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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晨,尤笙笙端著一盆水走進寢室,見少爺已起身,她福身問了個安,暗暗瞧了眼,見他臉色憔悴,眼泛血絲,便知他昨晚必是沒睡好。
她將面盆擺在架子上,準備好所有用具,再取出一套衣袍擺在床上,便安靜的侍立一旁,等著他洗漱更衣。
衛旭塵沉著一張臉走到盆架前洗漱,接著坐到銅鏡前。
尤笙笙拿起一柄玉梳為他梳髮,他的頭髮十分毛躁,容易糾纏在一塊,並不好梳理,她梳著梳著,盯著他的後腦勺,陡然心一狠,扯著他的頭髮用力一梳—
「妳在做什麼?」衛旭塵頭皮猛地被扯痛,暴怒之下隨手抄起擱在桌上的一只錦盒砸過去。
尤笙笙額頭頓時一痛,感覺有股暖熱的液體流了下來。她抬手一摸,看到指間沾著殷紅的血,眼神微斂,很快換上一副惶恐的表情,驚慌的跪下求饒。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少爺息怒。」
左腳抽痛了一宿,讓衛旭塵幾乎一夜未眠,心情正惡劣,她還敢弄痛他?
他轉過身,大怒的想攆走她,目光卻瞥見她額頭上鮮血直流,不由得皺起眉,原本已到唇邊的話嚥了回去,改成了另一句,「笨手笨腳的,還不滾下去把血擦乾淨!」
尤笙笙低垂著頭退了出去,離開房間後,她臉色微沉的抬起頭,方才她刻意弄疼衛旭塵,原是希望藉此惹怒他,好讓自己被攆走,如此一來,她便不須再留在這裡服侍他,沒料到他竟沒趕走她,讓她的盤算落了空。
秀虹正將早膳擺上桌,瞅見她從寢房裡出來,適才房裡傳來的怒喝聲,她也聽見了。
「方才怎麼了,少爺怎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話剛說完,瞧見她額頭鮮血直流,她驚訝叫道:「啊,妳額頭怎麼流血了?」
「是我不小心,服侍少爺梳頭的時候弄疼了他。」尤笙笙掩去臉上的思緒,從衣袖裡掏出手絹擦著額上的血。
「看妳流了那麼多血,快去上藥吧。」秀虹心裡有些意外,按理說以往若有人惹少爺這般發怒,定會將人趕走,這次他竟沒趕人,還讓尤笙笙留著?
「嗯。」她走回房裡。
剛擦好藥膏,秀虹便進來叫她,「笙笙,少爺讓妳擦好藥後快去幫他梳頭。」
「好,我這就去。」尤笙笙眸裡閃過一絲陰霾,起身走回衛旭塵的寢房。
一見她進來,衛旭塵便怒道:「妳還磨蹭什麼?不快滾過來為本少爺梳頭,還要讓本少爺等多久?」他不會自個兒綰髮,只能等她來。
她低眉斂目的走過去,剛來到他身後,便又聽到他的警告。
「妳要是再敢弄疼本少爺,本少爺就砍了妳那雙沒用的手!」
她低垂著臉,一副怯懦樣的拿起玉梳,慢慢梳理他那頭毛躁糾結的長髮。
以前她在老大夫那裡當藥童時,曾聽他說過,血盛則發髮潤、血衰則髮衰。他因腳傷的緣故,夜不成眠,導致氣血不暢,氣虛血虧,頭髮得不到潤澤,便容易毛躁乾枯而糾纏在一塊。
這也是為何先前那些侍婢常會惹怒他的原因,因為他那頭毛躁的頭髮委實難以梳理。其實只要調理好氣血,他的頭髮得到滋潤,自然便會烏澤柔順,不會再糾纏在一塊。
而想要疏通他的氣血……尤笙笙冷冷的瞥了眼他的左腳。
這一次她不會再為他花費任何心思,前一世她為了他的腳和頭髮花了不少工夫,卻得到那樣的下場,這一次縱使他痛死,她也不會多管閒事。
「你這樣慢吞吞的要梳到何時,快點。」衛旭塵沒好氣的催促。
「可奴婢怕快一點,會再弄疼少爺。」她回過神,畏縮的道。
「該死,把梳子給我。」他搶過她手裡的梳子,隨便梳了幾下便命令道:「把頭髮綰起來。」
「是。」尤笙笙應了聲,瞥見他的髮絲有些仍糾纏在一塊,她視若無睹,直接將他的頭髮綰起,簪上一根簪子,再綁上一條銀色的髮帶。
衛旭塵站起身,自個兒穿好衣袍後便走出寢房。
「少爺,早膳已準備好了。」秀虹見他出來,福了福身。
「不吃了。」他陰沉著臉走出去。
尤笙笙面無表情的目送他離去,陡然聽見外頭來接他的隨從的聲音,她神色倏地一凜,快步走到窗邊,看見一名與衛旭塵年齡相仿的青年與他一前一後走遠。
她掐緊掌心,眼底翻滾著滔天的憤怒和恨意。
是他——當初陷害、污衊她的喜來!
「笙笙,你在看什麼?」見她一直盯著窗外,秀虹走過來問。
「沒什麼。」她斂起眼底所有情緒,輕描淡寫的說道。
秀虹若有所思的瞄她一眼,再瞅向窗外已經走遠的少爺,眼底閃過一抹鄙夷。
少爺是衛府的獨子,將來整個衛家都是他的,因此府裡頭想打少爺主意的婢女不少,可自五年多前發生那件意外後,少爺的脾氣就變得陰晴不定、暴躁易怒,貼身的婢女換過一個又一個,沒人能在他身邊討得了好。
到目前為止,能在少爺身邊服侍超過一年以上的人就只有她。
也因此,太夫人幾日前曾找她過去說了些話,暗指她若能入得了少爺的眼,就允她成為少爺的通房丫頭,以後若有幸能為少爺生個孩子,她就能升為侍妾,屆時身分就不同往日,府裡頭的下人見了她都要喊—聲夫人。
她可是經過太夫人默許的,這尤笙笙若想覬覦少爺,可還得經過太夫人同意,不過看她這副怯懦的模樣,絕入不了太夫人的眼。
所以秀虹壓根沒將她放在眼裡,眼下她的問題在於要如何親近少爺。
在這裡待了一年多,她早已暗中觀察過,少爺晨起時脾氣最暴躁,這時服侍他的人最容易遭少爺斥罵,所以她才不願成為少爺的貼身侍婢,只願當個奉茶、傳膳的丫頭。
這幾日她可得加緊腳步,找個機會想辦法親近少爺……
* * *
衛旭塵的院落後面有個小花園,裡頭栽了幾株桂樹,現在正值開花的季節,枝頭綴滿金黃色的桂花,風一吹來,那甜香便隨著風飄進靠近園子的一處暖閣裡。
尤笙笙此刻正佇立在暖閣旁的一處廊下,幽幽的望著盛開的桂花沉思。
今早看見喜來,令她想起前一世被活生生勒死的那一幕。
她與喜來素無仇怨,兩人是在她被調來服侍衛旭塵後才相熟,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編造出與她有染的謊言來誣陷她,那麼做不僅害了她,對他也沒半點好處,根本沒道理,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細思了許久,仍參不透其中的緣由。
「笙笙,你杵在那兒做什麼,快到前頭來幫忙擺花。」秀虹過來叫道。
聽見她的聲音,尤笙笙斂起思緒走到前面去,看見下人送來十幾盆不同顏色的菊花,有黃色、紅色、紫色、白色,開得十分漂亮。
秀虹吩咐道:「你把那兩盆搬進少爺寢房,這兩盆擺進暖閣,其他六盆搬到後頭的園子裡去。」
她點點頭,先將兩盆花搬到暖閣,再將其他的幾盆搬去花園,由於那花盆不小,她來來回回好幾趟才搬完,最後才將剩下的兩盆擺到衛旭塵的寢房去。
由於衛家是傳承了上百年的造船世家,衛旭塵特意在房裡擺了一艘木船的模型,這模型是他親自做的,平日他在府裡,不是在書房裡畫船圖,便是在做模型,他的書房裡便擺了上百艘他親自所做的模型。
她將一盆黃色的菊花擺到木船旁,再將另一盆放到窗子旁。轉身準備離開時,她不經意瞥見外頭的陽光照進窗欞,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影,而空中懸浮著細細的塵埃,她怔愣了下,眼前忽然浮現一段過往的情景……
那天同今日一樣是個晴朗的日子,也是她被調來服侍衛旭塵的第三天,為了他的頭髮,她特地用桑椹、白芷再配上些桂花、零陵香等藥材放入胡麻油裡浸泡,想為他滋潤頭髮。
「你在做什麼?怎麼弄得一屋子胡麻油味?」她剛將那些藥材浸入胡麻油裡,衛旭塵也正巧回來,皺著眉不悅的瞪她。
「奴婢見少爺的頭髮有些毛躁,想起一個配方可以潤髮,所以便把這些藥材浸在胡麻油裡,等過幾日再抹在少爺的髮上,一來能滋潤,二來也能讓頭髮好梳理些。」這是她以前當藥童時,從老大夫那裡學來的方子。
聞言,他嫌惡的斥道:「不准你這麼做,本少爺才不要抹那些油膩膩的胡麻油!」
她急忙解釋,「只要抹少許即可,不會油膩的。」
「我說不準就不準,你把那些東西拿出去給我扔了。」
她雖然拿了出去,但並沒有依他所說扔掉,而是找了個地方悄悄藏起來,數日後,待那些藥材都吃進胡麻油裡,她倒了些油出來,在梳頭的時候偷偷抹一些在他的頭髮上,有了油的滋潤,他毛躁的頭髮變得好梳理多了,且因為她用得量很少,並沒有讓他聞到胡麻油的味道,只是過幾日仍舊被他發現了——
「你在我頭髮上抹了什麼?」衛旭塵轉過身,抓住她沾了少許胡麻油的手質問。
「……是上次奴婢浸泡了藥材的那些胡麻油。」她老實招認。
他怒目瞪她,氣憤的說:「我的命令你膽敢陽奉陰違,不只沒拿去扔,還大膽的把這些油抹在本少爺的頭髮上!」
尤笙笙好聲好氣的解釋,「少爺,這是奴婢以前從一位老大夫那裡學來的方子,很有用的。您瞧奴婢才抹了幾日,您的頭髮已柔順了不少,您沒發現最近奴婢幫您梳頭快了很多嗎?」
「把胡麻油抹在頭髮上,這樣一來豈不是人人皆能聞到?」
「奴婢用的量很少,聞不出來的,不信您自個兒聞聞。」她說著,將一綹髮絲拿到他面前。
他嗅了嗅,大約是發現真的沒有胡麻油的味道,臉色好看了些,「下次你再敢對本少爺的話陽奉陰違,本少爺饒不了你。」
「那……以後還要上那些油嗎?」她試探的問。
「既然沒有胡麻味,那就……繼續抹吧。」
聽出他語氣裡有絲彆扭,她忍不住輕笑。
這笑被他看見,他瞇起眼瞪她,「你在笑什麼?」
她趕忙斂起唇畔的笑,「奴婢是因為少爺大人有大量沒怪罪奴婢,所以心裡高興。」
自那之後,他對她便少了斥罵,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剛從書院回來的衛旭塵走進寢房,看見站在房裡的尤笙笙怔怔的望著前方,娟秀清雅的臉龐在短短時間神色變幻不定,一會兒露出微笑,一會兒又緊鎖眉心,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才出聲問道:「你杵在這兒發什麼呆?」
聽見他的聲音,尤笙笙從回憶裡抽回思緒,正好她先前擺放的菊花就在前面窗子邊的一個几案上,她便順手一指,「奴婢拿菊花進來,正在想擺在那兒合不合適?」
他瞥了眼那盆菊花,知道她沒說實話,她方才的臉色分明就是在想什麼事,但他也沒再追問下去,只吩咐道:「去找件衣袍給我。」他的衣袍在船塢弄髒了,所以才會回來換。
「是。」尤笙笙找來了套寶藍色鑲著銀邊的衣袍過來請示,「少爺,這件衣袍可以嗎?」
「嗯。」他接過,脫去外袍丟給她,換上那件衣袍便再度離開。
她不自覺的望向他的左腳,五年多前他左腳受的傷雖已痊癒,卻無法再如以往那般奔跑自如,若走快了,左腳便會跟不上右腳的步伐,讓身子不穩,他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才不會讓人看出異常。
前一世在為他做出澤潤頭髮的胡麻油後,發現他左腳在夜裡常會抽痛,導致他常夜不成眠的事,便開始想方設法想緩解他的腳痛……
不過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單純又善良的尤笙笙了,那時他沒給她解釋的機會,讓她帶著孩子含冤而死,她的心也在那時跟著死去,如今的她已不會再因憐惜,而為他做任何事。
* * *
八月十五中秋節這日,衛府幾個主子聚在膳堂裡用飯。
衛家是南方最大的造船世家,除了建造商船、漁船、貨船,還打造朝廷的戰艦。
二十幾年前,衛家所建造的戰艦在朝廷討伐敵國時建了大功,聖上還特地下詔表揚,此後,朝廷使用的船艦有一半以上是出自衛家的船場,就連聖上搭乘巡視各地的龍舟,也指定由衛家建造。
不過衛家一向人丁單薄,幾代下來都是一脈單傳,傳到衛太夫人這一代,也只生了一子二女。二女兒遠嫁北方,不常回來,大女兒衛如芳也嫁到北方,但自從夫婿在幾年前過世後,便帶著兒子張之儀回來投靠娘家。
至於唯一的兒子衛慶舟,也就是衛旭塵的父親,他在衛旭塵出生那年不顧母親、妻子的阻攔,毅然決然出家為僧,從此不曾再回到衛家,此後也沒人敢在太夫人面前提起他的事。
被他拋下的妻子思夫成疾,在衛旭塵五歲那年病歿,因此衛太夫人把衛家的希望全都寄託在這唯一的孫兒身上。
膳堂裡除了衛太夫人和衛旭塵祖孫外,還有衛如芳、張之儀母子,以及二十幾年前被衛太夫人延攬來做事的二弟陶修庭。
陶修庭今年已逾五十,他身形高瘦,為人沉默寡言,是衛家旗下五大船場裡的管事。他並不住在衛府,因妻子已逝,唯一的女兒又早已嫁人,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太夫人便讓他過來一塊吃飯。
「姥姥,這道翡翠白玉什錦羹做得不錯,您嚐嚐。」張之儀盛了小半碗的羹遞過去給外婆,接著周到的吩咐在旁伺候的下人也為陶修庭和母親與衛旭塵都各盛一碗。
張之儀年長衛旭塵一歲,他面容俊秀,為人隨和,目前也在衛家的船場裡做事,因做事仔細為人圓滑,很得太夫人器重。
衛太夫人嚐了一口,點頭稱讚,「是不錯,味道淡雅清香。」
她對張之儀這個外孫向來十分滿意,他為人細心,處事圓融,因此刻意栽培他,想讓他日後成為孫兒的助力。
「娘,我瞧今晚月亮又圓又亮,不如待會咱們去旭塵那裡賞月,他那園子裡種了不少桂樹,咱們一邊賞月吃月餅,還有桂花香相伴,豈不妙哉。」衛如芳笑著提議。
衛太夫人頷首,「也好,我也有一陣子沒上旭塵那兒了。旭塵,今晚就去你那兒賞月吧。」
「嗯。」衛旭塵應了聲,叫來在膳堂外等候的一名隨從吩咐,「喜來,你回去說一聲,讓院子裡的下人準備準備,說待會奶奶和姑母、舅公與表哥要過去我那兒賞月。」
稍晚,用完飯後,幾人便一塊前往衛旭塵所住的院落。
尤笙笙與秀虹已接到通知,在後面的園子裡擺置了幾張桌椅,几案上也放著幾盤月餅和水果。
衛旭塵領著幾人進來,直接往後面的園子走去。
幾人依序坐下後,衛太夫人瞥見尤笙笙,和藹的問:「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侍婢嗎?」前幾日孫兒又趕跑一個貼身侍婢的事她早已聽說,也知道方管事讓他自個兒去挑了個回來。
「是。」尤笙笙恭敬的應了聲。
衛太夫人打量了她一眼再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笙笙。」
衛如芳也瞅著她,「這丫頭倒是長得挺靈秀的。」接著便囑咐,「以後你要好好用心伺候少爺,知道嗎?」
「奴婢知道。」尤笙笙順從的回了句,便退到一旁。
「旭塵,這回人可是你自個兒挑的,你可不能再把人給趕跑。」衛太夫人覷向孫兒叮嚀。
衛旭塵不冷不熱的答了句,「只要她做得好,我自然不會趕她。」
自個兒孫子的脾氣她很清楚,忍不住叨念了他幾句,「你還說,你這性子也該收斂收斂了,不要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你看看這幾年來你趕走了多少個侍婢,再趕可就找不到人來伺候你了。」
這時秀虹沏了幾杯熱茶過來,尤笙笙上前幫忙遞茶。衛太夫人坐在主位,衛旭塵和陶修庭坐在她的左側,衛如芳母子坐在她的右側。
秀虹為了討好太夫人,親自將茶送過去給她,尤笙笙只好負責將茶送過去給衛旭塵和陶修庭。
茶剛端到衛旭塵面前,她的腳似是絆到了什麼,踉蹌了下,手一時沒端穩,打翻了茶杯,熱茶登時灑了出來,潑到衛旭塵身上。
這一幕讓衛如芳瞧見,衛旭塵還沒開口,她便驚呼一聲,匆匆走過來,一臉心疼的道:「旭塵,有沒有傷著?」
還不等他回答,她便回頭怒斥尤笙笙,「你這丫頭是怎麼做事的?竟把熱茶潑到少爺身上!」
「奴婢不是故意的。」尤笙笙慌張的解釋。
在打翻茶杯的那一瞬間,她心中有片刻的擔心,不知道衛旭塵有沒有事,但她很快就把這種情緒拋開。不過身為一個下人,在主子面前打翻了茶,她總不能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衛如芳哪管這麼多,開口就要懲罰,「來人啊,把她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衛旭塵瞅看了尤笙笙一眼,見她低垂螓首,縮著肩一副害怕的模樣,遂開口道:「姑姑,我沒事,回頭換身衣裳就好。」
衛太夫人也抬眼看向孫兒,關心的詢問,「旭塵,真沒傷著嗎?」只是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茶,她倒沒像女兒那般大驚小怪。
「只是弄濕了衣裳,不打緊。」他站起身,橫了尤笙笙一眼,「你杵在那做什麼,還不跟我走?」
見他似乎無意要罰那婢女,衛如芳蹙眉道:「旭塵,這丫頭燙著了你,可得好好罰她,給她個警醒,免得日後做事再這麼粗心大意。」
「這事我自有分寸。」衛旭塵丟下這句話,便走往寢房。
尤笙笙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方才打翻杯子,有一部分也漉到了她的手,因此她知道那茶有多燙,而那茶有一大半都潑到他身上,她原以為逃不了一頓重罰,沒料到他竟會護著她,讓她有些意外。
進到寢房,尤笙笙取出了件衣袍遞給他。
衛旭塵斜睨著她,「怎麼,你沒話想說嗎?」
「奴婢做錯事,少爺若要責罰,奴婢甘願領罰。」她垂著臉低聲道。
看不慣她在他面前老是低著頭的模樣,衛旭塵惱怒的抬起她的下顎,「我不是說過以後說話要看著本少爺嗎?」
「奴婢只是個下人,生來低賤,不敢盯著少爺看。」她囁嚅回道。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膽小怯懦,從眼神裡就看得出來,她神態畏縮,但眼神卻透著一股清冷的淡漠,因此他壓根不相信這是她心裡的話,沉下臉質問,「你是不是不想服侍本少爺,所以才故意打翻那茶?」
「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麼做。」這話尤笙笙可沒騙他,方才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踉蹌了下,以致打翻了手裡的茶。
他眼神嚴厲的審視她,她也一動不動任他看著,眼神平靜無波。
她的思緒藏得太深,他沒能看出什麼,片刻後他放開握著她下顎的手,警告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這次的事就算了,但本少爺不想再看見你那裝摸作樣的卑怯嘴臉,你少再給我裝出那副樣子。」
聞言,尤笙笙一愣。他看出她是裝的?!
衛旭塵說完便換下身上被派濕的外袍,穿上她遞來的那件銀白色衣袍,走回園子裡去,尤笙笙神色複雜的跟在他身後。
回到小花園裡,衛旭塵正好聽見表兄張之儀說道:「姥姥放心,這幾日我會找個機會帶旭塵去見識見識。」
「見識什麼?」聽見他們提到自己,他出聲詢問。
「有些地方你沒去過,姥姥讓我帶你去走走。」張之儀笑答。
「什麼地方我沒去過?」衛旭塵望向奶奶。
有些話衛太夫人不便回答,因此瞟了張之儀一眼。
張之儀明白那種地方不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連姥姥剛才提起此事也十分委婉含蓄,因此只含糊的表示,「屆時帶你去了便知道。」
衛旭塵今年已二十一,還沒有過男女之事,為此姥姥可沒少擔憂。她原本刻意安排了丫頭服侍他,可這位大少爺不解風情,把那想爬上他床的丫頭給攆走了。
姥姥以為他不喜歡那丫頭,陸續又再安排了幾個,也不知是這位大少爺還沒長大,抑或是那幾個丫頭勾不起他的興趣,一個個都教他給攆走。
就這樣,他這位表弟到現下還不曾開過葷,嘗過那檔子事,姥姥見了暗自著急,畢竟哪個大戶人家的子弟不是早在十六、七歲就經歷了那種事。就連他自個兒,當年也在十六歲時,就與他房裡的丫頭做了那事。
就在方才閒聊時,姥姥雖沒明說,卻暗示他找個時間帶他去煙花場所開開眼界,說不得能讓他早點開竅。
見他不肯明說,衛旭塵有些不快,「做什麼遮遮掩掩的?」
「總之是好事,你就先別問了。」張之儀很快把話題轉開,「我聽說你前陣子畫了張船圖,做了個模型,要讓船塢的人造船,好像同以往的船不太一樣,底是尖的?」
造船前要先將船圖畫出來,工匠才能依據船圖來施工,若是能有實際的模型,更能讓工匠一目了然,所以衛家的船場造船前必須先做出模型來。
提起這件事,衛旭塵興致便來了,「我只是想試驗一下這種船型是不是能讓船隻破開風浪,如此一來便能航行得更遠。」
他從小在衛家長大,看過的船隻就算沒有數千艘也有數百艘,幾年前開始跟著船場裡的匠師學習造船的技術,船隻的構造他早已摸得熟透,因此便開始試著自己畫起船圖。
不過這一艘只是他的構想,屆時能不能像他所想那般,還要等船造出來試航之後才知道。
見他們在說這件事,一向沉默寡言的陶修庭朝他潑了盆冷水,「那樣的船底一旦下水,只怕大一點的風浪打來就翻了。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不如畫些正經的船圖。」
衛旭塵不悅的反駁,「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行?且在水裡可不比在陸上,尖底才能吃水更深。」他堅信自個兒的想法沒錯。
張之儀緩頰道:「就讓旭塵試試吧,說不得真能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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