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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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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攸齊 -【愛的主旋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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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8: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不說話,唇角隱約有模糊的笑意,一雙眼睛四處張望,似在掩飾他的不自在。
  “怎樣,聽了很開心吧?”看,他笑得多悶騷!
  何師孟輕咳一聲。“有人喜歡,當然覺得開心。”
  “那你要跟她交往嗎?”話出口,她忽感到緊張。
  “交往?”他摸摸頸背,表情有些為難。
  他為什麼不回應?“她說她喜歡你,要是她想跟你交往,你要不要?”
  “這重要嗎?”
  “怎麼會不重要?”
  “哪裡重要?”他納悶。
  “……”她張了張嘴,竟找不到理由,半晌,她想起什麼的表情,說:“因為琪臻讓我來試探你有沒有女朋友,我總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才能回答她。”
  他根本沒想啊。這種要不要交往的問題,要他現在回答,他還真答不出來。
  況且,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等發生了再來煩惱也不遲,萬一丁琪臻從頭至尾都沒那樣的意思,他現在是煩惱心酸的?
  他看著她,說:“這種問題要問也是她來問,怎麼會是你開口?”
  “……”她面上一陣熱燙,尷尬地說:“我跟她是好朋友,當然要幫她問,你不想說就算了。”她臉色一沉,轉身就走。
  何師孟沒跟上,只盯著她背影瞧。果然,近日總感覺她態度奇怪,卻找不出理由,本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胡思亂想,現在看她那姿態,他可以確定不是他的判斷出了錯。
  只是,她到底是怎麼了?
  我最好的朋友是何師孟,他和我一樣,有雙大大的眼睛,但是他眼睛比我的長;他的鼻子很挺,眉毛很粗,像毛毛蟲;他長得比我高,頭也比我大,卻沒有比我聰明,我覺得我們差不多聰明。
  我爸爸是大同國小的體育老師,我媽媽是大同國小舞蹈班的老師,他的爸爸是大同國小的訓導主任,他媽媽是大同國小的音樂老師。因為我爸爸媽媽和他的爸爸媽媽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他也是好朋友,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他很厲害,會彈鋼琴,每次去他家玩,他都會彈兩隻老虎給我聽,他還會吹笛子,吹小星星。他就像我的收音機,我想聽鋼琴,就有鋼琴,我想聽笛子,馬上又變成笛子;他有時又像是我的護衛,跟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好像隨時隨地都在保護我。有次他因為感冒請假,沒辦法陪我,那一整夭我都很無聊,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因為他這麼厲害,所以我最喜歡他了,我希望跟他可以一輩子都當好朋友,永遠不分開。
  我最喜歡他了、永遠不分開……看見這段文字,彭璐笑了起來。
  她曾經有寫日記的習慣,這篇已泛黃的稿紙就夾在她的日記本裡。當初搬出家裡時,擔心日記這麼私密的東西留在家裡會被家人發現,所以將幾本日記帶了出來。
  為什麼以前會寫下這樣的作文?當年的自己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篇?小孩子心思單純,那時的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當永遠的好朋友,所以才這樣寫吧。
  也是啊,以前他們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因為雙方家長均在大同國小任職,幼稚園他和她便在大同國小附設幼稚園就讀。第一天上學,她不習慣那裡的環境,不習慣沒有爸媽在身邊,她哭到斷腸,吵著要媽媽,後來老師把就讀隔壁班的他找來陪她,她才覺得安心。
  她不哭時,老師讓他回到他班級,她又哭得像是世界末日,老師無法可想,最後還是把他找來。他坐在她旁邊,陪她上課、陪她吃飯、午睡、點心,無論她問幾次“媽媽會不會來接我”,他總耐性地回應她“放學時你媽媽就來了”。
  她黏著他,他上廁所她也要跟著去;他不嫌她煩,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後來媽媽幾度拿這件事調侃她,說午睡時間是男女生分開睡,她卻聲嘶力竭要他陪睡,搞到最後老師也沒她辦法,讓他陪她睡,這一睡就睡到幼稚園畢業。
  她還記得一次他來家裡,她和大哥、二哥,還有他,四個一起玩躲貓貓,那次是二哥當鬼,二哥很精,她想了想,拉著他躲進床頭櫃裡。那是個大熱天,兩人躲在窄小的床頭櫃不過一會時間便汗如雨下,二哥一直沒來找他們,她不想認輸,躲著不出來。
  後來聽說大人找到他們時,兩人已是半昏迷狀態,幸好並無大礙,但嚇壞了兩家家長。當爸問起是誰先爬進床頭櫃,她怕挨揍,想也不想便將手指向他,爸媽當然不會揍他,可他回家後會不會挨他爸媽一頓揍,她就不清楚了。
  她讓他背了黑鍋,他也沒往心裡放,就好像不曾發生過那件事。
  諸如此類的生活瑣事可不少。細想起來,幾乎都是他在包容,那為什麼她不能包容他那天早上的情緒?他尚未走出失戀陰影呀。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明早去買個燒餅油條給他當早餐,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彭璐將翻出來的作文和日記本收起,熄燈準備就寢,門鈴卻響起來。她並未與何人相約,心裡有數門外是誰,透過貓眼見著外頭那人時,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她籲口氣,才將門拉開。
  他穿著風衣外套,下半身是牛仔褲,腳上套著深褐色的綁帶短靴,左手拎著安全帽。
  “你睡了?”何師孟看著她身上那件連身及膝睡衣。昨天早上是他不對,今早果然沒等到她來按門鈴,他想他是該主動求和才是。
  “沒,剛想去睡而已。有什麼事嗎?”彭璐冷冷淡淡的。
  “能跟你藉機車鑰匙嗎?我車送修,肚子餓了想去吃宵夜。”
  “喔。”她轉身拉開一旁鞋櫃上層抽屜,把鑰匙遞給他。她垂著眼,沒看他,開口說:“我要睡了,所以你回來時不用先還我,放你那裡,我明天上班前再找你拿。”
  他接過時,她手扶上門板,就要將門往外推,他卻開口:“一起去吃?”
  “啊?”她抬臉,入眼的是他局促的表情。
  “我要去喝熱豆漿,吃燒餅油條,一起去吧。”伴隨語末的是何師孟轉身的動作,他背著她說:“我先下樓等你。”不給她時間反應,他邁步離開。
  她回過神時,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才掩門回房換衣。
  下樓時就見他已戴上安全帽,站在她機車旁,手裡抱著的是她放在座墊下置物箱的安全帽,她遲疑幾秒才走過去,主動拿走他手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戴。
  他沒說話,沉默地坐上機車,她跨上後座時,他發動車子,隨即將車子騎了出去;騎出去的瞬間,他感覺她抓了下他腰側,隨即又鬆開。他苦笑,目光微移,果然看見她雙手就貼在她的大腿上,似想與他保持距離。
  以前可不是這樣。她會騎單車是他教的,怕她摔倒他坐在後座,好穩定她心情,要摔就一起摔;有時想享受快感,她讓他騎,她坐後座,雙手扶在他腰上,下坡時,他耍帥地鬆開雙手,她在後頭緊抱他腰大聲尖叫。後來他學了機車,載她出門兜風,她不信他技術,坐在後頭也是緊緊抱著他的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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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8: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曾經是那麼要好的兩人,後來皆因為一些考量而不再有那麼親密的動作,怕被誤會、怕引發不必要的聯想,所以配合別人的心情而收斂自己。成長,究竟給了他們什麼?是放下自己成為符合社會期待的人?還是成就出缺少勇氣的自己?
  其實當那一年他在球場上聽不到她的加油聲、賽後尋不著她追隨他身影的眼神、她扔下他和哲倫去福利社吃冰時,他便知道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不再是什麼都能分享、什麼都可以談的關係了。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找話題……“你等等要吃什麼?”
  “啊?”彭璐聽見他的聲音,但未聽清他說了什麼,她身子前傾,下巴幾乎靠上他左肩。
  他推高安全帽鏡片,稍偏著臉說:“你要吃什麼?”
  她看見他的側臉,濃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樑……她愣了一下才說:“再看看。”
  何師孟忽然煞車,她反應不及,身子往前貼上他的背,緊密不能分,她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一部自小客車遠去的尾燈。
  “要緊嗎?”他忽問。
  “沒事。”她雙手往後扶著後座把手,將臀部往後挪一些。
  “對不起。”他微側過臉,像是怕她沒聽見。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這年紀了怎麼可能還用這麼粗糙的手法捉弄女生。
  “我是故意的。”
  “啊?”怕自己聽錯,她湊前去聽。
  “我剛剛是故意的,我故意緊急煞車。”他揚高的聲音在風中散了去,但她聽得清清楚楚。
  “……反正你都道歉了。”所以就算了。
  “不是,我不是為這事道歉,我是為我昨天早上的態度跟你道歉。”
  沒想過他會用這樣的方式求和,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應。
  何師孟沒聽見她有任何反應,以為她沒聽清他的話,遂大聲道:“對不起,我昨天早上不是故意發脾氣。”
  她本來也沒打算跟他計較,現在他聲音又引來身旁騎士側目,她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背。“你小聲一點,人家都在看我們了。”
  “不跟我生氣了?”他心情好,喜悅染上眼角。
  “豈敢。大爺你脾氣這麼大,哪敢和你生氣,失戀的人最大了。”話說得快,出口已來不及,她懊惱自己哪壺不開偏開那一壺。
  她坐在他身後,他又戴著安全帽直視前方,她瞧不見他表情,不知他情緒。
  到了豆漿店,他問她吃什麼,她要玉米蛋餅和熱奶茶;她聽見他向工作人員點了一根油條、一份蘿蔔糕、熱豆漿、熱奶茶,和一份玉米蛋餅。
  “蛋餅不要放蔥。”她聽見他這麼交代工作人員。
  坐下時,他脫著風衣外套,她偷偷盯著他,他忽然轉過臉龐看她。“我今晚特別帥?”
  彭璐臉頰一熱。“哪帥了?自戀鬼。”
  他扯唇笑。“不然你一直偷看我?”
  “我才沒看你,少臭美了。”她抽了雙免洗筷,剝去包裝紙。所以他應該是沒對她稍早前那句話生氣了?
  她氣呼呼的模樣有點孩子氣,他看她一眼,問:“今年除夕一樣提早打烊?”
  “嗯,每年除夕都是五點半就打烊。”現在的百貨公司在除夕夜都會提早打烊,好讓員工回家圍爐。
  “所以你也──”工作人員送上餐點,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何師孟盯著工作人員的手,當對方將蛋餅擱上桌時,他皺起眉頭,問:“蛋餅加蔥了?”
  “對,我們蛋餅都有加蔥。”
  “我點餐時有說蛋餅不加蔥。”他面無表情,瞧不出情緒。
  “啊。”工作人員摸不清狀況的表情。“可能是煎台那邊忘了。”
  他還想說話,唇剛掀動,手背一陣溫熱。
  彭璐按住他的手,對工作人員笑著說:“沒關係的。”
  他看她一眼,在工作人員離開之前,交代了句:“這個留著,麻煩你再幫我送一份沒有加蔥的過來。”
  “人家也只是賺一點薪水養活自己,你何必這麼凶?”工作人員一離開,彭璐收回手,低聲說著。
  “還不是因為有人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味道。還有,我是提醒,並沒有凶他。”他抓起油條,泡了下熱豆漿,大口吃著。
  她知道是自己龜毛。她不討厭蔥,甚至愛吃蔥抓餅、蔥油餅,但偏偏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氣味,有些店家喜歡在煎蛋餅時在蛋液裡加入蔥花,那會令她失去胃口。
  “服務業很辛苦的,雖然你沒有凶他,可是口氣聽起來也有責怪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他們辛苦,但餐飲業如果連客人點的餐都做不好,日後還會有客人願意上門嗎?何況我沒有刁難他們,要他們做干貝蛋餅還是烏魚子蛋餅什麼的,我只是請他們不要放蔥。”他振振有辭。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翹了翹嘴,夾起蛋餅就要往嘴裡送。
  “不是不吃有蔥的蛋餅?”
  “但是都煎了,難道要浪費?”何況她也不是不吃蔥。
  “放著我吃。”何師孟把蘿蔔糕推給她。“先吃這個。”
  “我吃了那你吃什麼?”
  他指指那盤加了蔥花的蛋餅。“這個。所以你要幫我吃點蘿蔔糕。”
  彭璐不再客氣,在盤子邊緣擠了坨醬油膏和辣醬,吃了起來。
  “所以除夕你也會回去圍爐吧?”他接續稍早前的話題。
  “當然啊,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回家的。”
  “今年你哥說要在家裡辦一桌,請我們過去吃。”
  “我哥?”她疑惑地看著他。她嘴裡塞著蘿蔔糕,頰邊鼓成了圓,這稚氣的樣子有別于她白日妝容亮眼的成熟模樣。
  “我媽下午打電話給我,提了這件事。之前你哥餐廳開幕,我媽吃過那次的菜色後就念念不忘你哥手藝,前天在你家遇到你哥,跟他說想再去餐廳吃飯,讓他留個包廂,你哥說除夕他要在家裡煮一桌,邀我們過去你家吃,我媽答應了。”
  “真難得,我哥在家不下廚的,你今年有口福了。”二哥餐飲科畢業後,在幾家大飯店餐廳工作,去年年中開了一家日式料理餐廳,生意不錯,連她這個妹妹要去用餐也得先電話預約。
  他笑一下。“我媽真是厚臉皮,也不想想那是你們家的團圓飯。”
  “人多比較熱鬧。再說我大哥結婚後,過年都會出國去玩,我家剩四個人圍爐,感覺沒以前熱鬧。”
  工作人員送上她的蛋餅,她將蘿蔔糕推到一旁,拿起一旁辣椒醬瓶。
  “不要吃這麼多辣。”他看一眼,皺著眉頭警告。
  “還好,他們的辣椒不是太辣。”邊說邊擠辣醬。
  他抬手抽走她手上的醬料瓶,閒聊般的口氣:“那除夕那天我去接你下班,再一起回家。”
  她吃下一口蛋餅,聲音模模糊糊:“不用了。我隔天要上班,所以不會留下來過夜,我自己騎車回去。”
  “我也沒打算在家過夜,我還是要回來這邊。”
  彭璐表情疑惑。“為什麼不在家過夜?你又不像我,隔天要上班。”
  “我不用上班,但要趕稿,三月底要交,現在才寫完第一章。”
  “那天我看到的那個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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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9: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唔。”他吃光手中油條,剝了免洗筷,夾起一小塊蘿蔔糕,沾了些醬料,送入口中。
  “我那天看的是第一章,你這幾天一直沒進度?”她低眼吃蛋餅,餘光覷見他夾著蘿蔔糕去沾她剛才沾過的醬料。
  “寫了又刪,所以有寫等於沒寫。”他口氣無奈。他可以寫出豐富的故事,但他的生活卻只剩電腦和寫稿,他用他貧乏的日子換來書中角色精采的歷練。
  她看著他將蘿蔔糕吃進嘴裡,臉上莫名竄上熱意。“為什麼寫了又刪?不滿意嗎?”
  “的確是不滿意。這幾天都沒什麼新的想法和構思,所以進度等於是零。”他覷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本來是有想法的,那件命案已經想好該怎麼進行,但忽然有只豬來拍我家門板,把我靈感拍飛了,所以稿子卡在那。”
  “哪裡有豬啊?”她喝口熱奶茶,看向他。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唇角有模糊笑意,她瞬間明白他意思。她嚼著蛋餅,不以為忤。“我是豬的話,那你就是豬一樣的隊友。”她哈哈大笑。
  她笑聲愉快,眉眼彎彎,他看了心情甚好,不和她計較。
  彭璐忽想起什麼似的,瞠圓了眼睛。“既然你寫不出來,不如就由我來試試看吧。”
  “你?”他瞪大眼。
  “不是說我把你的靈感拍飛了嗎?我來幫你寫。”她笑咪咪的。
  “謝謝,並不需要。”
  “不然你又要怪我害你沒了靈感。”她咬著筷子,模樣俏皮。
  “我寧可沒靈感,也不要你幫我寫,等等毀了我的名聲。”
  “啊啊啊,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啊。”她怨怪的眼神。“搞不好我寫出來的會讓你一夕之間爆紅,首刷三天銷售一空,還拍成電影。”
  爆紅?“免。你別讓我爆血管就好。”
  “什麼啊,過分。”她笑,桌下的腿踢了他一下。
  他瞪她一眼,唇角慢慢浮出暖意。
  “何師孟,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命案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想知道?”他看她一眼,喝光豆漿。
  她用力點頭,一臉企盼。
  “我幹嘛告訴你?你不是說你不看我的小說?”
  “真的很小氣,好歹我幫你抓出錯字。”桌下的腳又踢他一下。
  他這次反應快,及時起身,讓她那一腳落了空;他拿錢包,笑著去結帳。
  直到送她到家門口,她還在追問那件命案。“她到底是自殺還他殺?”
  他笑著看她,並不說話,彭璐打開大門,回首見他只是靜立在那,她忽得意地說:“我知道,她一定是自殺。”
  她翹著下巴,面露篤定之色。他一方面不想讓她太驕傲,一方面也想聽聽她想法。“為什麼是自殺?”
  “他殺就太簡單了。”不符合他的風格。
  “只是這樣?”他挑眉。
  “牆壁上一定有玄機,否則檢察官不會看到牆壁後,提出她可能是自殺的疑問。”她笑咪咪地問:“我猜對了吧?”
  “我寫的東西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讓一隻豬破解。”
  她想了想,說:“反正到時候書出版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你不是不看我的書?”
  “對呀,我不買你的書,但我可以看盜版確定她是不是自殺啊。”
  明知她說笑,何師孟仍是錯愕地瞪著她,她哈哈大笑。
  彭璐轉身脫鞋,他看著她的背影問:“剛剛才吃過燒餅油條,明天就不要再買那家給我吃了。”
  她轉身看他。“我又不是你老媽子,為什麼要專程幫你準備早餐。”她轉了轉眼珠,喜道:“不然你告訴我那個女生是自殺還他殺。”
  “幹嘛這麼執著這個問題?”
  她晃了晃頭,才說:“想測試一下我的推理能力好不好啊。”
  他嗤了聲,道:“我不可能透露內容給你,這是身為作者該保有的職業道德。”
  “不說就不說,我等網路盜版出來。”她套上脫鞋,把機車鑰匙放進抽屜。
  “……”這女人真是……不氣死他很難過是吧?
  彭璐將鑰匙收進抽屜,想起什麼,問他:“你車什麼時候會好?”
  “不知道。修車廠會電話通知,應該就這兩天吧。”
  她把機車鑰匙拿了出來,遞過去。“先放你那。我明天晚班,應該會睡到中午才起床,你要出門就騎我的車,我上班前再下樓跟你拿。”
  何師孟接過車鑰匙時,不經意間碰了她的手,想起上次她燙傷手指,遂握住她手心,試圖看她那根手指。她抽回手,將門掩了一半。彭璐從門後探出半張臉,下逐客令:“大作家,晚了,不請你進來坐,快回去寫你的稿。”
  不給他回應時間,她掩上門;她靠著門板,聽見他腳步遠去的聲音。
  她合上眼,想著他吃她吃過的蘿蔔糕、沾了她沾過的醬料,感覺有一點快樂,也有一點憂傷。她只能這樣,從兩人的唇槍舌劍或揶揄調侃中,偷一點相戀的感覺。
  ※
  “那個南瓜臘味飯真的太好吃了。”喝光碗裡的佛跳牆,何母再次讚歎稍早吃過的臘味飯。
  彭家二哥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甜點。“上個月剛想出來的,試做後覺得滋味很棒,馬上列入菜單。”
  “我沒想過南瓜也可以當容器,一般都是用鳳梨。”何母盯著那個已空的南瓜容器,想著南瓜那麼硬,是怎麼挖空的?
  何父拍了下身旁老友的肩。“有個會做菜的兒子就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彭父吹了吹熱湯,喝了一口才說:“他回家才不下廚,不然你自己問他。”
  “那有什麼關係?每天在餐廳忙,回家休息這很正常啊。”何父幫忙說話。
  “還是何伯伯比較體貼。”彭家二哥將一碗碗甜品放至桌上。“來,這是我自己做的芝麻乳酪,讓四位老師烏髮又補鈣。”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像第一天認識他,她側首看老友。“嘴變這麼甜,交女朋友了?”
  彭母搖首。“我哪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孩子長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才不讓我們管哩。”
  “說得也是,像我們家師孟……”何母看了看那個空了的位子。“人呢?剛剛不是還在?”
  “喔。”彭二哥坐了下來。“跟璐璐進去裡面切水果了。”
  “是哦?”何母側著身子,試圖從半敞的拉門往廚房裡看,雖看不見人影,但隱約聽見他們的談話聲。
  “你們師孟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彭母問。
  “看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何母應聲。
  “應該是放下了吧。”彭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這孩子我看他這麼久,心情好壞我多少看得出來,他沒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但是剛分手那陣子,真的死氣沉沉的。”何母憶想那段時間孩子曾回來一次,看著鬱鬱寡歡的,她忍不住歎口氣,又道:“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本來以為會結婚的,就這樣分手。”
  “分也好,免得真結了才來離婚。”彭父說。
  “爸,哪有這樣安慰人的。”彭家二哥翻了個白眼。
  “我是實話實說啊,師孟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難道要說假話?況且他跟那個丁小姐之前也分手過,常鬧分手,感情能多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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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唉,對啦,現在分一分也好,不然婚結了才在那邊鬧要出國讀書,那才更麻煩。”何母吃了兩口乳酪,有些可惜的語氣:“我不是要說丁琪臻的不是,是我當初聽到我們師孟交女朋友時,還以為是璐璐,怎麼曉得帶回家的是我沒見過的女生。雖然有點失望,不過孩子的感情哪是我們能插手的,丁琪臻也乖,就這樣看他們交往這麼久,結果突然說她要去讀書。”
  “讀書也不是壞事,總不能不讓她去讀,要是堅持不讓她去,以後也會有問題。”彭母拍了下身旁的二兒子,“像我們這只,從小就不愛讀書,我多煩惱,還好後來讀了餐飲,現在有點成就,不然我多替他擔心啊。”
  “哪有孩子不讓父母擔心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然後就莫名其妙長大了。”何母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也是。好像才一起懷孕,結果裡面那兩個都這麼大了。”彭母笑了笑,又說:“其實我常常想著我們家璐璐跟你們師孟可以湊一對。”
  “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我們想怎樣,他們就乖乖照做的?”彭父說。
  “但我看他們氣氛不錯。”何父拉長脖子看向拉門那一側。
  “不錯就不在一起啊。他們兩個真的是很奇怪耶!”何母聽著那隱約傳出的談話聲,忽問:“璐璐不是沒有男朋友?”
  “沒有。每次問她都說忙,工作時間長,沒有機會認識。”彭母看一眼二兒子。“有沒有聽你妹提過男朋友?”
  彭家二兒子瞠眸以對。“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
  “也許師孟這次和丁琪臻分開後,會和璐璐發展出什麼也說不定,看他們就是很合適的一對。這樣的兩個人,怎麼當初沒有在一起?”何母一臉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就住樓上樓下,不是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也只能隨緣啦,我們在這邊操心,他們不在一起,我們又能怎樣?”何父顯得較淡然。
  裡頭又傳來那對被談論的男女的聲音,下一秒兩人從裡頭走出來,彭璐端著盤子,裡頭的點心還冒著熱氣,何師孟一手端水果盤,一手去捏她盤裡的點心。
  “跟你說不要偷捏,很燙。”彭璐手微移,避開那只大手。
  “我光明正大,不是偷。”
  “不管怎樣,它剛烤好,一定很燙,等一下再吃啦。”
  “這種東西就是剛出爐最好吃,皮一定很酥。”何師孟長手一探,她閃過,快步走到餐桌前。
  “不行,你手有洗嗎?不准你用手!”她幾乎尖叫,隨即將盤子放上餐桌,上頭是一個個黃澄澄的元寶。“二哥,我看它烤好了,就把它拿出來,應該是可以吃了吧?”
  “可以。”彭家二哥將元寶分給每個人,說:“這是元寶酥,祝大家吃了有賺不完的元寶。”
  “你真的是談戀愛了吧?突然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接過元寶酥,拿叉子從中間劃開,裡頭是紅豆餡和蛋黃,香氣誘人。
  “何媽媽,我覺得我二哥是因為開了餐廳的關係,因為要招呼客人。”彭璐叉了一片水梨,咬得脆聲響。
  “也對。也許可以從客人那裡遇上聊得來的女生。”何母瞄一眼兒子,再看向彭璐。“那你呢?你工作上真的都遇不到適合的物件嗎?我剛還在跟你媽聊,說你都沒交男朋友。”
  才又咬下水梨,甜甜的含在嘴裡,喉頭有些苦所以訥訥不能言語,半晌,彭璐才說:“因為顧客都是女生,所以真的沒有機會遇到。”
  “總會有男生去問產品吧?真的一個男性顧客都沒有?”
  “有是有啦,但都是陪女朋友來買,我總不能當小三。”她吃掉水梨,摸了摸元寶酥,溫度已涼了些,她直接用手抓起,正想咬下,身旁男人湊嘴過來,咬下一大口。
  她怔怔瞪著那不見一大口的元寶酥,偏首瞪向兇手。“你幹嘛吃我的?”
  “你最近太胖了,這個熱量應該很高,我幫你減少熱量。”何師孟嘴角還有偷吃痕跡。
  “何師孟你今年幾歲啊!”何母瞪了兒子一眼,溫柔地看著彭璐。“璐璐我們別理他。剛剛你說你工作上遇不到物件,不然何媽媽幫你介紹好不好?”
  匡當一聲。何師孟在幾雙目光同時落在他面上時,拾起落地的湯匙,面無表情地說:“手滑。”
  太遜了,這種謊話誰信?何母瞄了不長進的兒子一眼,看著彭璐再問:“怎麼樣?我有個同事的兒子現在是醫院的住院醫師,長得高大英挺,一表人才,跟你站在一起一定很配。”
  彭璐相當為難。她不想刻意去認識什麼人,那樣不易見到對方的真性情,她嚮往的是從日常的相處中瞭解這個人的一切,所以為了認識而認識,不在她的考量裡,何況她心裡始終有個人,但現在開口的是何媽媽,要是當面拒絕,又顯得自己太不給面子、太不懂事。
  “醫生哪裡好?又忙又累,有時間戀愛嗎?再說了,臺灣醫生很操勞,以後早死。”何師孟不鹹不淡地說著他的想法。
  “大過年的講什麼死。”何父一掌拍過去。
  “我說實話啊,醫生工作超時猝死的例子又不是沒發生過。就算不是猝死,也要小心隨時發生的暴力事件,沒病床要被狠揍,沒馬上處理病況要被痛毆,沒救活病人要被告、被抬棺抗議。你們說當醫生有什麼好?危機四伏。”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元寶酥,神情很淡,像在說外面天氣不錯似的。
  “……”醫護人員也太慘了。何母整整神色,轉眸熱切地看向彭璐。“醫生不好沒關係,不然我還有另一個同事的兒子也不錯,在市政府上班,公家機關很穩定,不怕餓著你。”說話同時,在桌面下的手,拍了下身側好友的腿。
  彭母意識到什麼,忽開口說:“這個不錯,公家機關好,找時間讓你何媽媽和對方約一下,去跟人家認識看看。”
  “媽,我工作很忙的。”以為自家阿娘會站在自己這邊,卻沒料到阿娘是這種反應。
  “不管怎麼忙,總是要找物件,先見面認識看看,又不是要你馬上嫁人。”
  “你媽說得對,你看哪天休假,跟你何媽媽說一下,好讓她安排。”彭父加入勸慰行列。
  “本來我們巴望著你和我們家師孟會有什麼火花,哪裡曉得你們不來電。既然這樣,就讓你何媽媽幫你物色物件,你也是我看大的,就像我女兒一樣,我很希望你能找到好對象。”何父語重心長。
  “在公家機關上班就一定是好物件嗎?你們難道沒看新聞?裡頭很多人因為抱著自己是鐵飯碗的心態,所以進去以後不思長進,還成天渾水摸魚,每天輕輕鬆松地工作,養出了一個又一個啤酒肚,這樣的人值得依靠?是好對像?”何師孟又迸出他的一番想法。
  “……”何母唉唷一聲,揚聲問:“現在是幫璐璐找對象,又不是幫你找,你這麼挑剔做什麼?”
  “就是啊,人家璐璐都沒說話,你急什麼?”何父出聲,夫妻倆一搭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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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9: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他張了張嘴,一會才擠出話:“我是怕你們幫她亂找物件,怎麼說我跟她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我可不希望將來哪天她嫁錯老公,半夜打電話來跟我哭訴。”
  “為什麼我要半夜打電話跟你哭訴?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嗎?”彭璐不以為然地睇著他。“我一定會嫁得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謝謝。”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被大家針對的古怪感?何師孟不說話了。
  抱著自己是鐵飯碗的心態,所以進去以後不思長進,還成天渾水摸魚,每天輕輕鬆松地工作,養出了一個又一個啤酒肚,這樣的人值得依靠?是好對像?”何師孟又迸出他的一番想法。
  “……”何母唉唷一聲,揚聲問:“現在是幫璐璐找對象,又不是幫你找,你這麼挑剔做什麼?”
  “就是啊,人家貓璐都沒說話,你急什麼?”何父出聲,夫妻倆一搭一唱。
  “我……”他張了張嘴,一會才擠出話:“我是怕你們幫她亂找物件,怎麼說我跟她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我可不希望將來哪天她嫁錯老公,半夜打電話來跟我哭訴。”
  “為什麼我要半夜打電話跟你哭訴?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嗎?”彭璐不以為然地睇著他。“我一定會嫁得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謝謝。”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被大家針對的古怪感?何師孟不說話了。
  “愛情小說?”何師孟訝問的同時,腦袋裡飛快轉著,他能想得到的就是他最近印象較深的作品。“啊,是不是什麼雷的?”他總忘了書名。
  那他恐怕得拒絕了。無關喜好,是他風格一貫寫實,他寫不來浪漫和纏綿悱惻,也未曾嘗試過情欲情節,即使他書中不乏女性犯案者或情殺案,但內容對愛情並無多著墨,只在於人性的刻劃。所以要他寫男女間的濃烈情感糾葛、愛恨癡纏,只怕畫虎成犬。
  更進一步來想,他看了幾本彭璐先前推薦的言情作品,論情節架構與文筆,以及對感情描寫的細膩度,他不以為自己有能力超越言情女作家,何不待在自己熟悉又擅長的領域?
  “哈雷啦,哈哈哈!”他的編輯在彼端暢笑出聲,續道:“開玩笑的。我們是走青春校園風格,就像這兩年很流行的那種校園愛情電影,很單純的那種男女之情,沒有陰影的。”
  校園愛情電影……他大概明白是哪種風格了。
  “怎麼樣?青春校園應該可以接受吧?老闆覺得這塊市場還可以做,所以想另開一個書系,由你打頭陣,預計明年國際書展推出,你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慢慢寫。”
  “為什麼是我?”畢竟他不曾寫過愛情。
  “知名推理靈異小說作家第一本校園愛情故事,你不覺得很吸睛嗎?”
  並不。但他當然不會這麼回應。
  “我們也有跟幾位在網路上具有知名度的作家邀稿,他們本來就是寫這類型的作者,讀者看到他們的新作,會有期待,但一定不如你的高,因為你只寫推理和驚悚靈異,大家會好奇在你筆下的愛情又是何種風貌。”
  他想了想,只道:“有些難以想像我筆下的愛情故事。”
  “就是這樣才有期待感!就是要讓人難以想像啊啊啊!你真的有聽懂我在說什麼對不對!我好感動啊嗚嗚嗚!”編輯熱血呐喊。“我們真的太有默契了!”
  “……”這傢伙哪時生病的?
  “怎麼樣?應該不難啊,你只要回想一下你的校園生活,一定會有靈感的,難道你沒在學生時期談過戀愛?”
  學生時期談戀愛?有,怎會沒有?他這輩子就交過一個女朋友,正好是學生時期的事,他還記得那年他高中一年級……
  課堂上,國文老師發下期中考考卷,檢討過後,做了個調查,問大家二年級選組的方向;舉手後,發現班上同學居然只有五分之一想選文組,他開始語重心長地訓著他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說他們班是他教的班級裡,成績最差的一班;他說他們不該以為自己未來要選擇理組,就能漠視國文;他說只要學好國文,數學成績自然也就跟著好;他說……屁咧!最好是這樣。
  何師孟打了個呵欠,長眼快眯起。夏末的午後,微風送爽,睡上一覺多好,幹嘛要聽這個國文老師說這些毫無建設性的話?他頭微仰,又打了個呵欠,目光垂落時,不意覷見前頭那兩人的動作,璐璐和哲倫是在……傳紙條?
  他眯了眯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有什麼話不能下課說,非要傳紙條?他們在聊什麼?為什麼不傳給他?他不是他們的好朋友嗎?他們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那張紙條又從他前座傳到他右前方了,到底寫些什麼,這麼神秘?他身子前傾,抬指準備戳戳前座人的背,目光不經意瞟見她襯衫制服下隱約的內衣痕跡,他忽然尷尬,片刻才抬指往前一戳。
  背後被碰了下,彭璐微側首,就見何師孟指指她,又指向楊哲倫背影,她不明所以,擔心被前頭因為此次期中考班級成績不佳而嚴重受挫的國文老師發現,遂轉首望向講臺。
  “……”這是被忽視了?何師孟長腿忽然一抬,從桌下往前座的椅腳一踢。
  彭璐回首看他,一臉納悶。
  “你們在傳什麼紙條?”他湊進臉,壓低聲音。
  她愣一下,表情不甚自然。“沒有。”
  “我明明看見你和哲倫在傳紙條,還傳得很勤,有什麼事不能下課講?”
  “沒什麼事,上課無聊,亂聊而已。”
  “是嗎?”他顯然不信。“我也覺得上課很無聊,不然你紙條借我看?”
  她微蹙秀眉。“為什麼要借你看?”
  “因為我很無聊,快睡著了,看看你們寫了什麼,也許我精神會好一點。”
  “我們寫的也很無聊,沒什麼好看。”楊哲倫在紙條上問她,她是不是喜歡何師孟?她告訴他,她和何師孟從小認識,到現在十幾年,感情深厚,當然是喜歡的。
  楊哲倫卻說他指的是男女之間的感情。男女之間?她當真未曾想過。也許因為從小看到大,好像也不覺得何師孟特別;也或許是因為太熟悉了,就像家人一般,哪還會去想她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更不像琪臻那樣,還會注意他長相。
  但哲倫一問起,她才細想她這陣子的古怪。聽見琪臻讚美他,明明心裡也肯定他,卻不想附和;看琪臻目光追隨他,她心裡有些不舒坦,好像一個本來只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卻有人發現這東西的美好;看他被琪臻稱讚時,那種得意、意氣風發的姿態,她有一種好像被忽視的感覺……她覺得她好像要失去一樣她很喜歡、很在意的玩具。
  不,不是玩具,是他這個人。對,她想她應該是喜歡何師孟,才會在琪臻向她表示喜歡何師孟時變得如此奇怪,覺得自己將要失去什麼了、害怕未來他會淡出她的生活……
  她當然不能對哲倫坦白這些,因為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去試著剖析自己的心態,也因為哲倫和他是死黨,萬一哲倫將話傳到他耳裡,他會怎麼想?她覺得心情忽然糟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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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她不說話,何師孟確定國文老師沒注意這邊,才又說:“有沒有這麼小氣?
  看一下又不會怎樣。我們可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怎麼可以存在秘密?何況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好朋友好朋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在他心裡,她是不是就只是一個好朋友而已?那琪臻呢?他對琪臻又是什麼想法?
  “我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知道我月經哪天來嗎?”她不知哪來的脾氣,開口後,覷見他錯愕的表情,才後覺想起自己說了什麼。
  她臉一紅,轉過去看講臺,不再理他。
  “……”真的不讓他知道就是了?
  何師孟瞪著她背影。她真是太令他生氣了,枉費他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她居然和別人有了秘密,還不讓他知道。他決定要跟她生氣,這次不這麼簡單就和她和好,除非……除非這個週六的校慶運動會,他跑男子組四百公尺接力時,她願意像過往那樣在場邊用力為他加油。
  結果一場大雨壞了他的打算。
  週六清晨開始下雨,這一下,下到了校慶開幕,操場上表演節目的同學們淋了一身濕,斷斷續續地又下到中午,各教室樓梯走廊間的地板,也因為這場雨而變得潮濕不已。
  通常這樣的活動,各班家長都會自掏腰包,請孩子和班上同學喝個飲料,鋁罐裝的運動飲料、鋁箔包飲料、寶特瓶裝的茶類均有家長送來,一箱箱地迭在班級位置上。
  中午午餐時間,又有家長送來手搖杯珍珠奶茶,班導師派了四個同學,將成箱的飲料先搬回教室置放。
  “這些飲料要喝到什麼時候?”丁琪臻抱著一箱鋁箔包紅茶踏上階梯,地板濕滑,她晃了下。
  “小心。”身後何師孟一手撐住她腰,她站穩了才收手。
  “謝謝你。”被心上人扶了一把,丁琪臻很開心。
  “昨天天氣那麼好,想不到今天雨下不停。”楊哲倫手上是較有重量的寶特瓶裝飲料,上面還迭了一箱家長送來當點心的牛角麵包。
  “早上起床看見下雨時,有看了下新聞氣象,會下個好幾天。”何師孟說話時,不由自主微側身,瞟向身後比自己低兩階的身影上。她低垂眉眼,不知看著哪裡。
  那天她不給他看紙條後,他至今未跟她說過一句話,上下學也不再與她一道,還以為她會主動找他攀談,想不到她一個字也不提,他們這樣算是……冷戰?
  “會下好幾天哦?”丁琪臻抱怨又擔心的口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下午的大隊接力。”
  “難免。不過每班都會受影響,也不會只有我們,應該不用太擔心。”何師孟邁著長腿,一跨就是兩階。
  “也對。”丁琪臻想起什麼,回頭往下看。“璐璐,你八百公尺沒問題吧?”
  八百公尺是每班推出男女各一名,班上女生似乎不擅長長跑,挑不出選手,班導決定推舉出一名選手,有同學知道彭璐的父親是體育老師,提名她參加,舉手表決後,一致認定由她參加最適合。
  彭璐心思早飄得老遠,未聽見丁琪臻的話。
  剛才,她看見師孟的手輕輕地扶在琪臻腰後,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進展?
  “璐璐。”未得到回應,丁琪臻再喚。
  她猛然回神,楞楞的表情。“啊?”她抬眼望向丁琪臻,卻先觸及何師孟投在自己面上那若有所思的凝視,她別開目光,看著琪臻。“你說什麼?”
  “我問你下午的八百公尺沒問題吧?”
  “喔。”她想了想,聳肩說:“不知道,就盡力跑,跑完就好了。”
  “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加油。”
  彭璐笑一下,沒有說話,身後忽有嬉鬧聲。
  “借過借過!哈,不要這……啊!”
  她尚不及反應,只感覺左側一道力量過來,她重心失衡,腳下一滑……回過神時,人已倒臥在樓梯轉角平臺上,手中鋁罐飲料滾落一地。
  “璐璐!”三人同聲,何師孟正欲下樓探看,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有沒有怎樣?”楊哲倫快步下樓,手上物品扔在一旁,他一手環過她的背,撐著她坐起來,一手握在她手臂上。
  她只覺得好痛,想借力站起身,左腳腳踝一陣刺痛。她五官皺起來,表情痛苦地說“腳……腳好痛。”
  “怎麼樣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丁琪臻跑下來,身側跟著何師孟。
  何師孟把物品擱下,蹲下身來,握住她左小腿,她倒抽口氣,眼淚含在眼眶。
  “好、好痛,你輕一點。”
  “會不會是扭傷?”楊哲倫看著她被何師孟握住的左小腿。
  何師孟知道自己並未出力,她卻嚷痛,他擔心情況可能比扭傷還嚴重。“比較怕的是骨折。”
  “骨折?”出聲的是那名闖禍的同學,他抱怨身旁女同學:“都是你啦,要不是你搔我癢,也不會撞上她。”
  被指責的女同學臉上一陣青。“我怎麼知道你怕癢。”
  “我看先送她去健康中心好了。”何師孟話剛出口,楊哲倫一手繞過她腿膝下,將她托抱起來,轉身就往樓下走。
  他楞了楞,莫名的失落感讓他停步,不試圖跟上了。
  “我們也去看看好了。”丁琪臻說完,見他還杵著不動,問:“你不去嗎?”
  何師孟猶豫兩秒,搖首說:“不去。”
  “為什麼?你跟璐璐不是很要好嗎?”她探究著。
  “那跟我和她要不要好沒關係,我不是醫生還是護士,去也沒用,反正有哲倫在那裡陪她,應該不需要我過去了。再說飲料散一地,也是要收好。”他彎身,拾起一罐罐的鋁罐飲料,放進箱子裡。
  丁琪臻想了一下,也決定留在現場幫忙把一地飲料收一收。難得可以這樣親近他,又只有他們兩人,她確實該把握機會,尋思一會,她開口:“對了,我看你數理成績很好,以後會選理組吧?”
  “嗯。我對文科沒興趣,數理有趣多了。你呢?”他邊撿拾飲料罐,隨口問著。
  “我要走文科,想讀中文系。”
  “不會太無聊嗎?”他不愛那些古詩古文,讀了就想睡。
  “怎麼會?你不覺得中文很有趣嗎?你看古人發明了‘青’這個字,它原是表示美好,加個‘人’,就成了‘倩’,你看《倩女幽魂》裡的小倩多美;還有,把‘青’字加上‘水’,就是‘清’,清水就是很乾淨的水;如果加上‘日’,就是太陽很美好,晴朗無雲。”
  她表情生動,眼睛亮晶晶的,他才發現丁琪臻這女孩也滿可愛,特別是她那雙眼睛,雖然不大,但時常以一種專注、崇拜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是她眼裡最美好的風景,而那樣的目光會令他有些得意、有些滿足。
  “如果加上‘心’,那就成了‘情’……有情人終成眷屬。”她笑得很甜。“你看,這樣的句子多美,只有中文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一定要考上中文系。”
  “加油。”他笑一下,拾起最後一罐飲料,抱著紙箱起身。“雖然還很早,但先預祝你如願考上中文條。”
  丁琪臻也抱起箱子,跟在他身後往樓上走。
  “你小心一點,地上都是雨水,會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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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好。”她偷覷一眼他高大背影,深呼吸幾口後,鼓起勇氣問:“師孟,我數學讀得不好,你能私下教我嗎?”
  彭璐經由學校轉送醫院檢查,確定是腳踝骨折,但幸好沒有位移,不需動刀,石膏固定四至六周即可。剛打上石膏有些不舒爽和不習慣,家人幫她請了兩天病假,要回學校的早上,何師孟一早就來按電鈴。
  “是師孟啊,怎麼這麼早?”才剛過六點。彭母將大門拉開,讓他進屋。
  何師孟輕頷首。“師母早,我來接璐璐。”
  “你要接璐璐?”
  “對,接她去上學,她現在腳不方便,應該需要有人陪著。”
  “不用啦,你彭老師要開車送她過去,她現在搭公車可能不是那麼方便,所以最近應該都是彭老師接送她。”
  “但是她去到學校要上下樓,所以我一定要陪著她。我爸有開車來,他會送我們去學校,師母請放心。”他指著門外,一部自小客車停在那,副駕駿座車窗降下,駕駛座上的何父一張臉笑咪咪的。
  彭母走出去,半彎身,對著何父說:“你怎麼這麼客氣,還專程來接璐璐。”
  “不是打了石膏嗎?搭公車很不方便,我才想說乾脆開車送他們去學校,而且璐璐上下樓應該要有人攙扶,我讓師孟陪著她。”
  “真是謝謝你,讓你這麼麻煩。”彭母想了一下,說:“這樣好了,讓師孟搭我老公的車,反正我老公是一定要送他女兒去到學校才放心。”
  何父離開後,彭母上樓喚彭父起床,留何師孟在客廳等候。一會時間,彭璐穿戴整齊,拄著拐杖從裡頭一間房間走出來;他記得那房間是孝親房,她爺爺奶奶每隔數月便會過來住一陣子,大概是她腿不方便,才暫時住那間房。
  一腳帶傷,行走已不方便,又是生平第一次用拐杖,彭璐小心翼翼。她右手腋下夾著拐杖頂部,手握住把手,吃力地栘動拐杖,右腿一蹦,才上前一步,短短幾步路,她走得汗流浹背。
  “你書包呢?”何師孟原想上前攙她一把,但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守在她身邊,還是得讓她習慣使用拐杖。
  彭璐太專心於步伐,以至於客廳杵了個人也未察覺,他一出聲,她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我家?”
  “來接你去上學。”他兩手滑入褲袋,歪著頭看她。
  “接我?”她疑惑的表情,他們明明還在冷戰。
  “你這樣能自己上樓進教室嗎?”
  “我爸要開車送我,他說這段時間他都會接送我。”
  “我知道,你媽剛剛有說,所以她讓我搭你爸的車,但你上下樓不方便,還是要有個人看著,至少我還能幫你拎書包和餐袋。”
  她意外他這份心,心口脹著暖意,畢竟他們在今天之前,還處於冷戰中。她呵口氣,壓下心中那點驚喜,抿抿唇,問:“你怎麼知道我打石膏?班導跟全班說了?”
  “他是有和全班說你因為打石膏要請兩天假,不過運動會那天我回家後有跟我媽提一下你受傷的事,她有打電話給你媽,所以我那晚就知道你的情況了。”
  她點頭。“我媽呢?”
  “說要上樓去叫你爸起床。”
  她拄著拐杖慢慢往餐廳移動。“你吃過了嗎?”
  “還沒,太早起了,我媽還沒做好。本來是我爸說要送你去學校,早餐打算路上買,你媽應該是不好意思麻煩我爸,就讓我搭你爸的車。”他擱下書包,隨她身後走。
  “那就一起吃吧,不知道我媽今天準備了什麼。”
  後來彭父將他們送到校門口時,已近早自習打鐘時間,何師孟兩肩各掛著一個書包,另一手拎著兩人的餐袋,空出的那手隨時準備攙扶她。
  “快打鐘了,我看你先上去,我自己慢慢走就好。”彭璐看著他。
  “不差這一點時間吧,班導要是知道我是熱心助人,才不會記我遲到,搞不好還賞我一支功,期末操行滿分。”怎麼可能放她一個人上樓?
  “……原來是為了操行才這麼熱心。”她笑一下,輕聲說,似是自語。
  何師孟沒聽見她的低語,他盯著她裹上石膏的腳,問:“要打多久?”
  “大概一個月至一個半月。”她走得相當慢,面上已冒出一層薄汗,她抬手去揩額際汗滴,卻不小心揮到夾在一旁固定劉海的髮夾。
  “等一下。”何師孟忽停步,看著她發上快松脫的髮夾。
  “要做什麼?”她繼續艱辛地往前走。
  “等一下就對了。”
  她停步看他,他忽然上前,五官在她面前放大,她臉上一熱,垂了眉眼。
  “拿著。”把餐袋塞到她手中,他抬手將她髮夾取下,以指為梳,整理她微亂的劉海後,將髮夾別上。他瞧了瞧,滿意地笑:“這樣就可以了。”
  以往與他並肩走在一起、與他打打鬧鬧,身體的接觸不知多少回,卻不曾有過此刻這樣緊張的感覺,心跳很快,咚咚咚的連自己都聽得見,好像心臟隨時都會蹦出胸口。
  何師孟不知她心思,把餐袋拿了回來。“走吧,你慢慢來就好。”
  她拄著拐杖往前,心思千回百轉。他好像對她很關心,但那天哲倫送她到健康中心,他怎麼沒跟上來?是不是因為琪臻的關係?他們進展如何?
  “對了,你兩天病假的作業我都給你收在抽屜,本來要幫你帶回,放學後送去你家,但班導說要讓你好好休息,要我不必把作業送過去給你。”
  她神思不屬,沒有應聲,他繞到她面前,她嚇了一跳。“你幹嘛嚇人?”
  “我嚇人?”他揚聲:“我是在跟你說話,你連理也不理。”
  “你說什麼?”
  他有點不爽,好心告知,卻成了嚇人。何師孟微眯起眼看她,道:“我說你怎麼這麼笨,上個樓梯也能把自己摔成這樣。”
  “又不是我的問題,是那個同學來撞我。”她轉過臉,不再理他,一步一步吃力地走著,直到樓梯口,她才停步。
  平時上下樓梯不覺得困難,這一刻望著那一階高過一階的樓梯,她忽心生畏懼,不知道是該拎起拐杖、撐著樓梯扶手單腳跳上去,還是以拐杖撐著階梯,慢慢上樓?
  即使有點不高興,見她這樣,何師孟心裡軟了軟。他上前,將餐袋塞到她手中,再把她的書包斜背上她的肩。她不明所以,怔怔看著他又將他的書包背帶掛在他頸背上,書包垂放胸前,取過她拐杖放置一旁。
  “拐杖拿走我要怎麼上樓?”她單腳站立,傷腿向後抬,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以維持身體重心,眼帶抱怨地看著他。
  她這什麼態度?“有拐杖你也上不了樓,要不然也不會杵在這不動。”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在她身前蹲低身軀,道:“我背你,上來。”
  “背……你要背我?”彭璐訝問。
  “不要問這種問題,我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不、不用的,我可以自己慢慢上去。”
  他站起身來,直勾勾盯著她瞧。“你打算怎麼上去?抱著拐杖單腳跳?”
  對呀,她該怎麼上去?醫生只交代去買拐杖用,也沒教她怎麼使用,她察覺自己施力點不對,走幾步路上臂便開始泛酸,她也懷疑自己能否單靠自己的力量上樓。但讓他背……真的很奇怪。“不然,你扶著我,我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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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要。”他拒絕得很乾脆。
  “……”她張了張嘴,與他大眼瞪小眼。
  杵著也不是辦法,何師孟再次轉身,蹲低身子。“上來。”
  已打鐘,走廊上再不見學生身影,她考慮兩秒,微低身子爬上他的背,伸出雙手環過他脖頸,他雙手勾住她腿膝,托起她,直起長腿。
  “拐杖拿著。”他稍挪腿,讓她方便拿拐杖。
  她拎著餐袋的那手抱在他脖頸,一手抓著拐杖。“你這樣好走嗎?”
  “絕對比你杵在那,不知道怎麼上樓來得好。”前頭掛著書包,視線略阻,他小心翼翼,不敢走快。
  “我哪有不知道怎麼走,就是還抓不到用拐杖的技巧。”
  “不知道用拐杖的技巧,還這麼多意見,真是囉哩叭嗦,像這樣乖乖聽話不是很好?”
  “你才囉哩叭嗦。”說完,她忽然用前額推了下他後腦,然後笑出聲來。
  他也笑。“你最囉嗦,煩死了。”
  “你才煩,天下無敵煩。”
  “真重啊你。”他故意喘兩聲。
  “才怪,我才39公斤,哪裡重了?重的明明是書包和拐杖。”
  “最好是這樣,你至少有50公斤吧?你看,才走幾步路,我腳都軟了。”
  他故意晃了下,她短促叫了聲,急忙緊摟住他脖子。
  “你好幼稚。”她氣呼呼,在他耳邊嚷嚷。
  他朗聲笑。“我是在測試你的反應,想不到你這麼膽小,抱這麼緊啊。”
  “哪有,我——”
  “師孟!”丁琪臻見了他,開心迎上前,在見著他背上的彭璐時,急切地幫她拿下拐杖。“我想說怎麼都打鐘了還沒看到你們,本來要下樓去看看的。”
  “都打鐘了你下去不怕被教官罵?”何師孟往走廊最後一間教室走去。
  “就告訴教官有同學腳受傷不方便,先到校門等著接同學,教官應該不會這麼不通人情吧。”她站到何師孟面前。“頭低一下。”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仍低了低頭,她隨即將他掛在頸背上的書包取下。
  趴伏他背上的彭璐靜靜看著他們的舉動。所以,他有告訴琪臻,他會去接她來學校?難道他的行蹤全向琪臻報備了?
  丁琪臻繞到他身後,看著彭璐的傷腿,有些擔憂的表情。“現在還會痛嗎?想不到會這麼嚴重,運動會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師孟,他說你打石膏時,我還不相信呢。”
  彭璐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嚴重,醫生跟我說要打石膏時,我還問他能不能不要打,不過醫生也說我算是很幸運了,骨頭沒有位移,不用開刀。”
  “要多久才好?”
  “四周到六周。”
  “要這麼久……”像是怕她摔下來,丁琪臻一手扶著她的腰臀。“感覺會很麻煩,你如果需要幫忙,一定要喊我,像是上廁所一定要找我。”
  “好,就怕你嫌我煩。”
  “怎麼會!明天開始,我會在校門口等你們,幫你拿拐杖。”
  何師孟一路將她背進教室,十幾個同學上前關切詢問,有人幫她拉椅子,有人將她的書包掛在桌緣,也有同學主動將她的拐杖拎到後頭放,甚至有幾個男同學掛保證只要她有需要,他們隨時都能背著她跑。
  她在班上人緣本就不差,但此刻見他們如此關切和熱心,還是被感動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前天晚上就想去看看你了。”上完廁所,站在洗手台前的丁琪臻拿著彭璐的拐杖,好方便她洗手。
  “真的嗎?”彭璐關水龍頭,在洗手台裡輕輕甩去手上水珠,她接過拐杖,慢慢地往教室移動。“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只是腳傷而已。”
  “就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還上石膏啊。”丁琪臻走在她身邊,留意她的腳步。“要不是師孟說我跟他交往的事暫時還不要讓他爸媽知道的話,我那天真的就讓他帶我去看你了。”
  “啊?”彭璐停步,怔怔看她。
  丁琪臻未語臉先紅。“就是……就是我們前天決定交往了,但他不知道他爸媽能不能接受他高一就談戀愛,如果我跟他去你家看你,他怕你爸媽會發現我跟他的關係,要是事情傳到他爸媽那裡,也許我們就不能繼續交往了,所以後來就沒和他去看你。”
  彭璐慢了很久,才消化這訊息,怕自己聽錯似的,她啟唇問:“你說你和師孟交往了?”
  “嗯。”她點頭羞認。“我數學比較差,運動會那天我問他能不能教我,他答應了。隔天星期日,我們就約在麥當勞,他在那裡教我,然後星期一不是補運動會那天的假嗎?所以星期一我們也在麥當勞。我想他願意兩個假日都出來教我數學,我應該有希望,所以我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我還跟他說我很欣賞他,想做他女朋友。”
  “他馬上就答應了?”
  “也沒有馬上啦。”丁琪臻羞紅著臉,說:“他有考慮一下子,才答應的。”
  所以真的交往了。他居然沒有讓她知道這件事,他不是說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不能存在秘密,怎麼他自己卻做不到?難怪他沒送她去健康中心,難怪兩天假日他無影無蹤,原來是瞞著她約會去了。十多年的交情,她第一次感覺到不被重視的難堪。
  “你知道他喜歡看小說嗎?那兩天他教完我,就讓我自己做習題,他在旁邊看小說。我發現他看的不是推理就是靈異,因為我很喜歡推理小說,然後我們聊起小說,才發現原來我們喜好這麼相近。他還跟我說,他準備參加文學獎,等稿子完成後,再給我看。”丁琪臻自顧自地說著,眉開眼笑。
  她當然知道他喜歡看推理小說和靈異小說,但她不知道他原來也會寫,甚至準備參加比賽了;他們之間,原來不是她自以為的那樣親密,什麼事皆可分享。
  “璐璐,你怎麼了?”見她有些失神,杵著不語也不動,丁琪臻五指一揮。
  “啊?什、什麼?”彭璐眨了下眼,看著她。
  “你怎麼在發呆?”
  “沒有啊。”彭璐笑了一下。“在想要怎麼恭喜你。”
  “亂講,又沒什麼事,要恭喜什麼。”丁琪臻羞答答的表情。
  “恭喜你夢想成真了。”她笑咪咪地說。
  我是真心為你恭喜,可是同樣喜歡著他的我,又該怎麼辦?
  何師孟雙膝微彎,將重心壓低,漂亮的長眸直視對手,右手運球,左手防止對方抄球,尋找適當時機,準備過人出手。
  畢竟是多年好友,對手深知他習性,不好擺脫,他換了運球方式,腳步不斷移動下,總算來到籃下,偏偏這區域尋不著時機可出手,他選擇繼續運球,前進後,來到籃框下方,抬腳躍起,以側面將球投出擦板,球在籃框上晃兩圈,進球得分。
  楊哲倫接下球,直接抱球坐在地板上,他擺擺手,喘道:“不行了,今天到這裡就好。”
  天氣乾冷的冬日午後,太陽倒是不小,何師孟早一身濕汗,他直接抓起衣擺往上翻掀,露出平坦精實的小腹;他以衣物抹著面上的汗珠,笑了兩聲後,抬腳輕踢好友小腿肚。“才多久沒約你出來打球,就變得這麼遜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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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20: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拜託,我已經不是當年十七、八歲的年紀了,還跑得動就算不錯了。”
  何師孟拎了瓶水扔給他,隨後往他身旁一坐,旋開瓶蓋,大口飲下開水。
  楊哲倫把球放在一旁,喝幾口水,道:“大過年的怎麼有空可以出來打球?不用趕稿了?”
  剛畢業時,班上同學還聯絡頻繁,等各自上了大學,還有聯繫的就變少了,出社會工作後大家更少有見面機會;何師孟雖然專職寫作,卻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更難約,他生活作息不同,他趕稿時六親不認。
  “當然要。現在要開新書系,另辟讀者群,所以手中兩份不同類型的稿子在寫,但一個人待在屋裡寫久了也會覺得很悶,再不出來透透氣,萬一暴斃在家裡也沒人知道。到時候新聞會怎麼下標題?推理小說作家密室死亡事件?然後網友開始發揮柯南精神,幫忙找兇手。”說完何師孟自己先笑了。
  “哪有這麼慘。”楊哲倫被逗出笑意。“你樓上不是還住著彭小璐?怎麼可能出現你說的情況,至少還有她會去關心你。”
  “她會關心我?”他哼一聲,雙手往後貼放地板,長腿打直,抬眼望天。
  “難道不會?”楊哲倫覷他一眼,也將雙手往後貼,微仰乾淨下顎。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沒頭沒尾。
  “她要去相親。”
  楊哲倫聽了聽,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笑著。
  “幹嘛笑得這麼開心?”何師孟皺眉道:“她去相親,你就沒機會了。”
  “我一直都沒機會啊。”他笑一下,神情平靜。
  何師孟睨他一眼。“少來。不是很喜歡她?”
  “我喜歡她,但她不喜歡我,我能強迫她嗎?”
  “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她一直沒交男朋友,跟你交情又不錯,難道不是在等你告白?”高中時,幾乎全班同學都看出哲倫對彭璐的與眾不同,他們之間很有話聊,在他和琪臻交往後,他們也走得更近了,近到他一度也以為他們在一起。
  “她交過男朋友。”
  “……”何師孟長目微瞠。“她交過?你怎麼知道?”又為什麼他不知道她交過男朋友?她居然沒讓他知道這件事。
  “她說過,是她大學同學,好像才半年就分了。”
  “為什麼分手?”
  “記得是因為個性不合,細節我也忘了,都大學的事了。”
  “她自己告訴你的?”何師孟追根究柢。
  “我不大記得了。那時候她跑去南部讀書,我怕她一個人在南部無聊,會打電話給她,有一次閒聊時聊起的。”
  “既然分手,你怎麼不追?”
  楊哲倫想了想,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沒追?我確實告白過,但是被她拒絕了。”
  “你真的告白過?”他訝問。
  “高二時被她拒絕一次,她說她要以學業為重。後來畢業考上大學,我在她南下讀書前再次告白,她說她學校在南,我學校在北,遠距離不容易維繫,讓我別把心思放她身上。”楊哲倫回顧當時對話,又道:“她那時很坦白告訴我,她不談遠距離戀愛,也坦承她對我沒有感覺,讓我別花時間;但我想日久生情、滴水穿石,只要一直守著,總有一天她肯定會被我打動。後來知道她交了男朋友,我總算清醒了,因為那證明她真的無法愛上我。”
  楊哲倫忽然笑了起來,歎口氣後才又開口:“現在想起來都想問自己,當初究竟是在堅持什麼?自以為癡情種,結果她就是對我沒感覺,真的勉強不來。而且她幾次讓我發現她面對我時,似乎很愧疚,我開始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喜歡一個人並不是要讓她有壓力。”
  何師孟皺了皺眉,問:“所以你要放棄她了?”是不是因為當時他心思在丁琪臻身上,所以他不知道哲倫和彭璐這些事?
  “不然呢?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也爛才可以?”
  “當然不是這麼誇張。”何師孟有些煩躁,他掀起衣下擺,抹著早已乾爽的面頰,問:“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去相親?”
  楊哲倫一臉好笑。“我幹嘛眼睜睜看著她去相親?她去相她的,我過我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不是這樣。”他起身,來回踱步,顯得焦躁。
  “你幹嘛?一副老婆要被人搶了的模樣。”
  “什麼老婆被搶!”何師孟再次坐了下來,恨鐵不成鋼的口氣:“我是擔心她要是真去相親了,你到時候就真的娶不到老婆。”
  “別詛咒我,我才剛開始一段感情,打算穩定了,就可以結婚。”
  他錯愕。“你……你意思……”
  “有這麼令你驚訝嗎?”楊哲倫笑歎。
  “是我認識的嗎?”
  “不,是我一個同事,她樣子普通,但熱心善良,覺得可以跟她走看看。”
  “那就恭喜你了。”何師孟拍了下他的肩,笑道:“想不到早有新戀情,我真是白為你擔心。”
  “是這樣嗎?”楊哲倫笑得曖昧。“我怎麼覺得你擔心的是彭璐?”
  他楞了下,並不否認。“我當然也擔心她,畢竟我跟她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早就像家人一樣,我會擔心她遇上不好的物件也是人之常情。”
  楊哲倫看著他,似笑非笑。“就是這個吧。”
  “……什麼?”
  楊哲倫抿了下唇,徐聲開口:“總以為兩人是好朋友,又因為從小認識,所以一直拿她當家人看,遲遲沒發現自己是喜歡她的。”
  哲倫的音色很溫暖,明明只輕輕說著,卻擲地有聲,讓他胸下震撼,一時半刻間竟答不出話。
  “我是不是說對了?”楊哲倫目光煦暖,溫和地望著他。
  他被瞧得不自在,別開目光,一會時間,才低聲道:“如果不喜歡她,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年的交情。”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種喜歡。”
  “怎麼可能!”他答得快,卻毫無說服力。
  “你心情不好,找我出來打球的原因就是想告訴我璐璐要去相親的事吧?”
  “還不是擔心她真被相親對像追跑了,你就要深夜暗自垂淚。想不到有人原來早心有所屬。”
  “你這麼在意她要去相親,真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何師孟一臉“你在問廢話”的表情。“不然呢?”
  “我還以為小說家的心思通常比較細膩敏感,尤其寫推理的,不是會更縝密嗎?怎麼覺得你腦袋也不過如此。”說完隨即招來他白眼,楊哲倫半舉雙手做投降狀。“別瞪,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心裡難道沒有答案嗎?”
  他楞了楞,並不答話。
  “還記得高中那時,我曾問你你和彭璐的關係嗎?你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說你們兩家家長都熟識,所以你和她無話不談。後來看你和丁琪臻交往,我真的相信你和璐璐之間只是好朋友。但剛才看你的反應,我不禁開始懷疑,你真的只是把她當好朋友而已?還是因為太熟悉她的一切,兩人之間失了神秘感,相處過程也缺乏浪漫、甜蜜與驚喜,因此你以為這不是愛情,而是友情?”
  何師孟反駁不了他,因他字字句句都需要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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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2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他與彭璐之間的關係相當矛盾,前一晚才鬧了不愉快,下次見面又像沒事似的;他們也可以前一刻還在冷戰,下一秒又一起出門吃早餐,這就好像……真的就像家人一樣。他和他兩個姊姊也會吵架,吵完一樣是姊弟,不會有隔夜仇,而他與她之間的相處模式差不多也是這樣,所以他才將對她的感情歸之為親情?
  “如果真只是把她當朋友,你怎麼會對她要相親這件事這麼煩惱?就算是擔心她遇上不好的對象,那也要等到她身邊有對象了,你確定對方是那種人了,再來煩惱也還不遲,不是嗎?”楊哲倫瞧瞧他神情,唇角含了抹趣意。“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
  他沒心思回答這種問題。
  “來,我來告訴你。”楊哲倫搭上他的肩。“你這副樣子就像一個怕老婆跟人跑了的妒夫。”
  何師孟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夫個頭!”
  “不信?”楊哲倫挑眉,道:“回家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去你的。”何師孟看看時間。“你等等有約嗎?”
  “沒有。大過年的走到哪都是人,我姊今天回娘家,晚點就在家裡一起吃頓飯。”
  “那難得出來,再打一場。”何師孟起身,撈來籃球,不客氣地往他拋去。
  楊哲倫接住球。“打就打,還怕你啊。”起身,毫不手軟往他身上回敬一球。
  躍起接球那瞬間,一聲痛叫,隨即聽見何師孟低罵:“靠!”
  農曆年節除了除夕當天人潮較少之外,大年初一開始連著數日,百貨公司不管哪個樓層總是人滿為患,就連到美食街吃頓飯都得排上好長一段時間。
  連三天AllDay,下班時雙腿像不是自己的,彭璐在機車座墊上坐了一會,才取出安全帽,正打算戴上,包裡的手機響起來。她抱著安全帽,翻出手機,覷見來電名字時楞了數秒,才想起好幾天沒見到這人了。
  她接通電話。“喂?”
  “還沒死?”何師孟的聲音聽來有些低,少了往常那種像是要故意惹惱她的惡劣。
  “你大爺都沒死我怎麼敢先死。”她有氣無力地說著。
  他在那邊笑了起來。“很忙?”
  “當然。你沒看新聞嗎?今年假期短,出國的人比往年少了,所以大家全往百貨公司擠,我感覺我隨時都會被客人連著展示櫃一起搬走。”
  “這麼誇張?”他輕快地問。
  “你不信呀?不然明早十點半請到環星百貨一樓的minuet專櫃觀賞人潮。”
  “那有什麼問題。”他語調忽低了低,透著自己也未發覺的溫柔。“你要回來了嗎?”
  “正準備回去。”彭璐稍移開手機,看了看上頭顯示通話中的名字。是他沒錯呀,這傢伙遇上什麼好事了嗎?說話口氣真不像他。
  “太好了。”他聲音微揚。“幫我帶宵夜,我要一百元鹹酥雞,還要三十元蘿蔔糕。”
  “……”原來是有求於她。“你自己出去買,我想回家洗澡睡覺。”順便抬腿敷個臉。
  “又沒讓你專程幫我買,反正你回來的路上一定會經過那家店。”他理所當然的口氣。
  “不要。那家店生意那麼好,每次都要等好久,你自己去排。”
  “真的不行嗎?好心會有好報的。”他聲音含著笑意。
  “這種話只對三歲小孩有用。”
  “不,我跟你說真的,你真的會有好報,我有感應到。”
  “是哦?”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你有感應到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難道是……”他故意拉長尾音。“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真被他猜中。“算你聰明。”
  他笑。“這樣也不錯。不過我不想當餓死鬼,所以殺我之前可以先送鹹酥雞和蘿蔔糕過來嗎?鹹酥雞要辣,九層塔多一點,蘿蔔糕要沾醬。相信我,你幫我這一次,幸福就會降臨你身上,不用去參加那什麼見鬼的相親了。”
  彭璐沒想到他盧人功力這麼深厚。歎口氣,她有些無奈的語氣:“真不愧是寫小說的,根本沒關係的兩件事也能扯在一起。”
  “當然有關係。做了好事自然會有好運降臨,你幫我帶宵夜回來,不用多久就能找到你的Mr.right。”
  她不以為然。“你是趕稿趕到昏頭了?我才不需要找什麼Mr.right。”
  “那你……要什麼?”他說這話時,聲音低啞,尤其他還停頓了下,短暫的空白,充滿想像空間。
  那端靜了下來,她也不搭腔,傳入耳膜的只有他輕淺的呼吸,一聲一聲格外誘人。她咬著唇想,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感覺他話中有話?
  樓梯忽然傳來說話聲,大概是下班的同仁。彭璐開口:“好啦,我去買。”
  匆匆掛了電話。
  被掛電話的這個人,只是握著話機笑,即使並未見著她,也能想像出她那種不甘不願的表情。
  哲倫說對了,因為太熟悉,熟悉到她一個眼神、一個翹嘴的小動作,他都能明白那代表什麼意思,以至於沒了愛情那種帶點謎、帶些夢幻,還有浪漫想像空間和吸引力,於是錯將這樣的感情當作親情。
  又他在她眼裡再尋不著她曾經的崇拜、欣賞的眼光,和看她與哲倫走得近時,便惱她對他的忽視,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在嘴皮上尖酸刻薄,似是這樣在她面前才能占上風。
  無謂的挑釁換來兩人的針鋒相對,他話裡藏刀,她笑裡帶針,他們開始無止境的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時間久了,哪還能察覺這竟也是在意的一種表現。
  沒發現自己如此在意她,當丁琪臻開口問他能不能交往時,他能想到的層面很淺,他想他在丁琪臻眼裡看見彭璐眼底曾經有過的敬佩、崇拜的目光;他想彭璐與哲倫走得太近了,他有些不甘願;他想他反正也有點羡慕人家談戀愛,既有人喜歡他,為何不要?於是就在那個根本還不曉得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愛情的年紀時,答應與丁琪臻交往了。
  即使是初戀,他也知道經營一段感情最基本的是專一,就算一開始他對琪臻感覺並不強烈,相處久了也有了感情;她那麼崇拜他,喜歡他,每年校際杯網球賽都有她為他加油的身影;他文學獎連續三年得獎,後被出版社看上作品,為他出版第一本推理小說,她四處向人宣傳他故事多好看。她款款柔情,真心以待。
  他也想回報她,他盡可能待她好,溫言軟語,從不說重話;而為了不讓琪臻誤會,他甚至減少和彭璐單獨見面的機會。
  對待感情,他是這樣全心全意與認真,他計畫三十歲結婚,琪臻卻在他將滿三十前夕,決定出國深造。
  不是不難過,十二年的感情豈是那麼容易釋懷?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他只是忽然發現,原來他在她心裡並非最重要。夢想與愛情,她選擇的是前者。
  除了家人和哲倫、彭璐,他沒對誰提起;倒是她不知對誰說了什麼,幾個同學輪流留言問他;他已讀不回,不做解釋,卻開始聽見“分手是他單方面說法,她只是去讀書,並未與他分開”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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