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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連續兩天兩夜,燕琉彩一直守在加護病房。
在經過幾個小時搶救後,仲村英樹保住了性命,可卻因太過虛弱陷入了昏迷,負責執刀的醫生沒辦法確定他會昏迷多久,只能將他送進加護病房密切觀察。
實驗室的同事見老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一個個都回去工作了,只有她,依然堅持留在醫院。
她走不開。
一個從求學時代就一直對她特別照顧、亦師亦友的人正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教她如何能放心離去?更何況他還是她偷偷仰慕的對象。
除非見他平安醒來,否則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對不起,Sam,對不起。」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拼命對臉色蒼白的他道歉,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也許是因為害他成了這副模樣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她的好友……是路西法讓他幾乎丟了性命,是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傷害了她關懷喜歡的人──
「對不起,Sam,真的……對不起。」燕琉彩掩落墨睫,感覺這兩天一直糾纏著她的淚水又再度竄上眼眸,「對不起──」淚珠,一顆一顆墜落,攀上她的頰,也飛上他手腕。
路西法,路西法,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傷害他?
她一面默默垂淚,一面在心中痛楚地吶喊。
真的好痛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痛的是她視為好友的人傷害了她關心的人,痛的是他竟不在乎這麼做也會傷害她。
「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我會難過嗎?」她喃喃地,問著一個不在此的男人,「如果是我,絕不會傷害你關心的人,因為我……不捨得你難過,可你卻……你卻──」
他卻捨得她傷心,捨得她難過!
「路西法,我真的……好討厭你──」巨大的傷感攫住她,她再也忍不住了,螓首垂落病床邊緣,哽咽哭泣。
哀淒的哭聲似乎驚動了床上的人,他微微動了動手指。
察覺到緊緊握住的手有了動靜,燕琉彩立即揚起頭,「Sam,你剛剛動了嗎?你醒了嗎?」
他沒有回答,臉色依然蒼白,可嘴角卻無力地一扯。
他醒了!
突如其來的領悟振奮了燕琉彩低落的心情,她連忙站起身,按下床邊的喚人鈴。
在她這麼做的時候,兩天來一直昏迷不醒的仲村英樹終於緩緩展開眼眸,他眨眨眼。
「Jade,是妳嗎?」
聽聞他的嗓音,燕琉彩幾乎又想哭了,她連忙展袖拭去淚痕,「是我。Sam,你等一等,醫生馬上來看你了。」
「嗯。」仲村英樹應了一聲,黑眸朦朧地望她,「妳一直在這裏守著我?」
「我不放心。」
他微微笑,「Jade,妳真善良,待人總是這麼好。」
她搖頭,「我留在這兒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仲村英樹柔柔說道,「我沒事了,妳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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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檢查過仲村英樹,宣佈他已經正式脫離危險,接下來只要一段期間的靜心休養以及腿部的複健就可以了。
「小姐,妳可以放心了。」他對燕琉彩和善地笑道,「妳的男朋友沒事了。」
「埃」她聞言一愣,「不,Sam不是……」
「你誤會了,醫生。」仲村英樹替她解釋,「她只是我朋友。」
「是嗎?我看她那麼悲傷的模樣還以為──」他頓了頓,聳了聳肩,「那麼我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
目送醫生和護士離去後,燕琉彩回過身,「要喝杯水嗎?我倒給你。」
「謝謝。」
「別客氣。」她微微笑,倒了一杯水,扶起他的頭,慢慢喂他喝下,「還要嗎?」
他搖搖頭。
「我沒事了,Jade,妳先回去吧,妳男朋友肯定擔心妳呢。」
路西法?
燕琉彩容色一白,她深吸一口氣,拼命抑制忽然狂亂的心跳,「沒關係,我再多陪你一會兒。」
「妳走吧,我也就睡了。」
「不,我不走!」她忽地嗓音尖銳。
她不回去,回去面對路西法嗎?不!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怎麼了?Jade?」仲村英樹為她忽然激動的模樣感到困惑。
「不……沒什麼。」她勉強應道,朦朧的眼眸忽地凝定他,「Sam,你──」
「我怎麼了?」
她咬住牙,猶豫的疑問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
「怎麼了?Jade,妳想問什麼?」
「我──」她握緊雙拳,依然問不出口。
可突然闖進病房的兩名便衣刑警卻替她問出口了。
「仲村先生,我們是刑警。」他們亮出了警察證,「我們想問問你那天發生車禍的狀況。」
燕琉彩聞言,驀地僵立原地,彷佛被夏季落雷擊中了,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怔怔望著兩名刑警。
「你知道是誰開車撞你的嗎?」
「……我知道。」
「什麼?」燕琉彩不覺驚叫一聲,她調轉眸光,不敢相信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你知道?」
「是的。」
她忽地眼前一黑,身子跟著一晃。
他知道是誰撞他的,他知道……
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她緊緊抓住床柱,彷佛溺水的人攀著海上的浮木那般。
他要招出路西法了,他會招出他來──
「……撞我的人是一個日本男人,遠滕一雄,他在日本時是我同事。」
什麼?
陌生的名字鑽入燕琉彩痛楚的神智,她伸手摀唇,不敢相信地瞪視仲村英樹。
「他為什麼要撞你?」
「因為嫉妒。」
「嫉妒?」
仲村英樹沒有立刻回答,望了燕琉彩一眼,「Jade,妳先出去吧。」
她怔然點頭,走出病房,輕輕帶上房門。
接著,虛軟的身子癱靠著門扉。
不是路西法──她茫然地想著,不是路西法派人開車撞Sam的,這件事跟他無關。
可如果與他無關,他又為什麼要承認呢?
她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似乎誤會了,而這誤會令她的心更痛了。
因為她忽然想起了,想起兩天前當她質問路西法時,他毫無表情的臉龐──
她最害怕的、最不忍的,就是他沒有表情的表情,可那天卻是她自己──讓他展露出完全的漠然……
「是我錯了嗎?路西法。」她喃喃地,「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解釋呢?」
「因為長官從來不解釋。」
突如其來響起的嗓音震動了燕琉彩的胸膛,她揚起眼簾,映入瞳底的是一張寫滿責備的臉龐。
「亨利?」
「看來妳終於明白了,燕小姐。那個傢伙出車禍根本與我們無關。」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亨利不耐地,「坦白說妳那個老闆在長官眼底,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根本沒必要派人大費周章幹掉他。」
她呼吸一凝,「那他為什麼……要承認是他做的呢?」
「他沒有承認,只是不想解釋而已!」
天!
燕琉彩驀地伸手掩唇,星眸抹上後悔。
她誤會路西法了,她竟然那麼毫不容情地責備他,甚至還說自己討厭他。
「我誤會他了,誤會他了。」她喃喃地,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妳最好快點回去,燕小姐,妳不在的這兩天長官幾乎沒把所有人都給嚇跑。」
「他怎麼了?」
「他不停地喝酒,整天繃著張臉,搞得底下人沒一個敢接近他。」亨利恨恨地瞪她,「連我也不敢在他面前隨便說話。」
「對不起──」燕琉彩低聲道歉,想像路西法成天捧著酒瓶喝酒的模樣,她心臟一緊,恨不得插翅飛回他身邊。
她要回他身邊去。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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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燕琉彩匆匆奔進那棟宏偉漂亮的宅邸時,路西法正把自己鎖在房裏,誰也不見。
「主人不肯吃晚飯。」推著餐車的女傭對她搖頭,「他已經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
「我來吧。」她接過餐車的把手,示意女傭退下,來到緊閉的門扉前,輕輕叩門。
應門的是一聲震天怒吼。
「我說了不要來打擾我!你們該死地聽不懂嗎?」
燕琉彩呼吸一緊,「是我,路西法。」她揚高嗓音。
門內,陷入一陣可怕的靜寂。
她深吸一口氣,「讓我進去好嗎?」
他沒有回答,依然一點動靜也沒。
她有些慌了,「路西法,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可請你開門好嗎?求求你,拜託──」
在她焦慮的懇求下,門扉終於自動開啟了。
燕琉彩推著餐車進門,帶上房門,揚起頭,直視那個遠遠站在室內另一角的男人。
他正瞪著她,眸光陰森冷沈,挺直站立的身軀自然流露一股威凜氣勢。
看來,他真的在氣她。
燕琉彩在心底對自己澀澀苦笑。
他瞪了她好一會兒,忽地,邁開大步,怒氣衝衝地走向她。
他要對她吼了,肯定會高聲痛斥她一番。
燕琉彩想,直覺地斂眉低眸,等待他的咆吼。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並沒有罵她,反而一展雙臂,緊緊地將她摟入懷裏,用力得幾乎令她窒息。
她嚇了一跳,「路西法?」
「我以為……妳不會來了。」他喃喃地,下頷抵著她頭頂,「我以為妳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燕琉彩身子一顫,他擁抱她的舉動與苦澀發顫的低喃絞扭著她的心。
他以為他會痛駡她一頓,以為他會狠狠地將她推開,可他卻只是將她擁入懷裏,像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般緊緊抱著她。
他是那麼害怕失去她,那麼擔心見不到她,可她卻曾經罵他不是人,甚至朝他怒喊她討厭他……
「哦,路西法,對不起,對不起。」悔恨竄上心頭,逼出她眸中迷蒙水霧,「對不起,路西法,我不該誤會你,不該那樣罵你……我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你原諒我,原諒我好嗎?」
說著,她抬頭望向他臉龐。
認清他眉宇之間雋刻的疲倦與落寞後,她的心又是狠狠一扯。
「路西法,你怪我嗎?」
他不答話,只是默默看著她,藍眸氤氳著難以理解的複雜情感。好半晌,他終於啞聲開口,「我沒怪妳。」
他忽然輕輕推開她,轉身坐倒在沙發上,拾起桌上的酒瓶一陣猛灌。
燕琉彩這才發現玻璃桌上散落了三、四隻威士忌酒瓶,地上還倒著一隻,染濕了昂貴的波斯地毯。
她連忙奔向他,在他身邊坐下,「不要再喝了。」
「妳別……管我。」
「別喝了!」她伸手搶過酒瓶。
「我要妳別、別管我。」他瞪她,藍眸淡淡浮移著紅光,嘴角還流淌著幾滴酒液,說話也有些大舌頭了,「我……想喝,我要、喝。」
「我不讓你喝。」她堅決冷靜地回道,一面伸手抽出桌上面紙盒一張面紙,溫柔地擦拭他嘴角,「瞧你,到底喝多少了?弄成這副模樣。」
「我喝多少,呃……不必妳管。」他駁斥她,撇過頭,「妳不是、討厭我嗎?幹嘛不、離我遠一點?」
她心一痛,「難道你希望我離你遠一點嗎?路西法。」
「哼。」他沒說話,只是輕輕冷哼一聲,好半晌,才悶悶說道,「反正我早就習慣……一個人了。」
「路西法,哦,路西法!」聽著他有些孩子氣的回應,燕琉彩又難過又心疼,心底卻也不禁逐漸升起一股柔情,她捧起路西法的臉龐,明麗的眼眸溫柔地凝睇他,「你不要這麼說好嗎?那天是我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瞪她,「我不要妳道歉!」
「可是你在氣我。」她溫柔地指出,「你氣我誤會你,氣我對你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我沒有!」他銳聲反駁,「就算妳、誤會我,也是我應得的不是嗎?反正我本來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燕琉彩心一緊,腦海驀地浮現他曾對她說過的殘酷言語。她驀地甩甩頭,極力想甩去那惱人的念頭,「路西法,我們先別說這些好嗎?你醉了,我泡杯熱茶給你喝好嗎?」
「妳很煩耶,呃。」他打了個酒嗝,看著她為他忙碌沖茶的背影,「我都要妳……別管我了。」
他瞪著她,一面碎碎念著一些抱怨的言語。雖然他醉了,可意識仍有部分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舉止與說話很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很可笑,但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克制。
過量的酒精,讓他對所有膽敢干涉他的人都大發脾氣,像一隻狂怒的獅子般暴跳如雷,可唯有在她面前,他成了一個鬧彆扭的小男孩。
該死!連他自己都看不過自己這副蠢模樣,她又會怎麼笑他?
該死!真該死!路西法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痛斥自己,可混沌的腦子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
在她捧著茶杯溫柔地喂他喝時,他甚至像個孩子一樣緊緊攀住她衣襟。
「好多了嗎?」
「不、好。」他沉著臉,一股嘔吐的欲望驀地沖上喉頭,「我想吐。」話語剛落,他立即起身,跌跌撞撞地沖向與臥房相連的浴室。
「怎麼了?路西法,你很難受嗎?」她驚慌地跟上他,驚慌地看著他雙手撐住洗手台不停地幹嘔。
他很想吐,可偏偏胃裏沒有一點食物讓他乾脆痛快地吐,不上不下的感覺折磨得他只想埋頭申吟。
「路西法,路西法。」她焦急地拍著他的背,「怎麼了?你很想吐嗎?」
「不要碰我!」他回頭怒瞪她,「都是妳……帶那些該死的食物進來──」
「埃」燕琉彩驀地恍然,「你是因為聞到食物的味道才想吐嗎?」她容色一白,不覺深深懊悔,「對不起,早知道會讓你這麼難受我就不推餐車進來了,我現在馬上推出去。」
說著,她立即轉身,急急忙忙把擺滿豐盛菜肴的餐車推出房,關上門後又匆匆趕回。
映入瞳底的景象教她驀地一楞,傻傻站在原地。
他竟──躺在浴室與臥房交接的地板上,就那麼閉著眼,彷佛睡著了。
「不行,路西法,你不能睡在這裏。」她蹲下身,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拼命想撐起他,「起來,我帶你上床睡,快起來啊!」
她焦急的嗓音似乎喚醒了他,抬起浮腫的眼皮,「妳幹嘛?」
「我扶你上床。來,快起來,」她誘哄他,「睡在地上會著涼的。」
他蹙眉,「傻丫頭,我不是要妳……別管我嗎?」
「我怎麼能不管你?」她微微拉高嗓音,好不容易在他不情願地合作下勉力撐起他沉重的身軀,將他半扶半推往床邊。
他立即倒落大床,俊拔的身軀像只蝦子般蜷縮在一塊。
她看著,又好氣又好笑,不禁推了推他,「不能這樣睡。來,拉直身子,我幫你蓋上被子。」一面說,她一面忙碌地幫他調整睡姿。
他卻猛地伸手,突如其來扣住她手腕,她一個不穩,驀地倒落他胸前。
「陪我。」他直視她,藍眸氤氳。
她心跳一亂,「什麼?」
「別離開。」他低低地。
她心一牽,伸手輕輕撫過他汗濕的前額,「好,我陪你。」她柔柔睇他,「睡吧,我在這裏陪你。」
「……嗯。」他點頭,合落眼簾。
而她,望著他孩子般的平靜睡顏,唇角不覺微微揚起。
她在他身旁躺下,正為兩人調整著薄被時,他忽地側過身子抱住她,手腳緊緊攀著她柔軟的嬌軀。
她嚇了一跳,肌膚在瞬間染上薔薇色澤,「路西法?」
他沒有回答,鼻息沉重而均勻。
他睡著了。
她恍然領悟這一點,對他突如其來的擁抱不再覺得尷尬,胸口反而漫開一陣甜甜的幸福感。
「路西法──」她啞聲喚著,螓首擱在他胸前,輕悄悄地調整著最舒服的姿勢。
☆
當路西法再度攫回神智時,腦中的混沌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刺痛。
該死!
他暗咒一聲,知道自己正陷入可怕的宿醉。
該死!
他再度詛咒,藍眸因痛苦顯得清澈而銳利,可當眸光一轉,觸及身旁一個正沈睡著的女人時,立即轉柔。
是琉彩,她睡在他身邊。
他朦朦朧朧地想著,朦朦朧朧地微笑,好半晌,才恍然驚覺。
她怎麼會在這裏的?怎麼會睡在他身邊?
路西法蹙眉,拼命想回憶起昨晚的一切,可偏偏他愈想,頭就愈痛,痛得他不覺申吟一聲。
「你醒來了嗎?路西法?」細微的聲響驚醒了燕琉彩,她直起上半身,星眸依然蘊著淡淡睡意。
路西法沒回答,只是瞪著她。
「怎麼啦?」他意味深刻的眼神令她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
「妳怎麼會在這裏?」
她一愣,「你忘了嗎?我昨晚就回來了埃」
這麼說,還殘留在他腦中的記憶片段不是幻覺了。
該死!他竟在她面前大出洋相。
他不禁咬牙,「妳不是在仲村英樹那裏嗎?怎麼回來了?」
「他醒了,沒事了,所以我就回來了。」她解釋著,瞥了他陰鬱的臉龐一眼,「對不起,路西法,我誤會了你。Sam說了,開車撞他的是以前的日本同事,一個叫遠滕的男人。」
「遠滕?」
「嗯,因為他嫉妒Sam,所以才想撞死他。」
他揚揚眉,「嫉妒他的成就嗎?」
「不,是嫉妒Sam──搶走了他的愛人。」她喃喃地,忽地撇過頭,玉頰渲開紅暈。
「什麼?」乍聞此言,路西法勃然大怒,「Sam那傢伙竟然有了女朋友?放著妳不要,竟然喜歡別的女人?」他驀地直起上半身,快速的動作令一陣暈眩襲上他,可他不管,依然試圖推開燕琉彩下床,「我去教訓他……」
「不!別去。」她連忙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壓回床榻,「我沒關係的,路西法。」
他眨眨眼,似乎有些茫然,「妳不難過?」
她淺淺地笑,搖了搖頭。
「可是妳喜歡他啊,他竟還不知道珍惜──」
所以才想替她教訓仲村英樹一頓嗎?
莫名的滋味泛上燕琉彩心頭,她感覺喉頭發酸,「沒關係的,路西法,我不難過。」滾燙的玉頰貼緊他胸膛,「我現在發現自己對Sam好像不是那種感情──我也許仰慕他,也許喜歡他,可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她清柔地,一字一句都像最和煦的春風,輕輕搔弄著他的耳。
他怔了,疼痛欲裂的腦子有些搞不清狀況,她柔柔依偎在他懷裏的玉體更加令他無法思考。
琉彩是說她不喜歡那個仲村英樹?不,她好像是說她喜歡他,卻不愛他?這究竟怎麼回事?
「路西法,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很笨,而且好遲鈍。」
「什麼意思?」
她沒立刻回答,只是忽然在他懷中笑起來了,笑聲像最清脆的風鈴,一陣陣撞擊著他的心。
終於,她揚起燦笑的容顏,星眸同樣璀璨,「你相信嗎?原來Sam是同性戀。」
「什麼?」他一愣。
「Sam是同性戀。」燕琉彩重複,唇畔飛揚的笑意像是自嘲,又淡淡調皮,「原來那天我們在舊城廣場碰到的男人就是他的愛人。」
什麼?那個既矮又其貌不揚的男人?
路西法不敢相信。
「啊,你這種眼神!」她噘起唇,撒嬌般地抗議,「你一定偷偷在心裏笑我吧。」
「我沒有。」他連忙否認。
「你有!」她打了一下他胸膛,半嗔半怨,「討厭,你一定沒發生過這種事吧?自以為喜歡的人原來只喜歡同性。」
「沒有。」
「那當然囉。」她歎了一口氣,星眸忽然迷蒙,「像你這麼俊美的男人在情場上肯定是無往不利吧?一定有很多女人仰慕你。」說到這兒,她不知怎地有點嫉妒,忽地伸手扯住他衣領,半威脅地瞇起眼,「說!你從前究竟有過多少女人?」
他愕然,半晌,才搖搖頭,「只有熏──」
「熏?」女性化的日本名字令她心臟一扯,「她是誰?」
「哈斯汀王國總理大臣的女兒。」
原來是名門千金。
燕琉彩心一沈,她幾乎可以想像那會是個多麼氣質優雅的美女,「你愛她?」她問,嗓音像悶在喉間。
「不。」
簡單的一個字奇異地又令她一顆心逐漸翻揚,「那為什麼跟她交往?」
他不答,忽地撇過頭。
他忽然沉默的態度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告訴我嘛,路西法。」
「我沒跟她交往。只是──請她吃過幾頓飯而已。」
「你為什麼不跟她交往?」
「我不喜歡她。」
「那又為什麼請她吃飯?」
「因為她──有點像妳。」
「什麼?」沙啞的低語震撼了燕琉彩,「路西法,你──」
「我第一回見到她的時候,不小心撞花了她的車,她痛駡了我一頓。」他說,忽地微微一笑,「她生氣的時候有點像妳。」
她望著他的微笑,心跳驀地狂野,「路西法,你是說……你的意思是──因為她像我,所以你才請她吃飯?」
「……嗯。」
「路西法──」她屏住氣息凝睇他,小心翼翼地,「路西法,你……喜歡我嗎?」
他聞言一震,藍眸瞪她一眼,彷佛責怪她如此問他。
她卻沒有退縮,雖然連自己也為自己的大膽臉紅,卻還是鼓起勇氣追問,「你喜不喜歡我?」
「……當然。」他悶悶地。
「是那種──喜歡嗎?」
「妳非得這麼追根究底嗎?」他猛然起身,狠狠瞪她,「是,我是愛妳,又怎樣?當妳告訴我妳暗戀著仲村英樹時,我嫉妒得想當場殺掉他!當妳被契塔維夫綁走時我急得團團轉,當我以為妳再也不想見到我時,我像個傻子猛喝悶酒──是,我愛妳!天曉得我愛妳多久了!」
他吼著,像只狂燥不安的獅子般朝她怒吼,可她卻一點也不怕。
她不怕。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狂暴的野獸,只是一個真情流露的男子。
她眨眨眼,「路西法,你真的──愛我?」
他默然,彷佛忽然領悟自己方才的失態,方唇緊緊抿著。
她卻忽然激動了,極度的震撼與喜悅在她心中交織成某種既酸又甜的滋味。她驀地伸手扯住他手臂,「路西法,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就跟我一起離開!跟我離開好不好?」她仰望他,明眸點亮激越神采,「我們離開這裏,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小島,我不再做那些複製實驗,你也別報復那些科學家,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好不好?路西法。」
他沒有答話,只是直直瞪她,彷佛醞釀著風暴的眼神令她全身汗毛直豎。
「路西法?」
「怎麼?妳想感化我嗎?」他問,語氣慢條斯理,面容平靜無痕,唯有藍眸底的幽暗光芒洩漏了他極力壓抑的情緒。
她凍立原地,在那樣的眸光逼視下絲毫無法動彈。
「妳是不是想利用我對妳的愛要我放棄報復這個世界?」
利用?
這個字眼攫住了燕琉彩迷蒙的神智,她連忙搖頭,急急解釋,「不,不是的,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別這麼做,別任意傷害有血有肉的生命──」她忽地住口,他瞇起的眼眸令她心跳一停。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於沉沉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妳會怎樣?」
她心重重一扯,「那你就先……除掉我吧。」嗓音沈啞而淒涼,「我雖然只是個研究助理,也做了不少有關複製的實驗,照理,我也是你應該除去的對象──」
「妳──用妳的生命威脅我?」他怪吼。
「我不是威脅你,路西法,不是威脅。只是──」她凝望他,明眸漾開淚光,「你如果愛我,就不應該讓我傷心,對吧?你不捨得吧?對不?」
路西法怒視她。
是的,他是不捨得她傷心,不捨得她難過,因為他愛她,愛她入骨!可她竟然懂得利用他的愛來要挾他,竟懂得利用他愛她的心理試圖感化他──她根本不愛他,一點也不!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是一個需要天使救贖的可悲魔鬼!
她不愛他,只想感化他,只想救贖他……
可他不需要感化,更不想被救贖!
他不需要──
心,在路西法胸膛裏四分五裂,撕扯得他嚴重發疼。
可他應該沒有心,早就沒有了啊,為何還能感受到這樣的疼痛?為什麼!
「妳一點也不愛我,對吧?琉彩,明明不愛我卻選擇跟我隱居終生──妳好偉大,妳真是個天使,真是個聖潔崇高的天使!」他咬緊牙,十指狠狠扣入掌心,「對不起,我路西法配不上妳這樣的天使!」
「路西法──」她震撼了,望著他忽然冰酷冷絕的神情,她慌亂得不知所措。
為什麼他要這樣說話?為什麼他要說自己配不上她?他是不是……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路西法,我愛你啊,我是真的愛你!」她悲痛地吶喊。
是的,她愛他。在這一刻她忽地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她一直那麼單純,一直以為他對她而言只是個好朋友,但其實不止於此,不止於此啊!
路西法是……他是這世界上她最捨不得傷害的人啊!
「路西法,你聽我說……」
可他卻不肯聽,只是無比冷漠地看著她。
「妳不愛我,琉彩,妳只是覺得有義務拯救這個世界而已。」一字一句自齒間迸落,「如果妳以為我會為了妳放棄一切,那妳未免自視太高了,琉彩。」
沈冷無情的言語令燕琉彩全身一涼,「路西法,你──」她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麼蒼涼的眼神,那麼沈痛的眼神,那麼深情又冷酷的眼神──
他看著她,用那種複雜難解的眼神深深地看著她,看得她忽冷忽熱,看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驀地,他翻身下床。
意料之外的舉動驚怔了她,她愣了好一會兒,才連忙下床追上他,「等一下!你要去哪兒?」僵硬的身軀令她一陣發顫,腦海驀地掠過不祥念頭,「路西法,你……想在後天的研討會上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不必妳管!」瞪向她的藍眸銳利逼人。
她沒有退縮,勇敢迎視,「我當然要管,而且我也會去!如果你要對他們不利,就連我一塊殺掉!」
他沒說話,冷冷瞪視她數秒後,忽地拉開房門,朝房外高吼,「來人!」
兩名衣著筆挺的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沖進臥房,在他面前站定。
「什麼事?長官?」
「把這個女人給我關起來!」路西法指向她,嗓音沈冷,「不准她出門一步。」
「什麼?」室內其它三人同時愣在原地。
兩名屬下面面相覷,燕琉彩卻是一陣蕭索寂涼。
路西法要把她關起來──為了不妨礙他的計劃,他竟不惜軟禁她……
她傷痛地想,驀地身子一軟,直直往前倒落。
兩名屬下連忙一左一右接住她。
「發什麼愣?快把她架走啊!」
無情的命令是她失去意識前,鑽入耳膜的最後一句話。
「他把她軟禁起來了。」清雋的嗓音在室內緩緩揚起。
這是間擺設極為簡單的房間,格局不大,緊緊拉上的簾幕更阻絕了窗外陽光燦爛的世界。
陰暗的房間,坐著三個男人,他們都看著牆面屏幕上的女子,神色凜然。
「路西法將燕琉彩軟禁起來了,看來就連她,也無法改變他。」
「安琪莉雅。」其中一個男人首先開口,俊俏的外貌正是那天在餐廳裏攔住燕琉彩的陌生人──達非,他望著屏幕上哈斯汀女王陛下的美麗容顏,「看來我們應該改變計劃。」
「你的意思是──」
「讓我想辦法從日本調人來,試試能不能暗殺路西法……」
「我反對!」
「不可以!」
另外兩個男人同時開口抗議,四束沈冷的眸光同時瞪向達非。
後者聳聳肩,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陛下,請妳再給我弟弟一個機會。」發話的是一個黑髮男子,他的五官和路西法有幾分相似,瞳眸也是藍色,只是比路西法那種宛如夏日晴空般澄透的藍深沈許多。
「米凱,這不是我給不給他機會的問題。他盜走了國家國庫,我沒辦法正面動他,可一定得想個方法把錢給要回來埃」
「派人暗殺路西法是沒用的。」另一個黑髮男子開口,「他身邊那些人都是軍人出身,你們的人也許連靠近他一步都不可能。」
「是嗎?」安琪莉雅揚眉,「堂本,你這話未免也太高估路西法了,上回他不就被那個契塔維夫耍得團團轉?」
「那是他自願的。」堂本徹直視她,「如果不是為了燕琉彩,契塔維夫根本不可能有命跟路西法玩這種遊戲。」
「唉,又是燕琉彩。」安琪莉雅歎一口氣,玉手煩惱地敲著下頷,「如果她可以感化路西法,讓他為她放棄一切就好了。其實比起跟路西法作對,我是比較想跟他合作的,唉,只可惜那傢伙冥頑不靈。」她頓了頓,「還有後天的事怎麼辦呢?我討厭這種明知有大災難發生,卻沒法阻止的感覺……」
「這個妳放心吧,安琪莉雅,」達非插口,「我從日本調來了一組拆彈小組。」
「萬一你的人漏了任何一枚怎麼辦呢?」安琪莉雅睨他一眼,「而且你也知道路西法神通廣大,怎麼可能任由你偷偷摸摸拆炸彈?說不定還要捷克政府派人把你們這些『恐怖份子』全抓起來呢。」
「這個嘛──」被歐洲最古靈精怪的女王給搶白一番,達非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從很早以前就這樣了,他總是拿這丫頭沒辦法。
「陛下,有個辦法絕對能阻止後天的災難。」堂本徹再度開口。
「什麼辦法?」
「把燕琉彩救出來。只要她人在會場,路西法絕對不會捨得引爆炸彈。」
「可萬一──他比你想像得還沒人性呢?萬一他就是引爆炸彈了呢?」
「不會的!陛下。」米凱迅速接口,他望向安琪莉雅,藍眸掠過激動,「我相信路西法,他不會……」
「你真的相信嗎?」安琪莉雅截斷他,神情嚴肅,「他可是連你都曾經想殺害呢。」
米凱閉了閉眸,「那是因為他恨我。」他說,語氣蒼涼,「可他愛燕琉彩,我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愛的人。」
「是嗎?」安琪莉雅挑眉,明媚的眸光一轉,「達非,你怎麼說?」
他一攤雙手,「看來只有這麼做了。」
「那就交給你了。」
「什麼?」達非瞪大眸,手指可笑地指向自己,「又是我?」
「當然。」安琪莉雅理所當然地,「除了你還有誰有辦法把燕琉彩弄出來?」
「嘖,妳就捨得我去冒險犯難,也不怕萬一我失手怎麼辦?」他喃喃抱怨,望向她的眼眸淡淡哀怨。
「怎麼可能失手?」她朝他眨眨眼,又是俏皮又是淘氣,「你不是號稱神偷嗎?偷個人出來有什麼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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