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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她又犯了跟以前一樣的錯,沒有設身處地、將心比心。“關心則亂”並不是理由,她欠缺的,其實是對人的信任,還有對愛情的信心。
她的心已經老了,在被背叛和被傷害之後;但是,她不該把這種傷害加諸他人身上,至少,在還憧憬著愛情與“惟一”的年輕心靈上。
她真的不該。
她重新凝視他,看著青春洋溢神采奕奕執著無悔的他,既慚愧又感動──
“如果你的朋友問我怎麼說,請你告訴他,”她溫柔地承諾,誠心認同了他:“我支持他,並且衷心祝福他。”
趙晨曦醒來的時候,窗外已被暮色掩覆了。
一開始,她還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慢慢地意識回復,她想起她下午在寫“寵愛女人”雜誌的專欄——
“寵愛女人”是一本女性取向的雜誌,內容十之八九都在鼓勵女性花錢美化外表;剩下十分之三的內在,由她和一位星座專家分了一半;另一半,則提供最近發片的歌手或發書的藝人宣傳之用。
嚴格來說,以她“女文青”的身份出現在這樣的商業性刊物上,是有那麼點不倫不類;不過她自我安慰,在這個對皮相之美崇尚到無以復加的年代,幫女性作點心靈建設也算是盡點社會責任;所以當編輯邀約電話一來,她沒多考慮就接下了專欄作者的工作,從創刊至今已經寫了兩年了。
因為是基於社會責任而寫,所以她每篇文章都結合了時事,以寫“社論”的標準來自我要求,務求即時反映當月最熱門的愛情議題,也因此她總會把文章壓到截稿之前的一兩天,然後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爆發力把文章完成。
爆發完了,她也虛脫了,文章寄出後她便趴在桌上小寐……
這一眯,可不是一會兒,不用看鐘她都知道,因為四周已陷入一片昏暗中。
雖然已經習慣單身生活多年,但如果說有什麼時候是她特別感到難受的,那就是現在這種時候。在密度極大的腦力壓榨後她會陷人昏睡,昏睡醒來面對著一室黑暗,會讓她情緒蕩到穀底。
她記得讀書時看過一項研究,英國倫敦每到雨季,自殺率總是攀高;以前她曾經懷疑人的意志真有這麼薄弱嗎?這幾年她已經能夠體會,有時候自殺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抑鬱的情緒就是一個很好的誘因。
她還沒打算死,所以必須中止情緒低潮。她轉動了一下脖子,用著一點意志力讓自己從桌上爬起來——剛站起,一床毛毯就從她身上落了下來。
是Sunny……她記起來了。在她在客廳裡專心打著專欄稿的時候,他在儲藏室裡幫她整理粉絲送給她的禮物。
一般粉絲送來的禮物她是會先儘量保留著,不管用得著用不著——大部分是用不著,而在半年一年後,她就會把諸如玩偶啊、筆記本啊、書籍啊、圍巾啊、包包啊、相框啊、裝飾品之類的全部整理出來,用黑色垃圾袋裝好,然後分送給需要的慈善機構。
一想到Sunny,她宛如在黑暗中見著一線光芒。不知他東西收拾完了沒有?
他下班了嗎?雖然儲藏室那兒也是一片黑暗,她還是試探地叫著“sunny”……
叫了幾次,果然沒人回應,她剛剛振作的精神又委靡下來。懶洋洋地站起來,晃到儲藏室,打開燈,只見儲藏室已經煥然一新,原先堆得滿坑滿谷的東西已少了一大半,剩下的東西,也分門別類擺放得井井有條。
他的效率也太好了……她想。以前Chloe在的時候,每次收儲藏室總得收上個好幾天,其間還得常常回答她“這個可以給我嗎”、“這個捐了好可惜”、“這個是什麼時候拿到的”之類的問題。她想,這可能是男女的不同吧!在女人看來“好可愛”的東西,在男人看來大概就是個東西而已,大手一掃,管它美醜,全一古腦兒進了垃圾袋。
她站在儲藏室門口發了半天的呆,有點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的茫然。抬頭看了看客廳壁上的液晶時鐘,已經五點半了。她這一睡,竟睡了一個半小時。
五點半,是吃飯時間。她下意識地走向冰箱……如果要維持身材,六點以後不能進食。她打開冰箱門,一看裡面只剩大豆棒和爾箬面;她媽寄來的菜,幾天前就吃光了。
為了控制身材,她在宣傅期一向不在冰箱裡放太多東西,就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厲行減重計畫時,一包閼箬面可以湊合著一餐,大豆棒也可以是救急的零食。但此時此刻看到這兩樣東西,卻無端令她感到厭煩——
生活已經夠乏味了,再不找一點小確幸,她會得憂鬱症的。
她決定出去走一走。
趙晨曦披了件斗篷式的罩衫,換了一雙便鞋,帶上家門進了電梯。
進了電梯後,她又升起一絲新的希望——也許Sunny並沒有下班,他只是去送東西了,再等等也許會回來……於是她按下B2鍵。
到了停車場,結果卻令她失望,她那輛紅得發亮的房車還停在原位,他的腳踏車卻不在,看樣子他不但送完了東西,還下班了……
她真的忍不住有點埋怨了。他效率這麼高做什麼呢?雖然她大可再call他回來,老闆本來就有這種權力,但她絕不會打這通電話——
她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她重新進了電梯,按下lobby鍵。
電梯到了大廳,在門打開前,她抿好唇。她天生有一張新月形的唇,抿緊時嘴角會自然上揚;這樣,如果遇到不認識的鄰居同她打招呼,上揚的唇線至少不會讓她失禮。
不過顯然她是過慮了。電梯門打開,看到的是剛放學的國中生,幾個人都專注在手機遊戲上,電梯來了,他們心不在焉地進了電梯,目光隨意掃過她,沒有一點意外或好奇的樣子。
她知道他們沒認出她是誰,不是因為她今天沒打扮,而是他們不會是她的讀者。“愛情”這個課題,對他們來說或許太遙遠,也或許太容易。情竇初開的時期,通常只需要一張“請你跟我交往”的紙條,就能清楚知道對方的心意。
她走出大廈,站在路邊,開始思考該往哪個方向走。
大廈位在河堤畔,是鬧中取靜的高級住宅區,沿著河堤走上幾百公尺,就能通到大街;沿著大街再右轉,就有櫛比鱗次的各式餐廳,一間比一間有情調,一間比一間有特色……
她忽然意興闌珊了。以前讀書的時候沒太多零用錢,每每經過那些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時她總忍不住嚮往,總覺得坐在那裡面用餐會是件很幸福的事;現在她有能力了,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陪她坐在裡面的伴。
這些年她表面風光,來自出版界、藝文界的高級飯局邀約從來不少;她讀友滿天下,對她表達欣賞、愛慕、崇拜的也不乏其人,但這些都只是工作。
當她變回“趙晨曦”的時候,她是一個朋友也沒有的。
她知道她沒有資格抱怨。每天忙著工作,老同學都疏于聯絡,關係不斷掉也難;宅在家裡寫稿子,沒有職場人際關係,自然也不會有從同事升格為朋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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