是挑理啦?你憑啥挑理,你要是先捎信兒,乾脆就不讓你來!」小黑魚兒站起來還不夠,他直接站到椅子上,一面叉著腰就對田氏嚷嚷。

  田氏又氣又臊,頓時就有些下不來台。

  「小龍你跟誰說話呢,沒大沒小。我是你大嫂,你才多大,你大哥現在還在這呢,你就這樣……」田氏不把話說盡,然後就一臉委屈地看向夏秀才,「你看看,你都看見了吧。你成年不在家,你看看我……」

  「娘,你差不多得了。這還有客人呢。」夏至不耐煩地打斷田氏的話,提醒她新媳婦還在這。然後,夏至才轉向岳氏,「表嫂你別多心啊。我老叔年紀小,性子直,有啥說啥,可能話不太好聽。可是吧,凡事都有個因果是不是……」

  夏至這麼說著,就朝小黑魚兒使了個眼色。

  小黑魚兒見田氏悶住了,夏至又給他使眼色,他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岳氏和田大寶突然到來,夏至不好無緣無故就對一個新媳婦和一個傻子拉下臉。小黑魚兒這番罵,滅了田氏的氣焰,同時也是對岳氏的下馬威。

  岳氏為什麼會嫁給田大寶?夏至可不認為她今天來只是單純的走親戚。

  這個下馬威,還是很有必要的。

  岳氏已經站起身:「是,是,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可我知道的,也不多。我、我才剛進門沒幾天。」

  夏至就笑了,不過笑容裏面並沒有什麼暖意。

  岳氏看著夏至,那話說到一半就拐了彎兒。「我不是那樣的人。夏至妹子,你是好人。你可能瞧不起我。可我、我也沒法子。我不是我爺公公那樣的人……」

  田氏看岳氏的眼神就有些怪異起來。夏至的笑容卻溫和了不少。

  岳氏說了這半天的話,對靠山屯兒田家的人只提到田老頭。然而她提到田老頭的語氣,還有說話的內容都顯出她對田老頭的不贊同。

  岳氏對田老頭的態度,應該還不僅僅說不贊同那麼簡單。夏至在岳氏的眼神中看出了恨意,那是一種被遮掩的很好,但卻因為過於濃烈還是滿溢了出來的恨意。

  這樣的態度,又是一個心裏頭明白的,倒是可以伸出手來扶持一下。岳氏說她是奉了家裏長輩的吩咐來的,這應該是真的,但卻不一定是全部的事實。

  岳氏來,應該有她自己的目的。

  而那個目的是什麼夏至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岳氏的期待,說複雜就複雜,可說簡單,那也很簡單。

  「表嫂,咱們到西屋說話去。」夏至就站起身來說道。

  「有啥話就在這說吧。」田氏有些著急,她已經發現了,夏至一來,事情就脫出了她的掌控。而她對此竟然無可奈何。這麼想著,田氏不由得恨恨地看了夏秀才一眼。

  夏秀才竟不說夏至!

  「是啊,十六,你到西屋幹啥去。咱大傢伙在這說話挺好。」夏秀才終於開口說道。

  夏至就笑:「爹,我和表嫂聊的來。我們小輩人說的話,你和我娘有啥可聽的。」

  夏至說著,就拉了岳氏往西屋去。

  「你們倆跟著去。」田氏立刻就吩咐大丫和二丫。

  大丫和二丫兩下為難,心裏犯怵,卻只好拖著腳步往西屋去。夏至竟沒說什麼,讓大丫和二丫也坐了說話。

  有大丫和二丫在,夏至有些話不好說明。不過即便這兩姐妹不在,她也不會把一些事說的太明白。

  岳氏是明白人,而且顯然事先已經瞭解過靠山屯兒老田家和夏家的事情了。夏至跟越是說話不費勁兒。

  「……夏至妹子你是大能人,我聽說了不少。做啥生意都賺錢。……我娘就是咱北鎮府的人,邊外的日子不好過,想要回來。我們不是擎等著吃喝那樣的人,我爹我娘,還有我兄弟都是能幹人,就是……沒碰著那樣的人帶攜……」

  「我做了大寶的媳婦,這輩子也沒有別的想頭,就好好過日子吧,有手有腳的,再有個人拉拔一把,日子咋地都能過起來。我不是不知恩的人……」

  到後來,岳氏說話依舊小心,但卻比一開始更加坦白了。

  夏至微微點頭,似乎是很贊同岳氏的話:「事在人為,這世上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可這人要是勤快肯幹,又不犯糊塗,那老天總有開眼的一天。」

  岳氏的臉又紅了,這次確是高興興奮的。

  夏至瞭解了靠山屯兒老田家還有岳氏家裏的事,同時也瞭解了岳氏的想法。她就帶岳氏重新回到東屋,然後就讓小樹兒到後院去要些飯菜過來。

  夏老太太打發人送過來大碗的白米飯,帶骨肉燉酸菜,豬肉炒乾豆腐,血豆腐和溜肥腸。

  「……飯菜都是現成,你們大老遠的來,肯定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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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三章 周濟

  飯桌就擺在炕梢的炕上,岳氏和田大寶都沒上炕,就在炕沿上斜坐了吃飯。岳氏看樣子很自在,田大寶就扭了兩扭,似乎是不太適應這個姿勢。不過看到大碗噴香的飯菜,田大寶就顧不得別的了。

  岳氏和田大寶相對吃飯,岳氏竟吃的比較斯文,田大寶卻狼吞虎嚥,幾乎在堂屋都能聽見他吧唧嘴和吞咽的聲音。

  岳氏看不上田大寶這樣,就說田大寶:「你慢點兒吃,這沒人跟你搶。」

  田大寶似乎很聽岳氏的,他立刻哎哎的應聲,不過好了一會,就又故態復萌。田大寶在家裏雖然經常能夠吃小灶,但這樣的好飯菜他還是很少吃到的。

  岳氏就又說了田大寶一句,這一次她的話音雖然還很低,但態度卻嚴厲了起來。田大寶就有些嚇到了,臉上露出驚惶無措的表情來。

  夏至能看的出來,岳氏是個要臉的人。她應該是在家裏就教了田大寶許多事,也規矩了田大寶,奈何田大寶看到好吃的就控制不住自己。岳氏覺得這樣很沒臉。

  大丫和二丫都在旁邊照看著,大丫瞧見岳氏沉下臉數落田大寶,似乎就有些不大高興。岳氏第一次說的時候,大丫還忍著。等岳氏說了第二次,大丫就忍不住開口了。

  「嫂子你別嚇著我哥。我哥一直就這樣,這還好多了呢。」意思是田大寶這樣就很可以了,讓岳氏不要要求太多。而且這是在他們姑姑家裏,大家不會笑話田大寶。

  岳氏的臉就紅了,她端著飯碗看向大丫。

  大丫並沒有回避岳氏的眼神。

  岳氏打了個頓,然後就往炕頭那邊看了一眼。夏秀才和田氏出去說話了,夏至、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在。不過夏至朝炕梢這看了一眼,就把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帶出去了,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炕梢這邊發生了什麼。

  「是你跟你哥過一輩子,還是我跟你哥過一輩子?我的男人,我愛咋管就咋管!」岳氏對大丫說道,一點兒也沒有示弱,也沒跟大丫客氣。

  大丫被懟的臉也漲紅了。「你……」

  「我啥,你不還叫我一聲嫂子嗎。要不咱就找人評評理,我管你哥管的對不對!沒規沒法,丟人現眼!」岳氏又低聲說道。

  這沒規沒法,丟人現眼可以是說田大寶,也可以是說大丫。

  大丫也是有心病的人。她沒想到岳氏這麼潑辣,還是新媳婦,而且是在外頭,就敢對她這個小姑子說狠話,一點兒情面都不給她留。

  大丫也生氣了:「你是我家花銀子買回來的。裏面還有我的錢呢。你在我家你就得……」

  「我就得咋樣?」岳氏的眼睛都瞪起來了,「就得在你們一大家子跟前伏低做小,我就得誰的氣都受著,我就得給你們當牛做馬?是你們求著我,不要臉耍心眼誑我進的門,你可別讓我說出更難聽的來。」

  大丫其實並不擅長跟人吵架拌嘴,跟岳氏開口是她實在看不慣岳氏管束田大寶。她氣頭上勉強說了幾句,就被岳氏給嗆的說不出話來了。

  岳氏瞧著大丫滿臉通紅的模樣,卻並沒有就此甘休。她朝大丫冷笑了一聲:「要不你讓我跟你學,懷著孩子偷摸往家裏跑,好跟家裏一起訛男人的錢!」

  這一句話徹底把大丫給擊垮了。大丫喘了幾口氣,最後臉上實在下不來就紅著眼圈跑出去了。

  二丫看了一眼岳氏:「你也就能跟我姐厲害,你都做媳婦了,咋就……,你等著我爺我奶收拾你……」然後二丫就追著大丫跑了出去。

  岳氏的臉雖然是紅的,但是卻坐在那裏紋絲沒動。「我等著……」這句話說的很輕,但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大丫和二丫都跑了,岳氏也不理會,繼續慢慢地吃飯。田大寶被嚇到了,接下來吃飯竟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再狼吞虎嚥。

  此刻,夏至正在院子裏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玩。剛才她在屋子裏看出岳氏和大丫要吵架,她不想管這種家務事,所以故意避了出來。

  田氏和夏秀才也在院子裏,兩人面對面站著,低低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什麼。

  大丫哭著跑出來,夏至並沒有吃驚,卻驚動了田氏和夏秀才。

  「這是咋啦?」田氏走過來問大丫。

  大丫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哽咽著一時說不出話來。二丫就替她說了:「我嫂子數落我哥,嚇的我哥都不敢吃飯了。我姐就說了兩句,我嫂子就罵我姐,把我姐給罵哭了。」

  「啥?」田氏吃了一驚,岳氏一看就不是懦弱的人,可她也沒想到岳氏這般潑辣,在這做客就能把小姑子給罵哭了。

  「姑,我看我這嫂子太厲害了。」大丫終於能說出話來了,「她才剛做媳婦,還是在這,她都這樣。那往後……」大丫跟田氏說她擔心岳氏以後會欺壓田大寶。

  剛剛岳氏管束田大寶的舉動,在大丫的眼睛裏就已經是欺壓了。

  「我哥定了媳婦不容易,不就是為了往後有人伺候嗎。我嫂子這樣還伺候我哥,我看往後得我哥伺候他。要是沒人看著,還不知道咋樣呢……」

  大丫說的很認真。

  夏至在旁邊瞧著就意識到,大丫這真的並不是在跟新進門的嫂子別苗頭,大丫是真擔心她哥田大寶,也是真看不慣岳氏的舉動。

  所以,她一直跟大丫都親近不起來果然是有緣故的。

  田氏的臉上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看來是被大丫說動了。

  「姑,要不你跟我嫂子說說。你說話肯定管用。」大丫和二丫就讓田氏去說岳氏。

  田氏想了想,就真的往屋子裏走。

  「哎呀,」夏秀才過來攔了田氏一把,「人家小倆口,你這當姑的……」夏秀才的意思,田氏並不合適管這樣的事。

  「大寶那孩子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管。可大寶,我得去說說。」田氏這麼說著心裏卻在納悶,岳氏進門,田老頭和田王氏沒給立規矩嗎。或許是岳氏進門的日子還淺的緣故,這新媳婦的身上的刺兒還沒被擼平。

  田氏依舊要進屋去說岳氏。

  夏至只好站出來。

  「娘,這事你別管。我表嫂沒欺負大寶哥。」夏至如此這般,就說了岳氏約束田大寶吃飯的事。「人家說的沒啥不對吧,這也是為了大寶哥好。咱們可不能是非不分,新媳婦咋啦,因為人家是新媳婦,就得一個個給人家立規矩,給人家下馬威呀?」

  旁邊的幾個人都聽出來了,夏至竟然是偏向岳氏的。

  岳氏也是靠山屯兒田家的人。

  田氏就有些怪異地看著夏至,倒是不急著往屋子裏去了。

  夏秀才覺得夏至說的很對:「大寶那樣,有個明白媳婦管著那是好事。我看大寶今天來比以前就出息多了。」

  「……我哥就那樣,他讓我嫂子嚇的都不敢吃飯了。」大丫有些著急。

  「表嫂肯定餓不著大寶哥呀。大丫姐,你要是不放心,一會你就跟著他們兩口子回去。有你幫忙照看著,那肯定好。」夏至笑眯眯的。

  大丫臉上一白,立刻就不言語了。

  夏秀才又低聲地讓田氏不要多管閒事,田氏猶猶豫豫地,最後看了一眼夏至,她竟真的沒有往屋子裏去。

  「夏至,你看你挺看得上你大寶嫂子啊?」田氏問夏至。

  「我看她是個明白人,也乾淨俐落的。娘,你看不上她?」

  「我有啥看上看不上的。」田氏又瞥夏至一眼,「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夏至知道田氏在懷疑自己,當下也不在意。他們在院子裏說了一會話才回到上房,這個時候岳氏和田大寶都已經吃完了飯。

  大丫和二丫過去收拾,岳氏快手快腳地幫忙,仿佛剛才根本就沒跟大丫和二丫爭吵過一般。

  「你放下吧,讓你倆妹子來。」田氏就招呼岳氏到跟前說話,也不過是囑咐岳氏要好好伺候田大寶,孝敬公公婆婆,還有爺公公和奶婆婆。

  夏至這個時候已經給後院捎了信兒,就走過來要帶岳氏去後院見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田氏似乎有些驚訝,卻並沒有攔著。結果就是大傢伙都往後院來。

  「……該先過來給我大爺和大奶磕頭。」路上,岳氏還小心地跟夏至說道。

  大傢伙過來,岳氏沒有跟著田氏,也並不跟大丫和二丫走在一起,而是緊緊地跟著夏至。

  「……今天我們家請客,我爺我奶也是剛忙活完。再說了,咋地也得讓你先吃了飯。」夏至笑著說道。

  到了後院上房,岳氏就帶著田大寶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早就從夏至的口中聽說過岳氏如何俊俏了,不過親眼看見,老兩口還是很驚豔。

  岳氏本來就長的好,旁邊再有個田大寶映襯著,就更顯出十分的人才來。

  夏老太太讓岳氏和田大寶在炕沿上坐了,她和夏老爺子問了岳氏一些話,岳氏都回答的很清楚。

  夏老太太和夏老爺子都覺得可惜。岳氏不僅長的好,說話也俐落,是個聰明的姑娘。這樣的姑娘給田大寶這個傻子做媳婦,實在是太可惜了。

  說了一會話,夏老太太看著時辰不早,就拿出一個尺頭來給來給了岳氏。「你啥時候過門的,也沒給我們信兒。這塊布你拿回去過年做件新衣裳穿吧。」

  一個尺頭,而不是三尺四尺的布。

  岳氏很是推讓了一番,還是夏至讓她收下,她才收了尺頭,又要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

  之後,夏至又領著岳氏和田大寶回到前院。她並沒有留岳氏和田大寶住,所以就要張羅著給兩人帶回去些什麼。

  田氏覺得今天夏家的人很給她娘家面子,又有夏秀才在身邊,所以就拿出當家做主的範兒來,說要剁一刀肉給田老頭和田王氏帶回去。

  夏至淡淡的:「那肉事先都有安排,現在凍起來了,也剁不了。」夏至自己拿出一個尺頭來,並一根銀簪子給了岳氏。

  岳氏和田大寶來的時候拎了兩個籃子,回去的時候這兩個籃子裏面都裝滿了東西,一個裏面放的是尺頭,另一個裏面則是些餑餑和麥子麵的饅頭。

  夏至還找了車送岳氏和田大寶去鎮上,另外她還給了岳氏租車回家的錢。

  岳氏和田大寶走了。田氏坐在炕上生悶氣。今天夏至待岳氏和田大寶算是相當不錯的,後院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給了東西,她想挑理卻挑不出來,可就是心裏頭覺得憋悶,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兒。

  田氏說不出話來,就是看著夏至的眼神總是不對。

  夏至心中明白,卻只當沒看見。她在田氏前面晃了晃,就往後院去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等一眾人正在說岳氏。

  「太可惜了的。」一向少說話的夏三嬸都這樣說,「這姑娘嫁啥樣的人家不行啊,非得……」

  岳氏進靠山屯兒田家的門,雖然是田老頭使了詭計,但岳氏並不是完全無辜的。靠山屯兒田家選中了岳氏,同時也是岳家和岳氏選擇了田大寶。

  「說的輕巧,哪有那麼容易啊。」夏老太太顯然閱歷更廣些,「她也得挨著靠著那樣的人,不是說啥樣人家都能嫁。再者說了,一般的人家,也就是你大嫂娘家肯花這麼多的銀子……」

  一般的人家就算是瞧著岳氏再俊再中意,他們也拿不出、不肯拿出那麼多銀子定一個媳婦。日子不過了嗎,別的兄弟不定媳婦了嗎?

  「這也是姻緣。」夏老太太又說了一句。

  或許還有肯出大價錢的,可岳氏就碰到了田大寶,最終嫁給了田大寶。

  見夏至來了,大家都忙問她,因為她跟岳氏接觸的最多。

  「說是老厲害了,把她倆小姑子都給懟哭了?」夏二嬸特別八卦的問。

  這事夏至可沒跟人說,她還告訴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不要跟人說。夏二嬸是怎麼知道的?夏至就瞧著夏二嬸。

  夏二嬸訕訕地笑:「二柱上前院去找你老叔,在門口聽見屋子裏吵架……」

  原來是夏柱去聽牆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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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四章 維護

  既然夏二嬸知道了,那還真得跟她說清楚,也省的她出去胡說。這麼想著,夏至就將事情的原委說了。

  夏老太太就點頭,也說岳氏做的沒有什麼不對。「是得管。別說是田大寶那樣的,就是個好人,那也得規矩,任由著順風長那成啥了。」

  「我看大丫和二丫平常還挺老實的。這是沒住一塊,這要住一塊,也得雞吵鵝鬥的。」夏二嬸就笑著說,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因為看不到這樣的場景而非常的遺憾。

  夏家的其他人卻沒一個說岳氏不好的。

  夏至說岳氏潑辣,夏老太太就說岳氏必須得這樣。「要不她在那個家可咋活。就得像她那樣才能過的下去,換個軟和的,趕不上話的,那這輩子可就沒啥指望了。」

  可即便聰明潑辣如岳氏,已經嫁給了田大寶,這輩子又能有什麼指望呢。

  「也是個苦命的人。」夏老太太、夏三嬸等人都為岳氏歎息。

  「她也是為了她娘家人,為了她娘家的兄弟。」夏老爺子沉吟半晌,說了這麼一句。

  大家都點頭。

  「這是作孽啊。」夏老太太就說。

  不過,對於夏家人來說,岳氏嫁進靠山屯兒田家卻未必是一件壞事。

  「……心裏明白,還挺有主意。咱們過些日子再看,他們家還說不準是誰當家做主呢。」夏至緩緩地說道。

  夏老爺子就聽出門道來。他問夏至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至如此這般將自己試探岳氏的經過都跟夏老爺子說了。「她這回來,肯定是有我娘她爹的主意,不過也是她自己願意來。」

  田老頭的算盤很容易看明白。這半年多來,靠山屯兒老田家算是跟夏家鬧僵了,他們也不好上門,同時也沒法子從田氏那裏搜刮到更多的銀錢。所以,田老頭就將希望寄託到了這個剛進門的新媳婦身上。

  田老頭很瞭解夏家人,知道他們不會為難一個新媳婦,而且還會對這個新媳婦心生憐憫。打發這個新面孔上夏家的門,也不過是希望繼續從夏家搜刮。

  而岳氏往夏家來,卻是有著她自己的私心和小打算的。

  「她可一句沒說讓咱們幫扶她婆家的話。」反而是好幾次提到她自己的娘家,像夏至表明她和她娘家人跟田老頭是完全不同的。

  岳家當初向田老頭提出的那些條件,光憑田老頭家裏是根本就做不到的,說到底還是得倚靠姻親,也就是田家長幼兩代姑奶奶們的婆家。

  岳氏應該是知道大丫靠不上了,而田老頭跟夏家又處的特別僵,田氏也已經不能當家做主,所以她借機來夏家,就是想親自跟夏家的人接上頭,求得夏家人的幫助。

  然而夏家的人為什麼要幫她這個陌生人,僅僅因為她是田大寶的媳婦?可夏至已經擺明瞭態度,是連她婆家的人都不肯在幫扶的了。

  「她要是能當上加,治住她上面的兩層公婆,那我幫幫她也沒什麼。」夏至就將心裏的想法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

  幫誰不是幫呢,夏至之所以不肯搭理田氏娘家的人,不僅僅是因為過去的恩怨,更主要的原因是田氏娘家就是個只知道索取的無底洞。

  可如果換過是岳氏,很多事情都好辦了。

  岳氏的身份在那裏擺著,岳氏是不可能像田老頭、田王氏那般理直氣壯,要脅著田氏貼補的。岳氏想要求的夏家的幫助就必須要放低姿態,而且岳氏也不敢獅子大開口。

  岳氏已經跟夏至表明了這一點。岳氏想要的,是賺錢的路子,岳氏願意付出勞動自己賺錢。

  這跟田老頭可就是根本性的差別了。

  而且,如果夏至幫了岳氏,岳氏會感激夏至,不會像田老頭那樣軟飯硬吃。

  至於岳氏賺到了錢之後是供給婆家還是貼補娘家,那就不是夏至要操心的事情了。岳氏是個明白人,總不會讓田老頭、田大寶他們餓著的。

  夏老爺子靜靜地聽夏至說完了,就連連點頭。

  「我看這麼辦行。」夏老爺子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這笑容不僅開心而且還非常的放鬆,仿佛是壓在心頭多年的石頭終於被挪開了。「這個天道迴圈,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要是岳氏真能當了家,對他們靠山屯兒老田家,那也是好事。」

  田老頭那麼當家過日子根本就長久不了。那樣的過日子法,一家子只能越來越衰敗,更別說發家了。

  夏老爺子當即就跟夏至表態,他非常支持夏至的做法,以後有什麼他能做了,讓夏至儘管說。

  「……就是我娘好像不大高興。」夏至沒說別的,就笑呵呵地這麼說了一句。

  而此刻夏家前院,田氏正在跟夏秀才抱怨。

  「……都是後院她爺她奶給逞的,我說東,她肯定說西。今天當著大寶和新媳婦的面,我說要一刀肉,她眼睛都不眨就給否了。你沒看見大寶媳婦用啥眼神看我。我在這個家,我算個啥?我就是個老媽子。我往常跟你說你還不信,今天是你自己看見的吧。」

  田氏讓夏秀才給她做主。

  「哪像你說的那樣了。」夏秀才勸慰田氏,「你看今天十六招待大寶和他媳婦,那可沒有怠慢的地方吧。十六是看著誰,還不是看著你這個做娘的。」

  至於豬肉的事情,夏秀才也有自己的想法。

  「……今天李夏、田括,田來寶還有長生他們都沒少送禮,咱家肯定得還禮。那豬肉,肯定是早就商量好的。你也不大往後院去……」

  意思是田氏的消息滯後,或者乾脆就是田氏各路,不把一大家子的統一安排看在眼裏。

  別的事情上還算了,但是田家和李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他在府城文山書院教書,就算是他什麼都不管,這些禮節上的往來他也不敢錯了。

  夏秀才又勸田氏:「要說這個禮往的事兒,多聽聽咱爹和咱娘的那肯定沒錯。」

  田氏就急了:「我沒說不回禮啊。就一刀肉,哪裡省不下來。今天後院還大嘴連馬的吃,那老些人,好懸吃進一口豬去。就這一個年,咱家殺了兩口豬,這我也餵了吧。咋我娘家就不能跟著吃上一口肉?」

  夏秀才就有些支吾了。

  田氏看看屋子裏沒有別人,乾脆又說道:「……咋前幾天不來,也沒等正月裏來,就是今天來。……要是知道咱家殺豬,一兩豬肉都沒給,那人家得咋說我!」

  什麼要說知道,田老頭肯定是知道了夏家今天殺豬,所以才讓岳氏和田大寶今天來的。

  夏家殺豬請客,那是提前好些天就放出了風聲去的,田老頭肯定是知道信兒了。

  往年只要他們家殺豬,那田老頭一家過年根本就不用買肉。可今年倒好!

  「那……十六不是給了別的嗎,那有值得過了。」夏秀才想了想,就說道。

  田氏微微一窒,不過隨即又皺眉道:「那不一樣。」

  夏秀才拿田氏沒辦法。

  「……一天比一天主意大,這家裏都沒我站的地方了。都是你不在家,後院她爺她奶給逞的。我有男人,和沒男人有啥兩樣!」說著話,田氏的眼圈就紅了。

  「別哭,別哭,大過年的。那我、我跟咱爹說說……」

  夏秀才哄了田氏半天,田氏才好了。

  ……

  晚飯夏家後院準備的是鍋子,夏秀才和田氏依舊到後院來吃飯。田氏要到堂屋去幫忙,起身的時候就給夏秀才使了眼色。

  田括和李夏和夏至都不在,這正是說話的好時候。

  夏秀才就跟夏老爺子開了口:「……十六是能幹,可她是晚輩。特別是家裏有客的時候,應該把她娘擺在前頭,爹你說對不對?」

  夏老爺子是最講究這些規矩禮法的。

  夏老爺子看了夏秀才一眼,又往門口看了一眼。門簾子微微晃動,這是田氏站在門口偷聽。

  「你媳婦還知道個晚輩、長輩啊。那我和你娘也沒見她啥時候敬過我們老兩口。我們還的供著她。」夏老爺子語氣淡淡的,根本就不帶一絲的火氣,那說的內容卻並不是那麼回事。

  夏秀才的臉上就是一紅。田氏從來不奉敬公婆的事,他是知道的。

  「爹,你和我娘都是寬厚的長者。大橋娘她,她也不容易,她心裏沒啥,就是性子有點兒……彆扭。」

  這些年來,夏老爺子從來沒在他面前這般抱怨過,致使夏秀才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才好。

  夏老爺子就冷笑了一聲。「老大呀,有句話你應該聽說過。娶了媳婦忘了娘。你親娘走的早,我總覺得對不住你。你娘那人好說話,她也不用你媳婦在跟前伺候啥的,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兩隻眼睛都閉上了……」

  說完,就是深長的歎息。

  夏秀才一時也無話可說。

  「十六當家的事,是我讓的。」夏老爺子沉吟片刻,就很乾脆地說道,「不是因為你媳婦不孝敬我們老兩口,是她當家害了我的孫兒孫女。咱是分家了,可這個家,我還當的了。別說你是秀才,你就是舉人,做了官,這個家我也能當。」

  夏老爺子這是擺明的立場維護夏至。

  「這是你媳婦跟你告了十六的狀了吧。我跟你說,老大。你要是敢給十六一點兒氣受,我就能不認你。你跟你媳婦搬到靠山屯兒過去吧你們。」夏老爺子就不看夏秀才了。

  「爹,我就這麼說說。我跟你老好好說,你老不樂意咱能商量,別生這麼大氣呀。」夏秀才趕忙說道。

  「你還怪我生氣了。你給我說說,十六哪裡做的不對了,她哪裡對不過你媳婦,對不過你媳婦娘家了?」

  「你媳婦倆侄女都在你家住著吧,那大丫還是在這做的月子,小月子做成了大月子,是十六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倆,這還供出孽來了?今天你媳婦的侄子兩口子來了,十六也沒虧待他們吧?還有大月兒的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我都數不過來,你、你們還真有臉……」

  田氏在門口聽的滿臉通紅,卻終究沒敢像以前那樣進屋跟夏老爺子吵吵。

  夏秀才的臉有紅通通的,他弱弱地喊了一聲爹。

  「叫祖宗也是這樣。」夏老爺子微微抬高了聲音,不過終究是顧忌大兒子的顏面,他又將聲音低了下來,「不就是沒給你媳婦娘家豬肉嗎,這是想咋滴,還想把十六給打一頓啊,還是賣了十六換豬肉給他們老田家送去,你說,我聽聽你咋說……」

  夏秀才都在炕上坐不住了。「爹,不是,我、她娘沒那個意思……」

  「那是你們倆是啥意思?」夏老爺子瞪眼,「我跟你說明白,你回去也跟你媳婦說。這家裏頭,有十六的,沒你們倆的,明白嗎。我留十六,不留你們倆,懂了吧。」

  「懂了,懂了。」夏秀才連聲應著,因為看見夏老爺子額頭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他就有些害怕。「爹,你別著急,別生氣,我、我犯糊塗了。」

  夏秀才這麼說著,趕緊就溜下炕到堂屋來。田氏不在堂屋,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夏秀才就忙到夏老太太的跟前兒。

  「娘,你先放放手裏的活,去看看我爹。娘,你勸勸我爹。」

  「你爹咋啦?」夏老太太嚇了一跳,手裏的菜刀差點兒就切到手指上。

  夏秀才又嚇出一頭的汗來。「我爹沒大事,娘你勸勸他就好了。我爹就聽娘的勸。」

  夏老太太不敢怠慢,趕忙進屋來。夏老爺子還是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

  「你還長能耐了。叫你娘來也沒用,你娘說啥我也不能聽你的。」夏老爺子就說。

  「爹,不是,我不敢了。」夏秀才服軟的很徹底。夏老爺子素來在他面前都是堅不可摧的模樣,今天他才發現,夏老爺子是上了年歲人。

  夏老爺子性子急,以前就因為這個大病過一回。那個時候夏秀才年紀還小,記憶卻比較深刻。那個時候的夏老爺子還年輕,挺過來了。如果換做現在的夏老爺子,那可就說不準了。

  夏老太太看見夏老爺子的模樣也嚇了一跳,她剛忙上炕給夏老爺子順氣,嘴裏不住地說著安慰的話,然後又招呼夏三嬸進來化了一枚藥丸給夏老爺子吃。

  夏老爺子的臉色這才恢復過來。夏秀才額頭的冷汗還沒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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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五章 棋逢對手

  夏老爺子看出大兒子是害怕了。他暗中歎了一口氣,終究是對大兒子心軟,就故意做出完全沒事的樣子來。不過夏老爺子還是沒忘記囑咐大兒子。

  「啥都依著你媳婦,你們的日子沒法過。你家裏的事你啥都不管,那以後也別管,有事多聽聽十六的。」

  「哎,哎。」夏秀才連連點頭應承。

  「別聽你媳婦攛掇你就要給十六氣受,我第一個不答應。」夏老爺子又加重了語氣說道。

  「爹,我知道了。你看我剛才也就是跟你老商量商量,我啥都沒跟十六說。十六當家,……其實也挺好。」

  「你明白這個就行。」夏老爺子就點了點頭,終於放下心來。

  等夏至和李夏、田括一眾人過來的時候,夏老爺子和夏秀才正在閒聊家常,氣氛很是和諧。但夏至還是瞧出了一點兒異樣。夏秀才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面有些東西。

  夏至渾不在意。她根本就不用問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夏秀才肯定是被田氏攛掇著跟夏老爺子說她的壞話了。而夏老爺子肯定是站在她這邊的。

  夏老太太帶著兒媳婦和孫女們把鍋子都準備好了。這邊大傢伙擺放桌子,端鍋子和各種菜肴,夏老太太就跟夏至說話。

  「十六,那個藥丸挺管用。你記得下回再多給你爺買回來點兒。」

  快要吃飯的時候卻偏偏說起這個話題,大家都看向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的聲音雖然低,可屋子裏的人還是都聽見了。

  「奶,給我爺那個藥丸都吃完啦?你咋不早說,要不然就讓李夏這次給捎來了。」夏至忙就說道。

  夏至往家裏買了好幾樣的成藥,都是平日常用的。而夏老太太一說到那個藥丸,夏至就明白不是指的別的,而是指的給夏老爺子的活絡丹。

  夏老爺子上了些年歲,而且脾氣急,又愛喝個小酒,夏至平時瞧著就擔心夏老爺子的腦血管問題。所以在府城的時候,她就專門去了藥店諮詢,最後買了大活絡丹回來。

  結果夏老爺子吃這個藥還真比較受用。

  而夏老太太現在突然提起來,夏至就猜到剛才夏老爺子只怕又著急上火了。因為這個緣故,她說話的時候就故意提高了聲音。

  這下,大傢伙更是都聽見了。

  夏秀才就沒法子保持沉默了,他問夏老爺子:「爹,你剛才吃的那個是大活絡丹?」

  「嗯。」夏老爺子就答應了一聲。

  「爹,你這是……」夏秀才有些著急。

  夏老爺子淡淡地看了夏秀才一眼:「老毛病了,這些年有沒咋犯過。十六給我買回來是預防著。」說了這些,夏老爺子就岔開了話題,似乎是不願意再繼續說這件事。

  夏秀才就有些汗顏,同時又看了夏至一眼。

  他是夏老爺子的兒子,夏老爺子的這個毛病他早就知道,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過。夏至小小的年紀,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夏老爺子準備下了這樣好的藥。夏至這還是真的關心夏老爺子,有怪不得夏老爺子這麼維護夏至了。

  夏秀才開始在心裏檢討自己。

  夏老爺子這個時候就看了夏老太太一眼。夏老太太回了夏老爺子一眼,眼神很堅定。夏老爺子暗暗歎氣,什麼話都沒有說。

  晚飯大家依舊吃的很開心,並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不過田氏卻藉口身子不大舒服,並沒有來吃飯,還是夏老太太讓夏三嬸和臘月送了些飯菜到前院去。

  ……

  夜色漸濃,北鎮府的冬日莊戶人家都睡的早,這個時候靠山屯兒的大部分人已經沉入了夢鄉,村子裏靜悄悄的,只有一兩戶人家還點著燈。其中一戶,就是田老頭一家。

  田老頭一家都還沒睡,一家幾口坐在昏黃的油燈下正在慮慮事情。

  「……這是在大興莊住下了。嗯,這個媳婦能出頭,還行。」田老頭聲音低沉,神態悠閒而略帶些得意。

  岳氏和田大寶去大興莊這麼晚還沒回來,不僅田老頭和田王氏高興,就是田大舅和江氏也都面露喜色。

  田大舅表現的更為明顯些。這半年來,他們漸漸地失去了田氏的資質,又因為給田大寶定媳婦,幾乎將家裏積攢的銀子都花用掉了。這清湯寡水的日子過多了,田大舅哪哪兒都不自在。他在暢想著明天岳氏和田大寶會帶些什麼好東西回來。

  「不是說我姐家裏就殺了兩口豬,那咋地還不得給咱砍半扇肉回來。這可不比往年,今年有大寶媳婦。大寶媳婦進門,我姐她啥錢有沒花。咱是沒給她信兒,那她一打聽也該知道,也沒來給補禮,大寶和大寶媳婦這回去,我姐她能不明白是啥意思……」

  「看你那份出息,就惦記著吃。」田老頭眯著眼看了田大舅一眼,話是數落的話,但語氣中卻並沒有什麼數落的意味。

  「豬肉那她肯定得給。咱家缺銀錢,她不是不知道。新媳婦去,她還得給做兩件衣裳,給打兩件首飾。咱家啥情況她知道,就出息她這一個。她不出血誰出血。」

  江氏雖然也高興,但卻沒有田老頭和田大舅那麼樂觀。

  「我姐現如今和以往不一樣了。大寶他們兩口子去,還帶了東西。那老夏家是要臉面的人家,肯定不能給趕出來,他們也得回禮。給多給少的,這我看就說不準。」

  「她敢給少了!」田老頭的聲音就提高了,「她現如今和從前不一樣,她發財了。你大姐一家子去投奔她,她都給房子給糧食的給錢的。她對老錢家人都這麼掏心掏肺,捨得出血,給大寶她不捨得?我就不能饒了她……」

  江氏看了田老頭一眼,目光中是不大相信的意思。田氏現在還是怕田老頭和田王氏,可卻不像以前那樣,他們說啥就聽啥了。

  關鍵是田氏只怕是當不起家來了,可能夏秀才回到家之後能好點兒。

  不過田老頭這樣的狠話也就是說說。田老頭又不能去大興莊,要是田氏不回來,田老頭能把田氏怎麼樣。

  而且,大丫和二丫還在田氏那兒呢。

  「我姐對咱還行,我就怕她當不起家來。」江氏就替田氏說了一句話。

  田老頭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一雙眼睛眯著似乎是在琢磨什麼事。

  一家人正說著話,就聽見院子外有馬車的聲音,然後他們還聽見了田大寶的聲音。

  「哎,人咋回來了?」

  四口人忙就到院子外來。

  岳氏和田大寶從車上下來,兩人一人手裏提了個籃子。岳氏看見他們出來了也沒說話,而是回頭客客氣氣地跟車夫說話,把車給打發走了。

  田大舅還往車上看:「東西別忘車上,都拿下來沒有?」

  岳氏沒理田大舅,那車夫也沒理會田大舅,將車掉了個頭,就快馬加鞭地走了。

  「咋這晚還回來了,沒住你姑家?」田王氏就問,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岳氏手中提著的籃子,「這是啥,來讓奶拎著。」

  田王氏上前就要奪岳氏手中的籃子,岳氏卻側過身讓開了。「我姑給的東西在那兒呢。」

  「在這吵吵啥,進屋說去。」田老頭沉聲說道。

  一家人就關好院門回了屋。

  在屋中坐下來,田王氏已經看了田大寶提著的一籃子裏面都是吃食。黃米麵的餑餑和麥子麵的饅頭,這在莊戶人家也是上等的好吃食。田王氏飛快地將這些都仔細地收了起來,卻還不滿意。

  岳氏手裏提著另外一個籃子,並沒有給田王氏的意思。

  田王氏看了田老頭一眼。田老頭的眼睛眯了眯。田王氏就沖岳氏笑:「大寶媳婦,來,給奶看看,你姑都給我們拿啥回來了?」

  「這裏頭都是我姑給我的。」岳氏淡淡地說。

  「啥叫你姑給你的?」田王氏不幹了,「你姑給你東西,那看的是誰?還不是看我們老兩口。你還想把東西密下是咋滴?」

  「我不幹那樣鬼道的事。」岳氏這麼說,還故意看了一眼田老頭,顯然是意有所指。

  田老頭神色不動,如果岳氏一句話就能夠讓他動容,他就不是田老頭了。

  岳氏就將兩個尺頭還有插在頭上的銀簪子都給田王氏等人看了看,然後依舊自己收了起來。

  「我跟你們明說吧。這東西不是我姑給……」岳氏就說出夏老爺子、夏老太太還有夏至來。「那些餑餑和饅頭也是夏至給我裝的。」

  「那你姑呢,啥都沒給你?她沒給你錢?沒給你別的東西?」田王氏立刻就問。

  岳氏冷笑:「你們還問我。我姑在老夏季啥家都不能當,你們不比我知道的早?」

  田王氏就看田老頭。

  田老頭乾咳了兩聲:「你姑說啥話沒?」

  「她啥也沒說。人家老夏家今天來了好多客,我看我姑也沒上前。」

  「看著你姑父沒?」田老頭又問。

  「看著了,也沒說兩句話。我看他和我姑一樣,不當家。」岳氏乾脆俐落地回答。

  「不是他們兩口當家還是誰當家。你去了得這些東西,你當人家是看你。人家認得你是誰?」田王氏恨恨地道。

  東西在岳氏的眼睛裏,田王氏難受。

  「那興許人家看的就是我。」岳氏冷笑道。

  「你這還沒有王法了?你是我家的媳婦,你吃我的穿我的,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田王氏欠起屁股來罵岳氏。

  江氏的臉就先白了。

  岳氏的臉卻漲的通紅:「我十全的一個人,給你傻孫子做媳婦,我吃你穿你的,那應當應分。你先說說你給我啥好吃的啥好穿的。說好的彩禮呢,讓你們誰給吃了。沒皮沒臉,賺了我進門,讓我一個新媳婦出去拋頭露面,你們還想著在家裏擎等好處。咱這就出去說說理,我知道你們不要臉,不怕這個,可我就得要個明白……」

  岳氏說著就站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其實不用她往外走,她說話聲音高,即便是在屋子裏,隔壁的人家也聽得到。

  這些日子,只要惹了岳氏不高興,田家已經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江氏看著不好,忙就過去拉著岳氏勸。她對岳氏的態度很謙和,一點兒都不擺婆婆的譜。

  當然了,兇悍如田老頭和田王氏岳氏都不懼怕,江氏就算是想擺婆婆的譜也擺不出來就是了。

  田王氏又看了田老頭一眼,然後才扭回頭來跟岳氏說:「不管咋說,那都是我們的親戚,你還想獨吞是咋滴?」

  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是做出了讓步。

  岳氏又跟田王氏吵了一句,就拿出一個尺頭來分給了田王氏。田王氏收了尺頭還跟岳氏說:「往後你的衣裳我們可不管。」

  岳氏哼了一聲沒說話。

  她們兩個爭吵的時候,田老頭已經將田大寶叫到跟前低低的聲音盤問了一回。田大寶懵懂無知,田老頭問了半天,最後還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好繼續再跟岳氏逼要東西了。

  岳氏去大興莊沒有被攆出門,雖然夏家沒有留宿,但卻出錢雇了馬車送兩人回來。而且,夏家畢竟還是給了東西。

  這幾樣東西加在一起,怎麼著也有幾兩銀子。

  他們這一家幾口,往後也就能指望岳氏往夏家去走動了,所以田老頭還不想把岳氏給逼急了。

  這個新媳婦著實潑辣,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這東西分完了,田老頭就細細地向岳氏追問在夏家的事,諸如夏家人如何待她和田大寶,都說了些什麼,招待了他們什麼飯菜等等、等等。

  岳氏回答了兩句就不耐煩:「你老不是都跟大寶問過了嗎,還問我幹啥?」

  「大寶他能說清楚嗎!」田老頭也生氣。

  岳氏冷笑:「原來你老也知道他說不清楚。那你老還問,信不過我?那就別問我,下次也別讓我去拋頭露面!你們做下那些讓人戳脊樑骨的事,讓我上門去頂缸,我沒那麼厚的臉皮……」

  「哎呦,你還拿起來了。」田王氏撇嘴,「不讓你去,你能好吃好喝,你能得了這些東西!你這也就是跟著我們老田家借光,要不地,你知道老夏家的大門沖哪邊開。人家老夏家能讓你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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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六章 各自算計

  田王氏劈裏啪啦地說了大堆,但岳氏可點兒都沒被她給唬住。岳氏等田王氏說完了,也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還真就得我。你們去了,恐怕人家還真不讓你們進門。」岳氏冷笑著看田老頭和田王氏幾個。當她不知道田家和夏家的恩怨嗎。雖然那個媒人最後也被田老頭給算計了,可那個媒人是她母親的親戚,心裏還是向著他們的。這些日子,那個媒人早就把田家和夏家之間的恩怨說給她聽了。

  所以,想把她當個懵懂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媳婦恐嚇、矇騙,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嫁到這樣的人家來,岳氏可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田王氏見唬不住岳氏當場就要撒潑,不過田老頭卻在她之前爆了。

  「我進不去老夏家的門!那是我不稀罕!我要說去,他們得遠迎高送!他們拿抬大轎來抬我,我也不可能去!……大寶媳婦,你別嘴上要強。你們是啥人家,我們老田家交往的都是啥樣的人。你要不是嫁到我們家來,夏家那樣的門戶,你能攀的上。喝水可別忘了打井的,不是我話,不是看著我,夏家認識你是誰!你上哪兒有做秀才、做秀才娘子的親戚!」

  這話說的就沒什麼新意了。

  岳氏已經覺察到田老頭的外強中乾。她冷笑了聲,這次竟然沒有再說什麼。

  田老頭就沉著臉讓岳氏和田大寶先去歇著。「早點兒歇了,你明天還得早起做飯。」既然新媳婦進門了,那麼諸如做飯這樣伺候家子的事,那就都是新媳婦的了。

  岳氏沒說什麼轉身就走了。田大寶還坐在田老頭跟前,嘴角流著哈喇子嘿嘿的傻笑。

  「還不快跟你媳婦去。」田老頭就推了把田大寶。

  「媳婦,媳婦……」田大寶嘿嘿地傻笑,最後還是被田王氏拉著才跟了岳氏去。岳氏根本就沒回頭看田大寶,不過田大寶跟她進了西屋,她也並沒有攆田大寶。

  田王氏回來,依舊對岳氏不滿意:「還把門關上了,她防誰。沒規沒法的婆娘,你們不攔著我,我早收拾她了。」

  田老頭、田大舅和江氏都沒吭聲。

  岳氏進門這些天,他們沒有收拾過岳氏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他們的種種手段都被岳氏給打回來了。最後那次還鬧的很僵,他們幾乎要打岳氏了。可岳氏根本就不害怕,而且還威脅他們。

  岳氏跟他們說,只要他們敢動她小指頭,回頭她就打田大寶。他們看著不讓打,可他們能總看著嗎,除非他們不讓田大寶挨岳氏的身兒。

  他們還指望著岳氏給田家傳宗接代呢。這兩口子的事,就是他們也不能總在跟前盯著。而岳氏卻是個說的出做的到的,岳氏連死都不怕呢。

  剛被賺進門的時候,岳氏就鬧過尋死,那場面還是很嚇人的。

  四口人沉默地琢磨了會,最後都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最後是田大舅先開口:「我姐這是咋地啦,真在老夏家不得煙兒抽了?不能啊,我姐夫不是啥都聽我姐的嗎。那我姐夫可是秀才,老夏家幾輩子就出這個秀才,他們家老爺子不是把他當眼珠子似的。這是咋回事啊?」

  夏家人的脾性他們早就摸清楚了。田氏不應該失勢啊。

  「估摸著還是夏至那個妮子。」田老頭沉著臉眯著眼說道。「那妮子打頭陣,後頭肯定是夏家那個老的。你們當那個老的是啥好東西。那是以前鬥不過咱們,現在他可直起腰來了。」

  幾個人就說夏老爺子如何如何不好。說了半天,最後還說到了夏老太太。

  「肯定是那個後老婆給攛掇的。」

  江氏就小聲地說了句:「……人家也給回了不少東西。」那兩個尺頭和根簪子都是值錢的。

  田老頭就冷笑:「你那是眼皮子淺。那點兒東西擱他們老夏家算個啥,打要飯花子呢他們!大寶他們去正趕上老夏家殺豬,他連斤豬肉都沒舍出來。這是沒把咱當人看,他們這是在磕磣咱!」

  江氏就不說話了。

  幾個人又七嘴舌地說夏家人的不是。

  「我姐這樣,那過年她跟我姐夫還能不能來?」田大舅問。如果田氏和夏秀才過年來串門,到時候應該還會拿不少的東西上門。

  剛才他們問了岳氏半天,田氏根本就沒跟岳氏提過年回娘家的事。

  「她敢不來!她不來,我就上衙門去告她不孝。他老夏家那秀才也別想當了,就讓他回家種地!」田老頭恨恨地說道。

  田王氏和田大舅都得意起來,只有江氏還微微皺著眉頭,似乎並沒有他們那麼樂觀。

  四口人說到半夜,最後又提到了岳氏。

  「……看著還溜光水滑的,就是個夜叉星!」田王氏罵岳氏。

  「她看不上咱大寶。」江氏憂慮地說。

  「看不上,那她也給咱大寶當媳婦了。」田大舅瞪眼睛。

  田老頭就往西屋的方向看了回。「這婆娘心眼不少,你們都得看著點兒。讓她給大寶生了孩子,她就老實了。」說著話,田老頭就看田王氏和江氏。「這事兒我和他爹不太好上前兒,你們倆看著點兒。大寶要是還不會,你們倆就……」

  田老頭的聲音越來越低。

  田王氏滿臉的堅定,顯然還帶了些興奮和淡淡的惡意。「……就是再綁著她,也得讓咱大寶給她睡出娃娃來。」

  ……

  大興莊夏家

  因為晚飯吃的是鍋子,所以是入夜之後才撤了桌子的。大家吃的心滿意足,飯後就喝著熱茶開始嘮嗑。

  長生這次是個人來的,夏大姑和郭姑父都沒有來,而且過年的時候他們恐怕也來不來了。他們今年的事情特別多,而且還要準備長生成親的事。

  長生這次來,就是代表了夏大姑和郭姑父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拜年的。

  對此,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表示非常理解。

  長生還邀請夏老爺子、夏老太太還有夏家的眾人去府城喝喜酒。

  關於這件事,夏家眾人就商量了起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已經很多年沒去過府城了,畢竟離的遠,而且他們也漸漸地上了年歲。

  而且,家子要往府城去,也會給夏大姑添不少的麻煩。這是夏老爺子的想法。雖然他對夏大姑很不錯,但夏大姑畢竟似嫁出去的女兒,而且還不是他親生的。

  夏老爺子不願意給兒女添麻煩。

  長生成親的日子定在正月十。

  夏至早就想好了,她勸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去。夏至是知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想法的。

  「到時候我大姑那人肯定多。咱也不用住我大姑家,咱在府城有房子了。我的房子,還有我老叔的,咱去多少人都住的下。」

  不用住在夏大姑那給夏大姑添麻煩,夏老爺子就被說動了。

  夏至還有其他的計畫。

  「咱們早去兩天,正好在府城看看燈。」

  「府城的燈會啊……」夏老爺子看了夏老太太眼,「你奶還沒看見過吧。」

  「多少年沒見著了!」夏老太太略微有些唏噓。

  小黑魚兒就耐不住了,嚷著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去府城。地下的幾個小蘿蔔頭也眼睛亮亮的,都盼著能跟去見見世面。

  「……我爹教書的書院,往後我老叔也得在那兒上學,還有我和老叔的房子……」這些,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難道不想去看看嗎?

  他們當然是想的。

  「還有月牙姐,九姑太太那兒……」夏至又說。

  夏老爺子就不再猶豫了。「九姑太太那兒,咱得去行個禮兒。」

  夏老太太也點頭。

  老兩口是肯定要去的,至於家裏其他人還會安排誰去,現在倒是不忙著確定。長生就說讓大傢伙都去。夏家人都去了,他、夏大姑和郭姑父才最開心。

  李夏和田括也勸夏老爺子把家子都帶上,到府城裏,他們正好也做做主人。

  「往後十六和老叔應該就在府城住了吧,還有夏先生,你們還不如家都搬府城住多好。」田括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笑著搖頭,說故土難離。「府城是好,我年輕的時候也在府城裏住過幾天。不過這說到底啊,還是這家裏最養人。」

  這就是農耕民族的特性,流在血液裏的東西。

  大傢伙嘮到很晚,這才各自回屋歇息了。客人們休息了,主人家卻還有事要商量。

  明天李夏、田括、田來寶和長生就要回府城了,夏家給各家都準備了年禮。這些年禮正好就著他們來時的車子拉回去。

  但這樣顯然還不夠。

  「得去個人,要不就輕慢了。」夏老爺子在兒孫們面前說了這句話,當時也沒說讓誰去,大家就先散了。

  夏至帶著田覓兒回前院,田覓兒的奶娘和最貼身的丫頭僕婦也跟著她們。

  雖然已經比較晚了,但田覓兒睡過午覺,這個時候還有精力打量夏至的屋子。

  「沒有我在府城的屋子好是不是?」夏至笑著跟田覓兒說話。

  「挺乾淨的,也不冷。」田覓兒說的並不是客氣話。

  「特意多燒了點兒火,怕凍著你。」

  「我不怕。小龍哥的屋子也挺暖和的。」田覓兒就說。

  難得她小小年紀,還嬌生慣養的,到了這鄉下的地方竟沒表現出什麼不自在、不適應來。夏至就想到了郭珍珠。

  郭珍珠也是嬌生慣養,可她再怎樣嬌身冠養還能比得過田覓兒嗎。

  這點上,郭珍珠可就遠遠地不如田覓兒了。

  田覓兒即便是有些不習慣,因為教養的緣故,因為這裏是夏至和小黑魚兒的家,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田覓兒到了這,點兒額外的要求都沒提過。給她吃什麼,怎麼住,她都說好。

  而且,田覓兒這樣子竟點兒也不像是裝的。

  夏至親自給田覓兒梳頭,孫蘭兒也在旁邊幫忙。她和夏至樣,都很稀罕這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跟你小時候樣好看。」孫蘭兒還這麼跟夏至說了句。

  「我奶可稀罕她了。」夏至跟孫蘭兒說。

  這句話就被田覓兒給聽見了,當時小臉蛋還紅了紅。

  因為時辰不早,又考慮到田覓兒年紀小,她們收拾完之後就歇了。

  後院上房和西廂房也都熄了燈,唯有東廂房的燈還亮著。

  「……老爺子剛才說明天讓人跟著進府城,這個人,必須得是二哥呀……」郭喜正在推心置腹地跟夏二叔說話。

  夏二叔正在心動。他知道這是個好差事。跟著府城的貴少們的進城,這路上自不必說,肯定是舒舒服服不用受罪,而且到了府城裏,他在跟著往李家和田家去。

  這在貴人們面前露臉不說,貴人們肯定也不能讓他空著手回來。

  貴人們的年禮已經到了,再給的東西,那就是打賞他的了。

  在府城裏混了些日子,對於大戶人家的門道夏二叔也是知道些的。

  「我是想去,那也得看我們老爺子咋說。」夏二叔猶豫著說道。

  「老爺子還能咋說。大哥剛從府城回來,那肯定不能再回去吧。」

  「不還有個老三嗎。」夏二叔想到了夏三叔。往前往府城裏送東西般都是夏三叔去。那個時候他們在府城裏也沒有別處可走動,也就是年前給夏大姑送些餑餑和凍豆腐。夏三叔般都是挑著東西去,到鎮上搭個車,然後再在府城裏住宿就回來。

  夏二叔從來沒搶過這個差事,因為這來回的,冬冷寒天,路上肯定要吃不少的辛苦。

  這麼去看夏大姑,那也就得是她親兄弟了,可勞動不著他。

  「是還有個三兄弟,可那也得先可著二哥你來啊。這個論資排輩的,也的是二哥。再說了,要論能說會道,三兄弟那悶葫蘆樣,咋比得過二哥呢。」郭喜陪笑著說道。

  夏二叔覺得郭喜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他還是歎了口氣。「那也得老爺子說了算。」

  「這倒是。」郭喜思索著點頭,「要是老太太跟老爺子說句話,讓三兄弟去,這還真難辦。」

  這句話可就說到了夏二叔的心坎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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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七章 抬舉誰

  夏二叔再次覺得郭喜是自己的知己,他也露出一副剖心剖肺的表情來對著郭喜。

  「親家,也就你知道我在這個家裏頭的艱難。我那個後母娘是有名的善心人,大傢伙都說她好。哎,我是有苦說不出啊。」

  「這當後媽的,哪個能真心對先房撇下的好,哪個不惦記著給自己親生的找好處!」郭喜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跟人家說,人家就都不相信。還是親家你明白。」夏二叔很感動。

  「這個事兒吧,」郭喜給夏二叔出主意,「二哥你不能等著老爺子安排,你得自己找老爺子說。你跟老爺子說了,老爺子說啥也得給你這個臉。老太太不是善心人,賢良人嗎,那二哥你就說話把她給將住。」

  然後,郭喜還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二哥,這個差事,你必須得去。」

  「二哥你往後還想回府城不?你這回要是在貴人們面前露了臉,那以後誰敢攔著你回府城。別說兩家人你都見著,就單見著一家人那就行。……有人看見你跟田家和李家的少爺在一塊,二哥你再埋進這田家和李家的門檻,往後誰敢不高看二哥你一眼……田監生那就算是廢了,他那太太再厲害,還能厲害過今天來的這兩位家裏……」

  「二哥,你這是靠著了金山啊,別的先不說,這點兒小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郭喜一意攛掇夏二叔,卻一句也沒有提到他自己。

  不過,如果夏二嬸能夠揚眉吐氣地回到府城,誰還會單獨為難他?他和夏二叔還是親家!

  大興莊的日子他是過的夠夠的了,恨不能立刻長了翅膀飛回府城裏去。他家裏有房子有鋪面,每天就拿了算盤數錢就行了,哪里像現在,寄人籬下不說,還得小廝似的幹活。夏二叔和夏二嬸一家可是很下的來臉,使喚他們一家三口真跟使喚下人沒什麼兩樣。

  夏二叔這次要是能去府城送禮,他就想跟著。退一步,如果他不能跟著,等夏二叔回來了,他也好提回府城的事。他相信,到時候夏二叔一定會支持他的。

  他們兩個人在這商量,夏二嬸、郭喜媳婦等人也沒睡。大傢伙都聽出了這裏面的便宜,也都攛掇著夏二叔一定要把這件差事攬到手裏。

  郭喜還怕夜長夢多:「二哥,你也別耽擱,現在就去跟老爺子說。」

  「現在?」夏二叔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老爺子都睡下了……」這個時候把夏老爺子喊起來說這件事,似乎是不大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的。」郭喜不以為然,「要等到明天早上,老太太肯定都跟老爺子說好了。那時候可就晚了。」

  「對,對,你趕緊去。那是你爹,你怕啥的。」夏二嬸也攛掇夏二叔。

  夏二叔想想大傢伙說的都對,而且他滿腔熱血,這會也睡不著,因此雖然表現上猶猶豫豫的,心裏面其實已經十分的肯了。

  就這麼被勸說著,夏二叔就往上房來。壹看書 •1kanshu•

  上房堂屋的門已經從裏面拴上了。

  夏二叔就到夏老爺子的窗根底下,一開始沒敢大聲喊,可夏老爺子一直沒醒,夏二叔只好抬高了聲音。

  還是夏老太太先聽見了。她半睡半醒的,好一會才確定真是有人在窗外頭。

  「老頭子,你聽聽,是不是叫你呢?」夏老太太就推了推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也睡的迷迷糊糊的,他慢慢地坐起來,正好聽見夏二叔又喊了一聲。

  這個時辰喊他,那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夏老爺子立刻就醒了:「老二啊?」

  「是我呀,爹。」

  「有啥事,是出啥事了?」夏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摸黑穿衣裳,還讓夏老太太趕緊點燈。夏老太太也摸索著起來點蠟燭。

  「爹,你開門讓我進來,我有話你跟你老說。」夏二叔隔著窗戶跟夏老爺子說道。

  夏老爺子模模糊糊地看著夏二叔的臉。他突然意識到,夏二叔可能並沒有什麼大事跟他說。他這個兒子的性子……

  「有啥事啊?」夏老爺子又問了一句。

  「爹你開門,我進屋跟你說。」屋子裏點了燈,夏二叔隔著窗戶就看見夏老太太也起來了。他立刻就說,「娘啊,你給我開開門。」

  「哎。」夏老太太立刻答應了,不過下炕的時候還是略微頓了頓。

  夏老爺子並沒有攔著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就披著大衣裳,手裏舉了燭臺出去給夏二叔開門。這一開門,就有股冷風吹進來,夏老太太忙護著蠟燭,自己卻被冷風吹的打了個冷戰。

  「老二啊……」夏老太太叫了一聲。

  夏二叔立刻閃身進了屋,嘴裏親親熱熱地喊娘。然後就越過夏老太太進屋了。夏老太太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將門又關好了,這才進屋。

  夏老太太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就看見夏二叔斜坐在炕沿上,正在跟夏老爺子小聲地說話。夏老太太放下燭臺,也斜著身子在炕沿上坐了,一邊還給小黑魚兒掖了掖被角。

  小黑魚兒睡的沉,並沒有被剛才的聲音吵醒。

  「……爹,回去了我就沒睡著,這可是件大事。……人家可都不是一般的人家,要說吧,是我大哥去最合適。我大哥身份在那兒擺著。不過我大哥那個人爹你也知道。再說他才剛回來,這一年到頭的,他也就歇這麼幾天。」

  「爹,我就想著吧,這事兒還就得我去。我三弟太老實了,他也不明白府城大戶人家的那些門道。不是我說,這個我還知道點兒,到了那兒該咋說話,該咋給人家行禮啥的,我肯定不能讓人笑話,丟了咱老夏家的臉……」

  「你半夜把我和你娘霍拉起來,就是說這個事兒?」

  「爹,這可是件大事。你老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有事肯定也睡不著。我隨你老,嘿嘿。」

  夏老爺子沉吟著沒說話。

  「爹……」夏二叔又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堆他去送禮的理由,總之就是他為夏家人著想,這件事非他去不可。

  夏老太太就打了一個噴嚏。

  夏老爺子抬頭看了夏老太太一眼。

  「沒事。」夏老太太立刻就說道。

  「我娘是不是抖落著了。娘啊,趕緊找點兒藥吃吧。要不,我給我娘燒碗薑糖水?」夏二叔這麼說著,還欠了欠屁股。
  
  他歷來水瓢不摸,飯瓢不拿,更從來沒在灶下燒過火。他哪裡會燒什麼薑糖水呢。
  
  夏老太太笑著擺手:「沒事,估摸著是誰念叨我呢。」
  
  她這麼說,而且也沒再打噴嚏,夏二叔也不理了,只是繼續扭頭跟夏老爺子說話。
  
  夏老爺子的臉沒什麼表情:「老二,你先回去吧。這個事兒明天再說。」
  
  「爹,你老的意思是讓我去?」
  
  「明天再說。」夏老爺子還是這句話。
  
  這意思是讓自己去呢還是不讓自己去。夏二叔心裡拿不準,不過他牢記著郭喜的囑咐。不管怎樣,他都得讓夏老爺子答應讓他去。
  
  或許方才的那番說辭還不能夠打動夏老爺子,夏二叔這麼想著,換了個說法。他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來看著夏老爺子。
  
  「爹,讓我去吧。」夏二叔說起了他在府城遭到的那場禍事,「是十六找人幫著給平息了,可我這心裡頭總揪著。這要是萬一……,是,我在家裡,那應該沒啥大事。可那有說不準。再說了,我這輩子總不能不出門吧。爹,我這回跟著去走動走動,這回沒人動我,那往後我也放心了不是……」
  
  夏二叔沒說他想要再回去府城的話。
  
  夏老爺子的神色動了動。
  
  夏老太太這個時候又打了一個噴嚏。不過夏二叔因為太關注夏老爺子的答案了,所以根本沒注意。
  
  夏老爺子飛快地抬頭看了夏老太太一眼,夏老太太還坐在炕沿,她得等著一會夏二叔走了,她好去關門。或許一會夏老爺子和夏二叔還有什麼要求,她也得在旁邊服侍照顧著。
  
  夏老爺子垂下頭來沉思了一會,然後對夏二叔說:「老二,你回去吧。早點兒歇著,這個事兒明天再說。」
  
  「爹,這還用等明天!這是你老一句話的事。」夏二叔有些急切。
  
  「老二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這個事兒,我還得再想想。」夏老爺子深深地看了夏二叔一眼。
  
  「爹,我是最合適的人。爹,你老不會是打算讓十六去吧。十六一個小姑娘,這來來回回的多辛苦。我做二叔的,別的幫不了,這些跑腿兒的事還行。」夏二叔嘻嘻地陪笑。
  
  「你回去歇著吧。我和你娘也得歇了。」夏老爺子不再看夏二叔。
  
  夏二叔還是不肯走。
  
  「得,你睡炕梢去吧。先去把外屋門關好了,別讓你娘再跑一回了,這冬冷寒天的。」
  
  夏老爺子態度很堅決,夏二叔又磨了一會,夏老爺子始終都沒吐口。
  
  小黑魚兒被鬧騰醒了。他不知道夏二叔幹啥來了,趴在被窩裡看著夏二叔,大眼睛還有些睜不開。
  
  「你是想把人都給鬧騰起來是咋滴!」夏老爺子微微動氣,「明天你好好歇著,不用你往府城去。」
  
  磨了半天,卻適得其反。夏二叔知道,他這是惹惱了夏老爺子。可他分明沒做錯什麼,更沒說錯什麼話。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保證可以打動夏老爺子。
  
  這樣的結果,究竟是為了什麼呀。
  
  夏二叔又是不甘心又是糊塗,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不情不願地走了。臨走的時候他還跟夏老爺子陪笑:「爹,我這走。你老別生氣。這事兒咱明天說,明天再說。」
  
  留下活動話兒,明天他好再來勸夏老爺子改變主意。
  
  「老二啊,你等會。」夏老太太忙舉著燭臺起身跟著夏二叔,「外頭黑,我給你照著點兒亮。」
  
  「哎。」夏二叔痛快地應著,然後還回頭沖夏老爺子笑了笑,「我娘是心疼我。」這樣母慈子孝的情形是夏老爺子最樂意看的,夏二叔深知這一點。
  
  但夏老爺子的臉卻沒有一絲的笑模樣。
  
  「你回來看著點兒小龍,我去送他。」夏老爺子下了地,拿過夏老太太手的燭臺送夏二叔出去。
  
  夏老太太本來不肯答應的,但夏老爺子根本沒給她反駁的機會。
  
  夏老爺子將夏二叔送到門口,舉著燭臺看他往東廂房走。這般慈愛、關切的舉動,但夏二叔總覺得似乎是哪裡不太對勁兒。
  
  直到走回了東廂房,這種感覺還沒有消散。「我爹今天這是咋滴啦?」夏二叔心裡頭琢磨著,卻不得要領。
  
  夏老爺子拴了門回來,夏老太太已經哄著小黑魚兒又睡了。不過夏老太太還在炕沿坐著等夏老爺子。
  
  「回來了?你還非得下地幹啥,可著我一個人行了。」夏老太太埋怨夏老爺子,「再把你給抖落著,我還得伺候你!」
  
  「我沒事。」夏老爺子沉著臉,讓夏老太太趕緊炕,「你咋樣,剛才是抖落著了吧?要不喝點兒藥,十六買回來現成的。」
  
  「我沒事。」夏老太太說。
  
  「啥沒事,肯定是讓冷風給激著了。趕緊吃藥,你要是病了,我和小龍咋辦?大過年的……」
  
  明明是關切的話,可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僵硬。
  
  方才夏老太太也是如此,她本不是這樣說話的人。
  
  夏老太太自己感覺了一下,然後還權衡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能生病的。「得,那我喝點兒藥。老頭子,你趕緊炕吧。」
  
  夏老爺子沒炕,也在炕沿坐了,直到夏老太太去取了外面小灶溫著的水化了一劑祛風散寒的藥,他才和夏老太太一起了炕。
  
  夏老太太喝了藥很快睡著了。夏老爺子卻有些睡不著。
  
  「這孩子,是讓我給慣壞了。自以為聰明,啥事光憑一張嘴,啥時候都只想到他自己個兒,哎……」夏老爺子深重地嘆息。
  
  會來事兒和真心的關切可是有區別的,只是有時候不好分辨,但卻不是不能分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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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 熱鬧

  夏二叔這番折騰並沒有驚動客人們,只有夏老爺子失眠了。 而前院更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田覓兒雖然第一次來夏家,這夜卻睡的不錯。地方雖然陌生,但她跟夏至確是熟的。

  或許因為夏至曾經救過她的緣故,田覓兒在夏至或者小黑魚兒身邊的時候都很有安全感。而且夏至很會照顧人,雖然夏家的條件般,但田覓兒並沒有什麼不適應。

  夏至也休息的很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們都梳洗完了,田覓兒就拿出只鐲子來要送給孫蘭兒。夏家殺豬,孫蘭兒過來幫忙,也服侍、照顧了田覓兒。田覓兒覺得孫蘭兒溫柔和順,她很喜歡孫蘭兒。

  孫蘭兒卻嚇了跳,不肯收田覓兒的鐲子。她覺得照顧田覓兒是天經地義的,怎麼好收田覓兒的禮物。

  田覓兒或許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堅決拒絕她禮物的人,就有些無措地看向夏至。

  夏至微微笑,就替孫蘭兒將鐲子收下了。

  田覓兒這才高興了。然後,她們就聽見了大青的叫聲。

  小黑魚兒帶著大青來了。

  「你們才起來呀。」小黑魚兒進了屋,就抱著胳膊大聲地說,「我早就想過來了,你奶不讓我來,說要讓覓兒多睡會。」

  「我早起來了呀。」田覓兒回答。

  田覓兒畢竟是客人,即便她早就起來了,夏老太太也不能由著小黑魚兒就跑來。這不像只有夏至和孫蘭兒的時候,她們倆在被窩裏小黑魚兒跑來都沒事兒。

  略微收拾了下,夏至就帶著小黑魚兒、田覓兒和孫蘭兒往前院來。夏秀才、田氏和小樹兒也隨後跟了過來。

  夏老爺子這夜都沒睡好,不過早上起來還是精神頭很足的樣子。老爺子身體不錯,而且性子也要強,即便是有舒服,也會挺著不表現出來,何況家裏現在還有客人。

  夏老太太帶著人正在準備早飯,夏至在東屋裏,就聽見西屋裏李夏和田括的說話聲了。

  夏老爺子出門來在院子裏站著,他瞅了個空隙就跟夏至商量。

  「今天咱家得跟個人去府城,十六,你看誰去合適?」

  「爺,你說讓誰去就讓誰去唄。」夏至就說。

  「我還沒想好。十六,府城的事你最明白,你說誰去合適?」夏老爺子又問。

  這個問題夏至早就想過了,因此就跟夏老爺子說:「要我看,我大哥去最合適。」夏橋跟著她在府城待過陣子,對李家和夏家都比較熟悉。而且夏橋雖然比較沉默寡言,但出門在外該說的話他都會說。

  而且,要說這大家子裏面哪個人最拿的出手,夏橋也是數數二的。

  夏橋人長的體面,又讀過書,他身上帶著書卷氣。

  「我也覺得還是你哥最合適。」夏老爺子的想法竟然跟夏至一樣。夏老爺子是真的看重夏橋的。夏橋是夏家的長孫,明年就會進私塾念書,夏老爺子盼著夏橋出息。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夏二叔昨夜裏從上房回來也沒睡太好,所以早上就起的晚了些。他在東廂房就看到夏老爺子和夏至在小聲地說話,似乎是在商量什麼事情。夏二叔下子就想到了去府城的事。

  他忙忙地從屋子裏出來,不過等他走到夏老爺子跟前兒的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至都打住了話頭。

  「爹,」夏二叔不願意錯過機會,開口就跟夏老爺子說,「爹,你老想好了沒有。還是讓我跑一趟吧。」

  這個時候,夏二叔也不說去府城的差事是辛苦的,也不說這差事對他是如何的意義重大。他只是用討好地姿態看著夏老爺子,讓夏老爺子多心疼心疼他這個兒子。

  然而,他還跟夏至說:「十六,你跟你爺說說,就讓二叔去吧。」

  夏至只是笑,並不說話。

  「你在家吧。」夏老爺子乾脆地跟夏二叔說,「這一趟我讓大橋去。」

  「大橋?大橋還沒成人呢。這顯得咱家多不尊重啊。」夏二叔立刻就說道。

  「怎麼會。」夏至笑著反駁,「我們在府城的時候,往李夏和田括家跑的事都是我哥出頭。」

  夏二叔頓時就是窒。

  「這幾處都是大橋走熟了的。他是我大孫子,能代表我,沒啥不尊重的。」夏老爺子告訴夏二叔,「你那擔心也是白擔心,你還沒吃夠虧,老老實實在家種地做買賣,別都事都往後再說。」

  夏老爺子打定了主意,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了。

  夏二叔不甘心,但也沒辦法,只好垂頭喪氣,邊嘟囔著就回了西廂房。

  郭喜正在等夏二叔的消息,他看見夏二叔這副模樣回來,就知道沒戲了。

  最迫切想回到府城的,其實是郭喜。

  「老爺子打算讓誰去啊?」郭喜還是問了問夏二叔。

  「還有誰,他大孫子夏橋唄。」夏二叔懶懶地說。

  「啊,老爺子還是最看重大哥家啊。人家大橋那畢竟是秀才的兒子,明年再進了私塾,說不準過兩年也是個秀才……」郭喜故意誇耀夏橋。

  夏二叔本來就不高興,聽郭喜這麼說,他心裏更不自在了。

  「……一樣的兒子,這都還有輕重呢。哎,我沒本事,怪不得我爹也看不起我!」話語中就有怨恨夏老爺子的意思。的

  「二哥咋沒本事,我看這為人處世,說話辦事,大哥就比不上二哥……,就是老爺子還沒看到。」郭喜見夏二叔惱怒,反而把前面的話收回來,只恭維夏二叔。

  夏二叔只是不高興。郭喜就悄悄地出來找到了長生。

  夏二叔那邊走不通,郭喜想試試長生這邊。

  「……這都好幾個月了,特別想回去看看。你伯娘想家,吃不下睡不著的,總上火。」郭喜跟長生訴苦,「你姥爺待我們那是都挺好。可我們在這,又是吃又是住的,日子長了也不是個事兒。人家不說,我們這心裏頭就過不去。」

  郭喜的意思,是讓長生找夏老爺子說說,讓他能夠跟著李夏和田括回到府城去看看。

  當然了,他最終的目的不會止於這看看。

  他能跟著田括和李夏回去,還有誰敢找他的麻煩。然後,他就有藉口接了媳婦和女兒回去,再把鋪子重新開起來,就又能過上好日子了。

  郭喜說了很多,卻句不提他家子過不慣鄉下生活的話。

  「總這樣確實不是個事兒。」長生這次來也受了郭姑父的囑咐,給郭喜家帶了東西來。「不過,大伯啊,這不是個能著急的事兒。我跟我姥爺都問了,這個事兒,恐怕還得再沉澱沉澱……」

  這是謹慎起見的考慮。

  「還用啥沉澱啊。」郭喜不贊同地說道,「長生你也看到了。就這兩天這個架勢,多大的事,也都是你姥爺句話的事。長生啊,不行的話,你直接替我跟夏至說說吧……」

  長生就有些為難。

  其實在來大興莊之前,郭姑父和夏大姑曾經跟他談到過這件事,郭喜現在如果回到府城,有夏至幫忙疏通,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不過他們都是很小心的人,所以商量之後還是決定讓郭喜多在鄉下住一陣子。郭喜晚些回府城,更加安穩。

  「大伯你們別著急,我爹我娘都惦記著這個事兒呢。」長生最後只得說道。

  郭喜眨了眨眼睛,知道長生也是不能做主的。他就又有了個主意。「長生啊,你成親,那我和你伯娘咋地也得回去喝喜酒啊。」

  即便是現在不能跟著回府城,那麼就借著長生成親的機會回去。

  郭喜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來跟長生說話的。

  長生沒法拒絕郭喜,可他也沒法子答應,最後只能說盡力。

  「肯定行,長生,你回去再跟你爹你娘說說。你爹你娘出面,這個事兒肯定成。」郭喜笑著,還拍了拍長生的肩膀。

  長生回到上房的時候,就把這件事跟夏老爺子說了。夏至也在。

  「你大伯家這是待不住了。」夏老爺子就說,「咱鄉下的條件就是這樣,比不了你們府城裏。」

  這麼說著話,夏老爺子就看向夏至。

  其實現在讓郭喜家回府城去也沒什麼,只要他們安分守己,低調些別去招惹麻煩就行。不過郭喜家要回府城這件事還牽扯到些別的。

  夏至想了想,就說:「等過完年吧。長生哥,你回去跟我大姑和我大姑父把這事兒說說,看我大姑和大姑父咋說。你們不方便來,讓人捎封信啥的都行。」

  這個時候,正好夏二叔走了來。夏至就朝長生使了個眼色,當下就轉開了話題。

  因為客人們吃完飯就要回府城,所以夏家後院這頓早飯就準備的非常豐盛。夏老太太恨不得將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擺上桌子招待客人們。

  吃過了飯,大家就邊說話,邊等著李掌櫃從鎮上帶車來接。

  夏家的地方終究有限,那麼多的車馬和從人都跟著李掌櫃去鎮上安置了。

  田覓兒低聲跟夏至說了幾句話,夏至就將五月、七月、臘月、陳杏兒和郭玉環都叫到跟前來。田覓兒送了小姑娘們每人一只銀鐲子。

  小姑娘們都很高興。臘月、陳杏兒都拿出自己做的針線給田覓兒做回禮,五月、七月和郭玉環也有樣學樣,孫蘭兒也送了個親手繡的荷包過來。

  田覓兒都的收了。

  田覓兒給小姑娘們禮物,於她或許還有些打賞的意思在裏頭。然後小姑娘們的回禮就將這件事的性質完全確定了。

  這就是友誼,禮尚往來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在旁邊瞧著都很開心。尤其是夏老太太,剛才夏至囑咐臘月準備回禮的時候她在旁邊都聽見了。

  李掌櫃帶著車馬和從人到了,齊刷刷的,車馬和從人從夏家的門口幾乎都站到了街尾。再加上出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整條街都站滿了人。

  夏橋、夏三叔就帶著人往車上搬東西。

  府城的客人們送來的禮物多,夏家回的禮物也不少,林林總總地,也裝了幾車。夏至也跟著前後張羅,然後又和夏橋到邊說話。

  夏至囑咐了夏橋很多事,然後又拿出個包袱來讓夏橋帶上。夏橋隨身的衣物早就收拾在另外一個包袱裏面了。這個包袱裏面是夏至給夏橋準備的銀錢。

  年根底下,夏橋往李府和田府走動,打賞的銀錢不能少。另外,也是備做不時之需。或許夏橋到了府城遇到什麼事要隨禮什麼的,那也是要用銀錢的。

  總之,人情走動的錢是不能夠省的。

  夏至知道夏橋性子節儉,就特意囑咐他千萬不要在這個上頭省錢。

  「我知道輕重。」夏橋點頭,表示已經牢記了夏至的囑咐。

  「哥,你去府城就住在甯華堂,別忘了再去老叔的宅子裏看看……」最後,夏至還囑咐了夏橋句。

  時辰不早,客人們收拾好了起身告辭。夏家眾人都送了出來。

  李夏落在後頭,從夏老太太身邊抱起了小黑魚兒。夏至正好跟夏橋說完話走過來。這次李夏來,因為時間倉促,客人多,事情多,夏至和李夏都覺得,兩人似乎都沒說過什麼話似的。

  其實不然。不過在他們看來,就是這樣的。

  李夏的眼神竟有些幽怨。夏至也覺得冷落了李夏。

  「你們初幾進城?」李夏問夏至。

  「打算是十三。」夏至告訴李夏。

  「早點兒來吧。府城正月裏很熱鬧,不用非等到看燈。」李夏就說。

  「我也想早點兒進城,可家裏事兒也不少啊。」夏家的親戚故舊不少,正月裏少不了各種人情往來。到正月十三的時候,差不多才能消停下來。

  李夏和田家自然是更甚。

  「好吧。到時提前捎個信兒。」李夏囑咐夏至。

  「放心吧。」夏至笑。

  田括等人都已經上了車,李夏這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小黑魚兒。

  送走了客人,夏家又亂了好陣,等來串門的都散了,這才消停下來。夏老爺子還在大門口跟人說話,夏老太太開始收拾。她坐在炕沿上,指揮夏三嬸、臘月幾個。

  夏至就覺得夏老太太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

  「奶,你咋啦?」

  ……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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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0 13:15: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九章 傷風

  「我沒事。」夏老太太見夏至問她,忙就笑著說道。

  「奶,我看你臉色不太對勁兒。你有事可別瞞著。是累著了,還是傷風了?」夏至當然不是那麼好打發了,隨即又問。

  夏老太太見瞞不過夏至,只好跟說她確實是著了點兒風寒。「昨個夜裏我就喝了藥,又睡了一覺,沒啥大事,就是有點兒沒勁兒,緩緩就好了。」

  風寒感冒在夏至穿越前的那個年代或許是小事,但在這個年代卻不是。而且,夏老太太應該也是覺得很不舒服了。夏老太太歷來勤快好強,如果不是堅持不住,她絕不會自己坐著,只讓夏三嬸和臘月在那兒收拾。

  「喝過藥了?」夏至就抬手摸了摸夏老太太的額頭。

  夏老太太似乎還有點兒不適應。這些年都是她關心人、照顧人,還沒誰這麼這麼關心過她。夏大姑自然是跟她親的,但嫁到府城去之後娘兩個也就年節能到一處,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沒有溫度計,夏至只能用這個土法子來測夏老太太的體溫。夏老太太的額頭微微有些發熱。

  還好,沒有發燙,最多也就是低燒。

  「奶,那你還坐著幹啥,趕緊躺下吧。我讓我三叔套車給你找個郎中來。」夏至就開始張羅了。

  「別,別。」夏老太太趕忙攔住夏至,「就抖落著點兒,當時就吃了藥了,沒大事兒。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夏老太太堅決不許夏至請郎中。她倒不是心疼錢,就是不想興師動眾的。

  這便是古代勞動婦女的傳統美德了。

  「奶,那先不請郎中也行,你別坐著了趕緊躺下歇著吧。」夏至只好退了一步。

  夏老太太也退了一步,她不再逞強,就上炕裏坐了。夏三嬸和臘月也忙走到跟前來看夏老太太,臘月還機靈地跑出去給夏三叔送信兒。

  夏三叔在外頭陪著夏老爺子跟人說話呢。

  「三嬸,咱給我奶熬碗薑湯吧,讓我奶發發汗。」夏至跟夏三嬸商量。

  雖然是土法子,卻對剛剛發作的風寒感冒特別有效。夏三嬸答應一聲,她讓夏至陪著夏老太太,然後忙就出去切薑片熬薑湯去了。

  「我沒啥大事。別嚷嚷的讓人知道了。」夏老太太不阻止夏至照顧自己,卻又壓低了聲音囑咐夏至。

  「奶,這有啥呀。」夏至不明白夏老太太在顧忌什麼,「客人們都走了,你這抖落著了也不是啥不能說的事兒。」

  人吃五穀雜糧,誰能不生病吧。

  「是這個理,我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一會我喝了薑湯發發汗就好了。」夏老太太笑著說。

  「奶,你是咋抖落著的?」夏至就問。

  昨天晚上她從後院離開的時候夏老太太還好好的呢,是夜裏發生了什麼事。可李夏和小黑魚兒什麼都沒跟她說呀。

  夏至敏感地意識到,或許夏老太太不想讓人知道的是她怎麼抖落著了。

  「也沒啥,就是一不小心抖落著了。」果然,夏老太太回答的很是含糊其辭。

  夏至沒有再追問,只是讓夏老太太將外衣脫了,躺到緊炕頭上去。然後夏至還拿了一床厚被子給夏老太太嚴嚴實實地蓋了。

  「奶,要不你也該好好歇歇。這兩天可把你給累的夠嗆。」

  「我一點兒都不累。」夏老太太卻笑著說道。她實在很的覺得一點兒都不累,相反,這兩天她很高興,再這麼忙活幾天都沒問題。

  祖孫倆正在說話,臘月就帶了夏老爺子和夏三叔回來。原來臘月找到夏三叔,就把夏老太太病了的事情說了。夏老爺子在旁邊聽見自然就跟著回來了。

  別人不知道夏老太太是怎麼回事,夏老爺子心裏卻是清楚的。

  「這是咋啦?」夏老爺子進屋就問。

  夏老太太就要起來:「我沒事兒。」

  夏至忙將夏老太太給按住了:「奶你別起來,再抖落著。」然後夏至還跟夏老太太說,「我看我奶今天早上都沒咋吃飯,臉色也不對,都發熱了。」

  夏老爺子就嚇了一跳,他也讓夏老太太躺著不要動。「昨天那藥沒見效?」

  「咋沒見效?要是沒見效,我今天恐怕都起不來。」因為藥是夏至買來的,夏老太太就顧不得那麼多。

  「爺,我奶咋抖落著的呀?」夏至忙就問夏老爺子,「我問我奶,我奶還不樂意說。剛才我要請郎中,我奶也不讓去。還說別讓人知道。」

  夏至不明白夏老太太為什麼這麼做,可夏老爺子一聽就明白了。

  他看看夏老太太,又看看睜大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的夏至,然後又看了看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一臉都是關切的夏三叔。夏老爺子暗歎一聲,他也不能再隱瞞了。

  「你二叔半夜來敲門,你奶去給他開門,讓冷風給吹著了。」

  「我二叔有啥事非得半夜敲門?」夏至微微皺眉。

  「還能有啥事!他想今天跟著去府城,跟我央告半天。從來就不讓人省心。」夏老爺子心中也是惱極了。

  「我二叔也是。他就不能等到今天早上說啊。我奶都多大歲數了,還得伺候他!」夏至就很不客氣地說道。

  夏老爺子無話可說。

  夏老太太還得替夏二叔說好話:「就去開了門,也是該著,誰都沒想到的事兒。」

  夏二叔當然不是故意要凍病夏老太太的,可是這種為了自己的目的根本就不體貼別人的做法本身就很有問題。

  「爺,你太慣著我二叔了!」夏至指責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不吭聲。這一大家子人,也就夏至敢這麼說他了。但小孫女雖然說的義正言辭,卻似乎還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夏老爺子不能跟夏至生氣,相反的,他還很仔細地思考起夏至的話來。

  或許,他真的是有點兒太慣著他這個二兒子了。

  夏老爺子其實並不是個慣孩子的男人,但是在兩個兒子的身上卻出現了偏差。唯一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兩個兒子的親娘去的比較早,然後他又續弦了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進門,夏老爺子一方面憐惜兩個兒子小小年紀沒了娘,一方面就特別害怕出現有後娘就會有後爹這樣的評語。

  夏秀才還好些,夏二叔卻是特別能鑽空子的。

  而夏老太太就是心中想管教這兩個先房撇下的兒子,卻不好管教的太嚴了。別看她現在跟武老太太處的挺好,看著就像是親姐妹一樣。當年她剛到夏家的時候,武老太太對她也是有猜忌的,幾乎天天都找藉口到夏家來,就是要看看夏老太太有沒有薄待她的兩個外甥。

  那個時候,夏老太太就是說一句有關夏秀才和夏二叔的話都要斟酌好半天,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讓夏老爺子或者武老太太多心。

  日久見人心,等武老太太意識到夏老太太是個好女人的時候,夏秀才和夏二叔的某些壞毛病早就根深蒂固,再也無法更正了。

  這個時候夏三嬸已經熬好了濃濃的薑湯端上來。夏老爺子忙讓到一邊,讓夏老太太趕緊趁熱把薑湯給喝了。

  「還是讓老三套車去請個郎中來給你看看。」夏老爺子跟夏老太太說。

  「不用。」因為大家都要給她請郎中,夏老太太知道簡單地拒絕是不夠的。她就說了自己的打算。「我先發發汗,要是還覺得身子重,咱再請郎中。……真沒啥大事。」

  一般的莊戶人家遇到這種事都是這麼做的。

  大家就只得依了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喝了薑湯躺下,小黑魚兒才從外面跑回來。

  「娘,娘你咋啦?」小黑魚兒看見夏老太太的樣子就著急了。

  「我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夏老太太趕忙就說。

  「娘,你肯定是抖落著了。我昨天夜裏聽見你打噴嚏了。都怪我二哥。」小黑魚兒聰明的小腦袋瓜稍微一轉,就找到了罪魁禍首。「我找他去。」

  「別,別。」夏老太太忙拉住小黑魚兒。

  夏至也幫著把小黑魚兒給拉住了。

  小黑魚兒眼睛紅紅的。他記憶中,夏老太太的身子一直很好,幾乎就沒有生病的時候。所以現在看到夏老太太這個樣子,他就特別受不了。

  「我二哥就是惹禍精。」小黑魚兒大聲嚷嚷了。

  不知道夏二叔聽見沒有,反正東廂房的人都沒露面。

  「他也不是故意的。」夏至勸小黑魚兒,「老叔,你跟我玩去吧。讓我奶好好睡覺。等咱回來,我奶就好了。我奶要是不好,咱倆再去找他。」

  「那行。」小黑魚兒很聽夏至的話,關鍵是夏至的話對他的脾氣。

  「你們都該幹啥幹啥去吧。讓你娘安靜躺著。」夏老爺子就發話了。

  大家也怕打攪了夏老太太,就都從上房屋子裏出來了。夏至還悄悄地囑咐臘月,讓她過一會再給大灶燒一把火,好讓炕一直都保持在一定的溫度,這樣有利於夏老太太發汗。

  「姐,你放心吧,我過一會就來看咱奶。」臘月讓夏至儘管放心。

  「行,晌午我過來做飯。」夏至又說。

  「我娘做飯就行。姐,那晌午做啥飯啊?」

  「那不還有那麼多的菜嗎,隨便做啥都行。給咱娘熬碗粳米粥吧,裏面多加點兒薑,把薑剁碎點兒。」夏至又說,然後忙又說道,「粥還是我來熬吧,你和我三嬸就多燒點兒水,準備晌午飯。」

  不用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任何囑咐,兩個小姑娘就把家事給安排妥當了。

  夏至不讓小黑魚兒到外面去玩,就領他到前院來。

  東屋裏,田氏正在跟夏秀才說話。大丫和二丫都在屋子裏,田氏並沒有迴避她們。

  「……我現在就是個老媽子,人家老媽子還能掙錢,我是啥都沒有。」她攛掇了夏秀才,夏秀才也出面去找了夏老爺子,但是結果卻跟她所期望的天差地別。

  夏秀才不僅沒有說服夏老爺子,反而被夏老爺子給治住了(這是田氏話)。

  田氏之後就沒有再鬧,不是她悔悟了,而是她看清楚了,不管她怎麼鬧騰,事情都不會再有什麼有利於她的轉機。

  一向好使的夏秀才都不頂用了,夏至當家的事,以及她在這個家中的沒有地位,這是沒法子轉變了。

  「過完年你啥時候回府城?」田氏問夏秀才。

  「過了初五我就得回去。」夏秀才老實地回答。

  「那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回去。」田氏就說。

  這件事,她已經考慮了很久了。在大興莊她是翻不了身了,可是在夏秀才的身邊,她應該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秀才娘子。

  「行。」夏秀才就沒拒絕過田氏,「你打算待到啥時候?」

  「啥待到啥時候。我往後就跟你住府城了。反正這家裏也用不著我,我去府城照顧你,興許你還能早點兒考上舉人。你爭一口氣,也省得我總低聲下地看別人臉色。」

  夏秀才沒想到田氏竟打算跟他到府城去常住。

  書院提供的房子,倒是能夠住的下他和田氏。不過……,夏秀才下意識地往炕梢看了一眼。大丫和二丫姐妹倆都在炕梢坐著。

  「對了,還有大丫的事……」

  夏至和小黑魚兒進屋來的時候,正好聽見田氏跟夏秀才說大丫的事。

  田氏讓夏秀才想辦法,讓大丫和劉掌櫃複合。「……大丫也沒有別人,就你這個姑父能給她出頭。你好歹是秀才相公,你跟劉掌櫃說說,劉掌櫃能不給你這個面子!」

  這麼說著,田氏還哄夏秀才說劉掌櫃對大丫餘情未了。「倆人處的可好了。劉掌櫃捨不得大丫,也就是缺個臺階。」

  「我跟劉掌櫃,我們也不認識。」夏秀才很為難。

  「見了面不就認識了。你要見他,那是給他臉。大丫這下半輩子,就看著一回了。」田氏的意思,夏秀才無論如何都得把這件事給辦成了。

  夏秀才是真的很為難。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可比省吃儉用給靠山屯兒老田家送銀子要難的多了。

  夏至的到來,於夏秀才來說就仿佛是救星一般。

  「十六,你來,你看這個事兒……」

  就是夏秀才不求助,夏至也不能看著他被田氏給繞進去。

  「娘,你咋給我爹空橋上啊?」夏至一開口就沒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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