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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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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閨秀不想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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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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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還差一步

  隔天入夜後,他們一行人出現在妓院前,但本以為此地該已荒廢,哪知張燈結綵的十分熱鬧,聽說一年前易主重新開張了。

  「這真是好大的膽子,敢擅自將皇上下令封閉的地方再開業,真當天高皇帝遠,以為皇上不知,這就敢胡作非為了!」尤一東氣憤的說。

  「尤公公不必動氣,皇上雖說封了妓院,但這地方還是能自由買賣的,新的買家可能不知原由,自然歡喜再開張。」萬宗離說了公道話。

  尤一東想想有道理,這裡當年是他得令後讓人去封的,但為免皇上在此落難的事傳出去,除了當年那個老鴇知情外,旁人並不知發生什麼事,而那老鴇他派人警告過,讓她消失,否則連命也不保,所以敢買下這裡再開張的人必定不知情,要不然若是曉得下令查封的人是皇上,除非向天借膽,誰敢再在此地做生意?

  「罷了,重新開張也好,朕正好帶著阿紫進去瞧瞧,或許能勾起阿紫什麼記憶來。」谷若揚道。

  「嗯,若這裡真是荒廢了,恐怕還看不出什麼,如今還做著生意,說不定裡頭的格局與擺設不會變化太大,還能維持原貌,有助於咱們回想經歷。」阿紫也說。

  四人這便進到妓院去了,而阿紫為方便跟著谷若揚調查事情,一到魯鎮便裝扮成小廝的模樣,這會兒進出這種煙花之地,這裝扮還算恰當。

  幾人進去後,見裡頭布置得鮮艷奢麗,堂上的桌子坐了個五、六成滿,妓院的大茶壺瞧他們衣飾不凡,沒讓他們在樓下的空位坐下,招呼他們上二樓包廂,殷勤的送上點心瓜果等小食伺候。

  「敢問幾位爺兒們今日要點什麼樣的姑娘作陪?咱們這兒可是環肥燕瘦都有,只要您形容得出來的,咱們都能給您服務上!」大茶壺口若懸河的道,他瞧這幾位八成是有錢的肥羊,招呼得特別殷勤,就盼待會兒賞金能多拿一些。

  尤一東哼笑,「咱們不要這些環肥燕瘦,想見見老鴇。」

  「老鴇?」大茶壺一愣。「您這是要老鴇親自來介紹姑娘是嗎?」

  「不是,咱們就只要老鴇不用姑娘。」

  「就只要老鴇?」

  「沒錯!快把老鴇叫出來!」他不耐煩的道。

  大茶壺想這不是來找麻煩的吧?誰會到了妓院只要上了年紀的老鴇,而不要年輕貌美的姑娘的?

  可瞧這群人似乎不好惹,那大茶壺還是通知了老鴇,而這風塵味極重的老鴇一來,谷若揚馬上變了臉,尤一東也立即拿刀架在老鴇頸子上。

  那老鴇大驚,阿紫與萬宗離見狀不知怎麼回事也嚇了一跳。

  「老娘這是做生意的地方,客官一見面就動刀,這也不去打聽看看,敢到老娘這裡撒野鬧事的,哪個會有好下場?」這老鴇場面見多了,沒在怕的,反而威嚇起他們來。

  「哼,這間妓院幾年前就已被皇上親口下令封了,你這老鴇怎麼還會在這裡?!」尤一東張口怒問。

  原本還敢囂張說話的老鴇,聽了這話,寒毛驀然一豎。「你……你……」她瞪著尤一東,像是這才認出他來,驚得口吃,馬上再想起什麼,往谷若揚望去,張大了嘴,用力的打了個激靈後,立刻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

  「民……民婦拜……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她身子已是抖得不像話了。

  「你可還真是向天借膽了,膽大包天,當年就該殺了你的!」尤一東咬牙道。

  「這怎麼回事?這老鴇怎會識得若揚哥哥?」阿紫訝然問尤一東。自從得知自己沒對不起谷若揚後,她已恢復過去對他的親昵,毫無隔閡的喚他若揚哥哥。

  「娘娘,當年皇上在此著了道,當時的老鴇就是她,而她居然仍是這裡的主人,這證明這裡根本沒易主。」尤一東說。這老鴇竟敢虛與委蛇他們,將封了的妓院再重新開張,該死!

  阿紫愕然,那老鴇更是驚恐。「民婦雖然再開張……但是絕對沒洩漏當年的任何事,這是足足躲了幾年才再重出江湖的,請……請皇上饒命!」

  近來的確都有人來打聽些什麼,她真的都沒說……呃,沒說太多……

  當年她只知皇上微服在此出了事,好像是中了春藥什麼的,眼前這位公公突然出現,揪著她滿妓院裡找人,後來找到個意識不清的男子,才知這人竟是當今聖上,嚇得她落膽,之後有人出現要她收了妓院,她不敢說不,乖乖收了,一年前見風頭似乎過了,便又冒險再開張,想不到如今皇上竟又回來了,這不是讓她沒活路了嗎……

  阿紫仔細看了看這被嚇破膽的老鴇,搖了搖頭。「這人……若確實是這裡的老鴇,那將我抓來的那個老鴇又是誰?這兩人不是同一個……」

  谷若揚神色微變,「不是同一個人?」

  「沒錯,將我強押給嫖客的老鴇人稱宋姊,她臉上有顆痣,可這女人沒有痣。」

  谷若揚聞言兩眼生寒,轉頭問向老鴇,「你認得她所形容的宋姊嗎?!」

  「不……不認得,這裡就民婦一個老鴇,沒有叫宋姊的人……」老鴇嚇得沒魂的說。

  「真沒有?」

  「民婦不敢說謊。」老鴇忙說。

  萬宗離推測道:「看來抓娘娘來此的人假扮老鴇,便是想掩飾真實的身分,這中間大有問題,恐怕當年娘娘從被抓送進這間妓院起一切就不單純了。」

  阿紫面上沒了血色。「那表示我被抓不是正好倒霉被盯上,而是早有預謀,讓人刻意抓來的?」

  「沒錯,臣請問娘娘,當年王爺可有接到任何綁人勒索的信函?」萬宗離開始辦起案來,抽絲剝繭的問。

  「沒有,父王是一直到我出事,受我通知,才趕來此地見我,在這之前他沒得到任何消息。

  「那就不是單純的覬覦你郡主的身分而索財了。」萬宗離沉思道。

  谷若揚神色陰沉,得知當年是有人蓄意要綁阿紫,他沉怒不已。

  「皇上,不如咱們先去瞧瞧當年找到您的那間廂房,也許在那裡郡主會想到什麼。」尤一東建議。

  谷若揚點頭,一行人往那廂房去,妓院里的人因不知谷若揚等的身分,只見平日囂張的老鴇,今日不知哪裡不對勁,一張年過半百的臉慘白得透不出血色不說,腿也軟綿綿似的,是讓人揪著走的,而揪著她的人自是尤一東。

  到了這間屋子,老鎳顫抖的說:「這屋子……奴婢一直保留著,沒敢碰……」妓院重新開張,她花了不少錢整理過各處,唯有這裡她保留沒有動,因為這裡是當今皇上待過的地方,她下意識裡害怕,能不碰便不去碰了。 

  「阿紫,尤一東發現朕失蹤後,便是在此處找到朕的,而你對這裡可有印象?」谷若揚臉色沉凝的問。

  他發現自己中了春藥後,推開那妓女,便是倒在這裡的,而她若有印象,兩人便可能是在這相遇的。

  阿紫朝這間奢靡俗麗的廂房巡視了一圈,但什麼記憶也沒有。

  「我還是想不起任何事。」她搖頭,喪氣的說。

  谷若揚也有些失望,嘆口氣。「沒關係,咱們再到其他處看看吧。」

  他擁著阿紫走出屋子,又去到當年關阿紫的柴房。

  對這柴房阿紫是有記憶的,宋姊綁著她,對她說要將她送給某人破身,讓她認命點,當時她極為害怕……

  谷若揚見她身子微瑟,將她擁得更緊些。「怎麼了?」

  「我是在這裡見到宋姊的……」

  他臉一沉,明白當日她受人逼迫時有多麼的驚慌害怕。

  「別怕,這人不能再傷害你了。」他安撫道。

  阿紫這才心神安穩下來,卻也不願意在此處多待,他便帶著她離開柴房,只是出了柴房不遠,行經一間堆空酒罈的倉房時,她忽然全身陰涼起來,下意識的走了過去,不安的推開那倉房的門,當她走進去時,立即倒抽一口氣,全身戰慄起來。

  他心驚,「阿紫?」

  萬宗離也擔心的望著她,但有谷若揚在,他不敢再靠近她。

  她臉色煞白,「這裡……我好像……來過!」她忽然頭痛欲裂起來,隱約感覺這是個令她極度恐懼的地方。

  谷若揚神色一凝,抱住了她。

  那尤一東卻是興奮的,追問道:「娘娘可是想起什麼了?」

  她抱著頭,越是努力要想起什麼,越是想不起來,內心更是莫名的害怕。

  「我好難受……我不想待在這裡……」她雙手慌忙地攀上谷若揚的頸脖,臉蛋藏在他懷裡,惶恐的她急促地喘息。

  谷若揚見她的樣子,心疼宛若肉割,已猜出此處應該就是他當年傷害她的地方。

  思及當時自己藥效發作,必是粗暴如野獸,身下的阿紫會如何下場他可想而知,要不然她都已失憶了,來到這裡卻還是如此驚恐。

  他驚痛,啞聲道:「好,咱們這就走!」他幾分慌張,捨不得她再感受這股傷害。

  「讓官府拆了這裡,朕不要讓阿紫再見到這裡任何的一景一物。」他抱著她,臨走前吩咐尤一東。

  老鴇聽見這話馬上兩眼一翻,昏死過去了。

  谷若揚帶著阿紫快步走出妓院,剛要上馬車,忽然有一個人撞了上來,這人撞上來後也不抬頭看人,只伏在地上發抖。

  尤一東一驚,過去一腳將這人踢開,「大膽!」

  那人竟是女子,身子一滾,撞上馬車輪子,一時痛得起不了身,萬宗離蹙眉,不忍心要去將人扶起來時,那女子卻驚慌失措的跑開了,這跑著時略略回過頭來,月光下,谷若揚瞥見了她的長相。

  一行四人回到客棧時天還未亮,還能有時間歇息一會兒。阿紫自來到魯鎮後,精神狀況一直不好,谷若揚欲將她安置睡下,但她仍緊緊抱著他的頸子不放,心情極為不安穩。擁著她,他鳳眼沉痛,彷彿有人拿刀子在他心窩深處狠狠剜了數刀,久久無法止痛。驀地,他瞼色微變,阿紫此時心緒極為敏感,感受到他的異樣,正要開口問,他已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下一刻,他抱著她飛身躍出客棧窗子,堵在一個正想逃的女子面前。

  阿紫勾著他的頸子,教他穩穩的抱著,見他寒月下瞪著眼前倉皇恐懼的人。

  阿紫由這女子的衣著發現,這人便是在妓院門口突然撞上來的人。

  女子忽地一聲哀號,因為尤一東出現折了她一條膀子,將她押跪在地上。

  「你總算出現了,咱們就等你了!」尤一東啐聲道。

  「這怎麼回事,你們都知道這人會找來?」阿紫驚訝的問。

  「沒錯,不瞞娘娘說,這人就是當年膽敢向皇上下藥的妓女,奴才找她多年,一直無所獲,想不到這回倒自投羅網了。」尤一東興奮的說。

  「就是你向若揚哥哥下的藥?」阿紫離開谷若揚的懷抱,吃驚的看著那女子。

  這人名叫默娘,這時抬起臉來瞧向阿紫,那容顏絕美,只是眼神驚惶不定。

  「當年這件事確實是罪女所為。」默娘說。

  「大膽女子,向皇上下藥,還敢現身,你不怕死?!」萬宗離也走了出來,怒道。

  「罪女怕死,所以發覺皇上再回到魯鎮,這才來向皇上說清楚當年的事,罪女會這麼做是被逼的,請皇上網開一面,放過罪女。」她身子一抖,咬牙說道。膽敢毒害皇上,這幾年暗衛沒有斷過打聽她、尋找她,讓她不能輕易露面,因為她曉得這一現身,必遭橫死,只是多年來躲躲藏藏的日子她過怕了,這回偶然間發覺皇上居然再回到魯鎮,認為機不可失,想為自己賭一把,當面說出事實,盼皇上能饒自己一命。

  「你說被逼,如何被逼?皇上在此,你所言必要屬實,若有謊言狡辯,皇上必不饒你,本官亦會當場辦了你!」在谷若揚開口前,萬宗離先嚴聲提醒她。

  她神色一整。「罪女所言必句句實言,絕無一句假話!罪女原本是岷江邊的一名搖櫓女,一日有人找上罪女,給了罪女一大筆錢,要罪女去殺一個人,罪女家中有重病老母,急需銀兩治病,便答應了。

  「那人讓罪女假扮成妓女,在某人酒中下毒,罪女原本要照做,不巧聽見給罪女毒藥的人私下與人說話,竟道要下毒的對象是當今皇上!罪女大驚,哪敢下手,正巧見妓院廂房裡有一包其他姐兒擱下的春藥,心想兩害相權取其輕,春藥還能解,毒藥下肚就不能活了,罪女便偷偷將藥調換過來——」說到這裡,她突然看向阿紫,「您就是當年落難的郡主吧?」

  阿紫訝然,「你也識得我?」默娘點頭,「罪女當年見過您。」

  「你是如何見到我的?」阿紫急問,這人也許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一段記憶是什麼。

  「郡主別急,等聽罪女將事情繼續說下去,您就會知道了。」

  「那還不快說!」尤一東也急,馬上催促。

  「是,罪女剛將毒藥換成春藥,就聽見外頭有動靜,打開門縫看出去,一對主僕正讓人押著要去接客,這在妓院是常有的事,罪女心中雖不忍,但此刻自身難保,也幫不上忙,但轉眼只見那對主僕居然打昏了那押她們的人逃脫了,罪女見她們躲到廊上最裡面的倉房,這時有人來敲門,問罪女可有看到她們的去向,罪女指了反方向支開他們,只是他們沒找到人,很快就又回來了,罪女躲著偷聽見他們的交談,這才知那對主僕的身分是王府的郡主與婢女,是刻意讓人綁來這斬草除根的。」

  阿紫明白過來,默娘見到的那對主僕就是自己與鴛鴦,原來這女子幫過她們!「你說斬草除根,這是什麼意思?」她驚問道。

  「具體什麼事罪女不是很清楚,只聽他們說:『雲家人都死絕了,這個也不能留,那屋裡的人還等著見她最後一面,如今人跑了,怎麼交代?』」

  眾人聽了這話皆大吃一驚,這事居然還意外扯上當年雲家叛國的案子?

  「皇上,那雲家莫非有冤,否則為何有人要雲家死絕,連娘娘都不放過?」尤一東說。

  「沒錯,那雲家通敵叛國的案子臣前一陣子也調查過,疑點重重,也許真有冤情,是讓人陷害的。」萬宗離也道。

  「我雲家百口人可能死於無辜,請你再想想,當日還聽見了些什麼?」阿紫已滿心驚顫的跑到默娘的面前,激切的問。

  默娘見她如此,認真再想一想。「罪女記得那些人還說過,雲家要做忠臣,那就活該被滅門。」

  阿紫心房一瞬間收緊,身子急遽跌下,雙眼瞪大,久久說不出話。

  谷若揚去扶她起來。「阿紫,你放心,若雲家有冤,朕定會為你平反。」他肅然承諾。

  她淚流滿面了。「若我真能親眼看到雲家平反,就不枉滿門皆死,只有我獨活了。」

  眾人欷吁不已。

  「臣回京後必徹查此事,再回稟皇上與娘娘的。」萬宗離沉重的說。  

  阿紫感激的點點頭,再度看向默娘。「你還有話未說完,你是怎麼向若揚哥哥下藥的?仔細說來吧!」

  「是,皇上讓人引到罪女這裡來,那找罪女來的人,以為罪女貌美,必定可以成功引誘皇上喝下劇毒,可皇上是追人而來,根本無心於女色,對罪女又怎會青睞,皇上只逼問罪女可有看見一個黑衣人往這兒來,罪女否認,皇上馬上就要走,罪女被逼急了,擔心那人不會放過罪女,罪女只得出其不意的吻住皇上,實則將春藥送入他口中。

  「皇上得知有異,推開罪女時那藥丸已滑進咽喉,得知自己吞了東西,皇上立即就要殺了罪女,只是這春藥藥力極強,罪女也不過稍含了那藥的表面,就已感到全身燥熱,更何況皇上吞下整整一顆,馬上就發作的倒下,人雖未昏迷,但模樣十分難受。罪女見狀,登時又害怕了,心想皇上不能留在屋裡,否則不久那人就會發現皇上沒死,還是會殺了皇上。

  「慌亂中想起郡主就在廊底的那間倉房,不如就將皇上送去那裡,郡主也是皇族中人,應識得皇上,就由郡主照顧皇上,反正等天亮,皇上藥效過了,也能將郡主一併救走。罪女盤算好後,便偷偷將神智逐漸迷失的皇上帶到那倉房與郡主一起了。」

  「是你將朕帶去阿紫那兒的?」谷若揚疾言遽色,怒火中燒起來,這女人害得他傷害阿紫,讓阿紫痛苦多年,自己也因而無法靠近阿紫,就是因眼前這女子的所作所為!

  阿紫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過程,見他大怒,那表情像是要立即殺了默娘,默娘驚得戰慄不止,她趕緊橫上前去,擋在默娘身前,不讓他動手,「不要殺她,她救了您——」

  「但她害了你!」他怒不可遏。

  「我雖不記得當時是什麼情形,但相信我見到您後一定是高興的,且不管發生什麼事也都是心甘情願的,這女人沒做錯。」阿紫含淚道。

  他眼神暴烈,「阿紫,你讓開,讓朕殺了她!」他堅持要殺。

  「皇上,您若真想殺人,不如再等等,先問這女人知不知道後來的事,畢竟您二人對當時的事都記不清了,而奴才找到您時並未見到郡主,此刻正好透過這人知道所有的事。」尤一東說。

  他聞言這才沒有馬上動手,可那默娘已嚇得瑟縮不已。

  「還不說,朕對阿紫做了什麼,她為何會受傷失憶?」他怒問。

  「這……罪女送您去倉房之後,擔心那群人不會放過自己,不敢再待著,所以逃了,後頭您與郡主發生什麼事,罪女全然不知。」她只想著自己救過他,說出實情後,皇上該能從輕發落,給她一條生路,怎知得知自己將中了春藥的他帶去郡主身邊時,他會怒得即刻要將自己殺了,難道她賭錯了,根本不該來,不該說出這一切?

  眾人不禁失望起來,還以為從她嘴裡可以聽到後來的事,卻是依然未知,谷若揚他尤其暴怒,怒目瞪向全身抖顫不休的默娘,「你若真想讓朕放過你,可以,立即說出僱用你的人是誰!」

  默娘有了一線生機,忙仰頭道:「罪女本來也不清楚是誰,但近來那人又派人來找罪女問起當年的事,反被罪女套出話來,得知那真正僱用奴婢的人是朝中大臣,這人叫——」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喉上多了一支飛刀,有人從遠處射中她的咽喉,將她一刀斃命。

  阿紫大驚失色,谷若揚將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多見血腥,與此同時萬宗離也變了臉,尤一東迅速追去,須臾後回來,身後已多了個人,暗衛方才將殺人的人抓住交給他。

  「怎麼是你?」被抓回來的人是個女的,阿紫瞧仔細這中年女子的面容後驚詫不已,這女人竟是當年那個假老鴇宋姊!可她為什麼要殺默娘?

  「娘娘莫驚,這人真名羅宋嬌,是這間客棧幕後老闆。」尤一東竟說。

  「這……怎麼回事?」阿紫更訝異了。

  「當咱們一踏進這間客棧,皇上就發覺有異了,有人盯著咱們,便吩咐奴才讓人暗中去查,這才曉得這間客棧的主子來歷不單純,幕後老闆是個金國人,而後奴才聽見娘娘提起假老鴇臉上有顆痣,鮮明的特徵立刻讓奴才想起暗衛形容的這個姓羅宋的金國女人的樣子,便暗稟了皇上,本打算先處理完默娘,再去好好查查這女人的,哪知她卻先殺了默娘。」尤一東懊恨的解釋道。

  阿紫愕然,「如此說來,當年自我踏進這間客棧就已掉落圈套了?」她瞪向羅宋嬌。

  「說,當年你意欲將我送給誰?殺了默娘又想隱藏什麼?還有,我雲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逼問道。此人既是金國人,那事情更顯複雜了,這陰謀有很大可能與金國有關。

  「沒錯,若論罪下來,當誅你九族,你羅宋家族一個也活不了!還不從實招來。」萬宗離也嚴聲逼問。

  羅宋嬌白了臉,神情絕望,半響後眼中竟是出現一股絕決與狠戾,一道血痕突然由她的她的嘴角流出。

  尤一東吃驚。「她服毒了!」

  飛快去撬開她的嘴要挖出劇毒,不讓她輕易死去,但她已兩眼翻白,回天乏術。

  眾人沒料到她會自盡,全都愣住,阿紫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保護那主使者,不讓咱們再追查下去,這人竟情願自盡?」尤一東搖頭扼腕。

  「再差一步咱們就能由默娘嘴裡問出那欲毒殺皇上的主謀是誰,也能從羅宋嬌身上逼問出是誰陷害雲家,以及想殺娘娘的人到底是誰了,只可惜,這關鍵的兩人都已死,功虧一簣了——唉!」萬宗離看著默娘與羅宋嬌的屍體,不禁重嘆一聲。

  谷若揚斂容,「無妨,反正事情已逐漸清楚明朗,再查下去不怕沒結果。」他與阿紫分別在此遇險,看似兩件事,卻又隱隱有關聯,否則那羅宋嬌何必殺默娘滅口,且羅宋嬌是金國人,卻隱在西朝,當年她要將阿紫獻給誰,是偷潛入境的金王?

  還是,晉王捨棄在金國的兒子……自己的堂弟?

  「皇上要留在魯鎮繼續查下去?」萬宗離問。

  「沒錯,此地當還有線索可查,朕想多留幾日。」這事沒查個水落石出,他不想罷休。

  「皇上!」一名暗衛匆忙現身。

  「何事?」通常暗衛無召喚不會主動出現,此時現身必有要事稟報。

  暗衛先看了一眼阿紫才稟報道:「啟稟皇上,方才收到飛鴿傳書,慶王昨日狩獵不幸落馬,此刻昏迷不醒。」

  「什麼,父王受傷了?」阿紫一驚,隨即擔憂不已。

  谷若揚也沉了臉,見阿紫心急,歸心似箭,自己亦擔心皇叔的傷勢,一陣衡量,立即改變主意道:「朕與阿紫即刻回京,萬宗離留下繼續查案,其餘人這就跟朕走!」

*             *             *

  慶王府氣氛沉凝,谷明華落馬重傷,至今未醒,谷若揚帶著阿紫趕回京城未回宮先來王府。

  阿紫坐在谷明華床邊,見父王臉色灰敗,心中十分難過,頻頻掉淚。

  「皇叔為何遲遲未醒?」谷若揚沉肅的問向御醫。

  「回皇上,王爺傷勢太重,臣已極力救治,這能不能醒過來,得看王爺自己的求生意志了。」御醫無奈的說。

  阿紫頓時一臉蒼白,「御醫是說……父王有可能不醒?」

  「臣不敢妄言,但王爺確實危急……」

  阿紫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串,簌簌地落下,止都止不住。

  「皇叔馬術精湛,這意外如何發生?!」谷若揚見心上人落淚看得不捨,怒問王府的人。王府的人正要回答,一道小身影奔了進來,抱住了阿紫,大哭的說:「姑母,有人要殺慶爺爺!」

  阿紫聞言大驚,「暮兒別急,把話說清楚!」

  「慶爺爺見暮兒身子已大好,便帶著暮兒去狩獵,順便教暮兒騎馬射箭,暮兒坐在慶爺爺身前學騎馬,忽然有人拿箭射向慶爺爺,慶爺爺為閃那支箭,抱著暮兒落馬,落馬時慶爺爺用身子護著暮兒,暮兒沒受傷,但慶爺爺卻醒不過來了。」說到這裡,雲暮已是哭得一臉的鼻涕與眼淚了。

  「暮兒可看清了是什麼人射的箭?」谷若揚問。

  雲暮搖頭,「那人蒙著臉,暮兒看不見。」

  「你們呢?可認出那人?」他轉而問向王府的人。  

     眾人同樣搖頭,竟是沒有一點線索。

  「全沒用,還不下去!.」尤一東見主子神色不佳,連忙斥退眾人。

  一群王府下人怕被責罰,驚慌地退下去了。

  房裡沒了外人,尤一東上前道:「皇上,王爺這遇刺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

  谷若揚冷笑,「這是有心人不想朕留在魯鎮查案,催朕回來的。」他心知肚明事有蹊蹺。

  「您的意思是,對父王下手的人便是想殺您我的人?」阿紫吃驚問道。

  「可不是,這人算準了只要皇叔受傷,就算朕不想回來,為了你朕也必定會丟下一切趕回來。」他神色越發冷冽。

  阿紫渾身起了一股惡寒,自己在明,對方在暗,如此操弄著他們,令人有如芒刺在背。如今幾乎已差不多拼湊出當年的事,若揚哥哥被引去魯鎮毒殺,自己也被擄去準備斬草除根,那擄走自己的金國女人又殺了默娘,這所有的人事物都有關聯,全牽扯成一塊,這表示主謀的是同一人,不,或許是同一夥人才對,而這夥人現在連父王也不放過。

  瞧著毫無生氣、昏迷未醒的谷明華,阿紫淚濕衣襟,「咱們若不去魯鎮查這件事,是不是父王就不會出事?」她內疚不已。

  「不,即便不去魯鎮,只要咱們徹查此事,對方就會極力阻止,最終不是皇叔出事就是暮兒會出事。」谷若揚沉聲說。

  「姑母,為什麼有人要殺暮兒和慶爺爺?這次不會又是皇上幹的吧?」雲暮瞪向谷若揚。

  谷若揚苦笑,之前雲暮受傷,他與阿紫倉卒離京去查明真相,至今還未與兒子相認,這會兒見兒子身子康復,雖是欣喜,但先前自己傷害過孩子,讓孩子心中留下陰影,如今要暮兒認他這個父皇,恐怕不是這麼輕易的事。

  阿紫明白他的負疚,該是時候對兒子說清楚了,攬過雲暮,輕聲道:「暮兒,這回你和慶爺爺遇刺的事與皇上無關,你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保護你們都還來不及,不會傷害你們的。」

  「可是他不喜歡暮兒,又怎會保護暮兒?」

  「暮兒誤會了,他沒有不喜歡你——這麼說好了,暮兒不是問過娘,為何沒有爹?娘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暮兒的爹找到了。」

  雲暮的小臉瞬間露出喜極之色。「找到了?!在哪,暮兒的爹在哪?」他迫不及待地問。

  她微笑後,緩緩地看向一旁的谷若揚,雲暮隨著她的目光也轉了過去,看了谷若揚一眼,接著又轉了回來,扯著她的衣袖問:「娘,暮兒的爹呢,爹呢?」他對某人可說是視若無睹,只急躁著問,這急得都忘了在谷若揚這個「外人」面前得稱她為姑母了。

  「暮兒乖,他,就是你的爹。」她這回明確指著谷若揚,無比明白的告訴他。

  雲暮一愣,眨了幾下眼睛。「娘別開玩笑了,暮兒要的是爹,不是皇上。」他生氣的說。

  「你娘沒有開玩笑,朕既是皇上,也是你爹。」谷若揚目光和煦的看向兒子。

  「您怎麼會是暮兒的爹,人說虎毒不食子,這回就算不是您做的,可之前的又怎麼說?」他翻舊帳。

  谷若揚眼神一黯,眼角眉梢都是愧疚,要認回兒子果然不容易,這都怪自己造的孽,派人去殺他,眼下該怎麼做才能修補這事,讓兒子原諒自己?「暮兒聽父皇說,那時是因為不知你是朕的孩子,父皇才會犯下錯誤,而今確認你是朕的皇兒,又怎會再傷害你?」

  「暮兒若是您的孩子,何須確認?您與娘怎麼會不知?」雲暮不能理解這事。

  「這個……父皇和你娘是因為意外才懷上你的,之後你娘失憶了,朕也記不清當時的事,所以你娘不知暮兒的爹是朕,朕也不知有你的存在……」他耐心的解釋,並將當初兩人遭遇的事簡單的告訴雲暮,希望取得雲暮的諒解。

  雲暮聽了小臉發白,這才明白自己為何多年沒有爹,且娘親為了生下他受了多少苦,而親生父親因不知有暮兒存在,一再被娘拒絕而難過,自己也因沒有爹傷心好久,更因此躲著不能見人,原來這一切都是讓壞人害的。他鼻子抽了幾聲,終於忍不住哭出來。

  谷若揚同樣鼻酸,目光中帶了深深的歉意。孩子,自己的孩子,他在自己身邊多時,他竟不知,如今父子相認,那喜悅的心情難以言喻。

  阿紫也心澀,淚水止不住汩汩湧出,濕了整張臉。

  「不,暮兒不喜歡皇上做爹!」雲暮小臉突然垮下的說。

  谷若揚僵了臉,「為什麼?莫非你還是不肯原諒朕?」

  「不是的,暮兒只是想起那回長公主請來的術士說暮兒有天子之命,您聽了之後十分震怒,所有人都下跪替暮兒求情,後來暮兒問慶爺爺,為何皇上要生氣?慶爺爺說,天子就是皇上的意思,暮兒不能有這樣的命,所以暮兒不要做您的兒子,這樣就當不成天子,您就不會生暮兒的氣。」他認真的說,謹記慶爺爺的交代,他沒有資格做天子。

  谷若揚喉嚨微哽,想起那回之後自己確實再起殺意,這孩子是當真讓他嚇到了。

  身後的尤一東見主子心堵得慌,說不出話來,便上前跪到雲暮面前說道:「王爺之前說您不行做天子,是因為您不是皇上的兒子,如今知道您是皇上的血脈,當然有資格做真命天子,皇上這回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有一天暮兒若做了皇帝,父皇也不會生氣?」他天真的問。

  尤一東看向谷若揚,這孩子能不能成為天子至尊,就看主子之後怎麼安排了,而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奴才能回答的。

  谷若揚將雲暮緊抱入懷。「朕欠你至多,為補償你們母子,會將一切最好的都給你們,朕要立你娘為皇后,冊封你為太子。」他至為激動的說。

  阿紫聽了搖頭。「不一定要如此,我與暮兒知道您心裡有咱們就夠了。」她含淚說,並不在乎名位。

  「朕心裡僅有你們母子,你們才是朕的一切,是朕唯一想保護與付出的人,這后位與儲位必定要給你們的,不過,此時敵暗我明,尤其還有朝中大臣牽涉其中,若公開暮兒皇子的身分,反而對我們不利。朕不想冒險讓你們母子陷入危險之中,因此立后立儲之事等抓出這幕後主謀再說,這事希望你們能諒解。」他歉然的解釋。

  「您的顧忌是對的,等抓出策劃這一切陰謀的人,便能更清楚當年所有的事,如此,眾人對暮兒也就不會有什麼猜疑了。」阿紫說。畢竟暮兒是在宮外生的孩子,這便足以讓人非議了。

  「意思是,暮兒還是不能告訴別人爹娘是誰?」雲暮嘟著嘴,一臉的失望。

  谷若揚雙手按著他的小肩頭,慎重的說:「抱歉,暮兒再忍忍,不久父皇定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朕的兒子,不再讓你受委屈。」

  雲暮這才抬起下巴,「好吧,先抓壞人要緊,等抓到了壞人,爹娘才能安心,也能為慶爺爺報仇了。」他淚光閃閃的又看向床上的谷明華。

  一家三口面色再度沉重下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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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太后問罪

  承乾殿內,谷若揚立於窗前,雙目盯著窗外的某一處,而圖悟八里正在他身後張嘴說個不停

  「我金國大王派遣圖悟八里前來西朝談盟約已是誠意十足,您到底有什麼不滿不妨明說,要如何才肯答應退兵不再掀戰?」

  谷若揚透過窗子正看著稍遠處的一對母子,承乾殿外有一座亭子,阿紫正恬靜的坐在裡頭,雲暮則在亭子外頭堆雪人。

  他共堆了四座雪人,他一瞧便知,一座是他,一座阿紫,那最小的是雲暮自己,而體型稍大的是至今仍昏迷不醒的皇叔。

  在雲暮心中,這四個人便是他的家人。

  他瞧著自己的妻與子,一股幸福與滿足填滿了心胸,視線久久不能自他們身上移去。

  圖悟八里口水噴了半天,發現他連聽也沒聽,不知在看什麼,不禁好奇的伸長脖子也朝窗外眺望過去,低低啐了聲,「那小鬼可真命大!」

  儘管聲音小,但谷若揚還是聽見了,目光似刀劍般立刻銳利的掃向圖悟八里,「你說什麼?」

  圖悟八里見他突然變臉,嚇了一跳,有點惱羞成怒,道:「您不是想這孩子死?圖悟八里本想成全您,可惜這小鬼命不該絕,一刀下去還是死不了。」

  「是你派人刺殺暮兒的?」谷若揚勃然大怒。 

  圖悟八里不知死活,猶自不以為意的道:「是又怎麼樣?這小鬼是雲嬪進宮前與別人生的,還想賴在您頭上,您自是不滿,可又愛慘了這女人,不想因一個孩子與女人翻臉。圖悟八里本想替您解決麻煩,也好展現自己的誠意,是真心想與您簽訂盟約,可這事沒辦好又怎麼樣?大不了我再殺這孩子一回,您有必要這樣擺臉給我看嗎?哼,我勸您,女人還是不要太寵的好,寵過頭就是禍水,尤其與人苟且過的禍水更是輕賤——」

  他話還沒說完,谷若揚袖子一抽,五指攏起疾出,凌空向他抓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您……您做什麼?」圖悟八里大驚,痛苦的問。

  谷若揚神情暴怒,隨時會捏碎他的頸骨。「你怎知暮兒是雲嬪的孩子?」這事知曉的都是自己信任的人,不會有人告訴他,而他是怎麼得知的?

  圖悟八里驚嚇得喉結震動。「您……您放手!」

  「不說就得死!」

  「好……好……我說……是、是羅宋嬌……告訴我的……」圖悟八里已是臉紅筋暴,眼球充血,轉眼要沒氣了。

  「羅宋嬌?」谷若揚心神一凜,鬆了手。

  圖悟八里及時吸氣,努力讓自己活過來。

  谷若揚臉一沉,那羅宋嬌是金國人,將此事告訴圖悟八里也不足為奇,但羅宋嬌應該清楚孩子是他的,又怎會跟圖悟八里說暮兒是阿紫與別人生的?

  可見……真正對圖悟八里說這事的不是羅宋嬌,而是另有其人,且這人也沒告訴圖悟八里真相,他只是被利用來殺暮兒的工具。圖悟八里八成也知道了羅宋嬌已死之消息,死無對證之下,這才乾脆將事情推到她身上。

  「您太過分了,圖悟八里好歹是金國使節,您竟然這樣對我,我必不會善罷甘休——」剛喘息過來的他話還在嘴邊,下一瞬間已被一腳踹翻在地,那力道甚大,他嘴一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朕實話給你,朕不簽盟約,你滾回金國吧!」谷若揚疾言厲色的說。

  圖悟八里又驚又怒,「你這是想正式與咱們反目成仇?」

  谷若揚冷笑,「反目成仇?咱們兩國可曾交好過?這不過是爾虞我詐的往來,金王在玩什麼把戲朕一清二楚,這會兒朕還存著不斬來使之心,可你若再不滾,就等著死在這!」

  「您……您……」圖悟八里驚怒得說不出話。

  「還不滾,真想死嗎?!」他沉喝道。

  圖悟八里慘白著臉,不敢遲疑,轉頭就跑,行經殿門口時,尤一東「沒留心」抬了腳,他踉蹌摔倒,起身後羞憤的指著尤一東,「你這奴才——」

  他正要破口大罵,瞥見谷若揚越加陰冷的神情,驚得落膽不已,哪敢再與尤一東計較什麼,逃命要緊。

  他狼狽走後,尤一東上前去,不甘心的問:「皇上,這金狗敢刺殺小主子,難道就這麼放他回金國去?!」

  谷若揚冷笑,「來日方長,當前還不是與金國真正翻臉的時候,待朕部署好一切,包括欠朕的、阿紫的、暮兒與皇叔的,朕都會一併討回,讓金國付出代價!」

  尤一東點頭,「奴才明白了,這就讓這隻金狗再多活些時候吧。對了,回皇上,李永將軍由邊境飛鴿傳書,送了封密函過來。」他話鋒一轉,稟告要事。

  谷若揚接過密函,打開信封,裡頭是張畫紙,他瞧過後,眼底瀰漫起森寒懾人之氣。

  季霏嫣被禁足不能見人,季汐山去向太后求了恩典,過來錦繡宮探望,此刻父女倆對坐說著事。

  「爹,你為何讓圖悟八里去殺那小鬼,幸好圖悟八里說是羅宋嬌告知他的,若讓皇上發現是你教唆的那就糟了。」季霏嫣為此很是不安。

  季汐山撇笑道:「擔心什麼,那圖悟八里雖蠢,還不至於說出是我唆使他的,若咬出我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少了我這個在西朝的眼線,回去金國他主子不剝了他的皮才怪!再說了,爹會這麼做,自是另有謀劃。」他老奸巨猾的說。

  「爹有什麼樣的謀劃?」

  「爹讓圖悟八里這蠢蛋去殺雲暮,讓谷若揚下定決心與金國決裂,關係越是惡劣,咱們以後要借金兵對付谷若揚當更容易些。」

  她恍然大悟,「原來爹打的是這主意,可惜皇上沒殺了圖悟八里,只將他趕回金國去,倘若皇上真的一怒之下殺了他,那西朝與金國的關係才會真正惡化徹底,對咱們也更有利。」她不禁惋惜的道。

  「其實爹早算準了皇上不會殺他,因為圖悟八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根本不知雲暮是皇上的親骨肉……就我所知,皇上如今已經知曉雲暮是他的種,但只要這秘密沒對外曝光,皇上還不至於殺他讓西朝與金國馬上陷入對立,所以能讓兩國關係僵化,爹已經滿意了。」

  「爹說什麼,那小鬼是皇上的孩子?」季霏嫣乍聞此事,人驚失色起來。

  他冷冷睨著女兒,「還不都怪你不爭氣,進宮這麼多年了卻生不下孩子,你若早有孩子,何須震驚別人有孩子。」他明顯責怪她沒用。

  「女兒已儘力取悅皇上了,可他……不對,那圖悟八里也認識羅宋嬌,就算爹沒對圖悟八里說實話,難道羅宋嬌就沒有說嗎?圖悟八里怎會不知孩子是皇上的,可見,這孩子不見得就是皇上的種。」她本來被說得羞怒,但繼而一想,這事有疑點,她不信孩子真是谷若揚的。

  季汐山嗤笑道:「那羅宋嬌雖是金國人,但效忠的對象是谷勁風,圖悟八里想知道什麼,得看谷勁風願意讓他知道多少。」

  「原來羅宋嬌是聽命於這人?」她自是曉得這個人,這人便是讓晉王自幼放在金國做人質的兒子,此人在金國根植勢力不小,羅宋嬌會效忠於他也不奇怪。

  「沒錯,連你爹我也得受命於他,晉王雖敗,可他這兒子的心思比他縝密巨倍,也狠辣百倍,這回,夾著金國的力量,他真有可能替他父王報仇,並且拿下西朝江山。」

  「可是爹……女兒嫁的是皇上不是這人,萬一將來他奪得大位,那女兒的皇后夢不就破碎了?」她不甘的說。

  「大事要緊,你還計較這個什麼?再說,谷若揚即使不倒,也沒想過讓你做皇后,你面前不只有個莫香凝,還有個雲絳紫,你要扳倒這兩人談何容易?你的前途爹已替你打算好了,將來咱們助谷勁風得到西朝,你這前朝妃子雖做不成皇后,但給你個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之位,這也夠榮耀了,至於爹,自是第一功臣,受封為王是跑不掉的。」他得意的說。

  不過,他突然想起谷勁風對他唆使圖悟八里去殺孩子這事頗有微詞,還警告他,以後不可擅自行事,對此,他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快,這要是晉王,就不會這麼對他說話了。

  季霏嫣沉下臉來,皇貴妃……她要的可不只這個,爹只想到自己,卻沒真正替她打算過。

  不成,自己的前途得自己爭,谷若揚是她的男人,從他身上自己才能獲得最大利益,所以她不能完全聽爹的,也得為自己計量計量才行……

  「爹,當初你要是能順利將雲絳紫給殺了,這也不會有後患了。」她話題一轉,恨恨的說。

  「哼,爹想殺雲家餘孽很久了,但她人在京城受谷明華保護,爹動不了她,得知她要遠行去峨嵋山,見機會來了,這才讓人安排動手,怎知這事就敗在羅宋嬌與默娘身上,羅宋嬌辦事不力,讓她給跑了,而那默娘又將谷若揚送去給那丫頭,這一連串的錯誤,才造就今日之患。」他重重的拍桌後又繼續說:「尤其是那默娘,所幸她不認得谷勁風,否則……總之可恨,爹當年將谷若揚引去魯鎮,想說能一口氣將兩個眼中釘都殺了,結果這事足令爹飲恨多年。」

  她聽出爹有話沒有說仔細,顯然那谷勁風差點也讓默娘害了,但爹不願多說,她就算開口問,他也不會告訴她,便不去探問了。

  「你聽著,皇上已知道孩子是他的種,這還沒公開,就是忌諱著咱們,怕公然說出孩子的身分,咱們有人出面質疑。這段時間,你給爹盯著那對母子,若有任何動作,立刻通知我。」他將話題繞回來,正色的說。

  「女兒還讓人禁足著,怎麼替您盯人?」她無奈的道。

  「放心,爹會再走一趟慈鳳宮,就說見到你之後,見你可憐憔悴的模樣十分不忍,請太后恩典替皇上解你的禁。爹都開口了,太后不會不賣爹一點薄面的,你等著被放出來吧。」

  季霏嫣聽了終於大喜。

*             *             *

  慈鳳宮裡,阿紫讓太后的一道命令召了過來。

  這是自她進宮以來第一次踏入這裡,令她不得不戰戰兢兢,猜測一向刻意忽視自己的太后為何突然要見她了?

  阿紫一踏進殿內,發現後宮的嬪妃幾乎全都在此,就是那被禁足的季霏嫣也在,而向算是最後一個到的,是在眾人的注目下走進來。

  「嬪妾叩見太后娘娘。」她恭謹的朝太后行了跪拜禮。

  「起來吧!」太后坐在椅子上,聲音極冷的道。

  阿紫屏氣凝神的起身,抬首見太后臉色並不好,明顯正不高興著。

  「不知太后娘娘找阿紫過來有何吩咐?」阿紫不安的問。

  太后怒目看著她,並未和她說話,而是直接側首朝季霏嫣道:「哀家這陣子為了長公主大婚之事忙得不可開交,無暇顧及後宮諸事,但聽聞近來宮裡紛爭不少,德妃先說說,雲嬪這陣子是如何的恃寵而驕?」

  這話令阿紫一愣,太后這是叫她來聽自己的罪狀嗎?

  就見季霏嫣氣憤不平的站起身道:「是,臣妾這就向母后稟來,雲嬪分明記恨之前做秀女時臣妾曾打過她,再加上她進宮初夜,皇上來了臣妾這兒,為此她嫉妒不高興,之後便對臣妾處處為難,甚至頤指氣使。幾個月前,她一個小小的嬪,見了臣妾態度卻目中無人,不肯見禮,臣妾不過要巧珠稍微教訓她一下,點醒她在宮中不能胡為,她便殘忍的讓皇上砍去巧珠的雙手,還讓皇上將臣妾禁足至今,要不是因母后恩典,臣妾至今還不能步出錦繡宮半步。被禁足的這段日子,臣妾過得膽顫心驚,嚇得夜不成眠,就怕哪天……哪天自己像巧珠一樣,她連臣妾的手也要了。」說到這裡,她驚恐的抹起淚來,當真是受驚不已。

  「雲嬪,你可真是善妒又狠毒!」太后咬牙的說。

  阿紫微瞪了眼,這季霏嫣也演得太過火了,自己什麼時候為難過她了,都是她找自己麻煩的好嗎?這被禁足也是她欺人在先,自食惡果。至於巧珠,她並不知巧珠的下場,更不是她讓若揚哥哥這麼做的。

  「嬪妾並沒有記恨嫉妒過德妃娘娘什麼,更不曾傷害過她,請太后查明。」她跪地道。

  「這事嬪妾可以作證……嬪妾是與雲姊姊一起成為待選秀女的,那回德妃娘娘雖打了她,可她私下不曾抱怨過什麼,更沒說過一句對德妃娘娘不滿的話,雲姊姊進宮初夜,皇上也到了嬪妾的宣榮宮,可之後雲姊姊也未曾因此為難過嬪妾,還請太后娘娘明鑑。」秦芬兒居然挺身而出替阿紫說話。

  季霏嫣見狀,馬上使眼色給成秋雨。

  成秋雨立即開口,「秦嬪這是為雲嬪開脫,雲嬪若要說德妃娘娘的壞話,難道就會說給你聽嗎?再說了,你也不過就是雲嬪進宮的那一夜,皇上去宣榮宮歇了會兒,之後再無承恩,一個不受寵的,雲嬪幹麼浪費時間去為難你,讓我說,你這是自抬身價,這還讓太后娘娘明鑑什麼?」說到最後譏笑起秦芬兒來。

  秦芬兒頓時漲紅了臉,阿紫也生氣了,這成秋雨的嘴就沒有不刻薄過的。

  「成嬪對阿紫也有意見,難不成我也得罪過你?」

  「你沒得罪我,我也沒資格讓你得罪,皇上待我也是冷冷淡淡的,我只是看不慣你的跋扈與不守宮規。」

  「敢問阿紫哪裡跋扈又哪裡不守宮規了?」

  「哼,宮中規定,只有妃子的寢宮能配有三十名內侍宮婢,嬪配二十名,可自從皇上將統攝後宮的大權交給你後,你那景月宮裡卻有超過四十名的人了,那根本就直逼皇后的規格。太后在此,就由太后娘娘評評理吧。」成秋雨轉向太后說。

  太后沉了臉,「雲嬪,可有此事?你當真把自己當成皇后來享受了?」

  「這……這內侍宮婢的人數不是嬪妾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難道是皇上的意思?」太后問。

  「確實如此……」那男人總覺得她宮裡的人太少,伺候不好她與暮兒,儘管她說不需要,尤一東還是一再將人送來,她拒絕不了,也就由他了,想不到這也能讓成秋雨拿來說嘴,當成她託大囂張的證據。

  「太后,您瞧,她將自己的驕滿全推給皇上受過,這不是妄自尊大、擅寵驕貴嗎?」成秋雨馬上指著阿紫說。

  太后臉色大變道:「雲嬪,你敢擅寵驕貴至此?」

  「嬪妾沒有——」

  阿紫才剛開口,成秋雨就打斷了她的話,咄咄逼人地再道——

  「還說沒有!太后,皇上已連續數個月撇下咱們,夜夜就宿在雲嬪的景月宮,將她寵上天,徹底將其他人忽視掉,這朝野都吵著要皇上給個皇嗣,咱們見不到皇上,如何給得出來?」

  這什麼都不重要,光提皇嗣這件事就戳中太后的要害,太后千盼萬盼的是能有個皇孫抱,偏偏盼了多年始終得不到,這會兒兒子又獨寵一人,對後宮其他女人視若無睹,半分恩寵也不給,豈不犯了她的大忌?!

  「雲嬪,你好大的膽子,敢霸佔著皇上不放,若不好好懲戒你一番,將來必會更加的恃寵而驕,難以管束!」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面露喜色,皆希望太后用刑教訓雲絛絳紫,泄泄她們的心頭之恨。

  「來人,給雲嬪杖刑十下。」太后沉吟後說。

  眾人心裡有點失望,杖刑雖好,可惜就只有十下,這十下打下去雖痛,但打不死人啊!

  阿紫明白太后本就對她有意見,這是有意藉此教訓她,遂也不討饒,願意受這十下,若能因此解了太后對她的一點怨氣,那也是值得的。

  太后令下,慈鳳宮的人立即取來棍杖,當場用刑。

  眾目睽睽之下,阿紫咬牙挨打,當第一下棍杖落下來,她才知原來挨板子是這樣麻心刺骨的疼,棍杖的影子不斷交疊落到她身上,她咬緊唇瓣忍著痛,而眸光裡儘是季霏嫣與莫香凝等人興奮快意的笑臉……

  「啊,秦嬪娘娘,您怎麼了?」宣榮宮的宮女突然驚呼。

  眾人的視線登時由雲絳紫身上轉移至秦芬兒那兒去,就見她虛弱的癱軟下來,正讓慌張的宮女扶著。

  「秦嬪,你這是怎麼了?」太后關心的問。

  「太后見諒,嬪妾晨起時已感到身子不適,這會兒又見雲姊姊挨打,心驚之下,身子這就更……嬪妾不該在太后面前失儀……」秦芬兒蒼白著臉,惶恐的說。

  「得了,身子不舒服就別在這裡了,回去歇息吧!」太后讓她走。

  「多謝太后體諒,嬪妾先行退下了。」她讓宮女攙扶著離開慈鳳宮。

  秦芬兒一走,眾人又將目光調回雲絳紫身上,見她下身的衣裙已微微滲出紅痕來,十下板子也將她打得皮開肉綻了。

  阿紫沒喊疼,死死咬住唇,那痛苦的聲音才沒破喉而出。

  十下落畢,阿紫已是虛脫,下身麻痛得幾乎動不了,太后見狀,多少不忍,動刑也是想警惕警惕她,不要獨佔皇恩,惹來眾怨。

  可這十下打完,見她衣裙染血,又不免擔憂起打了她,會讓兒子不高興,只是打都打了,這還能收回嗎?

  「雲嬪日後當記得不要再恃寵而驕了,眾人也不可再為難她,你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應當和平相處。」太后落下話來。

  可至今尚未吭聲的莫香凝哪可能就這樣放過雲絳紫,滿面凝霜的開口道:「母后,您是知道的,臣妾從不與人結怨,在宮中進退有度,盡量與眾姊妹和樂相處,不過今日臣妾也不得不說,這雲嬪真是太過無法無天,不能就此放過。」

  「她怎麼無法無天了?」太后一愣,這淑妃是最知書達禮守分際之人,兒子才將她列為妃首,如今她也得理不饒人,可見這阿紫有多不得人緣。

  「雲家乃是罪族,犯的又是叛國重罪,先皇能留下雲嬪一人已是皇恩浩蕩,雲嬪卻不知感恩,竟然仗著皇上寵愛,要求賜子給雲家,這不打緊,連孩子都帶進宮扶養,為此臣妾不過多說兩句,竟遭皇上摑掌,臣妾委屈,這事要請母后作主。」  

         「雲家孩子的事哀家也已聽說了,這事確實不妥,皇上也不該打你,但皇上既已下旨賜了那孩子給雲家,哀家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你說得對,宮裡不能留下人,哀家會儘快請皇上將孩子送走的。」太后沉吟道,如此也算給她一個交代了。

  阿紫聽了心急,「太后,孩子還小,能否再過幾年,等孩子大些再——」

  「雲嬪,那孩子是外姓,又是個男孩,後宮是皇族生活起居之地,全是女眷,能等那孩子長大後再送出宮嗎?你到底當這後宮是什麼地方,能容你這樣胡作非為?」莫香凝斥道。阿紫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

  「就是說,我還曾不小心聽見不知是哪個宮的宮婢在議論,都說這孩子像極雲嬪,也許根本就是雲嬪的孩子。」成秋雨嘴碎道。

  「成嬪,你把剛才的話再給哀家說一遍!」太后聽了這話,臉色一沉的說。

  成秋雨見太后變臉,立時低著頭再道:「太后息怒,嬪妾這也不是有意要胡說或誣陷雲嬪什麼,實在這也是無風不起浪,不信您可將孩子叫來,瞧一瞧便知。」

  阿紫面色如雪,雲暮過來極可能又會掀起另一番風波,她心急如焚,正要開口說什麼,太后卻已怒氣沖沖地道——

  「來人,去景月宮將孩子給哀家帶過來,哀家要親自瞧瞧。」

  阿紫愕然,這是連攔也攔不住,暮兒非來慈鳳宮不可了。

  不久,雲暮讓人領來,朱丹不放心小主子來慈鳳宮,因此也跟著過來,她來時本就一臉惶恐,這會兒看見阿紫衣裙帶血的跪趴在太后面前,這下心更慌亂了,想脫身去向皇上求救,可眼下哪可能再離開,暗自焦急不已。

  而雲暮倒是不知害怕,只是見滿殿的人或坐或站,可就只有自己的娘跪趴在地上,當他看清楚娘親身上有血後,大驚的連忙跑到阿紫身邊,急問道:「姑母為什麼受傷,這是讓人打的嗎?」此時滿殿都是外人,他沒忘父母交代,有外人在時,仍是做舊時稱呼。

  阿紫一把拉他跪下,「暮兒乖,姑母沒事,你先快拜見太后娘娘。」

  莫香凝心下冷笑,緊握住拳,她可是見識過這孩子的乖張,在她面前就是不肯跪,今日若也是這般不知死活,正好讓太后打出宮去,也算替自己出口氣。

  雲暮聽見阿紫的話後,抬首朝那坐在正中央首位的人看去,乾淨的瞳眼審視了太后幾眼,這就乖乖跪下了。「暮兒給太后娘娘請安,願太后娘娘身體安康。」他嘴甜的說。這人是太后,便是自己的親祖母,那得好好問安才行。他認真的叩了三個響頭。

  莫香凝柳眉倒豎,暗恨這雲嬪教得好,這孩子乖覺,竟是懂得看人巴結!

  太后見雲暮大方有禮,這一開始的成見沒那麼深了。「你叫雲暮?」

  「是的。」雲暮點頭。

  「你靠近些,讓哀家瞧清你的長相。」太后吩咐。

  阿紫有些緊張的看著雲暮上前,那季霏嫣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子,正睜大眼睛想看清楚皇上的親骨肉是什麼模樣?

  就見雲暮一步步走近眾人,在離太后不到五步的距離停下。

  「太后娘娘,暮兒就站這了。」他脆聲說道。

  太后瞧他眉清目秀,竟是俊得叫人眼睛一亮,這孩子小時已是這般相貌,長大必是超越潘安、宋玉這些美男子,然而雖是相貌堂堂,但確實如成嬪所言,有七分像極雲嬪,太后心一沉,登時有如烏雲罩下,一張臉風雨欲來。

  「雲嬪,你說他是雲家哪個遠親的孩子?」太后冷聲問。

  阿紫四肢冰冷起來。「這是嬪妾母親旁支,嬪妾一位表姨的孫子,過繼到嬪妾死去兄長的名下。」她照之前想好的說詞說。

  「這血緣離得這麼遠,長相還能與你這般相似,這是怎麼回事?」太后神色越見森然,明顯疑心雲暮的出身了。

  「這……也許這孩子與嬪妾有緣……因為長得像,才讓嬪妾收養……」

  「嬪妾與自家同母的姊姊尚且不相像了,你與這孩子倒挺像親生的,這還真是有緣,而且也巧合得太不可思議了。」成秋雨道,話裡充滿濃烈的嘲諷之意。

  阿紫白了臉,眉眼間露出幾絲慌亂,「這……」

  「暮兒像姑母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你們吧?為什麼老喜歡管人家的閒事?」雲暮見不慣旁人逼迫娘親,不滿的說。

  眾人霎時被說得臉色青黃。「大膽無知的孩兒,這可不是閒事,雲嬪的身分是皇上的妃子,若有污穢的傳言流出,這傷及的是皇上的威嚴。」莫香凝斥道。

  「為什麼暮兒像姑母會傷及皇上威嚴?」孩子天真不解的問。

  「哼,你若真是雲嬪生下的,這表示雲嬪竟敢未婚生子,分明欺君罔上,玷污皇上,還將野種帶進宮裡,讓龍顏掃地!」成秋雨衝口而出。

  她這話一出,四周氣氛立即凝結下來。

  莫香凝與季霏嫣都瞧了成秋雨一眼,這話直白不加隱諱,固然痛快污辱了雲嬪,但同時也羞辱了皇上的龍威,成秋雨一時口快,恐怕反而會觸怒了太后。

  成秋雨話一說完馬上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立即摀緊了嘴,不安的看向太后,果見太后的面容已是陰晦難測,看成秋雨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

  成秋雨心驚,縮著膀子,不敢迎上太后的目光。

  「暮兒不是孽種,你不可胡說!」雲暮在一片死寂中指著成秋雨,迸出這話。

  阿紫怕他再說出不該說的,忙朝他低喝道:「暮兒,太后娘娘面前不可造次!」

  雲暮仍滿面怒容,「可是這麼說是污辱姑母也污辱暮兒。」

  「別說了……先別說了。」她提醒他,生怕他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

  雲暮其實沒忘記父母的交代,壞人沒抓到前不能說出來他爹就是皇帝的事,方才自己只是見成嬪話說得難聽,氣不過才會反駁,這會兒冷靜下來,便忍住不出聲了。

  「雲嬪,哀家相信你的清白,更信皇上睿智,不會受人朦騙,這欺君辱聖之事不可能發生在皇上身上,但為避免流言傳出,哀家要即刻將孩子送走,一刻也不得多留。」太后沉聲說。

  聖顏不可辱,不管這孩子的來歷如何都留不得,她打算先將孩子趕出宮去,隨後再秘密殺了,讓這事到此為止。

  至於口不擇言的成嬪,之後再好好的修理她那張嘴!

  阿紫哪裡猜不到太后的盤算,暮兒絕不能離開自己身邊,否則定有生命危險。

  「不,孩子無辜,請太后開恩!」她焦心的道。

  「住口!你鬧出這等傳聞,哀家不殺你已是恩惠,莫要得寸進尺了。來人,現在就將孩子帶走!」

  「太后,不要!」阿紫抱住雲暮,不讓慈鳳宮的人帶走他。

  朱丹也趕上前幫忙,三人抱在一起,慈鳳宮的人不敢用強,只得垂手圍住他們。

  「雲嬪,你敢違逆太后的懿旨?還不放手讓人將孩子帶離!」季霏嫣狠聲說。

  阿紫搖頭,帶著雲暮向太后磕頭求情。「太后,請留下暮兒吧!嬪妾求求您了。」

  太后一臉陰沉,絲毫沒有動容,涉及兒子的龍威尊嚴,她絕不心軟寬容。「還等什麼,帶走!」

  慈鳳宮的人見太后已怒,哪敢再遲疑,立刻動手將雲暮自阿紫懷中拖出,強行分開他們,朱丹伸手要阻止也被打了巴掌,摔在地上。

  「暮兒不要與姑母分開,姑母——姑母——」什麼都不怕的雲暮見真要與娘親分開了,終於抑制不住地大哭。

  「暮兒!」眼見孩子被拉走,阿紫心碎的想去抱回他,但身子有傷,又讓人給拉住,救不回孩子,急得淚流滿面。

  殿上眾人看得稱心,這雲絳紫自進宮起就囂張至今,這會兒的慘狀正大快人心,瞧她之後還敢趾高氣揚、驕傲自滿嗎?

  只是可惜了,為保皇上顏面,她若真是偷生了孩子,別說朝她問罪,這事連傳也不能傳出去,太后更不會聲張,萬一屬實,那當真是國醜。

  季霏嫣見雲暮被拖著出去,心下最是高興,出宮後就算太后沒有派人殺他,自己也不會放過他,這孩子可是皇上的龍種,當前西朝唯一的皇嗣,她得在沒有人知道前先殺了他!「姑母!」雲暮哭喊。

  「暮兒!」阿紫激動不已,掙扎著想過去,朱丹也被打得臉頰通紅,仍是忍痛的去扶阿紫。 

        在一殿混亂中,一對龍紋錦靴快步走進大殿。「都給朕住手!」

  阿紫一顫,明黃的身影已驟至身前,將她抱進懷裡,她抬眸看去,見到谷若揚的鳳眸裡儘是烈火,她知道,他很生氣,怒到極點了。

  「救暮兒……」她聲音哽咽破碎。

  朱丹見皇上駕到,這就有救了,登時也哭了出來。

  谷若揚眉間黑氣深沉。「別擔心,有朕在。」他朝阿紫輕聲說。

  他話語才落下,雲暮已讓尤一東送回來阿紫身邊了。

  「皇上,暮兒不離開姑母!」雲暮哭著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說。

  他神色一痛,「暮兒哪裡也不會去,就待在朕和你姑母身邊。」他將雲暮抱起,態度親昵安撫地對孩子說。

  雲暮這才放心的抹去眼淚。「可姑母受傷了,衣裙上都是血。」

  谷若揚這才看到阿紫裙上透出的血跡,頓時渾身血液像冰霜般凝凍住了。

  「誰打的?」立即問道。

  「哀家命人打的。」太后讓人攙扶著起身,怒道。

  他目光一沉。「母后為何這麼做?」語氣生冷無比。

  太后不曾見兒子這麼跟她說話過,不由得心下一涼。「她傲慢無禮又目中無人,哀家給她一點教訓。」

  「她再傲慢無禮也是兒子給她的恩寵,母后該打的是兒子,而不是她。」

  「你!」太后氣結,為了個阿紫,他竟當眾頂撞她?!

  「皇上,是嬪妾不好,太后打得沒錯,您不要與太后置氣。」阿紫不願見他母子反目,連忙勸解。

  「你是朕的女人,該不該打由朕定奪,母后不應該不知會朕一聲就打。」他怒氣未消。

  「好啊,你怪母后沒知會一聲就打你的女人,那你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孩子進宮又怎麼不與母后商量了?」太后索性瞪向他懷裡的雲暮。

  「暮兒不是莫名其妙的孩子,暮兒也不是野種,暮兒不要離開姑母和皇上!」雲暮怕又教人拉走,馬上抱著谷若揚的頸項說。

  「野種?誰說你是野種?」他凜怒道。

  「是她說的。」雲暮立刻指向成秋雨。

  成秋雨驚跪下來,「皇……皇上息怒。」

  「杖斃!」他二話不說,只吐出這兩個字。

  成秋雨大驚,「皇上饒命!」

  「帶走!」沒人可以說他的孩子是野種,這女人該死!

  尤一東立即吩咐下去,要人將成秋雨帶下去杖斃。

  「等等,哀家不准。」太后沒想到皇帝竟為了一個外姓孩子,要杖斃自己的嬪妃,氣得一喝阻止。

  「母后!」谷若揚重重擰起眉心。

  「這孩子本該死,哀家讓他出宮是為你好,你卻非要留下這禍害,還為了他要殺了自己的女人,好,你若真要殺成嬪,那就連這孩子也殺了,如此,這件事就當平息過去,哀家也不再多說什麼。」太后怒道,非要插手雲暮的事。

  他眸子倏地冷了,「母后,兒子有話要私下對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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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3: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要他們母子死

  慈鳳宮內殿裡,太后不敢置信、喜上眉梢。

  「你……你說的是真的?那……那孩子是哀家的孫子?」太后聽完兒子對她說的話後,狂喜到聲音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

  谷若揚微笑的點頭,「是的,暮兒是您的親皇孫。」

  太后喜極竟紅了眼眶。「哀家等了多年,終於盼到一個皇孫,而這孫子竟已五歲了……哀家只要想到這五年,那寶貝孫子流落在外吃苦受難,這心裡就難受得緊,這之後哀家可要好好補償這孩子……」說著說著竟落下淚來。

  「母后,雲暮的事暫且說不得,你想補償什麼,等以後再說吧,這先別讓人發覺了異狀,省得生事。」

  「好好好,哀家懂得你的顧忌,不特別對孩子好,不過,哀家剛才那麼對他,還要趕他離宮跟他娘分開,他會不會恨上哀家,以後不肯跟哀家親近了?」她想想又憂心的問。

  「母后別擔心,暮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朕之前不知真相,甚至派人殺過他,他也原諒了朕。」他安慰太后道。

  「什麼,你派人殺過哀家的寶貝孫子?」太后震驚。

  他面上帶有幾分尷尬,「兒子也與您犯過一樣的錯誤……總之暮兒明白原由後,不會記恨的。」

  「好吧,哀家見這孩子聰明伶俐,說話極有條理,確實是個講理的孩子,就先忍著不與他相認了,可你也要儘快解決這件事,別讓哀家等太久,哀家明明有孫子卻認不得,這不是坑人嗎?」

  他苦笑道:「兒子會儘快解決這件事的,因為兒子也想聽暮兒喊一聲『父皇』,兒子這份心急不亞於母后的。」

  「好了好了……哀家要再出去瞧瞧那寶貝孫了。」太后也不想再多說,迫不及待的出去想再見見雲暮。

  殿上眾人仍待著,氣氛依舊凝重,半絲聲響也無,見太后與皇上終於出來了,怎知太后這目光只是往雲暮身上繞過一圈,冷著一張臉沒再說什麼。眾人瞧太后這態度,心想,這孩子若真是雲嬪的私生子,太后哪裡容得下,應該還是會堅持殺之,不會這麼算了,想來這孩子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這結果可就令眾人失望了。

  所有人之中只有阿紫與季霏嫣心知肚明,皇上必定是告訴太后實情,這才能讓太后改變態度,保下孩子。

  太后瞧谷若揚將受傷的阿紫抱起,雲暮則是緊挨在他身邊,小手攥著他的龍袍,太后仔細打量,雲暮雖像阿紫較多,但眉宇根本是皇上小時候的翻版,這孩子真是龍種沒錯。

  太后瞧了他一家三口的模樣,想笑又忍住,還故意臉一板地道:「今日哀家也乏了,這就散了吧。雲嬪回去讓御醫仔細療傷,至於孩子……咳咳,那慶王狩獵落馬,這還昏迷著未醒,無人可照顧孩子,暫且讓孩子待在宮裡,直到慶王醒來再說吧。」

  說完這話,太后刻意瞧了眼阿紫,心中愧疚,自己誤會阿紫不識好歹,敢拒絕天子,原來是因為不知生下的是龍子龍孫,唉,讓她白受了幾年罪……

  阿紫看出太后眼神中的不同,曉得太后明白她的苦楚了,不禁鬆了一口氣。

  雲暮也很高興,終於可以不用和娘以及父皇分開了,朱丹在一旁也放心地笑了。

  這繞了一圈還是將孩子留下,莫香凝一陣怒意襲來,竟是扳不倒雲絳紫,她怒在心頭,簡直錐心。

  季霏嫣雖早猜到結果,卻也十足不甘,但很快的,心中又有一計生成,雲絳紫母子不死,她永遠不會死心。

  「母后……救救秋雨……」在眾人準備散去時,傳來成秋雨顫顫的聲音。

  眾人這才記起還有個等著被杖斃的成秋雨候在一旁。

  太后扭頭看過去,見她戰慄害怕的一雙眼求饒的看著自己,盼自己能讓她免死。

  可太后嫌惡的目光將她的期盼生生地打了回去。

  「杖斃就杖斃,難道要哀家為你壞了與皇上的母子情?」哼,敢叫她的寶貝孫子野種,這成秋雨死不足惜!

  成秋雨聞言心膽倶裂。「太后饒命啊——」

  可這喊叫無用,一個時辰後,她被杖斃於宮中,連嬪的身分也被奪,屍體被送回娘家自行安葬,從此後宮中沒了這號人物。

*             *             *

  終於到了谷雁萍大婚之日,這日宮裡內外嗩吶、鞭炮、鼓樂之聲不絕於耳。

  長公主要出嫁,婚後將住在宮外的駙馬府,再不能待在宮裡與太后朝夕相處,太后不捨,替她準備了大筆的嫁妝,要求後宮眾嬪妃以及皇族所有人皆來送親。

  慈鳳宮滿滿的人,谷若揚帶著阿紫母子以及一干後宮嬪妃與皇親坐在裡頭,此時正舉行長公主離宮前的奉茶禮,在這之後就要讓已候在宮外的駙馬陸明雲迎走回府拜堂。

  宮婢托著一碗碗的紅棗茶跟在長公主身邊幫著奉茶,長公主第一個當然是先奉給太后。

  「母后,雁萍儘管嫁人了,還是離不開母后的,之後會經常回宮來找母后說話,您到時候別嫌女兒煩。」她雖歡喜嫁得如意郎君,但真到了要離開娘親,還是萬分不捨的,眼泛淚光,轉眼要掉下淚來。

  太后抹淚道:「好,哀家知道你孝順,嫁了還是哀家的好女兒,西朝獨一無二的長公主。」太后哭著接下女兒的茶喝了。

  谷雁萍再規規矩矩的朝谷若陽奉上一碗茶。

  谷若揚取過茶,斂下笑容,帶著幾分嚴肅的說:「駙馬家中已無長輩,你雖不用侍奉公婆,但當好好協助駙馬理家,做個好妻子,別丟了皇兄的臉。」

  阿紫就坐在他身邊,心知他十分疼這個妹妹,比誰都在意她幸福與否。

  谷雁萍自是明白皇兄心意的,點點頭,乖巧受教。「雁萍謹遵皇兄教誨,嫁人後會做相公的賢內助。」

  皇嫂們也是長輩,此時宮中未有皇后,按規矩是要先給淑德兩妃奉茶,但阿紫是與谷若揚一道來的,谷若揚讓她坐在身旁,淑德兩妃坐得較遠,谷雁萍這茶就自然的先給了阿紫,季霏嫣瞧見不禁變了臉。

  阿紫瞥見,忙道:「這還是先讓淑妃與德妃兩位娘娘先喝吧!」自己是嬪,那兩人是妃,這場合怎麼也不能越過她們,這一越過,只怕兩人又要在心裡恨上她一筆了。

  莫香凝見季霏嫣正要開口說什麼,先季霏嫣一步道:「雲嬪妹妹就坐在皇上身邊,就近先品茶無妨,不用顧忌這些虛禮。」

  季霏嫣瞧了莫香凝一眼,心中冷笑,暗罵她矯情。但她都這麼說了,自己還能表現出計較嗎?只好跟著說:「是啊,不必拘泥這些,雲嬪妹妹就先用茶吧!」

  「既然淑妃、德妃都這麼說了,阿紫就不用推辭了,雁萍,給你阿紫嫂子奉茶吧!」谷若揚發話了,這態度明擺著就是偏寵雲絳紫。

  莫香凝還是笑得得體賢淑,不負她淑妃之名,季霏嫣當然也不輸人,假惺惺的淺笑著。

  阿紫不再推辭,大方喝下谷雁萍奉的茶。「那陸大人是個有才情、有骨氣還肯珍愛妻子的人,長公主會幸福的。」她為谷雁萍高興,由衷的說。

  「多謝阿紫嫂嫂美言,你與皇兄,還有……」谷雁萍悄悄看了眼乖巧坐在阿紫腿上的雲暮後,才又說:「你們也會平順如意的。」她既曉得雲暮是自己的親侄子,當然希望皇兄能早日恢復雲暮的皇子身份,順利讓雲暮叫他一聲「父皇」。

  谷雁萍的話別人聽來沒特別意思,可季霏嫣卻是清楚她的話中之意,還有太后,季霏嫣不只一次捕捉到太后偷看雲暮的眼神,這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啊!

  太后就這麼想抱孫子?!哼,可惜,恐怕難讓太后如願了。

  阿紫這邊奉茶結束後,谷雁萍正要走向莫香凝與季霏嫣,雲暮卻嘟著嘴道:「為什麼暮兒沒有茶可喝?」他有些不滿呢!

  這話一說完,太后居然端起自己的要給他,但端起來後才發現突兀,尷尬的又給放下來。

  「這是長公主給長輩的,你小孩子哪有資格喝,不過,今日是喜事,罷了,來人,不是還備有甜湯嗎?先端來讓他喝,省得他吵鬧。」她故意板著臉說。

  這甜湯和紅棗茶是一起備的,紅棗茶只給長輩用,甜湯則是大家都有,一般等奉茶完畢才上甜湯,但太后說得像是怕孩子吵才先給,其實,知情者如谷若揚與阿紫都輕笑了,太后這根本是寵孫子,先讓人端來給雲暮解饞。

  替雲暮端上甜湯,見他喝得開心後,谷雁萍繼續奉茶,莫香凝與季霏嫣以及秦芬兒都喝到了紅棗茶,這時宮婢開始為每個人送上熱熱的濕布巾拭嘴,當宮婢要給阿紫時,阿紫沒接好,不小心讓濕布巾落地了。

  那宮女立刻慌忙拾起要再交給阿紫用,谷若揚眉頭一擰,一旁的尤一東不等主子說什麼,已朝那宮婢斥道——

  「這都髒了怎能給娘娘用,還不換了新的來!」

  那宮婢被這一喝,像是被嚇傻了,反而不知要動,雲暮見尤一東又要罵人,便指著宮婢托盤上另一條乾淨的濕布巾說:「這裡還有一條呢,暮兒與姑母共用這一條就行了。」

  「怎好委屈娘娘和您?」尤一東搖頭。

  「沒關係的,暮兒嘴小,用不了整條巾子的。」他咧嘴笑,模樣真是可愛得緊,登時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太后,那一顆心怕都酥綿了。

  他自己動手去拿托盤上的巾子,可那宮婢不知在緊張什麼,在他碰到那布巾子前,腿先軟了,身子跌坐下來,乾淨的濕布巾也掉地上去,自然又髒了。

  「你怎麼了?」雲暮吃驚的問。

  「奴婢……突然身子……不、不適……」那宮婢囁嚅道。

  谷若揚見狀,頓覺有異,輕掃了尤一東一眼。

  尤一東立即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往那布巾子抹去,眾人見了這動作,不禁驚訝起來,這是懷疑濕布巾有毒?眾人這也趕緊丟了自己手上的布巾子,阿紫的心更是瞬間涼颼颼的了,不由得抱住了雲暮,難道又有人要殺害他們母子?

  「皇上,這布巾子沒毒。」尤一東稟報,他手上的銀針並未變色。

  眾人聞言這才安下心來,阿紫臉上也才稍稍恢復了一些血色。

  谷若揚朝那銀針瞧去,確實無異狀,也許真是這宮婢太緊張了。

  「下去吧!」大喜之日他無意責罰於人,朝那宮婢揮了手,讓她退下。

  「是……是……」她拾著地上的兩條濕布巾,竟是站不起來,最後半爬著出去。

  谷若揚眸子半瞇,這宮婢的膽子未免也小得過頭了,不禁眉心一動。

  「慢著,留下那兩條巾子。」他突然說。

  那宮婢身子一僵,抖得如秋風落葉,止都止不住了,眾人見了驚訝,這宮婢真病得不輕了?!

  谷若揚沉了臉,「尤一東,宣御醫。」

  「是。」尤一東立即領命去。

  眾人以為他心慈找御醫來給宮婢看身子,可當御醫來時卻不是去瞧那宮婢,而是檢視殿上所有的飲食,還有濕布巾,這位御醫就是當日雲暮遭刺殺負責救治的李御醫。

  李御醫檢視一番後,面色凝重的朝谷若揚跪下道:「啟稟皇上,臣發現異狀。」

  「什麼異狀?」谷若揚陣底輕寒惻惻。

  「這殿上的食物個別看似都沒有問題,但臣瞧出那甜湯以及紅棗茶內加了一種藥草,這藥草單獨食下不會對身子產生不良後果,不過若誤食了鹽,可就會令人血液凝結,有立即斃命之虞。」

  「這紅棗茶與甜湯都是甜的,哪裡有鹽?」尤一東問。

  「這兩條濕布巾上都沾上了鹽水,其餘的則沒有。」李御醫拿出沾上鹽水的兩條濕布巾,正是那宮婢原本要給阿紫與雲暮的。

  阿紫大驚,太后與谷雁萍亦是神色大變,這明顯是要殺阿紫母子!

  谷若揚目光噬人了,起身朝那宮婢走去,一腳抬起向她心窩踹去,那宮婢當場吐血。

  「說,誰指使你殺雲嬪以及孩子的?!」他衣袖翻飛,起了驚濤之怒。

  那宮婢抱著被踹的心窩,痛得幾乎昏過去,但讓尤一東死死抓住,掐得她不得昏死。

  「皇上問話,還不據實以告!」尤一東怒催道。

  「沒……沒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要為成嬪娘娘報仇……」她嘴角溢著血說。

  「你是先前成氏宮裡的人?」尤一東再問,成秋雨已被奪了封號,所以他只喚她成氏。

  「是……」

  「來人,去查,這賤婢可真是成氏宮裡的人?」尤一東吩咐下面的人去查證。

  不一會兒,果然有人來指認,這宮婢叫心如,確實伺候過成秋雨。

  「啟稟皇上,這賤婢伺候過成氏四年,是負責成氏宮裡的雜役工作。」尤一東稟報。

  若真在成秋雨宮裡待過,那就真可能是單純為成秋雨報仇來著,畢竟在座的人都知,那成秋雨之所以會被杖斃,可說都是因為阿紫與雲暮才死得這麼凄慘的。

  「既是成氏的賤婢,那就與主子一樣都被杖斃好了。來人,將這人給哀家拖下去處置了!」太后當即怒道。

  「等等!」谷若揚阻止。

  「這人膽敢在雁萍的大喜之日殺人,哀家饒不了她,皇上莫要阻止。」敢殺她的孫子,太后氣得發抖,哪肯輕饒。

  谷若揚搖頭,「母后誤會了,朕怎會饒她,只是她伺候了成氏四年,若真是成氏的心腹,成氏善待過她,讓她感恩戴德的願為之報仇,這樣的人成氏又怎會只讓她做個雜役?」

  「沒錯,這人沒有說實話,她根本不是為成秋雨報仇而來的,這主謀應該另有其人。」

  阿紫也想到這層了。

  太后聽了沉下臉,「來人,將這宮婢押過來!」

  心如身子是癱的,讓人拖了過來,抖癱在太后面前。  

  「還不老實說,你真正的主子是誰?若不說實話,哀家不只杖斃你,還誅你一家!」太后這回是真的怒了,容不得有人對她的孫子不利。

  心如臉色慘澹至極,這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往淑德兩妃坐的方向去。

  眾人心驚,兩妃登時也是臉色丕變。

  「你這奴婢竟敢誣陷人,還不快給本宮說清楚,可是本宮指使你毒害雲嬪與孩子的?」莫香凝氣衝衝的站起身來質問道。

  那季霏嫣也沒落下,立即也自清道:「本宮雖與雲嬪有過不快,可也不至殺人,更何況是在母后與皇上面前,這事不可能是本宮做的。」

  心如趴在地上,兀自哭泣,竟是什麼也不敢講。

  谷若揚漆黑的眼眸陰鷲下來,起身垂首看著地上那懼憟的人。「你想活嗎?」

  心如一顫,眼神乍喜地仰頭,「奴婢……奴婢……請皇上饒命……」

  「長公主今日大喜,朕不想在這日染血,而你應曉得如何才能不死。」他森冷地看著她。

  心如一窒後,慌忙叩首道:「奴婢……奴婢是被逼的,請皇上作主!」

  「那說吧,朕替你作主。」

  「奴婢是——是德妃娘娘的人……」她努力壓抑恐懼的道了出來。

  「德妃,是你!」太后馬上怒目掃視而去。

  季霏嫣臉上並無懼意,像是早知道心如會這麼說。「母后,這奴婢確實曾是錦繡宮的人,讓臣妾送去成氏那兒當差,可成氏以為她是臣妾的眼線,不願意重用她,還把她攆去做雜役,但不能說她曾在錦繡宮待過,就是臣妾的人,更因此指控是臣妾指使她殺人。」

  原來這奴婢曾是錦繡宮的人,可季霏嫣主動這樣一說,這奴婢若想尋這理由咬她,反而不可能了。

  心如咬唇顫抖道:「奴婢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奴婢曾是德妃娘娘的人,可去了成嬪娘娘那後,便沒再見過德妃娘娘了,成嬪娘娘不肯善待奴婢……不時打罵奴婢,看不過去經常給奴婢好處的人是——」

  眾人忽聞「咚」的一聲,有人跌坐地上了。

  眾人聞聲望去,地上癱坐著的是莫香凝。

  「淑妃嫂嫂,居然是你?」谷雁萍見她驚懼癱坐在地,訝異不已,向來淑妃是最沉得住氣的,也是聰明人,就算嫉妒阿紫嫂嫂,也不至於傻得在她大婚之日,所有人都在時對他們母子下毒手吧?

  莫香凝一臉凄惶,「我……我……我就是要他們母子死!」她指著雲絳紫與雲暮,唇動了動,眼中激出水光,終於含恨說道。

  沒錯,自己是最能審時度勢的人,可也是最驕傲的人,平日隱忍適因為不想失了傲氣,不想讓人知道她在乎,更不想放下身段去明爭,然而,她的性情卻是比任何人都極端。那回在招待圖悟八里的國宴上,雲絳紫搶走她所有的風采,當時她已抑不住滿心瘋長的妒意,之後皇上為了雲暮打了自己一巴掌,這巴掌活生生打在她脆弱的心上,更是讓她自尊受損,而這些她都還是忍住,直到季霏嫣找上她,對她說了一件事——那雲暮竟是雲絳紫為皇上生的孩子!

  這件事徹底教她忍無可忍了,因而瘋狂的計劃今日之事,她要毒死這對母子!

  她以為自己的殺人計劃天衣無縫,在紅棗茶和甜湯上動手腳,而甜湯與紅棗茶若單獨查驗都不會有問題,絕查不出下有毒物,重點在那兩條給他們母子浸過鹽水的布巾子上。

  可她萬沒想到自己精心計劃的這一切會敗在心如這蠢婢上!人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賤婢經常受辱於成秋雨,自己趁機籠絡了她,讓她替自己監視成秋雨與季霏嫣的動向;成秋雨被杖斃後,自己將她送去御膳房安置,此次便讓她動手,若失手也能推給死去的成秋雨,道她是為救主報仇,哪知這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竟當場嚇得不成樣,以至於露出馬腳,難怪當初成秋雨討厭她,常罵她蠢貨!

  如今自己用錯人,該死的人沒死,自己反而不能活了,她恨海難填!

  站在她身旁的季霏嫣見她此刻那妒亂的神情,不住冷笑,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

  她比誰都了解莫香凝矜傲的性格,所以故意說出雲暮的事,挑撥她去害雲絳紫母子,而這驕傲的女人果然中計。

  但可惜的是,竟然失敗了!

  對此,她也是無比失望的。

  谷若揚怒火大盛,「著朕旨意,奪去莫氏淑妃封號,賜白綾——」

  「皇兄,雁萍今日大婚,能否放過淑妃嫂嫂一命?」谷雁萍求情道,雖然莫香凝今日所作所為極為狠毒,但往日她待自己確實是不錯的,見她因妒亂性,自己仍不忍她喪命,這才會開口替她求情。

  「皇上,嬪妾也請您不要殺她,畢竟嬪妾與暮兒終究都沒事不是嗎?」阿紫抱著雲暮也道。莫香凝是讓嫉妒沖昏了頭,才會做出這種事,後宮已死了一個成秋雨,她並不想再有人因他們母子死去。

  莫香凝沒料到雲絳紫會幫她,但誰的求情她都願意承這情,唯有雲絳紫,她的傲氣不容情敵可憐自己。

  「雲絳紫,我的命不要你求!」她怒目瞪向阿紫。

  「你……」阿紫微愕。

  谷若揚攬過阿紫。「誰都不用替她求情,今日雁萍大婚,這白綾就等三日後再賜下。來人,將莫氏送進冷宮待死。」他毫不留情的落下話。

  莫香凝雙目灼烈的看著他,心涼悲憤地道:「皇上好狠的心……」又忍不住問:「您就沒有在意過臣妾一分一毫嗎?」

  「帶下去吧。」谷若揚不回答她的話,只讓尤一東將人帶走。

  尤一東去扶她,她推開了尤一東,憤然嫉妒的指著讓谷若揚摟在懷裡的阿紫。「你不用得意,我今日的下場是你明日的借鏡,帝王的寵愛算什麼?我詛咒你有今日沒明日!」

  阿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谷若揚沉怒道:「尤一東,還不立即將人帶下去!」

  尤一東哪敢再遲疑,即刻讓人押走莫香凝。

  宮裡發生毒殺事件,谷雁萍的大婚失了喜慶之氣,她讓駙馬陸明雲迎走後,這宮裡的不安氛圍仍未散去。

  李御醫因很快查明毒物,谷若揚賞賜他一些東西,這會兒剛由慈鳳宮出來,朱丹站在外頭等著接雲嬪母子回景月宮,見到他,立刻上前去問道——

  「李御醫,裡頭可好,娘娘可安好,小主子沒驚嚇到吧?」

  長公主出嫁,殿內人太多,娘娘讓她候在外頭等,別進去人擠人,可稍早裡頭發生的事,她也已經聽聞,更見到淑妃讓人狼狽押出來,但自己畢竟沒在裡頭見到所有的事,擔憂娘娘與小主子是不是真的無恙?

  「放心,老天保佑,雲嬪娘娘與小主子平安無事,但受到驚嚇難免吧!」李御醫說。

  「咱們娘娘與小主子可真是多災多難,兇險之事一件又一件,偏皇上不讓咱們說出那真相,讓他們母子一再受害,這……唉!」朱丹嘆氣。

  當日雲暮遇刺,命在旦夕,她與李御醫是負責照顧與醫治他的人,因此萬宗離對皇帝說的話,他們在場也聽見了,自然知道雲暮就是皇帝的親骨肉,皇帝未殺他們,但讓他們不得將此事傳出去,兩人都忠心於皇上與雲嬪,這事當然死也不會洩漏出去,只是今日又發生這樣的事,令朱丹忍不住為雲嬪母子叫屈。

  「別說了,這事皇上自有打算。」李御醫提醒她謹言慎行。

  「可是……您說皇上是不是真心想要這孩子?畢竟當日他曾見死不救,不肯拿出紫聯花讓小主子服用,是萬大人極力相勸才願意救人的。」她明知不該多言,可仍是憂心忡忡的說,雖說皇上得知孩子是自己的後,還是救了,但帝王之心又能真正摸透?皇上也許對小主子的出身還有疑慮,並非完全相信此事也說不一定……

  「這……皇上寵愛娘娘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小主子真不是……皇上也不會再對小主子不利。」

  「皇上曾對暮兒見死不救?」阿紫不知何時走出慈鳳宮,更不知聽了他們多少話,這時一出聲立即嚇得兩人驚白了臉龐。

  「娘娘。」朱丹驚得跪下,那李御醫也不安的搓了搓手。

  「你說,皇上真有心讓暮兒死?」阿紫心寒的問,心下慶幸暮兒走出慈鳳宮後先讓人牽去小解,沒聽見這番話,要不,多傷孩子的心!  

        「這……」朱丹看見隨後也由慈鳳宮走出來的谷若揚,她渾身發僵,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那李御醫更是神色敗死。

  「尤一東,將這兩個多嘴的人帶走。」谷若揚來到阿紫身後,冷聲道。

  尤一東正要動作,阿紫已怒道:「不許殺他們!」

  尤一東聞言立即看向谷若揚。

  谷若揚沉下臉,「阿紫?!」

  「他們何錯之有?他們只是真的擔心我和暮兒的安危,這樣您也要殺他們嗎?」阿紫生氣的問。

  「你怪朕?」他一臉寒冰。

  「對,我怪您,當初您說過不殺暮兒的,可您還是騙了我!」儘管那時他尚不知暮兒是他的孩子,但他聽信術士之言後,竟背著她想讓暮兒死,當下他可有想到對她的承諾,可有想過她若失去暮兒,將有多悲痛,他想過沒?到底想過沒?!

  他若真重視她,真在乎她,又怎會忍心見她痛苦?

  「朕沒有食言,當時並沒有殺他。」

  「對,您沒殺,您只是打算見死不救。」她譏諷道。

  他臉色大變,「那你可想過朕是皇帝,朕有朕的顧忌?」他也怒了。

  「您的顧忌就是犧牲我和暮兒嗎?」

  「你!」

  「還請皇上放過朱丹與李御醫他們。」阿紫無懼於他的怒容,繃著臉跪下道。

  「哼!」一股怒火自他胸口竄出,他拂袖而去。

  「娘娘怎能這麼與皇上說話,您這是——唉!」尤一東朝阿紫搖頭後,趕緊追著谷若揚而去。

  阿紫心頭鈍痛,不能忍受他欺騙自己,幸好暮兒活著,要不然知道真相後,她絕對無法原諒他。

  「娘娘,謝謝您救了奴婢一命!」朱丹還跪在地上,爬過來向她道謝。

  「臣也感謝娘娘的救命之恩。」李御醫也白著臉道。

  「你們出宮吧,這裡不能留了。」阿紫說。她曉得谷若揚是個做事極其小心狠戾的人,此刻不殺他們,不表示之後不會,想保住他們性命最好的方法,就是送他們出宮,將他們藏起來,不讓他找到。

  莫香凝因妒毒殺雲嬪與雲暮,被廢去妃位賜死冷宮,莫千里受女兒牽連,左相這官職也被拔除,眨回老家去做一名小小的縣官,莫氏一門算是敗落下來了。

  季府內,季汐山得知此事,笑得闔不攏嘴,這回雖不能順利除去雲嬪母子,但那莫千里在西朝風光多年,素來昂首闊步、青雲得意,這回竟栽在自己愚蠢的女兒身上,這與自己作對了幾十年的老匹夫終於倒了,還是令他痛快不已。

  霏嫣這回倒是做了件大事,平日他總罵她鬥不過莫香凝,讓莫香凝老壓在她頭上,使得他在莫千裡面前也老像是矮了一截似的,如今女兒可是讓他大大出了口惡氣!

  他正開心獨飲之際,聽見屋裡暗門開啟的聲音,他臉色一斂,平日能進出這道暗門的只有一個人,他連忙起身相迎,「少主!」

  這人進屋後,便逕自朝主位坐下,季汐山不敢坐,恭謹的立在他身側。

  他瞧季汐山一眼才道:「坐下說話吧。」

  「是。」季汐山這才敢在他下首的位子坐下。

  他瞧著桌上的酒,扯笑道:「你就這點出息,不過弄倒一個莫千里,這就慶祝了?」

        季汐山臉色微微一紅,羞慚道:「我這是……自己小酌一番……不是……」

  「不用解釋了,我還不認識你嗎?罷了,那莫千里確實也礙著你多年了,他倒了,你會高興也無可厚非,倒是霏嫣,我會記得她這一功,將來不會虧待她的。」

  季汐山聽了大喜。「多謝少主,霏嫣的將來還是得靠您了,您可別忘了她。」季汐山趕緊替女兒說話。

  「嗯,她雖跟了谷若揚多年,可也替咱們做了不少事,不時將宮裡的情形帶出來,讓咱們掌握宮裡的事,這份功勞我不會忘,將來貴妃的位置一定給她,這點你放心。」他重申之前答應過的事,再給一次承諾。

  季汐山安心的笑,自己這也算替女兒確保了將來,她以後不該怨自己了。

  「得了,我來是有件事要交代你。」他結束了有關季霏嫣的話題,斂起面容道。

  「請少主吩咐。」

  「我要你放個消息出去。」

  「放什麼樣的消息?」

  「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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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3: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緣盡了

  「娘娘,您別與皇上嘔氣了,這好幾天避著不見皇上,這不是讓皇上傷心嗎?」尤一東專程過來景月宮,苦口婆心的勸著阿紫。

  阿紫自從在慈鳳宮前與谷若揚起衝突後,連著七天未見谷若揚,就是谷若揚召見她也不去,谷若揚拉下臉親自過來景月宮,她也避走,這下終於惹惱了他,之後絕口不提起景月宮的任何事。

  天子每天繃著臉的上朝下朝,神色冷峻,嚇得上至大臣下至奴才無一不心驚肉跳,惶惶忐忑,就怕這位天子突然爆發,將怒氣撒下,無辜倒霉了誰。

  尤一東看不下去,只得私下來求阿紫,希望她別再與主子鬧脾氣了,能主動去向主子示好求和。

  阿紫不理,只是坐著發呆。

  他見狀,只得再道:「娘娘,您這都將朱丹與李御醫送出宮去了,皇上知曉,也未再吭一聲,這樣還不成嗎?」

  「出了宮不表示就安全,他若找到他們,依然可能對他們不利。」這兩人三天前已讓她送出宮,這事他一定知曉,她本擔心他會攔,所幸他沒有動作,然而在她面前不動,難道出宮後,自己顧不上時就不能殺了兩人嗎?

  這人紀錄不良,當初不就是答應她不會對暮兒不利,結果又背著她想暮兒死。

  尤一東苦著臉,「娘娘,您這真是冤枉皇上了,您說不殺,他就不殺了,您現在還要說這樣的話,皇上聽了會怎麼想?」

  「我不管他怎麼想,他騙我就是不對。」她咬唇,也犯了倔氣。

  尤一東嘆。「娘娘,容奴才大膽說些話,這幾年,皇上待您如何您不是不知道,他心裡只有您,所為的一切也是您。沒錯,他是曾騙過您,曾想眼睜睜看小主子死,可您只想到自己,卻沒有考慮到他的立場,他除了是您的男人,也是這天下的主子,更是肩負皇室血脈延續的人,難道要他為了您連祖宗傳下的江山都不顧?」

  阿紫聽了這話一愣,「我沒讓他不要江山。」

  「可您現在就是怪他背信,當時救不救小主子,他極為掙扎,更怕您不肯原諒,那份心情您又能體會嗎?您且再想想,當初他就可以殺朱丹與李御醫滅口的,可他沒有這麼做,直到兩人交談的話教你聽見,這才動怒,他那時不殺只因朱丹是您的人,而那李御醫是救下小主子的功臣。」

  阿紫擱在腿上的手逐漸握緊了,神色有些鬆動。

  「還有,不管您身上發生什麼事,皇上就只要您,之前明知您可能失節於他人,他還是要您,皇后之位仍堅持留給您,這樣的皇上您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您還要怪他什麼?」

  尤一東的話句句在理,一句未錯,自私的好像是自己了……

  「娘娘,您與皇上好不容易才能彼此相守,又何必因為過去的事影響未來、影響兩人的感情?奴才求求您了,主動去見皇上一面吧,他這幾日也是夜不成眠,心情極惡劣的,想他白日日理萬機,夜裡若還不能安心休養,這身子能好嗎?再說了,奴才這幾日見他咳嗽,勸他喚來御醫診治,他也不肯推說沒事,可奴才曉得,他身子不舒服,這是染上風寒後又積怒在心,未曾好好休息的結果。」

  「他病了?」阿紫慌然站起身。

  「是啊,這都咳幾日了,奴才瞧是越來越嚴重了。」他憂心搖頭。

  「姑母,皇上病了,您為什麼不去瞧瞧?暮兒和您一起過去吧!」雲暮剛走進來,聽見尤一東說父皇病了,心急的道。

  尤一東見小主子來幫腔,忙再道:「是啊,奴才方才要御膳房燉了雞湯要為皇上祛寒,不如娘娘和小主子帶著雞湯過去承乾殿一趟吧!」

  「這……」阿紫猶豫著,就這樣過去有些拉不下臉來。

  「姑母,您還等什麼,連雞湯都有了,咱們快過去皇上那裡吧!」雲暮催道。

  「這……好吧。」她咬唇,終於點頭了。這幾曰不見他,自己也不好受,尤一東說得沒錯,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自己不該為過去的事再生嫌隙,這樣的疏離不是兩人能承受得起的,因為,他痛,她也痛的。 

  尤一東大喜,「來來來,奴才這就讓人把雞湯送來,好讓娘娘與小主子給皇上送去。」

  接著尤一東就伺候阿紫與雲暮朝承乾殿去,阿紫心裡雖有些忐忑,但也如釋重負,這幾曰她心情沉甸甸,吃什麼都沒滋味,悶悶地笑不出來,如今想通了一些事,反倒輕鬆,往承乾殿的腳步不知不覺加快了。

  「姑母,等等我!」雲暮腿短追不上她的腳步,不由得在後頭嚷。

  她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拋下了兒子,赧然地回頭去牽他的手,「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你走得慢。」

  「娘娘,不如將小主子交給奴才,您先過去,這雞湯得趁熱喝才能有祛寒的療效,且冷了也不好喝。」見阿紫這心急的樣子,尤一東忍著笑說。其實讓娘娘先過去也好,與皇上兩人獨處說些體己話,小主子在也許有些話會說不出口的。

  阿紫臉龐微紅,哪裡不明白尤一東的心思。罷了,得知他病了,她也想早一點知道他的病況,便紅著臉點頭道:「那暮兒就交給你了,我先送雞湯過去了。」

  「娘娘快去吧,小主子交給奴才您放心。」

  雲暮像是曉得父皇與娘親這陣子鬧不愉快,這會兒娘趕著去見父皇是好事,也挺配合的點頭,「姑母快去吧,暮兒隨後過去。」

  阿紫這才親自拿過那裝著雞湯的食盒,連宮女也不帶,先去承乾殿了。

  「娘娘,您來了。」承乾殿的內侍見到她竟有些莫名的緊張。

  她不以為意,也許是她一陣子沒來,乍見她出現嚇一跳吧。

  她微笑問道:「皇上在裡頭嗎?」

  「在……」這內侍回答得有些遲疑與小心。

  「那我進去了。」她沒留意內侍的表情,點了頭便要往裡頭去。

  「等等……容奴才通報一聲可好?」這內侍將她攔下了,暗中著急著她來得不是時候。阿紫皺眉,皇帝曾吩咐過,她來到承乾殿不用通報就可以進去,可今日這內侍卻攔了她,這讓她覺得訝異。「殿內有人嗎?」她疑惑的問。

  「有……」

  這下她終於感受到不對勁了。「什麼人在裡頭?」

  「這……」

  她不是個莽撞的人,見內侍話說得吞吞吐吐的,不禁臉一沉,索性不理會他,直接進到殿中。

  「娘娘!」那內侍慌亂的想上前阻止,可哪裡攔得住,她已經進去了。

  才剛踏入殿中沒幾步,阿紫手中拿著的裝有雞湯的食盒「匡當」落地,熱湯濺在腳邊燙傷了她,可她渾然不覺得痛。

  這殿內只有兩個人,谷若揚和一個女人。

  而他們正在激吻著,他面向著她,所以她能清楚看到他見到自己後臉上吃驚的神色,因為聽到聲響,他懷裡的女子轉過身來。

  是秦芬兒。

  「阿紫?!」谷若揚推開秦芬兒,驚望著她。

  阿紫垂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著,眸子沒有看他,只是盯著秦芬兒,此刻的秦芬兒唇瓣瀲艷,臉若朝霞,嬌羞未退,也正望著她。

  她咽了口唾沫,在他奔向自己前福了一福,「嬪妾來得不是時候,先走了。」說完轉身慌亂離去。

  殿門關上那一剎那,「砰」的一聲,這一聲彷彿也把她心上的什麼給撞斷了。

  眼淚模糊了她的眼,其實,她哭什麼呢?那秦芬兒也是他的嬪妃,他與她親熱是應該的,應該的啊!

  是自己不該撞見,不該不經通報就闖入,都是自己的錯!

  「姑母怎……怎麼哭了,您沒事吧?」

  凌亂間,撞上了剛好過來的雲暮,雲暮見她臉上有淚,嚇一跳的問。

  那尤一東也吃驚,這時谷若揚由殿內追了出來,而他身後居然還有個秦芬兒,尤一東立即明白怎麼回事了,冷汗登時滾落,怎麼就這麼巧呢?娘娘八成撞見不該撞見的,尤一東這都想哭了。

  谷若揚走了過來,那眼沉得像會噬人。「所有人都退下去吧!」他吩咐。

  尤一東嘆息,立即揮退四周的宮人,就連站在那裡顯得有些無措的秦芬兒,尤一東也將她請走了。雲暮見娘親神色不對,原本哭著不想走的,但還是讓尤一東給抱走了。

  四周頓時只剩谷若揚與阿紫兩人,阿紫全身僵硬,死死低著頭,不去看他。

  他一時也沒有出聲,只是盯著她,氣氛沉凝窒悶。

  好一會兒後,她驀然道:「對不起,方才是我魯莽了,打擾了你們——」

  「阿紫,你忘了朕的警告了嗎?不要口是心非,否則,朕會真信以為你不在乎朕!」

  她心頭一緊,「我沒有口是心非,我真覺得不該壞了你們的好事!」

  「阿紫!」

  「別叫我,您愛寵幸誰就寵幸誰,我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她心急的來探病,誰知他無病無痛還抱著秦芬兒親熱,想起方才那一慕,她終於失去理智的吼道。

  她明知他是皇帝,也曉得他有無數後宮嬪妃要雨露均沾,只是,親眼見到他與別人親熱,還是令她的心潰不成軍,無法承受。

  「你真不在乎?」谷若揚一雙眸又暗又沉。

  「是,我不在乎,反正您也不過是個騙子!」她此刻腦子裡再也裝不下任何理智,只想維持自己的尊嚴,只想告訴他,他沒那麼重要,自己可以將他讓給任何人!

  「朕是騙子?」

  「不是嗎?你說不殺暮兒,卻是背著我見死不救,你說只要我一個,卻是擁有整個後宮,你說心裡只有我,方才卻是抱著秦嬪,你這不是騙子是什麼?」

  「你說什麼?!」他已然大怒。

  她頓覺下顎大痛,他正捏著她。「放開我!」她掙扎著。

  「不,朕不放!」

  他伸手將她的雙手反剪箝制在背後,把她壓向自己,狂亂地吮吸著她的唇,她拚命去推他,卻被他撬開了唇瓣,吻得更為強勢激烈,然而,這吻只讓她想到方才承乾殿內秦芬兒那鮮明紅腫的唇,她實在無法認受,恨極,貝齒一緊,咬破他的舌,接著朝他打去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瞬間,四下一片死寂與驚栗。

  「雲絳紫,你當真以為朕離不開你,非要你不可嗎?」谷若揚眸色冷如冰,眉眼裡儘是逼人寒氣。

  「我……對不起……」在手揮下的剎那,她就後悔了,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她卻狠狠掮了他耳光。

  「朕說過,你若一再推開朕,有一天朕會真的離開你,而顯然這一天已經到了,朕原擬給你的三千寵愛,就此煙消雲散吧!」

  他聲音極輕,就像一陣雲煙,自她身旁飄忽而過,再不停留。

  阿紫身子一晃,雙手抱住自己,因為這樣才不至於心痛的暈過去。

  離開承乾殿後,阿紫恍恍惚惚的回到景月宮,人才剛踏進去,就見到季霏嫣坐在裡頭,她蹙著眉心看著季霏嫣,不解這人怎麼會來?

  自從莫香凝被賜死後,這後宮沒人敢來惹她,就是季霏嫣也閃避著她,就怕觸怒自己,等於觸怒皇帝。

  但,那男人才剛對她說了,要收回對她的三千寵愛……

  想起他說的話,她心房彷彿讓人搗亂著,疼痛不已。

  「你來做什麼?」她問季霏嫣。

  季霏嫣唇角上揚,瞧上去是一臉的幸災樂禍,莫非,她這麼快就知道剛在承乾殿外發生的事?

  「你聽說了嗎?」季霏嫣笑著問。

  阿紫攢起的眉心望著她,這話該是自己問她的吧?

  見她不說話,季霏嫣冷笑,自顧自地再道:「這消息都傳開了,而今朝野上下都在議論此事,你怎會不知?」

  「你到底想說什麼?眾人又在議論什麼?」阿紫心煩意亂,若季霏嫣今日是專程來落井下石的,她沒那心情奉陪,打算讓這人快快說完話後滾。

  季霏嫣笑裡藏刀,「原來你……多年前即失節了,竟然不知廉恥,敢帶著骯髒的身子進宮污辱天子,淫穢後宮——」

  阿紫神色大變,「這些話誰說的?」

  季霏嫣笑得更是陰冷,「大家都這麼說的,將你賜死的奏章已經滿天飛了,你可是人人口中的殘花敗柳,皇上的女人怎能有不潔的,雲嬪,本宮瞧你是到盡頭了。」

  阿紫整個人怔住。「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忽然幾絲竊竊私語聲從外頭傳來,阿紫看過去,四、五個宮婢內侍正站在外間,輕睨著她,低聲說著什麼。

  季霏嫣隨著她的目光看出去,瞧著眾人對她的指指點點,不住笑得更開懷。「你自己也瞧見了,你的醜事無人不曉了。」

  阿紫僵了身軀。「皇上……他……」方才她去找他時,他早已知外頭傳著這些話,可他一句也沒提,這是……讓她自生自滅、自行承擔嗎?

  他當真放棄了她,對她所有的愛與恨都在一瞬收回,什麼也不給她了?就如季霏嫣所說,她的恩典到盡頭了。

  她頓時感到心痛不止,血液似乎從心窩蔓延出來,逐漸空洞了她的心,讓她不禁蒼涼一笑。

  季霏嫣見她居然還笑得出來,皺眉道:「你這是瘋了嗎?這時候哭都來不及了,你笑什麼?」

  「我笑還是哭與你何干?德妃娘娘該走了吧,我這兒馬上就要變成冷宮了,您再待下去,不怕晦氣染身嗎?」她問向季霏嫣。

  季霏嫣臉色一變。「雲絳紫,本宮瞧來你是醜事被揭開,自覺丟臉是真瘋了,罷了,本宮不與你計較,反正你說得沒錯,這景月宮很快就會被封了,畢竟裡頭住了污穢的人,就連皇上都蒙羞,那些奏章很快就會滿出承乾殿,到時候皇上就算想保你也保不住的。」季霏嫣眉歡眼笑的說。

  阿紫臉色蒼白如同鬼魅,她顫抖著道:「滾!」

  季霏嫣笑得越發乖張,「你當自己現在還得寵嗎?一個小小的嬪敢讓一個妃子滾?你這是以下犯上,這還想活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你又能如何?你敢殺我嗎?在這宮裡,只有一個人能要我的命,在那人還沒開口前,我要死還是要活誰也干涉不了。」

  「你……你……」她明明已到絕境,季霏嫣還是教她的氣勢給威懾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哼了一聲道:「我清楚記得莫香凝死前說的話,她的下場就是你明日的借鏡,皇上賞她的那三尺白綾,要不了多久也會賞給你的,我等著看你的下場!」

  季霏嫣說完這話,氣衝衝的離去了。

  季霏嫣走後,阿紫僵直的身子終於站不住的跌落,而這時才感覺到腳痛,那盅滾燙的雞湯落地時燙傷了她的小腿,此刻她掀起褲管,見小腿已是紅腫了一大片,正刺骨的疼。

  她苦笑,放下褲管,怔怔想著莫香凝說的話——帝王的寵愛算什麼,我詛咒你有今日沒明日!

  是啊,皇帝的寵愛究竟……算什麼?

  她阿紫又算什麼?

  一滴淚緩緩在眼中生成,凝聚後,驟然滾落下來。

  秦嬪竟然一連多夜去到皇上的寢殿侍寢,原本無寵的人儼然鹹魚翻身,突然受寵了,反觀之前讓皇上寵入心坎的雲嬪卻猶如被打入冷宮,皇上再不曾上過景月宮。

  眾人只覺這也正常,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不潔,更何況這男人還是俯瞰天下的天子。眾人都等著,皇上什麼時候下定決心送這女人三尺白綾或是一碗毒汁,讓她自我糾結,省得玷污宮廷。

  此時景月宮的床上,阿紫睡得滿頭大汗,夢中,她看到那抹熟悉的明黃衣擺拂過,很快消失不見,她驚慌失措的伸手想去抓住,卻陡然落空,什麼也沒抓到!

  她驚醒了,心悸拭著汗,一會兒後,起身下床要換下汗濕了的衣服。

  她沒喚人進來幫忙,近來她極少使喚人,因為這些人如今瞧她的目光都帶著鄙夷,只是礙著她仍是主子的身分,不敢當面恥笑怒罵而已,為了不想面對這些難堪,她選擇不見這些人。

  換好衣服後,她睡不著了,見夜已深,宮人們大多都已睡了,原本固定會守在她門外的宮婢,她也撤了她們,要她們以後都不必再來守門,這些人聽了高興,根本不想再伺候她這樣的主子。

  無人打擾,她披了件外袍,便出了房門,走到了外頭的院落。現在已是春天,夜裡還凍著,可她不覺得寒。

  獨自在院裡站了一會兒,騫地,她聽見輕淺的腳步聲。

  她心跳倏然加快,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屏住,是他嗎?

  他來了嗎?

  她緊攥住披在身上的外袍,深吸一口氣後轉過身去,眼中的期待瞬間逝去。

  「是你?」她一怔,來者手挽著宮燈,卻是萬宗離。

  萬宗離瞧見她眼底的失望,心中一陣苦澀。「對,只是臣。」他語氣中染著一股失落。

  她尷尬道:「萬大人不是還在魯鎮查案,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故意輕快的問,不想糾纏在自己方才的反應上。

  「臣今日回來,剛見過皇上稟明事情,出了承乾殿後,本該馬上離宮的,可臣卻不知不覺的走到這裡來,打擾了娘娘,臣罪該萬死。」

  她搖頭。「萬大人沒有打擾到我——不過,這裡確實不是萬大人該來的地方,萬大人還是請回吧。」話說到一半,想起這裡是皇宮內苑,外臣半夜私會嬪妃,輕則身敗名裂,重則下獄受死。

  「臣來此若教人撞見,死不足惜,唯若因此傷了娘娘的名譽,那就是百死難贖了。」他苦笑,自己情不自禁的到來,卻忘了可能會害了她。

  「我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名譽,我這名聲早已千瘡百孔、蕩然無存了,我只是不想牽累萬大人,才會讓萬大人快走的。」她自嘲道,現在外頭哪個不罵她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若真被撞見她與男人見面,也不過是醜事多加一樁罷了。

  他臉色一整,「外頭的傳聞臣在京外就已聽聞,方才在承乾殿裡也問過皇上,為何不替您澄清,可皇上居然……」他咬牙,皇上居然冷漠的告訴他,要他別管這件事。

  她聽出他未竟的話是什麼,那男人八成冷漠處理這件事,自己不再是他捧在手心的人,就是受盡謾罵與屈辱也是她的事,他不再心疼,不再在意,她的一切已與他無關。

  「您可後悔跟了皇上?」萬宗離心疼她的問。

  她還未回答,手已猝然教他握住。「阿紫,他根本不願意保護你,你不如跟我走吧,我可以為你放棄功名利祿,帶著你與雲暮隱姓埋名,咱們三人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可好?」他鼓起勇氣急切的說。

  她一驚後,抽回自己的手,「對不起,我不恨他,是我將他推開的,我與他之間的事你並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我只知道,有人告訴我,他天天與秦嬪黏在一起,夜夜宿在宣榮宮,更聽說他有意晉她為妃。阿紫,這些你都無所謂嗎?」

  她臉色蒼白一片。「不要說了!」她將身子別過去。

  他再將她扳回來面對自己。「你可知我由魯鎮帶了什麼消息回來?你雲家百口人確定是冤死的,你祖父並沒有叛國,相反的,他忠君愛國,不肯讓金國收買去,因此晉王才會聯合金國誣陷他叛國,好讓先皇殺了這西朝大將,自斷一臂,先皇也上當了,雲家因此死絕。這人證物證我都找足了獻給皇上,可他卻說此事再議,讓我將案子擱了,他根本沒打算替雲家平反。」

  她驚愕不已,「他怎能……他說過若雲家無罪,他會還雲家公道的……他連這事也背信了……」

  「他從頭到尾就沒真心想為雲家平反過,那是騙你的,要知道,殺雲家的是先皇,他的父皇,若由他平反豈不昭告天下先皇錯了,錯殺忠臣,那於先皇的名聲有損,史書還得重新寫過,將先皇的過失加上一筆,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讓先皇再添上污點。」

  她聞言慘白了容顏,「他……他不會騙我的……」

  「阿紫,也許之前他確實待你好,但,他變心了,此刻的他,心中已無你。」他殘忍的告訴她這個事實。

  她的心像是教人狠剮過,痛徹心肺,原來自己那巴掌打掉的不只是他對自己的深情厚意,連先前的承諾都隨之灰飛煙滅了。

  「不要說了……我讓你不要說了!」她承受不住,抱著胸口幾乎無法吸氣。

  「阿紫,我對你說這些,不是有意要你痛苦,我是讓你清醒,這裡不值得你留戀了,跟我一起離開吧……」他乞求的說。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中有淚,從他告訴她那男人打算殺暮兒那回,她一直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恍神中,她差點就想答應了,可最後她仍是搖頭。「你走吧,我再悲慘也是谷若揚的女人,我不想連累你——」

  「我不怕連累,我只想與你在一起!」他激動的低吼。 

  她心頭一震,身子慢慢往後退,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阿紫……」

  「我不可能接受你,就算那男人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離開,因為,我還有暮兒,那男人不會讓我帶走他的,這宮中是我和暮兒唯一能活的地方。」

  「你就不怕他哪日再不能忍你而殺了你?」

  「那也是我的命,我無悔。」

  萬宗離面如死灰,「你就這麼愛他?甘願為他吃任何苦?」

  「是,我愛他,所以,並不想離開他,也許如你所說,有一天他厭棄了我,聽從所有人的話真將我當成淫亂的女人殺了,我也心甘情願……」

  他大受打擊,身子踉蹌了一下,用力闔上雙目,良久後才睜開,面上雖沉靜許多,但眼底那份落寞依然濃烈。

  「臣……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不擾娘娘歇息,臣這就告退。」

  他轉身離去,那背影蕭瑟得令她不忍看。

*             *             *

  一個月後,宮中傳出一個消息令西朝上下喜出望外。

  秦嬪有喜了!

  這孩子若出世便是西朝上下苦盼多年的皇嗣,無怪乎舉國歡騰,那秦嬪待胎象穩定後就會被正式晉為妃了,只是秦嬪的父親秦孝越似不滿足,他雖受先皇提攜成為將軍,但因為能力普通,並不受谷若揚重用,這回女兒傳出喜訊,讓灰溜多年的他終於一吐怨氣,大大風光了,於是私下運作,讓人進言皇帝一舉要讓女兒被立為后,讓自己成為人人羨慕的國丈。

  一時,宣榮宮成了整個皇宮最熱鬧的地方,人人爭相討好問候,大批大批的禮物與補品都往那兒送去,就是太后也一連去了幾次,親自囑咐如何安胎。

  「暮兒才是西朝的皇長子,可現在卻……阿紫嫂嫂,你打算怎麼辦?」谷雁萍今日進宮,她忍了許久,以為皇兄只是與阿紫嫂嫂鬧脾氣,兩人很快會和好,皇兄也會替阿紫嫂嫂澄清被毀壞的名聲,可一段時間過去了,皇兄卻都沒有動作,不僅如此,還讓秦芬兒懷上了,這教阿紫嫂嫂情何以堪?

  還有那暮兒,瞧皇兄這態度,像是只要秦芬兒的孩子不要暮兒了,沒有讓他認祖歸宗的打算,自己瞧這發展實在再也忍不住,進宮探望阿紫嫂嫂,為她打抱不平。

  阿紫身形消瘦,眼神有些空洞,秦芬兒受孕一事確實深深打擊了她,她在谷雁萍面前再也強撐不起什麼,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阿紫嫂嫂別哭,我這就去找皇兄理論,他怎能這樣對你,實在太無情了!」谷雁萍忿忿不平。

  「不,你無須去理論——」

  「你不要攔我,這回是皇兄不對,我定要去找他算帳的。」

  阿紫笑得苦,「我不攔你去找他,但不用找他算帳或理論,我只需請你替我求個恩典。」

  「恩典?什麼樣的恩典?」

  「讓他二選一,一是,賜死不潔的阿紫,以平眾怒;二是恩准阿紫帶著暮兒出宮,照顧至今仍昏迷不醒的父王。」

  谷雁萍大驚,「這兩樣都不行!你怎能求死,還有,從沒有嬪妃被遣出宮後還能再回來的,阿紫嫂嫂別賭氣逼皇兄作這個決定。」

  阿紫神情哀莫大於心死。「你儘管替我帶話過去,結果如何,由你皇兄決定。」

  「皇兄不可能要你死的,這陣子群臣逼他賜死你,他都沒有允,就算你開口他也不會答應的,而這也表示他對你還有情,你為什麼還要走?」谷雁萍急道。

  她失神一笑,「他不殺我不見得就表示對我還有留戀,而我會留在宮中是因為暮兒,我不想他再做個說不得身分的私生子,期望他的父皇能給他將來。如今他讓秦嬪懷孕了,他心裡連暮兒也不存在了,如此,我們母子還留下做什麼……」

  「阿紫嫂嫂……」

  「我若真能離去,那也算是我與他之間的一種結束,對誰都好。」

  谷雁萍紅了眼眶,不知該說什麼,但她忽然想,或許替阿紫嫂嫂去傳這話也好,正好測試一下皇兄,瞧他是真的對阿紫嫂嫂絕了情嗎?若不是,也許兩人還有轉圓的餘地。

  谷雁萍同意去承乾殿了,只是,回來後谷雁萍卻完全不知如何面對阿紫。

  「你皇兄怎麼說?」阿紫臉色尚且平靜,語氣平緩的問。

  「皇兄說……」

  「說什麼?」

  「他說……你既然無心待在宮中,那就帶著孩子回慶王府,以後就在王府辟個佛堂,從此吃齋念佛,無皇令不得踏出王府一步。」谷雁萍艱澀的告訴她皇兄的話。

  想起自己去見皇兄,提及阿紫嫂嫂時皇兄那冷漠的臉孔,往日對阿紫嫂嫂的那份疼愛似乎再也找不到。

  事實上,皇兄說的話要比自己告訴阿紫嫂嫂的更難聽許多,他說看在雲暮的份上,他不會親自下旨讓她死,不過她若自己想死,他不攔,而她想離開他,那便常伴青燈,不要再管俗世的事了,言下之意,除了軟禁,還要她禁相思。

  這些話句句傷人,自己哪裡敢真說給阿紫嫂嫂聽,且儘管已說得簡單,可說的話還是教人難受的。

  阿紫怔忡,說不上心碎,可他會有這態度,她也不意外。

  「我以為皇兄就算不待見你,也必會不捨暮兒,畢竟暮兒是他的親骨肉,我若知道他會真讓你們走,就不會去傳這話了。阿紫嫂嫂,我不要你和暮兒離開皇兄,你們明明這麼相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谷雁萍不解的哭問道。

  阿紫白著臉,也無法回答她,一開始是她不能諒解他曾背著自己對暮兒見死不救,後來,她見到了他與秦芬兒在一起,她打了他一巴掌,再之後,萬宗離告訴她,他無意替雲家平反,接著,秦芬兒有了孩子……

  這一切都將他們推往絕境,多年的糾葛、誤會、錯過,即便在真相大白後,仍無法白頭到老,一切,緣盡了。

  她心絞得死緊,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往內殿去。

  「阿紫嫂嫂!」谷雁萍揪心喚她。

  她凄涼地搖頭,「你回去吧,我也將離開了……」

  離開皇宮,離開那男人,離開所有的愛恨情仇,這裡的所有將隨風而逝。

  阿紫離宮那天,天空下著大雨,她牽著雲暮的手坐上慶王府的馬車,靜靜蕭瑟的離去。曾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雲嬪就這樣被狼狽的眨回自宅去了,這在民間就稱下堂婦吧。

  宮牆上,谷若揚靜立的望著遠去的馬車,目光清冷深沉。

  尤一東替他撐著傘,「皇上,雲嬪娘娘與小主子已經走遠了。」

  「嗯。」他雙目仍盯著已見不到影子的馬車。

  「皇上……」尤一東再開口。

  「若是廢話就不用再說了。」彷彿知道尤一東要說什麼,他堵了尤一東的嘴。

  「……是。」尤一東暗嘆了口氣,不敢再言。

  雨仍落個不停,幾乎打濕了谷若揚半邊身子。

  「皇上,要回去了嗎?」尤一東問。

  「嗯,回去吧……離去前,她可有說什麼?」谷若揚轉身後,終於問道。

  尤一東一喜,忙道:「娘娘說……說……」尤一東卻忽然不知該怎麼說了,皇上問起娘娘他很高興,但娘娘說的話又怎能向皇上說?

  「她說了什麼?」谷若揚微擰了眉。

  「娘娘說——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

  谷若洋薄薄的唇角生冷的上揚了。「彼岸花,花開在彼岸,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她想與朕從此再不相見嗎?真枉費朕如此……」

  尤一東心驚。「皇上……這是氣話,娘娘只是氣話……」

  他怒視尤一東一眼,「住嘴。」

  「是……」尤一東戰慄地閉上嘴。

  「秦嬪如何了?」他舉步離開,邊走邊問起秦芬兒。

  「秦嬪娘娘稍早前來過,您正與大臣議事,便又回去了。」尤一東追上他的步伐道。

  「嗯,擺駕宣榮宮,朕要過去。」他吩咐道。

  尤一東應聲後又是一聲長嘆,馬上派人去通知秦芬兒準備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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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4: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請君入甕

  慶王府內,阿紫望著至今仍昏睡著不曾醒來的谷明華,滿面凝肅。

  她離宮前,尤一東交給她一封信,她已是看完,此刻那信正藏在她懷中。她想著信裡的內容,又想著這兩個多月來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全是那麼揪著她的心,眼下想起來都還是會令她想掉淚。

  「娘,慶爺爺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一旁的雲暮也擔憂的問,慶爺爺已昏睡好久了,再不醒來不會就不醒了吧?他不要慶爺爺不醒,他要慶爺爺醒來再教他如何騎馬狩獵。

  「娘也不知道,但父王不會輕易拋下咱們的,他會醒過來的。」阿紫摟過他說,然而眼淚已禁不住的往下掉,她趕緊抹去,不讓雲暮擔心。

  可他還是看見了她的淚。「娘不哭,慶爺爺知道咱們想他,不會捨得一直不理咱們的。」

  阿紫點頭,汗顏自己比不上孩子的堅強與成熟,自己居然反而還要靠他安慰才行。

  「嗯,就是就是。」她依舊哽咽。

  「娘,暮兒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問。」

  「咱們為什麼要離開皇宮、離開父皇?」

  她表情一陣怔愣,又想起懷中的那封信。

  「因為必須。」最後她說。

  「為什麼必須,咱們待在宮裡與父皇一起不好嗎?」

  「不好……」

  「不能告訴暮兒哪裡不好嗎?」他垮著臉問。

  「暮兒還太小,有些事不懂,娘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她避重就輕的道。

  「娘的意思是說,要等暮兒長大了您才會說嗎?」

  她蒼白著臉微笑,「等時機到了,娘會說的。」

  他雖不滿還得等,可他是個有耐性的孩子,願意等到娘所謂的時機到來再說。

  「小姐,廳上有人找您,奴婢來接小少爺走,讓您去見客。」

  進來通稟的是張嬸,自雲暮被接進宮後,阿紫便安排她回到王府當差,谷明華這陣子昏迷在床,皆是由她照料,如今雲暮隨阿紫回王府,自然便讓她繼續照顧,而她習慣稱阿紫小姐,阿紫也沒讓她改口過,就任她這麼喊著。

  「什麼人要見我?」阿紫皺眉問。

  她被眨回王府,不少人額手稱慶,大讚皇上英明,雖沒殺了她,但肯將她這個淫婦送走,實是萬幸,省得她繼續待在皇帝身邊污穢後宮。

  這時候人人避她如蛇蠍,誰還會來拜訪她?

  「是萬大人。」張嬸回道。

  「萬宗離來了?」她微愣,是他就不奇怪了,這會兒也只有他不嫌棄的肯來探她,只不過,自己卻是有些怕見到他的……

  「娘,萬叔叔來,您不去見他嗎?」雲暮見她猶豫,開口問。

  「娘是……」見了他,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拒絕了他,仍是落得這下場,他來是要取笑自己,還是,不死心又想說什麼?

  「小姐若是不想見,奴婢代您去請他回去。」張嬸瞧她神色,主動道。

  「不,既然人都來了,我還是去見他一面吧,暮兒就交給你了。」阿紫沉吟了一下,該說的話不如今日就一併說清楚了吧。

  她將孩子轉給張嬸抱走後,自己往廳堂去了。

  萬宗離就坐在廳上喝著茶,那氣度清華宜人,確實是個上乘人物,可惜……她輕嘆的走過去。「萬大人來了。」

  他聞聲立即看向她,那眼光含笑,心情愉悅。「你總算肯離開那座宮殿了,這樣,咱們以後就方便見面了。」他歡喜的說。

  她蹙眉道:「我被眨出宮,奉命靜心禮佛,不得輕易見客,所以萬大人以後還是別再來的好。」

  他笑容逝去。「你不想見我?」

  她嘆口氣。「不想。」搖頭,說得明快。

  「他都已放棄你了,你為什麼還對他——」

  「我沒變,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變。」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堅持要拒絕我嗎?」他痛心失望的問。

  「是的,我這是最後一次見你,以後請保重,也請務必忘了我。」

  他驟然變色,「若我忘不了呢?」

  「忘不了仍是得忘,因為,我根本不會在意你。」

  萬宗離那張俊顏像是讓人揮了一拳,慘然無色。「你就不能……」

  「不能,我不可能愛上你!」斬釘截鐵說完這話,阿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站在原地,表情逐漸猙獰起來,那模樣像鬼魅般又陰又狠。

*             *             *

  夜裡,阿紫抱著雲暮,母子倆一塊睡。

  以前雲暮的願望是能天天與娘同眠,聽娘唱搖籃曲,哄他入睡,先前住在城郊的那宅子時,自是不可能,進了宮,父皇又老愛與他搶人,而他也十搶九輸,後來父皇不來景月宮了,可他見娘心情不好,也不敢去吵娘,還是乖乖自己睡,反而是這回出宮後,他得以抱著娘一塊睡,他覺得滿足,睡得特別香甜。

  而阿紫今日不知為什麼,也感到特別疲累,一沾上床,馬上就沉睡了。

  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老覺得身子顛簸,睡得不舒服,像是……像是睡在馬車裡……身子突然又是一顛,她終於難受的睜開眼,然而這一睜眼她頓時驚得不輕,自己竟然真在馬車裡,連雲暮也在車裡,這怎麼回事?

  他們母子是什麼時候離開王府,讓人帶上馬車的?而這輛馬車又是要往哪裡去?

  她慌張坐起身,掀開馬車簾子,見外頭一片漆黑,自己完全不知身在何處,馬車速度又快又急,難怪顛簸得厲害。

  但晃成這樣,暮兒卻都沒有醒來,她不禁擔心,忙查看他的狀態,發覺他額頭微燙,搖也不醒,想起自己入睡前的狀態,猜出她與暮兒讓人下藥了,這才能不知不覺的將他們送上馬車,連夜載離王府。

  她怒了,對著外頭大喊,「什麼人膽敢綁架慶王府的人,還不停下馬車!」

  她這一喊,馬車果真停下,她屏住呼吸,等待那綁架她和暮兒的人現身。

  一會兒後,馬車簾子被掀開,赫然出現的人是——萬宗離!

  「是你?!」她一愕。

  萬宗離躍上馬車,目光灼然地望著她,「沒錯,是我綁走你們母子。」

  「為什麼這麼做?」她沉色問道。

  「我要你,可你不肯乖乖跟我走,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綁走你們。」他像變了個人似的,那口氣與神態都顯得陰沉邪魅,讓人覺得不舒服。

  她心驚於他的轉變,但也莫名覺得,這似乎才是他真實的面貌,以前那正直溫厚的氣節已不見蹤跡。「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麼做,就不怕皇上不會放過你?」

  他陰冷的笑了,「他這會兒正宿在宣榮宮,春宵帳暖地享受軟香溫玉,他早已不在乎你們母子的死活了。」

  她臉色忽紅忽白,「秦嬪本來就是他的嬪妃,侍寢理所當然,我不會在意的。」

  「谷若揚說得真沒有錯,你這口是心非的女人,你都因此將他推給秦芬兒了,這還要連我也推開嗎?」

  她臉色遽變,「你怎知他對我說了什麼話?」

  他陰森笑道:「皇宮裡發生的事,我哪件不知,尤其是你與谷若揚的種種,我更是了如指掌,你還打了他,讓他徹底與你決裂了。」

  她訝然吃驚。「你在宮中暗插眼線?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笑得越發令人毛骨悚然。「既然你以後非得跟著我不可了,我不妨實話對你說,我真實身分是晉王之子,真名谷勁風,萬宗離只是方便我接近谷若揚的假身分。」

  「谷勁風……你既是晉王兒子,這是想為你父王報仇,所以回來的嗎?」她錯愕後,沉肅了面容問。

  「你說錯了,我可沒打算為我父王報仇,想當年他為勾結金國,狠心將還是稚童的我丟在金國做人質,讓我自生自滅,壓根沒管過我的死活,我能在金國存活到今天,都是靠我自己努力求生活下來的,他這樣的爹,有什麼值得我費心為他報仇的?不過,所幸他把我丟在金國,要不然當年我就得和他一起死在西朝了。」他嗤聲道。

  「既然你不是為報仇而來,那接近皇上的目的是什麼?」她沉聲再問。

  「自是為了顛覆西朝、改朝換代而來,我谷勁風要做西朝的主人,要君臨天下!」他大言不漸,野心勃勃。

  她冷笑。「你不會得逞的,因為你奪不走谷若揚的江山!」

  他眼神轉厲,「你等著瞧,我與我父王不同,他愚蠢又貪婪,才會輕易的讓谷若揚殺了,我比他有腦子多了,已與金國達成協議,若金國助我顛覆西朝,屆時我只要奉上國土的三分之一給他了,西朝的江山就屬於我的了,那谷若揚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所謂的有腦子,也就是勾結金國對付西朝?你這是賣國,就算奪得江山,又有什麼臉面對西朝的百姓?」她痛罵道。  
  他臉色漲紅,「我這不過是利用金國幫我奪權,等奪得天下,那送出去的江山,他日我會再想辦法要回來的。」

  她哼笑,「送出去的東西入了人家的口袋,人家會吐出來嗎?你這是笑話!」她笑他天真。

  他惱羞成怒。「這事我自會有辦法,你不用管,我告訴你這些,只是要表明我是真心待你,他日登上皇位,必讓你做皇后,不會像谷若揚那樣只會傷害你而已。」他仍想她到自己身邊來。

  她神情冷然疏離。「就算谷若揚對不起我,我也不可能背叛他、背叛西朝,而你為了自己的野心,勾結外族,殘害自己人,你給的后座,我不屑要!」

  他怒髮衝冠,「你!那也由不得你了,你可知這輛馬車要載你們母子上哪兒去?」

  「去哪?」

  「去金國。」他爽快地告訴她。

  「金國?!」她大驚。

  「去了那裡,你就能徹底忘了谷若揚。」

  「我不去金國!」她怒道。

  「看來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任我怎麼說你也不會從我了,那我又何必再憐香惜玉!」谷勁風忽然抱住她,陰邪狠戾的說。

  她花容失色的推開他,「你想做什麼?」

  「我想得到你,即便用強的也在所不惜!」他再次欺近她的身子。

  「不要碰我!」阿紫吃驚的閃躲,看向沉睡的雲暮,「有孩子在,你怎敢——」

  他笑容更顯陰沉駭人。「他身上的藥效可讓他昏睡到天亮,不過他若與你一樣提早醒來也好,正好讓他瞧瞧自己的娘親是如何成為我的女人,如何承歡在我身子底下——」

  「無恥!」她怒而朝他揮去一巴掌。

  他面容立即扭曲獰起。「雲絳紫,我不是谷若揚,讓你打了還能沒事,今日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必玩弄你到厭棄為止!」

  他撲向她,將她雙手壓制在頭頂,身子壓在她身上,令她手腳無法動彈,只能拚命扭動身子掙扎,仍躲不過他在她頸子上狂吻肆虐。

  阿紫驚懼不已,「不——」她哭喊,隨即壓抑了叫聲,她怕雲暮醒來看到自己娘親被污辱的這一幕。

  眼淚自她驚惶的眼中流下,她不願失身於谷勁風,不願受這羞辱,她情願死!

  暮兒,娘對不起你了!

  她欲咬舌自盡,但谷勁風很快扼住她的下顎,不讓她咬下。

  「你可知我為何還帶著雲暮這拖油瓶一道走,他的功用就是當你違逆我時,替你受死用的,所以,你最好別想死給我看,因為他會比你更早死!」

  「你拿暮兒威脅我?!」她死白了臉。

  「是的,為了得到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包括在你面前殺了他!」

  「你!」

  「不過,你若肯依了我,我絕對會善待你的。」他緩下聲說,對她仍是又愛又恨。淚水奪眶而出,阿紫再說不出任何話,谷勁風再度壓上來,那張充滿慾望的臉孔緊貼著她的胸前,粗喘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胃一陣翻滾,作嘔起來。

  「不要碰我……」他掠奪了她的唇,一手在她的柔軟上用力的捏著,一手已狠狠扯下她的外襟,心底的絕望幾乎把她涌沒之際,腦中突然閃過一些片段,彷彿看見當年在魯鎮的妓院裡那壓在她身上的人了,只是偏偏她害怕得瞧不清那面容……

  「若揚哥哥……救我……」她大慟,破碎的聲音哽在喉間。

  「不許你叫喊他的名字!不許!」谷勁風聽見她叫喊谷若揚,登時妒火攻心,繼續去扯她的衣服,轉眼間她雪白的肌膚已一半露在他面前,他繼續要撕去她的褻褲——

  馬車簾子讓人猛力掀開,出現了一雙冷冽逼人的眸子!

  正虐著她的谷勁風聽見這動靜,扭頭望去,見到來人是誰後大驚失色。「你怎麼會在這裡?!」

  谷若揚見到自己女人正遭受欺凌,那殺意濃烈到可毀天滅地!

  下一瞬間,一把劍已經架在谷勁風的頸項上,同時阿紫的身子也落入谷若揚懷裡,用他身上的披風將她裹住,遮去她的赤裸。

  「皇上?」尤一東正要探入馬車。

  「把暮兒抱出去,不許任何人再進來。」谷若揚吩咐。

  「是。」尤一東跳進馬車抱走沉睡中的孩子後,立即離開,雖沒見到阿紫的身子,但眼角已瞥見散在一旁幾片破碎的女子衣物,心下一驚,沉著臉趕緊退出去。

  谷若揚眼睛裡頭布滿紅絲,阿紫讓他緊緊扣在懷裡,身子依舊恐懼的顫抖個不停。

  谷若揚見狀,心痛如絞、如有千刀萬刃剜著他的心,一雙眸子忍不住殘暴嗜血地逼視向谷勁風,「你該死!」

  谷若揚出現得太突然,谷勁風這會兒才算真正的回神,瞧著脖子上的劍,心裡一片冰涼。「我以為你不要她了,怎麼還曉得追來……」

  「誰說朕不要她,她永遠是朕的女人!」

  「不,你早拋棄了她,要不然你不會讓秦芬兒懷孕,不會讓她帶著孩子離宮。」

  谷若揚沉笑,「你錯了,朕與秦芬兒是假,讓阿紫與暮兒離宮也是暫時的。」

  他一愣,「你說什麼?!」

  「若揚哥哥說得沒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谷若揚懷裡的阿紫也說,她情緒已漸漸穩下,不再抖顫不休,伸手收攏了被撕壞的衣衫,谷若揚心疼的攏緊了手臂,讓她貼緊自己。

  「你與……與谷若揚串……串謀騙我?」谷勁風極度錯愕,臉色慘白,驚得語不成聲。

  「若揚哥哥發覺你有問題,為了證明此事,才策劃了這場戲,假裝我和他兩人感情破裂,讓你以為有機可趁,進而露出馬腳,為求逼真連我都瞞著,直到我出宮後,才寫了封信告知我一切,如今,果然確認你真是晉王之子。」阿紫難過的說,其實她對他是頗為欣賞的,這麼有才幹的人,竟是個偽君子、賣國賊,她對他失望透頂。

  他震驚極了,原來自己上當了,谷若揚是故意寵幸秦芬兒,讓阿紫一怒離宮,設下圈套引自己上鉤,偏自己蠢得以為有機會可以擁有阿紫,因此不惜曝光身分也要帶走她,結果卻是……他恨!

  「你是怎麼發現我就是谷勁風?」他咬牙切齒的問向谷若揚。

  谷若揚抿嘴沉笑。「朕早就經由李永密報,曉得晉王遺有一子在金國,且這人已回到西朝,朕得此消息就秘密在查這人是誰了,直到你隨朕去到魯鎮,說要誅羅宋嬌的九族,朕才開始懷疑你。」

  谷勁風臉色一變,猛然記起當時這事,他怕羅宋嬌招出季汐山與自己來,便威脅要誅她九族,讓她不可洩漏半個字,可他卻忘了,羅宋嬌是金國人,想誅殺她的家人根本難辦,而自己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自己是羅宋嬌的主子,想殺她在金國的家人易如反掌,卻想不到谷若揚精明至此,居然由此就能發現端倪。

  另外一提,除了羅宋嬌,那默娘也讓他捏了冷汗,所幸當初默娘是由季汐山安排,不識得他,若不然當場就能指認出他來了,但默娘要是說出季汐山的名字,那也是壞事,他只好讓羅宋嬌殺了她,只是這樣也不得不跟著犧牲了羅宋嬌,否則她不一定要死的。

  「不過,真正讓朕確定你身分的是,李永飛鴿傳書給朕的一張谷勁風的畫像。」

  谷勁風面色如土。「連畫像都有了……你卻一直裝作不知,讓我繼續留在魯鎮查案,你們便在京城部署好一切,請君入甕的設局抓我,谷若揚你好沉的心機!」

  「再沉也沒你沉,為了阻止皇上再留在魯鎮查案,你這小子竟派人刺殺本王,好讓皇上與阿紫儘快離開魯鎮回京,要不是本王命大,還真死在你手裡了。」這氣衝衝說話的竟是眾人都以為還昏迷不醒的谷明華,因谷若揚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馬車,他便在外頭恨聲道。

  「慶王?你醒了?!」谷勁風聞聲吃驚道。

  「本王早沒事了,這是假裝未醒好盯著你,才會知道你半夜擄走本王的女兒和外孫。」

  「居然連你也是裝的……」

  「哼,本王只恨落馬前沒認出那刺客是誰,沒證據拿人,否則,本王就能馬上找你算帳了,好在皇上設計了這一連串的事引你上鈎,眼下,四周都是禁衛軍,你由金國帶來保護你的那票人已全落入我們手中,你插翅難飛了。」谷明華哼聲道。 
 
        谷勁風一臉的槁木死灰,忍不住看向阿紫,滿心的怨慰與不甘,不願相信自己竟敗在一個女人手中。「我雖對西朝有野心,做事不擇手段,但我對你確是真情真意的,你竟狠心設計我……」

  阿紫不去看他,只縮在谷若揚懷裡。「你情願割地賣國,背叛西朝,這樣的人我根本瞧不起,況且你怎能對我做出……」她悚懼的想起他方才對她做的事,心有餘悸。

  谷若揚環在她腰背上的手顫了一下,本來這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但他沒想到谷勁風膽大包天竟在馬車上就想染指他的女人,若自己晚來一步,他不敢想像那後果,不禁怒火中燒。

  「谷勁風,朕傾其一生都為阿紫執著,根本離不開這女人,而你也見識過朕為她瘋狂的時候,為了她,朕什麼都願意退讓割捨,是你蠢,竟以為朕不愛她了,這就敢污辱她,你罪該萬死!」他妒火狂燒,手中的劍立時就要割斷谷勁風的頸子——

  「皇上——啊!」馬車外忽然起了騷動,尤一東大喊驚呼。

  谷若揚與阿紫都變了神色,止住殺谷勁風的動作,先問:「尤一東,出了什麼事?」

  「皇上……」尤一東出聲的同時,馬車簾子也被拉開了,前面就站著谷明華,不過,他頸上也架著一把刀,那刀的主人赫然是季汐山,他趕來救谷勁風了。

  谷勁風大喜,本以為自己無命可活,不料竟是峰迴路轉了。

  「父王!」看見谷明華被挾持,阿紫大吃一驚,所幸尤一東抱著仍沉睡的雲暮遠在一旁,並沒讓季汐山也制住。

  谷若揚面色鐵青,「朕追查多年,原來朝廷裡晉王的餘黨就是你,季汐山!」他沉怒的道。

  季汐山不安的笑著,要不是宮中線報告知他,皇帝暗夜出行,他頓覺情況有異,暗中帶人追來,伺機而動,眼見谷勁風命在旦夕,否則他也不想顯露身分,如今是再沒有回頭路了。「人各有主,還請皇上多見諒了。」

  谷若揚面上寒氣森森,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季汐山,但同樣也疑心莫千里,便先藉著莫香凝犯錯,將莫千里貶了官,隨後便要拿季汐山開刀,好清除朝上所有可能的毒瘤,可怎知自己這還是慢了一步,讓這廝有機可趁的來救谷勁風。

  「我雲家當年也是你一手陷害的?」阿紫怒形於色的問。

  季汐山陰險一笑,「沒錯,誰讓那雲老頭不識抬舉,重金厚祿都不要,不肯被收買的結果就是讓全家跟著陪葬。」

  阿紫氣恨道:「你害了我雲家百餘口還不夠,幾年前連我也綁了想趕盡殺絕,甚至後來連暮兒也不放過!」那圖悟八里會派人來殺孩子,想來幕後主使之人就是他!

  「我這只是想自保,為了掩蓋當年的事,只要是雲家的人都留不得,不過,你不也命大居然逃過一死,這還遇見了皇上,生下了孩子,但既然將孩子生下就該藏好,這還帶進宮找死,這就怨不了我狠心了。」季汐山說著風涼話。

  一旁的谷勁風瞧阿紫氣得發抖,抿了唇,事實上,自己從前說要替阿紫徹查雲家含冤這件事,其實根本不用查,這事自己雖沒參與到,但季汐山是這事的主謀,陷害雲家的過程他也清楚,他由魯鎮回來後,便故意告訴阿紫已查明雲家被陷害屬實,但谷若揚無意替雲家平反的事,想加深阿紫與谷若揚的嫌隙,讓阿紫恨谷若揚。

  哪裡知道,自以為是的計謀到頭來反倒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他反被人算計了去。

  「這麼說來,向外頭放話我入宮前即失節的人也是你?」阿紫滿腔怒火的再問季汐山。

  季汐山這時看向谷勁風。「這件事我是奉命行事的。」

  言下之意,是谷勁風的意思。

  「是我讓他放的話沒錯,唯有這樣,才能逼你離開谷若揚,不過,谷若揚若真愛你,自會有辦法替你澄清的,我這也是在試探谷若揚與你決裂的事到底是真是假,這一試,我以為是真,卻還是假。」谷勁風慘笑。

  「哼,你們的身分都已經曝光,再無可能謀劃什麼,季汐山,你還不放了慶王,縛手就擒!」谷若揚怒聲道。

  面對銳不可當的天子,季汐山禁不住渾身打哆嗦。

  「皇上,臣不得已才擒住王爺,請皇上放了少主,臣也會放了王爺。」他強自鎮定的道。

  「想拿本王威脅皇上放人,那是作夢!皇上,萬不可縱虎歸山,谷勁風這禍根放不得,臣情願死!」谷明華剛烈的說。

  「王爺,你儘管嘴硬,但急的人可就是阿紫了,她可見不得你死的。」谷勁風冷笑說,他有恃無恐,就算谷若揚想讓谷明華犧牲,阿紫也不會肯的。

  阿紫怒視谷勁風,「你真卑鄙!我以前怎麼會當你是個君子!」她恨聲道。

  他面容微僵,不去看她,只轉向谷若揚。「如何,你換不換人?」

  谷若揚斂了神色。「換!」他怎麼可能不管皇叔的死活。

  他一手緊抱著阿紫,將她的身子藏在自己披風內,之後推著谷勁風,三人一起下馬車,阿紫這才見到外頭有大批的禁衛軍,以及一群來歷不明的兵馬。

  這群兵馬應該是季汐山帶來救谷勁風的人,這群人雖未顯示來歷,但阿紫猜測應該就是向金國借來的人。

  原本兩方對峙,但隨著谷明華被擒,禁衛軍便不再敢輕舉妄動,對方也停下瞧狀況,這會兒正各自等候自己主子的指示。

  谷若揚與季汐山同時將手上的人往前推去,做這動作的瞬間,兩方人馬也立即上前護著將自己人接回來。

  谷勁風自由後,馬上火冒三丈的朝阿紫道:「就差一步你就成我的女人了,阿紫,後會有期,今日一別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你很快會後悔捨棄了我!」

  阿紫來不及說上任何話,谷若揚已先怒道:「來人,將人全部給朕誅殺!」

  他一聲令下,禁衛軍與季汐山帶來的人廝殺起來,但由金國借來的人也不弱,兩方交手,戰得不可開交,一時要拿下谷勁風與季汐山不容易,且這兩人也不戀戰,在金兵的掩護下先逃了,谷若揚見狀勃然大怒,可已抓不回這兩人。

*             *             *

  燈火朦朧,床幃顫動。

  谷若揚攝人心魄的吻著阿紫,要除去她身上別的男人的氣味,在她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回到承乾殿後,他即瘋狂的佔有她,為了作足這齣戲,引谷勁風上鉤,他忍了兩個多月沒碰她,忍得身心劇痛,再加上那谷勁風竟敢染指他的女人,瞧著阿紫破碎的衣裳,他簡直怒氣填胸,再也剋制不住,一次一次的要她,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奪走!

  他激切的抱她,狂躁的氣息包覆著兩人,阿紫眼角溢出淚花,心尖巍巍顫抖,自己差點讓谷勁風強暴,她知道他怒,狂怒,所以她任他在自己身上肆虐,即便自己因他的猛烈而窒息戰慄,卻是心甘情願。

  她環緊男人的脖子,感覺渾身每一寸都被他霸佔、覆蓋、吞噬,承受著他不斷的撞擊,不知過了多久,這份激烈才平息下來,他的雙臂撐在她的身體兩側,以虎踞的姿勢看著她。

  「阿紫,朕愛你!」

  「我知道。」她忍不住哽咽了。

  「不,你不知道,當朕看見谷勁風撲在你身上時,朕想殺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朕自己,朕竟讓你遭遇這樣的事,朕該死!」

  她緊抱住他的頸子。「不,你已計劃好一切,是谷勁風無恥,是他妄想!」她不讓他自責。

  「那谷勁風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了,朕會找到他,殺了他!且朕決定要立即立你為后,並公開暮兒皇子的身分,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朕愛你們母子,你們就是朕的一切,任何人休想覬覦你、傷害暮兒!」

  「若揚哥哥……」阿紫落下淚來,蜷進他懷裡,把臉撲進他胸膛裡深埋。

  他再度抱住了她,但殿外忽然傳來了季霏嫣的哭喊聲——

  「皇上,饒了臣妾吧,臣妾爹做的事與臣妾無關,臣妾一件也不知情,請皇上網開一面——」

  他臉一沉,微微鬆開抱住阿紫的手。「尤一東!」

  「奴才在。」尤一東就候在外頭,馬上應聲。

  「轟走!」

  「遵旨。」

  「等等,讓我去見她吧。」阿紫驀然說。  

  谷若揚蹙起眉,「季霏嫣知季汐山的所作所為已全數曝光,她自己在劫難逃,被逼急了這才連夜過來承乾殿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朕很快會處置她,你何必見她?」

  「她不過是季汐山送進宮來籠絡您的工具,這會兒季汐山自己逃了,卻將女兒丟下不顧,季霏嫣也是可憐人……讓我去見見她,聽她想說什麼。」阿紫這算是同情她了。

  他瞳孔收緊,「她不值得你可憐,不過你若非要去見她,朕不攔你,但回來後,不必替她求情,朕不會允的。」他醜話說在前頭,這人他是非辦不可。

  「大部分的錯是季汐山,她只是幫手——」阿紫還是忍不住說情。

  「季汐山的事她涉入多少,朕心裡有數,總之不管如何,朕都容不了她。」

  「您——」

  「你還不明白嗎?朕真正惱的是她曾數度羞辱你,這一樁樁的事朕都牢記在心裡,當時沒有處置,是礙於季汐山在朝中的地位,這面子不能不給,這才按捺下來,而今所有的過節都該一一清算清楚了。」他毫不留情面的說。

  她這才曉得這男人有多記仇,季霏嫣早在他算帳的名單中了。她輕嘆一聲,「我先去見她再說吧。」

  她起身穿上衣服,只不過這一下床,見自己一身雪白的肌膚上全是輕淺不一的點點紅痕,臉不禁一臊,不敢去看床上正灼烈看著她穿衣的男人,匆匆套了衣裳就出去了。

  到了外殿,就見季霏嫣臉色慘白,披頭散髮的跪著,完全沒了往日的艷光四射,此刻她哭花了臉,瞧見只有雲絳紫一人出來,怔了怔,再見她雖穿妥了衣裳,但頸項那截露出的肌膚上仍清楚可見剛讓人狂愛過的痕跡。

  季霏嫣禁不住又嫉又妒,心中充滿不甘,「你出來做什麼,我要見皇上!」

  阿紫走向她,「你有什麼話告訴我吧。」她是活不了了,但有什麼話,自己願意替她傳給那男人知曉。

  季霏嫣眼眶恨得滾出淚來。「我用不著你傳話,我親自對他說就可以了。」

  「他不會見你的。」阿紫說。

  「你胡說,他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季霏嫣驀然起身衝上前抓住她的手。

  「大膽,不可碰娘娘!」尤一東奉命陪著雲嬪見季霏嫣,見季霏嫣碰她,立刻大喝,並動手將季霏嫣的手拉開,就怕她傷害了雲嬪。

  季霏嫣惱怒,「尤一東,她是娘娘,本宮就不是嗎?本宮還沒被廢呢,這位份還在她之上,你敢斥本宮大膽?!」

  尤一東冷笑,「恕奴才不敬,您儘管還未被廢,但在皇上心中已是廢妃,所以,您還是自重的好。」

  她額上青筋暴起,「你!」

  「娘娘若有話還是對雲嬪娘娘說吧,這興許是您唯一的機會可以讓皇上聽見您的『遺言』,若您不想把握,那便也只能死個『無聲無息』了。」

  這話當真令季霏嫣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色了。

  阿紫不忍,嘆口氣的對她道:「你爹的事不可能不牽連你,你也絕對不會不知情,發落你的聖旨在今日早朝之後即會頒下,你若想說什麼,不如現在說。」

  季霏嫣聞言惶然地落下淚來,「早朝後會有發落……這是不讓我有活路了……爹雖是賣國奸臣,可我卻是真心愛他,怎會真的要害他,他該知道的,該顧著這點情份的……而他就這樣狠心待我?我知道了,定是因為你,是你讓他殺我的對吧?!是你,一定是你!」

  她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衝向阿紫,掐了阿紫的頸子。

  尤一東大驚,立即捏扼住她的手掌,將她扯開,這力道極大,竟當場折斷了她的掌骨,她痛得噴淚哭號,「尤一東,你該死,敢傷了本宮!」

  「來人,將德妃娘娘請回錦繡宮,等候聖旨發落。」尤一東繃著臉道,根本不甩她的怒斥。

  季霏嫣驚了,張開的唇顫了顫,這一走,回去就是等死。「不,我不要死,皇上饒了臣妾,皇上——」

  她大喊著不肯走,但仍被尤一東的人強行拉著離去了,模樣狼狽至極。

  阿紫搖頭,本想若她能有悔悟,內殿的人聽著也許會有轉機,偏她……唉,掘了死路誰也幫不了她。

  阿紫嘆息著要回內殿,不意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秦芬兒,她已不知在那兒站多久了。

  阿紫止住回殿的腳步,雙眼朝她望去。

  她見阿紫發現了她,似乎掙扎了一下才走過來。

  「雲姊姊。」秦芬兒來到阿紫面前,凝望著阿紫,目光異常複雜。

  阿紫對她笑了笑,「謝謝你了。」

  秦芬兒臉微紅。「雲姊姊何必謝芬兒,這些只是皇上的吩咐。」

  阿紫抿笑道:「就算是若揚哥哥的吩咐,也要你肯幫忙,阿紫得你多次相助,尤其這回更是幫了大忙,阿紫感激不盡,相信皇上會獎賞你的。」

  阿紫也是從那封信裡得知,自從自己入宮做待選秀女起,那男人就安排了人暗中幫她,這人就是秦芬兒,她照料生病的自己,不著痕跡的對抗淑德二妃,連那回季霏嫣與莫香凝至慈鳳宮告狀,讓太后教訓她,並且趕雲暮出宮,也是秦芬兒藉故去向皇上求救,他才趕來救下他們母子的。

  而這回更是幫著演戲騙谷勁風,假裝日日受寵,偽裝成有孕之人,但自己曉得,若揚哥哥一次也沒有碰過她。

  「獎賞?」秦芬兒臉龐有些發亮。

  「嗯,我打算向皇上請個恩典,讓你出宮。」秦芬兒若是能出宮,那就不用困在宮裡,能有新的開始,追求自己的幸福,相信這個恩典她會很高興才是。

  秦芬兒表情凝滯半晌,心中掠過一絲痛,搖頭道:「芬兒……能不出宮嗎?」

  阿紫微愣。「你想留下?」她訝異。

  秦芬兒忽然跪下了。「雲姊姊,芬兒不想離開皇上……雖然曉得自己能進宮,是因為皇上希望芬兒暗中伺候你,芬兒也曉得皇上對芬兒沒有感情,只有尊重,可芬兒仍心甘情願留下,所以能不能別讓芬兒走?」

  阿紫愕然,沒想到秦芬兒會有此要求。「你喜歡皇上?」

  「芬兒沒想要與雲姊姊爭皇上,芬兒要求不多,只要能遠遠望著皇上,也就心滿意足了——」

  「尤一東,今晚秦嬪小產,不幸身亡,你著人去辦妥後事吧!」內殿突然傳出谷若揚的聲音。

  秦芬兒變了臉,皇上這是聽從雲姊姊的要求,讓自己出宮去了。

  可皇上明知她的心意,卻還是不能容她嗎?

  她咬著唇,攏在袖子裡的手指掐緊了。

  「秦嬪娘娘,請吧,奴才會為您安排好一切的。」尤一東過來說。

  秦芬兒抬起小臉,眼神中盈滿悲戚。

  不再多說什麼,落寞的轉身離去了。

  阿紫沒想到秦芬兒竟對谷若揚有了感情,整個人怔愣住了,驀然腰間一緊,她讓人抱住,側臉去瞧抱著自己的人,「您對她是否也——」

  「沒有,那幾天雖日日與她同榻,但朕想的只有你,容不下旁人,說得更清楚點,自從愛上你,朕再沒碰過其他人,你就是朕的唯一。」谷若揚說。

  阿紫閉上眼,不知哭好還是笑好,秦芬兒就只是與他幾日的相處而已,他什麼也沒做,就教秦芬兒愛上了,幸虧他愛的只有她,任誰也搶不走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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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4: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滴血驗親

  原本該是肅穆的朝堂,群臣卻是議論紛紛昨夜發生的大事。

  那萬宗離竟是晉王的兒子谷勁風,連季汐山也是晉王的餘黨、金國的奸細。皇上得訊親自去逮人,可惜還是教這兩人逃了。

  眾人震驚於此事,無人敢相信,一個是形象正直的御史,一個是看似忠君愛國的右相,兩人居然都有問題,全是亂臣賊子,金國走狗,眾人為此義憤填膺,這罵聲都要掀了太和殿的屋頂了。

  「皇上駕到!」太和殿的太監吊起嗓子高喊。

  群臣聞聲連忙閉嘴,歸位跪地恭迎谷若揚。

  然而,當眾人抬頭望去,卻人人訝然,這走出來的不只是皇上還有雲嬪,不只如此,皇上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身著紫色錦袍,氣質不凡,第一次上朝,見了百官群臣,顧盼神飛,毫無懼色。

  聰明的人便揣測那便是日前皇上下旨過繼給雲家的孩子,只是,皇上親自抱著這個孩子上殿,又帶著雲嬪現身,這是想做什麼?  

  見皇上往金龍寶座上坐下,那孩子依舊坐在他腿上,而雲嬪自然的落坐在皇上身側,兩人共享寶座。

  眾人心驚,那張椅子豈是一個嬪妃可坐的,那是皇后方可與皇帝一起俯瞰群臣的位子,雲嬪竟敢坐下去?!

  「皇上,臣有事上奏,此乃朝堂重地,不知您何故要帶著不相干的人上殿?」第一個上前說話的是秦芬兒的爹秦孝越。

  他正積極的運作讓女兒成為西朝皇后,皇上卻帶著雲嬪上朝,這當然令他不滿與心急,不待眾人說什麼,自己就先不客氣的出列道。

  谷若揚眼色一沉,「朕今日之所以帶著他們上殿,是有事宣告,不過,在此之前,朕有噩耗要先告知愛卿,請愛卿節哀,昨夜秦嬪不幸小產,御醫搶救無效,秦嬪連同孩子都走了。」

  「什麼?!娘娘她……小產死了?」秦孝越大驚。

  阿紫低下頭,秦芬兒已於一刻前離宮了,她對秦芬兒亦感到抱歉,但男人是她的,她不讓,也讓不了,這男人不會接受自己以外的女子,與其孤死宮中,不如出宮另覓屬於自己的人生,這對秦芬兒來說應該才是最好的安排。

  「芬兒——」秦孝越驀然大哭出聲,女兒是他翻身的機會,怎麼會死了,那自己未來還能再有什麼指望?這是絕望痛哭了。

  眾人同情他,為他欷吁嘆息,他用力抽了幾聲氣,一憋,暈死過去了。

  「尤一東,抬下去吧,讓御醫到府上照料,下朝後你也代朕去好生安慰。」谷若揚交代。

  尤一東應聲,讓人將秦孝越抬出太和殿。

  「皇上方才說帶著雲嬪娘娘與孩子上殿,是有事要宣告,請問是何事?」一名言官在秦孝越被抬走後問道。

  眾人也紛紛豎起耳朵,等著聽皇上要宣告的事是什麼?

  谷若揚表情高深莫測,半晌後才不急不躁的開口道:「雲嬪進宮前確實已非完璧。」他這話一擲,眾人炸鍋似的驚了。

  昨夜裡發生之事,眾人才剛熱烈討論過,曉得雲嬪日前失節之事是假,全是季汐山受谷勁風之命造謠污衊,那麼皇上此刻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雲嬪進宮前真已不潔?若是她敢以骯髒的身子進宮侍君,那就真是罪該萬死了。

  「皇上,既是如此,那該立即賜死雲嬪,怎還能讓她再回宮?」有人氣憤難平的道。

  谷若揚眼神甚是平和,但卻莫名的教人心悸。「那個讓雲嬪失去清白的人,是朕。」眾人再度錯愕,「這個……皇上的話,臣等愚鈍,聽不明白啊!」

  谷若揚眸中銳光一閃,環視所有人。「朕傾慕雲嬪多年,這后位也是為她空置,過去她一直不肯做朕的皇后,那是因為她瞞著朕,為朕生下暮兒……」他將與阿紫在魯鎮發生的事當眾說出。

  群臣聽完又是一驚,「雲家的孩子原來是皇上的?!」一時間大家齊刷刷地將視線集中在雲暮身上。

  雲暮見眾人都在看他,他也不緊張,唇一勾,朝眾人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娘說時機到了,就會和父皇和好,還會向他解釋她與父皇不和的原因,原來是因為要抓壞人,如今壞人雖未抓到,但娘說,壞人身分已曝光,再不能私下做壞事害自己與娘了,所以可以告訴別人他是父皇的孩子,這令他很開心,因此笑咪咪的面對眾人。

  西朝原來早就有皇嗣了,眾人居然到現在才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且又瞧這皇子模樣粉妝玉琢、聰明伶俐,眾人不禁喜形於色起來。「臣等恭喜皇上,喜獲皇長子!」群臣跪了一地道喜。

  谷明華今日也在朝上,見這景象,當真老淚縱橫,自己女兒與外孫終於苦盡甘來了。

  阿紫也紅了眼眶,暮兒這算是正名了,以後再也不必怕人說他是私生子。

  「父皇,暮兒以後是不是可以這麼喚您了?」雲暮仰著頭,臉蛋上滿是光彩的問。

  谷若揚點頭,抱著孩子的手更緊了些,心裡的激動絕對比臉上的表情深刻許多。

  「可以,朕就是你的父皇,且朕還要冊封你為太子,立你娘為皇后。」他當眾宣布。

  眾人對此並不反對,皇長子的出現是眾人期待已久的,立他為太子並無不可,而母憑子貴,太子既立,雲嬪成為皇后也是理所當然,再加上雲家當年受到誣陷之事,經過昨夜也已真相大白,相信皇上馬上就會宣布平反雲家之事,身為忠良之後,雲嬪當更有資格做這個皇后。

  正當眾人一片喜慶之際,殿外忽起了騷動。

  「尤一東,去瞧什麼事?」谷若揚斂了笑的吩咐。

  尤一東立即前去了解,片刻后返回道:「啟稟皇上,外頭是金國使臣圖悟八里,他要求進殿見皇上。」

  眾人一聽,這廝在西朝討不了好,不是讓皇上轟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阿紫也訝異,這人回來不會是金國又有什麼動作了吧?

  谷若揚臉一沉,道:「讓他上殿。」

  不久,圖悟八里走進來。「西朝皇帝,別來無恙啊!」他朝谷若揚流里流氣的說,態度不甚莊重,也沒有朝谷若揚行禮。

  谷若揚皺眉,「你是替金王帶話給朕的嗎?」他懶得與這人多計較,直接問重點。

  圖悟八里冷笑,「我這次來不是代表咱們大王來的,是另有人托我帶一封信上殿。」

  「何人托你帶信?」谷若揚冷然問。

  圖悟八里瞧了一眼谷若揚身邊的阿紫以及孩子,那眼神令阿紫感到發毛不安。

  谷若揚瞇了眼,帶怒的道:「把信交上來!」他也不等圖悟八里說出受託於何人,直接要看信。

  「不,圖悟八里受囑附,這信要公開念出才行。」

  「公開念出?」

  「沒錯,請西朝皇帝允圖悟八里當眾念出信的內容。」

  谷若揚一臉陰惻惻,「這信是谷勁風給你的?」他已然猜出。

  「西朝皇帝果然聰明,對,就是谷勁風托圖悟八里的。怎麼,他的信您不敢讓我念出來嗎?」他挑釁的問。

  谷若揚沉目,當著西朝文武百官面前,自己若不同意,豈不表示自己怕了谷勁風?!

  「好,你念。」他森然道。

  「那圖悟八里就念出來給大家聽了。」他慢條斯理的拿出信來,開始念了。

  這信的前頭谷勁風無非是宣示自己定會重回西朝,奪下江山,坐上皇位云云,眾人只當狼嗥狗吠完全不放心上,真正令眾人變臉的是,谷勁風竟說剛正名的皇長子是他和雲嬪生的孩子!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群臣簡直青天霹靂,驚駭得無與倫比。

  那谷若揚的臉龐更是徹底變了顔色,阿紫眼神幾乎呆滯掉了。

  「圖悟八里,你敢念出這等荒謬的內容,污辱本王的女兒,本王殺了你!」谷明華咆哮大怒,衝上前揪住圖悟八里,要與他拚命。

  「你殺了圖悟八里有什麼用,是你女兒淫蕩輕浮,與我何干?你殺了我反倒顯得你惱羞成怒,包藏禍心。」

  「你一派胡言!」谷明華氣得顫抖。

  「圖悟八里,谷勁風說他是孩子的爹,可有證據?」谷若揚霍然起身,怒不可遏的問。

  「證據?當真笑話了,這是不是您的龍種,不是要問您的女人嗎?孩子是誰的,她最該清楚。」圖悟八里瞧向面無人色的阿紫。

  「這事無須問她,當時的事她失憶了。」谷若揚護著阿紫,怒道。

  圖悟八里冷笑,「失憶?失憶是她說的,誰知是真是假,也許是想掩蓋真相,所以裝出來的。」

  阿紫驚怒,正要反駁,谷若揚已手指曲弓成爪,瞬息抓向圖悟八里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攥至眼前。「若無證據,就是污衊,圖悟八里,你敢在朕的朝堂上信口開河,污辱朕未來的皇后,朕要將你碎屍萬段!」

  「這……我只知當夜谷勁風也在那家妓院裡頭,那羅宋嬌為了討好他,在殺這女人前特意將她送去讓谷勁風品嘗,而且自作主張的在谷勁風的酒裡下了些春藥,要替他助興,當夜他便與這女人交歡了。」圖悟八里見谷若揚暴怒,驚怕後說。

  阿紫聞言震驚,「那夜是谷勁風,不是……不是若揚哥哥?」

  「不,那夜朕也在那裡,是朕與阿紫在一起的。」谷若揚堅持道。

  「這豈不好笑,難道,這女人與你們兩個都春風一度了?」圖悟八里淫邪諷笑。 

  「你!朕殺了你!」谷若揚勃然大怒。

  「等……等等,我還有人證,證明那日的人是谷勁風不是您西朝皇帝。」圖悟八里見他殺機濃濃,嚇得忙說。

  「人證?什麼人證?」

  「鴛鴦。」

  阿紫驚訝,「就是鴛鴦告訴我們,那夜的人是皇上的,她如何再證明是別人?」

  「你有疑問,不如請她自己上來說。」圖悟八里道。

  「她也來了?」

  「我怕你們不信,當然把她帶來了。」圖悟八里沉笑。

  「好,讓她上殿。」谷若揚立即說。

  鴛鴦上殿來,跪在谷若揚和阿紫面前,她唇色全白,身形哆嗦。

  「奴婢……奴婢當時說錯……那夜與您在一起的是……是谷勁風。」她對阿紫說。

  阿紫錯愕,「你為什麼說謊?」

  「奴婢……受谷勁風威脅,不得說出實情,否則奴婢一家老小都得死,奴婢這也是沒有辦法……請……請娘娘饒命!」她趴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

  谷若揚氣得青筋暴起。「朕不信,他為了打擊朕,可以逼你說一次謊,難道不能再逼你說第二次謊,你的話,朕不信!」

  「皇上,谷勁風私戀雲嬪,昨夜還差點對雲嬪行不軌之事,這已是眾所皆知,這事或許真有疑慮。」有朝臣出聲道。

  「住口!雲嬪的清白,朕絕不懷疑,孩子是朕的,朕依然堅持立他為太子!」

  「皇上,臣等現在想想,當初您是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寵幸雲嬪,且雲嬪孩子生下時您也不知情,孩子在宮外生下,又是隔了多年才相認,難免啟人疑竇,皇室血脈不可混淆,茲事體大,皇上若要立他為太子,還是先確認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龍種再說。」這回連言官都站出來質疑了。

  「娘,他們這是不相信暮兒是父皇的孩子嗎?」雲暮瞧著大人們的神色,不安的問。

  阿紫蒼白著面容,握住了他的小手,心底一片冰涼。「他們……」她不知該怎麼對孩子解釋這狀況。

  「既然群臣有疑慮,那不如滴血認親吧!」太后沉著臉的走上殿來。在圖悟八里念出那封信時,便有內侍去慈鳳宮稟報這事,皇室血脈這等大事豈容混淆,太后立即趕了過來。

  眾人見太后出現,又提出這建議,馬上點頭,「太后娘娘說得是,若當眾滴血認親,就能證明孩子是不是親生的了。」言官附和道。

  「皇上以為如何?」太后看向谷若揚。雖然她也相信兒子說的,孩子定是自己的孫子,但若能當眾證明此事,當能讓人不再有質疑。

  谷若揚仍攥著圖悟八里的領口,死死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片刻後,鬆手推開他,轉向阿紫問:「讓暮兒滴血驗親可好?」他尊重阿紫,她是孩子的娘,若她不同意,他不會堅持這麼做。

  阿紫瞧著眾人驚疑的目光,明白滴血驗親對暮兒最好,但她不知怎地,卻是害怕了。

  「阿紫,驗吧,咱們怕什麼,若滴血驗親的結果證明暮兒是皇上的孩子,那眾人便無話可說,父王也可立即替你殺了這敢念出此信的混帳!」谷明華殺氣騰騰的瞪著圖悟八里,讓阿紫不要再猶豫,他迫不及待要將這廝挫骨揚灰。

  「要驗就驗,廢話這麼多,莫非是心虛不敢?!」圖悟八里使出激將法。

  「好,就這麼辦!」阿紫被激怒了。

  谷若揚見她肯了,立即道:「來人,準備滴血驗親。」

  谷若揚一聲令下,尤一東馬上讓人端來一盆水,這會兒只要將谷若揚和雲暮的血滴進盆裡,若兩滴血能相融,就是骨肉至親,反之則不是。

  谷若揚已經先行刺出一滴血滴落清水之中,就等著雲暮的血也滴下。

  雲暮怕疼,阿紫哄了幾聲才讓他同意割指取血,然而,就在內侍要刺穿雲暮的手指前,阿紫驀然想起昨夜谷勁風欺她之際,自己腦中閃過的片段記憶,雖然零零碎碎,但清楚感受到那壓著自己的人粗暴不堪,自己極度驚恐。這人若是若揚哥哥,她本就對他有情,當時為救他雖情非得已,自己也應該是心甘情願的,怎會驚懼?除非,這人不是若揚哥哥……

  她頓時驚顫起來,耳邊傳來一聲雲暮的低呼,內侍已割破他的手指,血滾落盆內。

  眾人站在清水盆前,看著兩道鮮血緩緩的飄動,然後,各自散開……

  「哈哈哈——西朝皇帝,您做了傻子了,不相融,完全不相融啊!」整個太和殿中只傳來圖悟八里的大笑聲。

  太后與群臣全是一臉的震驚。

  就是谷明華也呆住了。

  阿紫心尖一顫,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空了。

  「暮兒……真不是朕的孩子?」谷若揚驚望著她,嘶啞的聲音從咽喉迸發出來,只覺得胸口前所未有的刺痛,不敢相信,暮兒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弄錯了……」阿紫面色慘白,渾身如墜冰窖。

  「這驗都驗出來了,還有假?雲嬪,你敢撒下這彌天大謊,罪該萬死!」太后如遭五雷轟頂,氣憤難當。

  阿紫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再度回想起那破碎的記憶……原來與自己在一起的人真不是若揚哥哥,真不是他……

  她渾身血都涼了。

  「雲嬪欺君罔上,羞辱天子,來人,將這女人給哀家拿下!」太后怒火高漲的下令。

  殿上的禁衛軍立即將人押住。

  「不,這中間可能有誤會,阿紫她失憶了,不是故意——」谷明華驚愕過後,見太后要拿人,趕忙回神跪下道。

  「住口!雲嬪身子不潔又欺君生子,此罪不可赦,當斬!還有那孩子,根本就是谷勁風的逆種,此子更該死,一併給哀家拿下!」太后怒火止不住,連雲暮也不放過。

  「放開我,我要娘,娘,暮兒真該死嗎?」禁衛軍來抓雲暮時,他驚恐的問,方才滴血的結果他不懂,但大人們全變了臉,那金國人還大笑起來,難道自己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

  阿紫趕上前去,一把抱住雲暮。「不要傷他!」

  母子倆抱在一起,慄慄為懼。

  「請太后息怒——皇上,請皇上饒過阿紫和暮兒!」谷明華見太后怒火中燒,不肯罷休,馬上轉向谷若揚求情道。

  「朕……」谷若揚緊據唇,模樣如同寒冰入體,無比駭人。

  「慶王,你養女不貞幹了淫穢之事,你也有罪,怎敢向皇上求情?」言官嚴厲的道。

  「沒錯,今日之事乃西朝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將來必貽笑天下,而這便是拜你女兒之賜。」朝臣怒指。

  谷明華啞然片刻後,仍厚著臉皮咬牙朝谷若揚繼續道:「皇上,臣願死,但阿紫是受害者,她失貞是被強逼的,而孩子更是無辜,這些您都知道,請您念在往日與阿紫的情份上,放過他們母子……」

  谷若揚痛楚的閉上雙陣,微微側過臉,不去看他了。「將雲嬪打入冷宮,雲暮……下放大牢,隔日吊死。」他沉痛的說。

  「皇上?!」谷明華大驚。

  「朕念你是自己唯一的皇叔,不對你牽連問罪,所以,你退下吧,不要再說任何話了。」谷若揚揮手道。

  谷明華愕然。

  「不,不要殺暮兒!」阿紫抱著雲暮不放,不肯讓人分開他們。

  禁衛軍礙著慶王的臉色,也不好對他們母子太過粗魯,這便耗著。

  「還不帶走!」太后忍無可忍的喝道。

  這下禁衛軍哪敢再遲疑,狠戾地推開阿紫,硬是將雲暮自她懷中搶走。

  「娘——娘——我要娘——」雲暮被帶走,哭喊不休。

  「暮兒!」阿紫要追上去,卻讓人攔住了,拉著往冷宮去。

  冷宮裡,遠近無人,連宮道踏夜的侍衛巡邏聲也無,阿紫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長髮披散,目光呆滯,不敢相信一刻鐘前發生的事。

  她全身發抖,摸索著抱緊自己,濕熱的眼淚掉下來了。

  「原來,你也有今天!」身側驀然傳來季霏嫣的聲音。

  阿紫扭頭去看,見季霏嫣同樣神情憔悴。

  「我接到聖旨了,再過一刻就會有人拿著毒藥到冷宮來賜死,我本以為會死得寂寞,想不到卻還有你相陪。」她聲音裡滿滿的都是挖苦。

  阿紫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來。 

  季霏嫣嘲弄的瞅著阿紫,「所以說,最是無情帝王心,以為你能笑多久,竟是比我快意不了幾時,那莫香凝果真早已看出你的下場!雲絳紫,我本是不甘心就這樣死的,但死前能看到你被那男人拋棄,我真是大快人心啊!」她仰頭大笑,笑得滿臉淚痕,那浮腫的臉已完全的扭曲了。

  阿紫嚅動著嘴唇,恍惚了一陣,仍是什麼也沒說。

  季霏嫣的笑容充滿刺目的譏誚與嘲諷。「說話啊,我要聽到你悔恨的話,聽到你悲憤的怒罵,或是和我一樣不甘心的叫喊,這才能證明你與我是一樣凄慘的!」她瘋了似的說。

  阿紫僅僅望著她不回應,但下一刻她撲上前來,抓住了阿紫的衣襟,用力的扯著。「說話啊,怒罵啊!我要你哭天喊地,我要你痛哭失聲,誰讓你只是可憐的看著我!」

  「住手!」尤一東趕來拉開了她傷害阿紫的手。

  季霏嫣見到尤一東,一愣後,驚慌失措起來,「你……你奉旨來殺我了嗎?」

  尤一東冷笑,「季氏,這時辰已到,奴才帶了皇上賜下的藥來了,你快服用吧。」她看見尤一東身旁內侍手中的毒藥,嚇得直打哆嗦。

  「不要,我不想死,我要見皇上,再讓我見他一面,他會放過我的,再讓我見皇上一面……」她哭喊不停。

  「你就別為難奴才了,皇上說過,到你死,也不想再見的。」

  她面無血色,「尤公公,你幫幫我吧,我這兒還有些值錢的東西,這些……這些我都給你……」

  「季氏,這些你自個兒留著吧,既是被賜死的廢妃,是沒人會幫你下葬的,你這筆錢放在身上,那些奴才們才願意替你收屍。」他告訴她。

  她戰慄起來,「不……」

  「來人,還不伺候季氏上路!」

  他帶來的人立即就架住她的身子,壓制著不讓她掙扎,那碗毒藥一口氣灌進她的口中,登時,她痛苦的在地上滾動,雙目流出血淚,臨死前朝縮在角落邊的阿紫看去,然後,竟笑了,那笑容極其恐怖。

  「我……在陰曹地府……等……等著你……還……還有你那雜種兒……兒子……」

  阿紫看見季霏嫣在自己眼前凄厲死去,她震撼到幾乎無法呼吸。

  「娘娘,您還好吧?」尤一東讓人抬走季霏嫣的屍體後,立刻上前關切阿紫。

  「我……」季霏嫣凄慘的死狀在腦中縈繞不去,一股巨大的寒冷與酸澀衝擊著她,眼淚瞬間滑落,這就是死亡!

  她趕緊抓住尤一東的手問:「暮兒呢?他呢?!」她不要暮兒死!

  尤一東嘆息,「他在地牢裡。」

  「他一個人在那地方?」他會怕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尤一東很是無奈。

  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他真要殺暮兒嗎?」她悲戚再問。

  「娘娘,您也知道,滴血不融,皇上是被逼的,他若不殺孩子,無以服眾,君威無存。」

  她臉色極度蒼白,心痛得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擰住。

  「唉,不是奴才要嘆氣,這孩子怎會不是皇上的,這都親自去了魯鎮查出這麼多事來,為什麼還會不是……」

  是啊,她也很想問,為什麼,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錯?當夜與她在一起的究竟是若揚哥哥還是谷勁風?

  她抱著頭,想不起任何事,就是拚了命也想不起任何事!

  尤一東見她痛苦的表情,同情的不住搖頭。「娘娘暫且在這兒待著吧,皇上說了,過一陣子會找個理由放您出來,他不會殺您的。」

  「不……我倒情願他殺了我,抹去我這恥辱……」原來她真是個不潔的女人,卻還以為那男人是自己的唯一,她給他的竟是骯髒的身子,她可真是不知廉恥啊!她失神的笑著。

  那樣子讓尤一東很擔憂,「娘娘,您別絕望,皇上不會棄了您的,想當初皇上不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也願意要您,所以您定要保重身子,等皇上放了您——」

  「我不要他放我,我只要暮兒活,你告訴他,暮兒若死,我也不想活!」

  尤一東臉色一僵,「您這是……威脅皇上?」

  「對,我威脅他,就威脅他,要嘛連我也殺,要嘛我們母子一起活!」

  尤一東愕然道:「若在未公諸孩子的身分前得知此事,皇上定不會殺他,可此一時彼一時,您這是不顧皇上的立場,非要為難皇上?」

  她哽咽的道:「就當我阿紫對不起他……但若他當真饒不了暮兒,我不怪他,只是……我也伴不了他了,請他自己保重……」雖不想逼那男人,可是她不能眼睜睜見暮兒死,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賭,賭他對她的愛是否足以讓他願意替暮兒擋去所有的壓力,排除萬難的救下孩子。

  「您!」尤一東臉色發黑,哪裡不明白她的意思,再不多說什麼,帶著她的話匆匆離去。

  尤一東一走,淚水立即布滿她的臉頰。

  「阿紫。」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喚著她。

  她向門口瞧去,一喜的抹去淚痕。「父王!」

  谷明華快速來到她身邊。「孩子!」他眼眶泛紅。

  「您怎能過來?」這裡是冷宮,父王如何能來見她?

  「父王買通宮裡的內侍,躲過尤一東的眼線,偷偷過來的。」他說,他已在外頭待了一會兒,見尤一東走了,這才進來見她。

  「父王……」見了最親的人,她再度淚眼婆娑。

  他也一臉悲悽,本以為暮兒是皇上的孩子,她即將被立為皇后,暮兒也能成為太子,一切否極泰來雨過天晴,哪知,這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苦命的女兒!

  阿紫哽咽不已,急切的抓住他的袖子。「父王,請您救救暮兒!」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不能見暮兒被殺,她雖相信那男人不會真狠心殺暮兒,但事有萬一,為防範未然,她求父王想辦法救人。

  「你放心,不用你求,父王也打算豁出自己的老命不要,要刑場劫孫了。」

  她一聽,淚如雨下,「父王,阿紫拖累您了。」

  「別這麼說,你和暮兒的事就是父王的事,父王怎麼樣也要保住你們。」

  阿紫感激得泣不成聲。

*             *             *

  雲暮乃皇上寵嬪雲絳紫與谷勁風私通生下的兒子,雲嬪竟想眶騙皇上逆種是龍種之事已傳開,這逆種於今日便要在午門吊首示眾,這行刑的時刻未到,午門前的廣場已經擠滿了人,爭相等著看孩子被殺。

  此刻的慶王府內,一片肅靜,谷明華即將要到刑場救人。

  他已安排好了,劫了人後就將孩子藏起來,自己進宮請罪,在皇上面前刎頸自盡,如此,自己依然算忠君。

  他清點了自己的人馬,儘管自己在朝上沒有實權,是個閒散王爺,但再不濟的王爺也有自己的嫡系人馬,而眼前百餘人就是他慶王的死士,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些人皆能為他死。

  「走,咱們走!」他翻身上馬,打算趕往午門救人。

  然而,他領著人才跨出王府大門,這就愕住了。

  「尤……公公?」他見到站在門前的尤一東了。

  尤一東沉著臉,「王爺,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呢?」尤一東問。

  「本王……本王……」他張口結舌。

  「不管王爺要去哪,皇上有旨,今日都不許您踏出這慶王府一步。」尤一東說。

  他錯愕道:「皇……皇上已知本王要做什麼了?」

  「王爺的一舉一動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此刻您的王府已全被禁衛軍包圍了,就算您想闖也闖不出去。」尤一東告訴他。

  他聞言趕緊朝四周望去,果然看見大批的禁衛軍將王府圍成鐵桶似的,他插翅難飛,不禁大驚失色。「皇上狠心殺阿紫的孩子,竟還不許本王去救,他這是要讓阿紫恨他一輩子嗎?」他悲憤的問。

  尤一東苦笑,「皇上這也是不得已……」

  「住口,本王不知皇上竟是這般無情之人,暮兒若死,阿紫也活不下去了!」他潸然落淚。

  尤一東心中亦是凄然,但皇命已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行讓他去救人。「對不住了,王爺,這一切也許都是命……」

  「命……」聽到這個字,谷明華也忍不住掩面,難道,真是命?當年自己收養了被滅門的阿紫,撫養她長大成人,十五歲那年她卻遇劫生下暮兒,含辛茹苦偷偷藏著孩子養育,而這會兒孩子也將死了,這若是命,老天對阿紫也太過殘忍了,就不能慈悲些給她一個安逸平順的人生嗎?他為女兒悲憤不平。 

     谷明華出不了王府救人,處決時刻一到,在眾目睽睽之下,雲暮終究還是被吊死了。

  消息傳到冷宮,阿紫幾乎崩潰,她痛哭失聲,無法相信谷若揚真的殺了她的暮兒。

  他真的這麼做了?!

  她心痛如絞,捧著胸縮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不……暮兒,還我暮兒,谷若揚,你還我暮兒!」她哭喊不休,滿心又恨又怨。

  她的暮兒,她的兒!

  「谷若揚,我恨你,我恨你——」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悲戚難當,一口氣上不來,眼前湧起一陣黑霧,在昏去前驀然想起了一些事——

  昏暗中,有個人沉沉壓在她身上,滾燙的吐息噴在她的頸項上,她不由得大駭,朝那人臉上打去一拳,那人反手就是狠戾的一巴掌,打得她一下偏過頭去,嘴破血流,渾身發顫。

  那人動作粗暴,一手撕扯去她的衣物,另一隻手將她雙手一扣,舉過頭頂,用身體壓制住她。

  「不過是個雲家孽種,供我玩樂是你的福氣,這還掙扎什麼?!賤人!」聲音裡滿滿的惡意與嘲諷。

  「不要!你是誰?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害怕的大喊。

  下一瞬間,她的衣裳被撕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胸前的肌膚暴露出來,男人抽吸了一口氣。

  「你真是美,難怪羅宋嬌要將你獻給我。」他眼睛通紅地一口咬上她嬌嫩的肌膚,重重吹吸。

  「放開我!」她驚恐的推打掙扎,仍推不開他欺來的身子——而就在這一刻,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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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真相大白

  「谷若揚真殺了孩子?」谷勁風表情訝異的問。

  圖悟八里撫掌笑道:「可不是,我可是親赴刑場去觀刑,那孩子確實被吊死了。」

  「原來他真狠得下心……」

  「怎麼狠不下心?自己女人與人苟且生下孩子,這還賴在他身上,君王的這頂綠帽可是壓得西朝人憤慨難消,視為奇恥大辱,就算谷若揚不想殺也得殺,否則有何面目見人?」圖悟八里理所當然的說。

  季汐山也點了頭,「確實如此,此事必也使得太后震怒,為平息太后的怒火,這孩子非死不可。」

  谷勁風瞇眼沉思,「這些也許都是殺雲暮的理由,但以谷若揚對雲絳紫愛之入骨肉的深情,明知雲絳紫會恨他,應該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殺了孩子,他會想辦法拖延或是相救才是。」他是個多疑的人,尤其上次還吃了虧,上了谷若揚的當,落得差點慘死谷若揚劍下的下場,他引以為戒。

  「你這也真奇怪,你讓我去送信,當眾說出孩子不是谷若揚的,不就希望有此結果,如果當初認為他不會殺孩子,那又何必讓我走這一趟,還差點讓谷若揚一怒之下把我給殺了陪葬。」圖悟八里不滿的說。

  谷勁風瞪了他一眼,「我這也是一招棋,亂了谷若揚的心智,如此咱們才好趁虛而入。」

  「那麼這不是已達到目的了?他殺了孩子,與那女人決裂,而且這回不比上回,上回你是被騙的,這回連孩子都死了,他們倆複合無望,你此計是成功了,這樣你還疑心什麼?」

  「谷若揚殺雲絳紫的孩子,宛如重重在她心裡畫下無法彌補的一刀,雲絳紫一生都不會原諒他,他明知如此竟還是這麼做了,我只是……不相信他會因此就放棄雲絳紫。」

  「也許谷若揚對雲絳紫真有特殊的依戀,可您想想,一個君王如何忍受扶養他人的孩子,之前他就要殺孩子了,是您趕去救下,後來我讓圖悟八里也去暗殺孩子,要不是您告知孩子是他的種,他還打算見死不救,由此可知,他對孩子是恨的,根本不能容忍,後來以為孩子是自己的,正欣喜若狂,而今滴血驗親的結果卻證明不是,失望之下那不如藉此機會就殺了,一了百了。」季汐山分析道。

  「沒錯,就是這樣,況且這孩子還是你的,而你是晉王之子,如今又勾結了我金國,谷若揚殺了這孩子正好以儆效尤,向你宣戰。」圖悟八里接著說。

  谷勁風聽完這話才點頭,「嗯,瞧來這次谷若揚是鐵了心,竟然真的殺了雲暮洩恨,好,殺得可真好。」他磨牙道。

  「你這回可該傷心一下,讓他痛快痛快。」圖悟八里說。

  「哼,痛快是嗎?會的,我會讓他痛快到底的,等著瞧吧!」他笑得極其森然,但不一會兒,他眼神一黯道:「雲暮死了,此刻雲絳紫必然傷心欲絕……」他有幾分為那女人擔憂,他對雲絳紫可說是又愛又恨,既想看她痛苦,又不捨她難過。

  「欸,我就不懂了,這女人有什麼好,讓你與那谷若揚都對她神魂顛倒,照我說,咱們做大事的人不能受制於女人,這心疼女人的事是蠢蛋才做得出來。」圖悟八里嗤聲道。

  「你!」谷勁風惱怒起來。

  「少主,圖悟八里說得也沒錯,我連女兒都捨了,您對那女人也該棄了,專心做咱們的大業,而今金國都派圖悟八里送來五萬大軍讓咱們對付谷若揚,趁谷若揚與雲絳紫的感情生變,他心情惡劣無心國事之際,咱們大軍壓境,正好殺他個措手不及。」季汐山也說。

  女兒已讓谷若揚處死之事他聽說了,心下雖對女兒有些不捨,但也不甚難過,除了自己的大業,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他完成大業的工具,什麼都可犧牲的。

  連季汐山都出聲了,谷勁風神情一振,積極道:「說得好,大業要緊。圖悟八里,你手上的金兵是時機派上用場了。」

  等自己拿下西朝後,還怕不能自谷若揚手中奪走雲絳紫嗎?到時候,這西朝的天下與女人,都將是他的!

  圖悟八里揚唇笑,「你總算想通了,我來到西朝時,金國五萬精兵就已來到邊境,只等我一聲令下就能進攻。不過,我這人借你,事後你可別忘了答應咱們大王的事。」他提醒道。

  「只要一拿下西朝,將奉上國土的三分之一歸於金國,這事我一定會兌現的。」谷勁風沉聲說。有捨才有得,雲絳紫罵過他賣國,是又如何,大丈夫成就大業本該能屈能伸,若不是憑藉這點隱忍功夫,他又如何能被父王丟在金國多年,還能苟延殘喘的活到今日?!

*             *             *

  阿紫正陷入某個可怕的夢境中,久久不能醒來。

  「阿紫!」一個男人焦急的喚著她。

  她搖著頭,努力要掙脫夢境醒過來,但她做不到……

  「阿紫,快醒過來,別睡了!」男子再次激切的呼喚。

  這次她用儘力氣,奮力的將眼睛睜開,當她終於睜開眼時,瞬間認不清喚醒自己的這男人的臉龐,待看清是誰後,她用力拍掉他正觸向自己的手。

  「不要碰我!」她怒道,同時也發現自己已不在冷宮,所處的地方陌生,像是在……帳篷內?

  谷若揚一僵,「阿紫……」

  「我不要見到你,此生都不想再見你,你走,走!」她情緒激動起來。

  她恨他,恨他殺了暮兒,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他雙目一黯,「你聽朕說,朕——」

  「不要說,你不要說任何一個字,我不想聽,你我之間,從此恩斷義絕!」她刺心刻骨般的說。

  他臉色大變,「你不能恨朕,更不能與朕恩斷義絕,朕不允,絕不允!」

  「那就連我也殺了,你殺了我,就像殺暮兒一樣殺了我!」她揪住他的衣襟吼。

  他臉孔一瞬死白,「朕……怎捨得殺你?」他油煎火燎的說。

  「你捨不得,那我自己來,我殺了我自己總可以吧,我死了就能去陪暮兒,如此他便不是一個人,就不會吵著要娘,就不會害怕了。」只要想起暮兒,她體內彷彿有把刀在割,疼得她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你去陪他,那朕怎麼辦?你就不怕朕也會害怕?」

  「你若怕會失去我,又怎麼會殺了暮兒,你明知我不能沒有他,你明知的,卻還是……」

  「朕……不得已……」他用力抱住了她。

  她推打著他,用力的打,他也任她打,打到她無力的癱在他懷裡哭泣,他還是不願放手。

  她哭得無法自持,她曉得他的處境,曉得輿論與民情讓他非殺了暮兒不可,但,她還是不能原諒,還是無法面對,她一刻也無法忍受與殺了自己孩子的人在一起。  

  再一次,她使盡了所有的力氣推開他,這回,終於成功脫離他的懷抱。

  瞧見床頭有碗茶水,她拿起茶碗摔破,拾起碎片要朝自己的手腕劃下——

  「不要,阿紫,不要!」谷若揚驚恐的阻止。

  她創巨痛深地望著他,淚珠倏然滾落。「你我本該是無緣的人,卻硬要糾葛在一起,才會造成這場悲劇……當年的事,我已全部記起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又一場的錯誤,我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了,就讓這所有結束吧,而你,也忘了我,別再想起與我有關的任何事了。」她心身倶疲,悵然若失的說。

  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就讓她一個人痛到底,且帶著這股剝膚之痛離去,讓所有的事都煙消雲散,是非對錯,全散了吧!

  「你想起一切了?」他詫異道,心房猛地一痛。「既然你都記起來了……那孩子……」

  「那已不再重要了……」她失神搖首,捏在手中銳利的碎片已陷進肉裡,血汩汩地流出,沿著手腕滴下來。

  他看得心驚膽跳。「阿紫……放下碎片吧。」他顫聲說。

  她輕笑,笑得萬念倶灰。「別了,若揚哥哥……」她閉上眼,抓著手中的碎片,往自己的手腕劃下!

  「阿紫!」驚喊中,他脫下戒指射向她的手,將那碎片打落了。

  「你——」

  「皇上,金兵已兵臨城下了!」一名將士在外頭高喊。

  阿紫驀然一驚,「金兵來了?!」

  他沉下臉來,「阿紫,朕有許多話要對你解釋,但眼下無法多說,你先隨朕出去吧!」她還在驚愕中,他已環抱住她的腰,飛快走出去了,而她想得沒錯,她真處在帳篷內,一出帳篷,尤一東便將谷若揚的馬牽來,他抱著她躍上馬,馳騁而去。

  到了軍營外頭她更訝然,這裡居然是離京四百里的柳城,是西朝重要的鎮守之地,若失此地,敵軍便能長驅直入,直搗京城。而這也表示她必定昏睡了超過三天以上,才有可能被帶到這裡來。

  他帶著她騎了一小段路,隨即下馬抱著她快步上柳城城牆,途中谷明華迎上來要對他行禮,他行色匆匆,擺手讓谷明華免禮了,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

  「父王怎會在此?」阿紫吃驚的問。

  谷明華為救雲暮,行動被谷若揚知悉攔下,禁在王府裡出不來,這也是幾日前被放出來,一起過來的。

  他走在谷若揚與阿紫身後,關心的看阿紫一眼,才說:「金兵壓境,皇上讓父王過來禦敵。」

  金兵入侵,如此危機的時候不宜爭執什麼,他二話不說地一同趕來,見谷若揚御駕親征還帶著阿紫,明白他雖殺了雲暮,但心中還是放不下女兒,這複雜的感情,他見了也只能苦嘆在心,不過,這些事都得先放下,先解決了眼前金兵來襲的問題再說。

  「先別多說了,皇叔隨朕上城頂吧!」谷若揚說。

  他們很快站上柳城頂上,俯瞰城外的景象。

  看罷,阿紫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了,城外竟是滿滿的金兵。

  「這……這若城破,金兵即能直搗京城,則國破矣,你、你怎會放任金兵欺到這裡來?」她不敢相信金兵已經逼到眼前,無法理解谷若揚怎麼會讓敵軍輕易兵臨城下?

  谷明華放眼望去,也是傻眼,這不過是兩三天的事,大批的金兵就有辦法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柳城下,而他們竟然完全無知覺,為此他也大為震驚。

  「別急。」谷若揚態度淡定的說。

  「怎能不急?這金兵都已經——」阿紫心急如焚,正要再說什麼,城下已有一道聲音傳上來——

  「谷若揚,當年我父王沒能成功奪得江山,而今我谷勁風代替我父王來拿下西朝了!」谷勁風一身戎裝,騎著馬列在數萬金兵的最前頭,狂妄的揚聲說。

  他身邊還有季汐山以及圖悟八里。

  谷若揚瞧向他,神情冷凝。「當年晉王做不到的事,你也不可能做到,況且,你直接引金兵入侵,這是想讓金兵統治西朝,你做西朝的傀儡皇帝嗎?」他諷刺道。

  谷勁風臉一沉,「我只是借兵,奪城後,金兵會退。」

  谷若揚笑容更冷,「圖悟八里,若這金兵入城,眼看大權在握,你還會退兵?你們大王是這樣交代你的?」

  圖悟八里抿嘴,「我金國大王乃一諾千金之人,說借就只是借,不會趁機佔便宜的。」

  「一諾千金?朕倒不知金王是這樣的人,朕只記得金王屢次毀約,就是你上回來談盟約也是表面說和,私下聚兵等著攻我西朝。」

  圖悟八里神色尷尬,那谷勁風的臉也黑了,這金王打什麼主意,他心中有數,私下與季汐山交換了個眼色,兩人早說好,攻破柳城後,第一個先殺了圖悟八里,這樣就能控制金兵了。

  「谷若揚,我瞧你是怕了吧?這才來挑撥我與金王的關係,我告訴你,這是沒用的,我這有五萬金兵,你在京城的禁衛軍加上柳城的守軍充其量也不過兩萬,其他的兵馬遠散四方,再說金國大王也另派兵在邊關牽制著,聲東擊西,聽軍情回報,他們是疲於奔命,總之遠水救不了近火,臨時你去哪裡討救兵?我這就殺得你措手不及,你這是大勢已去,皇位不保了。」谷勁風先聲奪人的說。

  谷若揚聽著,臉上仍然波瀾不興。「是嗎?」

  谷勁風見他都這時候了還如此從容不迫,不禁暗怒,自己想見的是他即將失去一切時的驚慌失措,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鎮定。

  尤其,他身旁還站著雲絳紫,皇位都要不保了,他居然還不忘將她拴在身邊,這一時又是滿腹的妒意。

  「谷若揚,殺了雲暮,你可痛快?」谷勁風當著阿紫的面,刻意高聲的問。

  谷若揚神色果然變得嚴峻了。

  他又道:「應該痛快吧,畢竟那不是你的種,殺了這眼中釘,才能叫你真正快意不是嗎?」

  阿紫聞言身子一晃,要不是谷若揚緊抱著,她幾乎跌落城下。

  見阿紫那搖搖欲墜的神色,谷若揚不禁怒目的瞪視谷勁風。「你給朕住嘴!」

  谷勁風看著大受刺激的雲絳紫,心中也是不捨,但他要打擊谷若揚,就必定傷到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都怪她當初不肯跟他走,若是她願意委身於他,至少他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法去傷害她。「谷若揚,我當你多沉得住氣,原來這就火了,那我若再告訴你實話,你不是更火上加恨嗎?」谷勁風揚唇問。

  「實話?什麼實話?」谷明華訝然,立即反問。

  谷勁風越笑越陰險,「王爺別急,我這還有話問問他,這才要告訴他實話。」

  「你想問朕什麼?」谷若揚眸色變深。

  谷勁風狂肆的看著谷若揚,眼中有抹報復的快感。

  「我想問的是,你是不是恨極雲暮是我的孩子,恨我佔有過你的阿紫?」他知道對方的弱點是什麼,更曉得如何能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然而谷若揚還未有什麼反應,阿紫已是渾身戰慄,臉色蒼白了。

  「谷勁風,閉上你的狗嘴,休想污辱本王的女兒!」谷明華大怒。

  谷勁風不理谷明華的叫囂,只對著谷若揚繼續道:「你恨我吧?恨到殺了我的孩子洩憤,但其實當初我兩次救下雲暮,等的就是今天,讓你能親手殺了他!」

  「谷勁風,你喪心病狂,居然謀劃自己孩子的死期!」尤一東忍無可忍的怒斥。

  「尤公公,你說得好,殺自己孩子的人,可真是喪心病狂啊!」季汐山也插上話了。谷若揚蹙眉,「你們想說什麼不如就痛快的說出來,不用這樣拐彎抹角。」

  「你要咱們痛快的說是嗎?好,只要你聽了不後悔,我如你所願。告訴你,你不該殺雲暮,因為,你殺的是——」

  「不要說了!我不許你說出來!」阿紫打斷谷勁風的話,激動的道。

  谷勁風愕然瞧向她,「你……莫非你記起那一段了?」

  「對,我記起來了,我已經曉得所有的事了!」她怒視他。

  這幾日她陷入夢境之中醒不來,就是因為她想清楚記起當年的每個細節,每記起一次心劇痛一回,痛得不想再清醒過來面對現實——

  當年那一夜。

  谷若揚緊蹙著眉頭,俊眸半闔,臉魔上有著不正常的暗紅,額上沁著薄汗,苦苦呻吟,那神智已徹底迷亂。 

  他一味拉扯著身上的衣服,啞聲道:「好熱……」

  阿紫雖害怕,但也猜出是什麼狀況,被關在妓院的這兩日,還有一女也被一起關著,這女子同樣不肯賣身,被老鶴逼著吞下春藥,她見過這女子吃下春藥後的樣子,就像他一樣,渾身痛苦又燥熱,若想解除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與人合歡,且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合歡,若拖延了,必損身子,若藥下得重者,還有性命之憂。

  與她同關的那女子,被下了極重的藥量,仍強忍著不肯妥協,最後抓破自己身上的肌膚,七孔流血而亡。她曉得老鴇為什麼要讓她看這些,這是要讓她害怕,乖乖聽從安排,去服侍她指定的人。

  而此刻,她惶恐的瞧著床上那擰眉難耐的人……

  她不能讓若揚哥哥死去,主動貼上他異常滾熱的身子,馬上就感受到他的堅硬,她的臉又紅又熱。

  谷若揚渾渾噩噩地撫摸她,燥熱的手指不帶任何憐惜,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在還未做好心理準備時,猝然地,他進入了她,她整個人幾乎被撕裂,疼得瞪大了眼,大喊道:「若揚哥哥,好疼——」

  「你真恢復記憶了?」谷勁風一愣後,心裡反而升騰起一股切齒怒意。「你既然想起一切,便不想我說出來,阿紫,他殺了你的孩子,你不恨他嗎?還怕他自責痛苦嗎?你雲絳紫就這麼愛他?!好,你越是愛他,我就越要傷害他,谷若揚,你聽好——」

  「谷勁風,你住嘴!」阿紫被逼得大吼。

  他充耳不聞地繼續說:「你殺錯人了,你谷若揚殺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親生骨肉,你殺了自己和阿紫的孩子!」他終於痛快的說出來了。

  阿紫亂箭攢心地看向谷若揚,就怕他承受不住。

  可他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緊緊地盯著,一瞬也不瞬。

  「暮兒……真是我的孩子?」他問。

  她珠淚盈睫,嘴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哼,她不說,我來說仔細,當年在魯鎮時,羅宋嬌確實將阿紫獻給我,可我在廂房等不到人,才知她竟逃了,之後還發現羅宋嬌那愚蠢的女人,自作主張的在我酒裡下藥要為我助興,幸虧這下的藥量不大,我只須找個女人上床,稍解一下即無礙,只是阿紫跑了,我無可紆解,身子滾燙難受,走出廂房想隨便找個女人解決,卻意外闖入阿紫躲藏的那間倉房,當時我並不知她就是雲家遺孤,是羅宋嬌要獻給我享樂的女人,見到阿紫後,我不管不問,只想馬上逞欲解決身上的燥熱,就在這時候,你突然出現了。」他看向谷若揚,眼中有著未能得逞的飲恨。

  「是默娘帶朕過去的,朕阻止了你對阿紫做的事。」谷若揚沉聲介面,袖裡的手也已捏緊。

  「沒錯,那女人壞了我的事。那女人將你推進倉房後就走了,我一開始並不知是她將你帶來,乍見你出現還不及查看你的狀況,更不曉得你也中了春藥,一驚之下,我立即撇下阿紫先離開,等我回到廂房,又讓人去找來羅宋嬌,這才得知默娘做了什麼,想到既然你已神智不清,正是我殺你的好時機,於是我再趕回倉房想殺了你——

  「當我回去時,發現阿紫已獻出自己救了你,我趁機下手,阿紫為要救你挺身擋住我,頭部遭受重擊。我以為她死了,回頭再要殺你,你卻不知何時丟下這女人,自己跑了。」

  谷若揚對這些事毫無印象,估計當初他是下意識逃離危險,若是知道他心愛的女人也在倉房裡,他斷不可能捨下她自行離去。

  沒人曉得,他當時跌跌撞撞出了那倉房,廊上無人,他竟是又回到默娘那廂房,只是那會兒默娘也逃了,他獨自待在房中,沒多久尤一東便也尋來。

  「原來這就是皇上與娘娘當年發生那事的完整過程……」一旁的尤一東聽完不禁呢喃。

  「我追出倉房想去尋你,聽聞妓院裡有些吵雜的動靜,怕是來找你的人,我擔心身分曝光先行撤退。事後羅宋嬌告訴我,那差點被我強佔的女人便是阿紫,且她已失憶,為免打草驚蛇,我便放過了她,也讓季汐山不用再去殺她,免得反而讓慶王追查出什麼。

  「我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直到你讓我再去查阿紫藏子之事,我才知道阿紫那次之後居然為你生下了雲暮!」

  多年後再見到阿紫,他竟莫名為她動了心——或許也不全然是動心,而是當年未得到她的一種補償作用,他明明可以早谷若揚一步要了這女人,可是卻錯過了,阿紫於他而言,跟皇帝大位一樣,都是要從谷若揚手中奪過來的事物!

  「這麼說來,那時真正與阿紫在一起的是皇上不是你!」谷明華的表情不知是悲還是喜,簡直難以形容。「不對,當日在場的還有鴛鴦,她上殿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親眼目睹是你——」

  「鴛鴦也是季汐山的人,我得知季汐山沒先問過我就殺雲暮,為此斥了他一頓,而一開始我之所以讓鴛鴦說實話,是為了救孩子,之後再讓她說假話,是為了讓谷若揚殺孩子!而這一切就如我所謀劃的,成功將谷若揚玩弄在我的股掌之中。」說到這裡,谷勁風得意忘形地仰頭大笑起來。

  「皇上與暮兒真是父子……這……這還是不對,當眾滴血驗親的結果,那血明明不相融。」谷明華想想又道。

  這回谷勁風未說話,圖悟八里先得意道:「嘿嘿……這事就由我來說吧,以清油少許置於水中,滴血進去,雖是親子,血液亦不能相融。我本擔心這法子不靈會被識破,所幸還真管用了。」

  「連這也被做了手腳?可那盆水是尤一東親自盯著人端上來的,怎可能會出錯?」谷明華馬上說。

  圖悟八里嗤聲笑道:「尤公公是個糊塗蟲、蠢蛋,只記得盯著水,卻不知那盆子有問題,我們早要人在那盆子裡塗上一層油了。尤公公,你主子會錯殺自己兒子,一半是你這愚蠢的奴才害的!」圖悟八里看向尤一東,他之前受尤一東不少氣,這回是有意折辱回來。

  尤一東雖沒說話,但額頭上青筋隱隱,臉色極為難看。

  「谷若揚,那滴血驗親的結果是假的,人死不能復生,孩子的命回不來了,而你與阿紫也休想再和好如初,恭喜你,孩子跟女人你都失去了。」谷勁風朝谷若揚暢快淋漓的挖苦。

  自己撒下彌天大謊,設下這死亡之局,就是等著在陣前才告訴他真相,如此還能不令他崩潰嗎?!

  阿紫淚下交頤,同樣心碎的望向谷若揚,她恨他殺了暮兒,可她仍不願意看見他因錯殺而掉落地獄,她若能早一步想起所有的事,就能阻止這場悲劇了,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本來,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帶著真相消失,離開他、離開這世間,好好去陪暮兒,誰知谷勁風偏偏不肯放過他,非要說出真相……她滿心蒼涼,眼中儘是戚然的淚水。

  「皇上……」谷明華也很緊張地連忙瞧向谷若揚,不知他會不會真如谷勁風所言被逼得失常了,畢竟錯殺自己的孩子,這是何等令人痛不欲生之事。

  眾人見谷若揚眼底冒著寒氣,但並未如預料般因此失控或發瘋。

  谷勁風深瞇起眼來,耐不住失望的刺激問道:「谷若揚,莫非你根本不愛阿紫,所以連殺了自己與她的兒子也能不驚不怒?」

  谷若揚仍是未動怒,緊接著嘴角甚至揚起一抹令人費解的笑來。「谷勁風,暮兒沒死。」他張口緩緩說。

  谷勁風聞言還沒反應過來,阿紫已攥住谷若揚的衣袖,激動的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原本死寂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谷若揚充滿歉意的望著她,「還記得朕說有話要對你解釋嗎?朕要解釋的就是這個,朕從頭至尾就沒懷疑過暮兒不是朕的孩子,所以朕沒殺他,只是朕不得已又得演一場戲,讓你傷心一場了。」

  「你……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若暮兒沒死,那暮兒人呢?」她急切的問。

  「娘娘,您別急,皇上這是故意將計就計的將他們引出來,藉此一網打盡的。小主子正讓朱丹與李御醫伺候著,平安無事。」尤一東告訴她。

  她大喜,之前谷若揚假意要殺朱丹和李御醫,自己送他們出宮後,後來便未讓這兩人回宮,原來他將暮兒送去讓他們照顧了。

  「我的暮兒還活著……我的暮兒還活著……」她喜極而泣,不斷呢喃著。

  「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谷明華也歡喜的哭出來了,「抱歉,朕這回把你們父女二人都瞞了,只因若不讓你們真的傷心、讓世人皆以為暮兒死了,谷勁風必然不信,為了不露破綻,朕只能狠下心見你們心痛,請你們原諒朕。」谷若揚對阿紫與谷明華說。

  「不……不可能,圖悟八里,你不是親眼見到雲暮被吊死嗎?」谷勁風驚愕至極,臉紅筋脹的問向圖悟八里。

  「我確實親眼到刑場觀刑,也目睹孩子被吊死……」圖悟八里不通道。

  「圖悟八里大人是個糊塗蟲、蠢蛋,只記得到刑場觀看,卻不知在行刑前套上那塊黑布後,小主子就被掉包了,死的是個死刑犯,體型與小主子相近的侏儒,谷勁風這回會上當受騙,一半是你這豬一樣的盟友害的。」尤一東不客氣的用剛才他折辱自己的話羞辱回去。

  圖悟八里目瞪口呆,一句話也反駁不回去。

  「谷若揚,你怎會識破我的計劃,為何沒有上當殺了雲暮?」谷勁風不可置信的問。

  谷若揚笑紋涼薄。「那鴛鴦自第一回你將她帶來證明暮兒是朕的孩子後,朕就派人跟蹤她了,得知她私下去見過你幾回,如此,她後來說的話朕還會信嗎?朕此番已殺了她!幾日前你讓圖悟八裡帶著你的信上殿,說出孩子不是朕的而是你的時,朕就猜到你的盤算了,你想朕殺了暮兒,失去阿紫心神大傷,然後你再領著金兵出現,告訴朕錯殺親骨肉之事,好見朕悔不當初,陣前崩潰,哼,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殿上當眾滴血驗親之前,朕已吩咐尤一東放手讓你們去糊弄,是你們讓朕成功玩弄在股掌中!」

  「你、你——」谷勁風怒火沸騰,一口血瘀胸口。

  「少主,您不用怒,是他不知死活,即便他已知道咱們的計謀,可又如何,咱們大軍已包圍柳城,這麼短的時間內散在各地的西朝兵馬也趕不及來救駕,這會兒只要城破,這天下就是咱們的了。」季汐山大聲道。

  谷勁風馬上精神大振。「沒錯,我還有五萬金兵!谷若揚,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我這麼快領著大軍攻城吧?!」

  可谷若揚態度不僅可說從容不迫,那笑容還可說冷到骨子裡去了。

  「那夜你綁走阿紫與暮兒時,朕見圖悟八里出現便猜出你的謀劃了,金兵的一舉一動都在朕的掌握中,你自以為威脅了朕,其實是朕困住了你們!尤一東,讓人放出信號,要李永現身。」

  他話一落,尤一東立即揮手,讓人朝空中射出一箭飛煙,須臾後,四周金鼓雷鳴,蹄聲響徹,塵煙滾滾,竟是長駐邊關的李永將軍帶著超過十萬大軍來救駕了!

  谷勁風大驚失色,本來是他們圍困柳城,如今反倒讓李永的援軍從後頭殺上來,此時他們既進不了柳城,又不敵李永的大軍,金軍寡不敵眾,必定會被打得潰不成軍。

  就連季汐山也是驚恐萬分,慌了手腳,明明是他們勝券在握,怎麼轉瞬間豬羊變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圖悟八里嚇得驚慌失措、魂飛魄散。

  谷勁風瞧著金兵被李永的兵馬殺得片甲不留,不禁也傻了。

  「谷勁風,你敢讓我金兵全軍覆沒,我先殺了你,否則無法向大王交代!」圖悟八里心驚膽顫的掐住谷勁風的脖子怒道,可下一瞬他的腰腹竟沒入了一把刀,谷勁風反倒先殺了他!

  季汐山見狀愕然,信心整個塌掉一半。「少主,你怎能這時候殺他?」當著金兵的面殺他們的主帥,金兵哪肯再聽他們的,少主這是瘋了嗎?!

  「殺了就殺了,反正他該死,他沒看清那死的不是雲暮,尤一東說得沒錯,他是蠢蛋,是豬一樣的盟友!」

  季汐山發覺谷勁風眼神狂躁,隱隱有發狂之象,不禁心驚起來。

  「少主……您冷靜……」他忍住驚慌的安撫。

  谷勁風冷靜不了,刀在圖悟八里的體內殘忍的扭動幾下,那圚悟八里痛苦的瞪大了死魚眼,掙扎了幾下才倒下。

  「圖悟八里是沒用的東西,帶來的金兵全是廢物,連李永都對付不了,死有餘辜!」谷勁風大罵。

  季汐山不寒而慄,這時圍在他們四周的金兵已有人發現圖悟八里被殺了,這消息很快在金兵間傳開,金人反過來要殺谷勁風和季汐山了!

  季汐山驚慌要逃,可谷勁風真是瘋了,居然朝要逃命的季汐山後背刺下去。

  季汐山難以置信的扭頭看他,「你……連我也殺?!」

  谷勁風早已心狂意亂,「反正大勢已去,留你何用?」

  「你……我為你出生入死,搞到家破人亡,你卻殺我?我看錯你了,你跟你父王一樣,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跟隨你們父子!」季汐山怒吼。

  「我這是幫你解脫,你何必抱怨……」他再殺季汐山一刀,季汐山倒下前仍死不瞑目的瞪大了雙眼,追悔莫及。

  「反正大勢已去,與其過著亡命天涯的日子,不如死了吧,你說是不是……」他失神的看著季汐山的身體,完全沒去在意金兵已砍上來,他腹背皆中刀。

  他恣意狂笑,見人就砍,但他一人哪裡抵抗得了眾多憤怒要為圖悟八里報仇的金兵,很快的,他被砍得滿身是血,就在即將倒下前,李永領著一小隊人親自趕到,制住金兵,救下了他。

  情況已控制住,金兵全教李永兵馬制住,安全無虞,谷若揚帶著阿紫等人走出城門。

  李永上前相迎,跪行大禮,「臣李永叩見皇——」

  「大將軍趕來救駕,一路辛苦了,不用多禮。」谷若揚虛扶讓他免禮,難為了李永,一接到他的命令,便披星戴月的帶著軍隊趕來馳援,這路途遙遠,時間緊迫,虧他能完成御令,不愧是他西朝第一名將。

  谷勁風見到谷若揚與阿紫站在面前,不住悲憤的搖頭,「我輸了嗎……就這麼輸了?」

  「輸了,你徹底輸了。」谷若揚沉肅的道。

  谷勁風怨入骨髓的看著他。「這世間當真不公平,你自小是太子,過著眾人吹捧、一呼百諾的日子,可我卻被父王丟棄,在金國嘗盡人情冷暖、受盡嘲笑污辱……為什麼你能擁有天下,還能得到所愛,我則什麼都沒有……本想看你魚驚鳥散一無所有的,可到頭來……哈哈哈……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的人還是我!」他滿頭滿臉的血,那狂悖無道的樣子宛如鬼魅附身,令人望去驚悚。

  谷若揚目光沉沉,可惜的看著他。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否則自己當初不會重用他,如今見他言狂意妄,心志扭曲到只剩下仇恨,最後更因仇恨而被逼瘋,自己實在替他感到惋惜。

  阿紫望著當初那翩翩才俊,如今卻完全走樣的人,若他永遠是萬宗離該多好,能繼續做正直清廉的西朝御史,為西朝的朝政努力,那麼即便有朝一日眾人得知他的真實身分,相信若揚哥哥也不會殺他這個堂弟的,奈何……唉,她眼中浮出一眶淚水,臉上儘是悲傷。

  「阿紫……莫非你早看出我有此下場,所以死活不肯跟我?」谷勁風抱恨終天的問她。

  「對不起,我從來心裡就只有若揚哥哥,沒有你。」她告訴他。

  「沒有嗎?一點都不曾有嗎?你可知也許我對所有人都是狠的,唯獨對你……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動情的女人,可你竟一點也不愛我……你比我還狠!」他心中充滿滄桑與凄涼。

  「抱歉……我接受不起你的一廂情願……」

  「你接受不起我,卻接受得了他,甚至——」

  「住手!」李永忽然喝了一聲。

  眾人驚見那倒下的季汐山竟起身一刀刺進谷勁風身子裡。

  「谷勁風,你要做痴情種何必找我陪葬,我季汐山做鬼也不放過你!」他嘶聲大吼。

  谷勁風本就傷得極重,一嘔,吐出一口血來,緩緩地跌落倒地,半晌後,氣絕,而那季汐山原就是強撐起最後一口氣刺他那一刀的,這會兒見他死了,仰頭想大笑,但嘴才張,還沒發出聲音,人已斷氣。

  阿紫見這兩人的死狀十分駭人,把臉埋進谷若揚懷中,不敢再看。

  谷若揚嘆氣,示意李永收拾殘局後,帶著阿紫回城裡去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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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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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4:4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從此後宮無嬪妃

  湛藍天空下,阿紫一身西朝皇后鳳袍,牽著兒子的手,步上太和殿。

  雲暮已認祖歸宗,並且讓谷若揚賜了新名——谷靖。

  今日除了立后還同時冊封太子,此刻谷若揚等在殿前,見妻兒一步步的走向自己。

  在萬眾矚目下,阿紫接過皇后鳳印,終於成為西朝的皇后,谷靖亦接下屬於太子的印信,正式成為西朝的儲君。

  這至尊至貴的一家三口,站在太和殿的最高處,受百官膜拜,聽他們齊聲高喊萬歲。

  大典過後,一家三口去到慈鳳宮見太后,谷明華也在。

  太后一見到穿著明黃衣衫,綉著山水祥雲太子裝束的谷靖,馬上激動的站起來,奔過去抱住孩子。

  「哀家的小孫子!」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而這也不能怪她情不自禁,心情激揚,之前被兒子囑附不能讓人知曉靖兒是自己的親孫子,這可教她忍得辛苦,後來又以為被騙了,孩子是谷勁風的,氣得她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幾番折騰,才知原來又是兒子的誘敵之策,但這乍驚乍喜的實在令她吃不消了,此刻抱緊了孫子,這才感到真實。

  「皇祖母為何哭了,是不高興靖兒做太子嗎?」谷靖問。他改名後適應良好,非常喜歡谷靖這個名字,因為聽父皇說,靖,有平定的意思,父皇歡喜他的出現,能靖匡四方,所以這是個好名字!

  太后一聽,連忙搖手,那動作又慌又亂。「靖兒聰穎,將來定是個好皇帝,哀家哭是因為總算可以名正言順、正大光明的抱著你了,哀家這是高興的哭!」

  「原來是喜極而泣啊!」谷靖聽了露齒笑。

  「欸。」坦白說,太后心裡十分忐忑,她曾趕他離宮,又曾當殿說要殺他,擔心他不原諒自己,從此與她有隔閡。

  他彷彿曉得皇祖母緊張什麼,伸手替她抹淚,說:「欸,皇祖母別哭,母后說,皇祖母之前不知靖兒是您的孫子,所以為難過靖兒,這會兒心裡懊悔難過,要靖兒別生皇祖母的氣,還要靖兒好好孝順您。靖兒聽明白了,以後會好好侍奉皇祖母的。」

  這話令太后聽了驚喜交加。「靖兒真是哀家的好孫子,嗚嗚……」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一旁的谷明華從年輕時就識得太后,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態過,不禁好笑道:「太后別哭了,這再哭下去妝都要花了,不好看。」

  在場的人也只有他敢這麼消遣她了。

  她瞪了他一眼,這才擦去眼淚,但一手還是抱著谷靖不放,當真疼進心坎,捨不得放手。「慶王有什麼資格取笑哀家,你這幾年可是天天抱著哀家的金孫疼,可憐哀家不知情,盼了多年才終於抱到孫子,你若是哀家,興許此刻哭得比哀家還難看。」

  他被說得無語,這話倒也沒說錯,自己若是太后,難保不會一樣抱著靖兒哭得淅瀝嘩啦,自己這又有什麼資格笑她?於是立刻抱拳道歉說:「臣這老骨頭不會說話,還請太后見諒。」

  「慶王大不了哀家幾歲,說是老骨頭,不連哀家也說上了,這哀家可不依。」她冷言道。

  似真惹火太后了,他面上有幾分尷尬。「這……」不由得看向谷若揚,讓他調解調解。

  谷若揚抿笑,母后這表現分明就是嫉妒這些年皇叔獨佔她的寶貝孫子,這是吃味到極點了。

  「母后,皇叔是無心之言,您就饒過他吧!」他笑言道。

  太后哼聲道:「你這不孝兒,這會兒他既是你的親叔叔,又是國丈,身分多重,你就向著他了?」她連兒子也罵。

  「兒子這只是——」

  「別說了,你連哀家也騙,害得哀家差點連靖兒也殺了,這筆帳哀家還沒來跟你算!」這下開始算總帳了。

  谷若揚頓時乖乖閉嘴,只是看來受母后一頓罵還是少不了的。

  谷明華面帶歉意的看向自己的女婿,怪自己一句話開罪太后,反倒連累女婿也受訓。

  翁婿倆都拿太后沒辦法,阿紫看著這狀況也無可奈何。

  「皇祖母,別找父皇算帳,也別與慶爺爺鬧彆扭了,這傷了和氣不好,咱們一家人還是和和樂樂的好。」谷靖抱著太后的頸子,奶聲奶氣的說。

  這可讓太后一顆心都酥綿了,什麼也顧不上。「好好好,靖兒說得是,咱們一家人不計較,哀家不計較!」她笑得闓不攏嘴。

  谷若揚與阿紫相視一眼,瞧這將來恐怕只有靖兒能治得了母后。

  正覺得好笑,見慶王不甘寂寞也湊上前去,想把靖兒從太后身上哄下來,輪自己抱抱。

  太后當然不肯,將慶王踢回座位,獨佔孫子後,終於瞧向阿紫,這眼中滿是歉疚與感激。「阿紫,之前讓你吃苦了,也謝謝你替哀家生下這麼聰穎的孫子,哀家會讓皇上好好補償你的。」

  阿紫朝身旁的丈夫看去,眼底泛著細細的漣漪。「阿紫擁有若揚哥哥全部的愛,這已是最大的恩寵了,哪還需要補償什麼。」

  太后聽了輕嘆。「也是,如今這後宮裡哪還有別人,不就你而已,這要是過去哀家定是不容許的,但哀家見你夫妻情深,眼裡都容不下別人,這也就不強迫了,免得枉做了壞人,讓你二人怨恨。」

  「兒子與阿紫多謝母后成全。」谷若揚馬上笑著說,他本來還擔心後宮無嬪妃,母后日後會為難,此刻聽她這麼說,不禁鬆了口氣,不用再擔心該如何說服母后了。

  「得了,你父皇若能像你一樣專情,一生只愛哀家一個,那哀家也能像阿紫一樣歡喜的,可惜他一生女人不少,唯獨哀家為他生下兒子,這才能坐穩皇后之位,直至如今的太后之尊,哀家這一生也算是母憑子貴了。罷了,你二人能恩愛到老最好,哀家不管了,以後就只專心關心靖兒——這天色也不早了,哀家要留靖兒晚膳,你們全都退了吧!」這說著說著就趕人了,言下之意有了孫子,兒子媳婦都不重要。

  谷若揚與阿紫兒子被占,也不敢討,摸著鼻子要出去了,偏那慶王不肯走。

  「太后,這天色快黑了,臣這時候回去也錯過晚膳了,不如就留下來和太后與靖兒一起用膳吧?」他為了與孫子多說些話,這臉皮厚到連太后的飯也敢蹭。

  太后瞪他一眼,「你這老東西,晚回去你慶王府的廚子敢不做飯給你吃嗎?哀家的慈鳳宮不留你,還是滾回去吧!」

  「太后這也太無情,好歹臣是您的小叔子,嫂嫂對小叔子能這樣對待嗎?再說……靖兒喜歡吃什麼,臣最清楚了,留下來能細細跟太后講講……」

  谷若揚與阿紫聽到這裡,對視而笑,已有心理準備,兩人將來有得爭孫了。

  谷若揚摟著阿紫走出慈鳳宮,此時外頭已見燦爛的夕陽,她倚在他的懷裡,輕輕蹭了蹭,「這以後兩位老人家不會因為爭靖兒而鬧到翻臉吧?」她有點擔心的問。

  「這很難說。」

  「你也這麼認為,那怎麼才好?」

  谷若揚微微睇著她,眸光閃爍,嘴角笑得有些陰險。「這事也是有辦法解決的。」

  「怎麼解決?」

  「你知道的。」他眼中浮著笑意,嗓音低沉如水。

  「我知道?我如何會知道?」她微愣。

  他的手扣著她的,與她十指交纏,同時輕揉摩挲著,這下,她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手一用力,想要將他甩開,可剛一使上勁,就被他壓進懷裡,半分也動彈不得。

  「阿紫啊,咱們儘快再生個皇子或公主,保管兩人不用搶,一人一個剛剛好……」他在她耳邊低語,那吹在她耳廓上的氣息,酥麻得令她渾身一顫。

  她面紅耳赤,臉龐發燙了。「可是……夕陽剛落……尚未晚膳……」在他蹂躪人的目光中,她用小得像蚊蚋的聲音說。

  「晚膳?這不正好,咱們在床上用了……」他抱起她,快步往承乾殿去了。

  這一路趕得急,尤一東還得清道,讓宮人們快閃避開,主子要辦「人命關天」的大事,耽誤不得、耽誤不得啊!

  這對主僕太誇張了,阿紫簡直無地自容,索性將臉埋進他胸口,一路上都不敢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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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5:01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不是冤家不聚頭】

  京城知禮街上的一處豆腐攤前,今日意外來了幾位衣飾精貴的人物。

  這幾人往這攤上一坐,立即讓這簡陋的攤子變得金光閃亮起來。

  月兒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攤子能有這群人光臨,那可不是蓬蓽生輝可形容的,她勤快仔細的為這群人各送上一碗碗熱呼呼的豆腐腦,能讓這群貴客喝上自家的豆腐腦,那是三生有幸呢。

  「月兒家的豆腐腦是全京城最好喝的若揚哥哥,嚐嚐。」阿紫笑著讓谷若揚嚐鮮,扭頭又對唐元寧夫妻道:「元寧哥哥、明雪,你們也試試,很好喝的。雁萍,你說是不是?」

  谷雁萍點頭附和,「沒錯沒錯,阿紫嫂嫂未進宮前,咱們經常一起來,這裡的豆腐腦的確是一絕,相公也別忘了多喝一碗。」她不忘招呼自己駙馬多嚐。

  今日這攤上來了三對夫妻,帝后就不說了,另外兩對分別是唐元寧和陸明雪以及陸明雲與谷雁萍。

  「駙馬,咱們吃完這碗豆腐腦再去前面的巷子口喝紅豆湯吧,那家的紅豆湯也是出名的好喝,既然出來了,一定不要錯過。」谷雁萍對陸明雲說,未出嫁前她就經常偷溜出宮,對這京城街上十分熟悉,哪裡有好吃的她一清二楚。

  陸明雲為難的搖了頭,「這紅豆湯今日我恐怕不能喝了。」

  「為什麼?」谷雁萍的臉馬上垮了。

  陸明雲見嬌妻如此,不禁莞爾。「今日兵部事情不少,本是走不開身的,可你硬拉著我,只得出來一趟,待會兒還得趕回去將未完成的工作做完。」他解釋道。

  「你都做到兵部尚書了,還是凡事親力親為,皇兄,您這是虐待雁萍的駙馬了,讓他每天沒日沒夜的處理政務,害得雁萍三天兩頭見不到駙馬,您這是故意要讓雁萍守活寡嗎?」她馬上向谷若揚抱怨。

  谷若揚挑挑眉,還沒說話呢,陸明雲已教訓起妻子來——

  「皇上面前,不得胡說,這成何體統?!」

  向來驕氣的谷雁萍,讓自家駙馬一罵,竟是半點氣也不敢吭,乖乖低下頭了。「皇……皇兄,雁萍說話沒分寸,您別見怪了。」

  她這還道歉了,陸明雪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長公主真教我哥給克得死死的。哥,人在外頭,你好歹也給長公主一點面子吧!」

  「公務上的事哪容她等閒視之,尤其皇上面前,還是要有君臣之禮,不得踰越。」陸明雲一板一眼的說。

  這讓想替大嫂說說話的陸明雪也沒轍了。

  谷若揚倒是笑了。「罷了,咱們在座的都是至親,家裡人說話不用顧忌太多。雁萍,皇兄可沒虐待你的駙馬,真正虐人的是金國,圖悟八里死在西朝,金王藉著這理由天天來挑釁,李永成天與金兵周旋,兵馬要人,軍糧要錢,身為兵部尚書的明雲當然得跟著忙碌,不過,朕預計明雲再忙個幾日就能輕鬆了,李永有把握能給金兵一個大教訓,教他們短期內不敢再犯西朝,到時候朕就將駙馬還你,別再說朕讓你守活寡了,這話讓母后聽了又來數落朕的不是了。」

  谷雁萍這才笑開懷,「還是皇兄好,對雁萍最是寬容。」

  「知道就好。」谷若揚還是很寵妹妹的。

  幾人說著話,天空下起細雪來了,他們是露天吃豆腐腦的,這一下雪,尤一東忙著讓一群人過來給他們打傘。

  「皇上,天又冷了些,您的手套。」尤一東見天冷,連忙呈上手套來。

  谷雁萍一見那手套,皺了眉道:「這尚服局怎麼手藝是越來越差了,居然能將皮手套縫成這副熊德性,這還敢呈給皇兄……皇兄,怎麼這不成樣的東西你也願意用,您近來的眼光是不是變了……」

  阿紫聽見這話,臉悄悄的紅了,還瞪了尤一東一眼,怪他怎麼將這副手套帶出來了,這不是丟人現眼嗎?

  尤一東瞧見她的眼神,倒也看懂了皇后娘娘的怪罪之意,他頓時一臉的無辜,這可是皇上特別囑咐讓他帶出來的,他能不帶嗎?

  「這是阿紫做的,不是尚服局做的,朕答應阿紫要戴上。」谷若揚淡淡的說。

  谷雁萍瞠目結舌,「這是阿紫嫂嫂做的?」

  「可不是。」谷若揚說。

  阿紫直想找地洞鑽進去。「您就不能不提嗎?」她對谷若揚抱怨道。

  「幹麼不提,朕說過,再醜也不會嫌棄,會戴上的。」

  「您——唉!」

  阿紫覺得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父王雖是管織造的,可自己卻對針線活一竅不通,此事一直是她不可告人的痛處,自卑得很。

  話說某日,自己見了元寧哥哥手上戴著陸明雪為他做的手套,她見了羨慕,與若揚哥哥在床上溫存過後,突發奇想,說什麼也要替他做副手套,還讓他一定得戴上。

  他素來知道她的手藝的,當她提出這要求時,是有些訝異,但還是沒說什麼,爽快地就點頭。

  後來自己真做了手套,但瞧了成果,本來是沒勇氣送出去的,可過一陣子他真來討要,她硬著頭皮還是送了,只是,他在宮裡沒人瞧見時戴戴就好,這出了宮,還有旁人在呢,他就不能別替她丟臉了嗎?

  偏他覺得無所謂,還當著大家的面,慢條斯理的將那醜得無話可說的手套戴上去,她揉著眉心,最不敢見的是元寧哥哥與明雪,這兩人可是織造高手,見了她的手藝,不笑破肚皮了?尤其是明雪,想她給元寧哥哥做的手套多漂亮,而自己的……她臉都熱燙到快要著火了。

  「皇后娘娘的手藝其實進步很多了,皇上這手套可比元寧幾年前收到的腰墜好多了,當年的那腰墜脫線不說,裡頭的棉絮還露了出來,瞧皇上這手套,至少縫線整齊,沒漏了哪個地方沒縫到。」唐元寧說。

  這算安慰嗎?好像讓她更抬不起頭來吧?

  「原來阿紫還給你縫過腰墜?」

  谷若揚表情笑笑,瞧似溫和,可阿紫已聽出某人又醋了。這下慘了,回宮後該不會也要她給他縫個腰墜吧?

  這……她不想再丟人現眼了呀!

  正當她暗自焦急之際,忽然聽見對面賣酸梅的攤子傳出吵鬧聲,阿紫抬頭望去,竟見到秦芬兒擰著李強的耳朵走出來。

  「別以為你是安樂伯的孫子就能欺負良民,告訴你,下次若敢再讓我撞見你調戲人家姑娘,瞧我敢不敢把你的耳朵割下來!」秦芬兒潑辣的說。

  那李強嚇得渾身顫抖,唯唯諾諾的也不敢反抗。

  「好好好……我下次不敢了……」阿紫瞧得愕然,「這怎麼回事?」

  「是啊,那不是秦嬪嗎?她怎麼變得這麼凶?」谷雁萍也很是驚訝。

  月兒走過來,掩笑道:「那李強不敢上我這豆腐攤來鬧後,瞧上對面賣酸梅家的三女兒,三天兩頭去找麻煩,那秦姊兒得知後,修理了李強幾次,李強一見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驚慌失措,今日八成是又讓秦姊兒給逮了,他慘了,秦姊兒不會對他客氣的。」

  秦芬兒出宮後,便化名秦姊兒在這條街上開飯館,她挺有生意頭腦,自己廚藝雖普通,但請的廚子都有好手藝,飯館平日生意不錯,阿紫之前就得知她隱去嬪妃的身分在此開飯館,本就打算得空來瞧瞧的,不想今日倒遇上了。

  「原來如此。」阿紫訝異秦芬兒槓上李強。

  接著見李強在秦芬兒的責罵下竟是乖得跟狗似的,只差沒跪下了,秦芬兒不再是皇帝嬪妃,只是個普通生意人,那秦孝越至今仍以為女兒死了,對前途無望,早告老還鄉去了,而這李強好歹也是安樂伯的孫子,身分高過秦芬兒許多,居然甘願讓她當街斥罵,這場面也著實好笑。

  「皇后娘娘,您要不要給個恩典,賜婚兩人算了,我瞧這也是一對冤家呢!」陸明雪語帶趣味的湊上來說道。

  阿紫認真地瞧著眼前秦芬兒與李強的互動,嘖嘖起來。「我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展……明雪,你說,這兩人真能是一對?」

  「能!秦芬兒出宮後,一時也不容易找到合意的郎君,而這安樂伯就這麼一個孫子,家世算是上選,至於這李強,也算一表人才,唯一缺點就是好色,但我瞧秦芬兒是治得了他的。」

  「可她當初心儀的是若揚哥哥……」阿紫眼睛不住地瞟向某人,某人卻面無表情,一副事不關己。

  陸明雪微笑道:「那就再觀察一段時間,有時候感情是相處出來的,那時她眼裡只見到皇上,自然想著伺候皇上一輩子,但出宮後環境不同了,接觸的人也不再相同,想法也許就會改變了。」

  「沒錯,瞧那秦嬪出宮後,連性子都變了,以前在宮裡時溫順得很,哪裡見到一絲脾氣,這會兒都能當街擰男人的耳朵了。」谷雁萍也笑說。

  「是啊、是啊,你們的話都有道理。」阿紫點頭。

  「所以,咱們拭目以待吧!」陸明雪道。

  「嗯嗯,若兩人真有緣,若揚哥哥,您必得幫他們賜婚才行——」

  「你不是皇后嗎?由你作主賜婚不也一樣,何必要朕出面?」谷若揚這撇得真乾淨。

  她不滿的睨了他一眼。「好吧,到時候就由我來賜婚!」這男人對自己以外的女人漠不關心的程度有時挺令人髮指的,但又讓自己忍不住高興,徹底滿足了自己獨大、獨寵、獨佔的虛榮心。

  瞧在他寵她的份上,自己就不與他計較了,秦芬兒的事就交由自己全權作主。

  秦芬兒揪著李強離去後,這三對夫妻也愉快的喝完豆腐腦,陸明雲因公務纏身得先走,谷雁萍當然跟著回去,剩下的兩對夫妻一起去看了齣京城近來流行的皮偶戲後,這才各自散了。入夜前,谷若揚帶著阿紫回宮,在路上,阿紫附耳對他說了件事,他一雙烏黑的眼睛瞬時喜悅綻亮。

  「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喜問道。

  「昨日知曉的。」

  「那怎麼到現在才說?」他臉又沉了。

  她睞他一眼,「我怕說了你今日不讓我出宮了。」

  「你!」他氣結,扭頭大喊,「尤一東,讓馬車駛慢些,別動到阿紫的胎氣了,還有先派人回去,讓御醫到承乾殿候著,朕要他們再給阿紫仔細檢查一遍——」

  尤一東大喜,又要有小主子降世了,這宮裡會越來越熱鬧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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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9 00:05:11 |只看該作者
【咱們相聚書展見 淺草茉莉】

  還記得2015年出版的《萬金官奴》嗎?

  嘿嘿,在這本書裡淺草埋了一個坑,相信很多人都看出來了,也猜出我會寫那個坑,而2016年的台北國際書展就是一個最佳解坑時機,因此,我完成了《閨秀不想嫁》!

  沒錯,這本書就是寫西朝皇帝谷若揚與郡主阿紫的故事。

  不過,在寫這個故事時,淺草可不是太順利,本以為男女主角的身分與背景都已在《萬金官奴》中設定完成,接下來只要順著發展兩人的感情就好,哪知淺草寫著寫著,內心生出了許多的糾結,對阿紫躲避谷若揚的理由,怎麼寫怎麼不如意,改了又改,修了又修,斟酌再斟酌,變了又再變,這才出現最後各位看到的版本。

  說了完成《閨秀不想嫁》的波折後(事實上有說跟沒說一樣),該恭賀新月第九年參加台北國際書展,淺草發現,每年新月出場時,場子總是最大、最熱鬧,櫃位上永遠擠滿人潮,這表示新月辦得用心,書寶寶受歡迎,身為新月的一分子,淺草感到與有榮焉,只可惜今年的動漫展新月沒有參展,相信不少朋友為之失望,聽說是因動漫展展期在過年期間,編編們辛苦一年,徐姊想讓大家可以返鄉跟家人團聚,所以啊,大夥兒是不是更要到國際書展展場來相聚?!

  總之,台北國際書展對喜歡閱讀的朋友而言都是大事,更是盛事,讓我們一起共襄盛舉吧!

  喔耶,台北國際書展,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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