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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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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 -【非典型離婚(百年好合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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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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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又來了!簡藝安無奈的憋視在桌上顫動不止的手機。無須察看來電顯示,她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又是你老公嗎?”夏語默剛和公司董事長講完電話,匆匆回頭問。

  “是啊。”她歎息。

  “你不接嗎?”

  “我才不想聽他罵人呢。”她俏皮地辦了個鬼臉。“他一定是要逼我回家的。”

  “但你不能回去。”夏語默蹙眉,看桌上一團淩亂。“我還需要你寫一封商業信,安撫我們所有的國外客戶。”

  “其實我已經寫好了。”她遞給他一張A4紙。“你看有沒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真是太好了!”夏語默接過信,迅速過目。“安安,幸虧有你在這裏幫我。”

  “這是我分內該做的。”她謙虛的微笑。“還有,明天早上我安排了一場記者會,我想我們應該搶在九點股市開盤前,跟投資大眾解釋清楚公司狀況,以免造成無謂的恐慌。”

  “沒錯,就該這麼做。”夏語默贊許她的機靈。“那就交給你了,安安。”

  “沒問題,我馬上聯絡公司工人!”未完的言語卡在唇腔,簡藝安睜大眼,瞪著乍然出現的男人。“牧宇?!”

  柯牧宇僵站在飯店會議室門口,如一尊武士雕像,殺氣騰騰,凜然射向她的目光更令她不覺地輕顫。

  “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傲慢地擲話。

  她一怔。“因為!”

  他沒有給她解釋的餘裕,忽的大踏步進來,不顧會議室內其他人好奇的注目,霸道的扣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牧宇,你瘋了嗎?”她壓低嗓音,試圖掙脫他。“我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離開—”

  “我說,跟我走!”他不由分說地打斷她,黝眸灼燒著攝人的火光,她一時驚征。

  “沒關係,安安。”夏語默見情勢不妙,主動緩和氣氛。“你就跟你老公好好談談吧!”

  他原是好意給兩人和解的空間,不料柯牧宇聽見他對自己妻子的親密叫喚,更暴怒。

  “我不是警告過你了嗎?夏語默,不准你這樣叫我老婆!”語落,他作勢要殺到情敵前面。

  簡藝安連忙拉回他。“好了,你不是要我跟你走?我們走吧,快走吧!”

  她像拖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硬是將他拉離會議室,遠離眾人後,她才允許自己爆發隱忍的困窘與憤怒。

  “你搞什麼?柯牧宇,你瘋了嗎?幹嘛怎樣闖進來啊?你不知道這樣很難看嗎?你要我以後怎麼在公司做人啊?”

  他不吭聲,擒住她的眼,閃著奇異的光芒。許久、許久,他才沙啞地揚嗓。“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她一愣。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不知道我一直打電話給你嗎?為什麼不接?!”他煩躁地咆哮,如一頭遭陷阱困住的猛獸,找不到出路。

  “我幹嘛要接?”她懊惱地鎖眉。“反正你只想罵我,我一定要白白挨你罵嗎?而且我不是傳了簡訊給你,說我已經平安到了,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回去。”

  他陰鶩瞪她。“你住在哪間房間?”

  “什麼?”她又愣住。“你幹麼問這個?”

  “帶我去你的房間!”他怒吼的下令。

  神經病!她憤慨地抿唇,眼見在飯店走廊爭論也不是辦法,只好領他上樓,回到屬於自己的客房。剛拿門卡刷過,他便迫不及待踢開房門,在房內四處橫衝直撞,又闖進浴室檢查。

  “你一個人住?”他嘶聲問。

  “這次來台南的只有我一個女性員工,所以我當然一個人住。”她沒好氣的嗆。“不然你要我跟鬼住嗎?”話說回來,她根本也沒回房休息的閒暇。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你不准走!”高大的身軀攔住她去路。

  “那你到底想怎樣?”她火大了。“我就真的還有工作要做,不能就這樣回臺北啊!”

  “你———”柯牧宇渾身打顫,眸海洶湧著複雜情戚,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如何坦然吐落,最後,他只能瘋狂地猛踢浴室門板。

  “你瘋了”她驚駭地想阻止他。“你會把門踢壞的!”

  “走開,別管我!”他粗魯地甩開她,忽的沖進浴室裏的玻璃淋浴間,站在蓮蓬頭底下,扭開水龍頭,任水柱強悍地擊打在身上,冷卻一腔激烈的情緒。

  他究竟怎麼回事?

  簡藝安倉皇不已,怒火隨著他近乎自虐的行舉黯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驚慌。

  “你怎麼了?牧宇,你別這樣!”她跟著奔進淋浴間,試圖關上水龍頭。

  鋼鐵般的臂膀驀地箝鎖她。“你不能不接我的電話,你不可以這麼做!”

  “牧宇……”她被他抓得嫩肩生疼。“你到底怎麼了?”

  他卻置若罔聞,沉陷在誰也看不見的幽暗裏,一味地重複低語:“不准你不接我電話,你不能這樣……我不准……”

  她在水聲裏努力分辨他蒼黯的嗓音,漸漸地,聽懂了他無法率直傾訴的驚懼。因為她又讓他聽見了那斷線的嘟嘟聲,因為她讓他回憶起最沉痛陰鬱的過往,因為她讓他想起那個不再接他電話的母親……天哪!她怎麼如此粗心?母親去世那晚,她曾錯過他的求救信號,如今又錯過第二次!“對不起,牧宇,對不起。”她心疼地攬抱他的腰,臉頰偎貼在他的胸膛。“是我錯了,我不該不接你的電話,我跟你道歉,你別難過,別難過好嗎?”

  “誰說我……難過了?”他僵硬地不肯承認自己的脆弱。

  “是,你生氣了,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惹你生氣,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仰起臉蛋,愛憐地在他銳利的臉緣落下一個個歉意的吻。

  他身子一震,倏地以一隻手圈住她的肩頸,她後頸吃痛,仍是對他甜美地笑著,他看著那笑,胸臆霎時緊縮,幾乎失去呼氣的空間。

  “簡藝安……”他在齒間,狠狠撕咬這個令他心痛的芳名。

  “沒關係,你罵我吧,是我不對。”她溫順地斂眸。

  但他不想罵她,言語已不足以表達他對她的憤怒與依戀,她在水瀑裏笑得像個迷人的海妖,勾惹他心弦。妖精,果真是可惡的妖精……他傾下臉,恨恨地蹂躪她的唇,情欲的獸破繭而出,主宰他的理智,他任由獸齒張揚,咬噙懷中柔軟的女體。她沒有逃,認命地領受他的狂暴,也回以驚濤駭浪般的激情。

  兩具濕透的酮體一路由浴室糾纏到床榻,如兩條靈蛇,彼此親昵地追逐。他的唇冰冷,她的唇濕熱,在冷與熱相互交融中,他們毫不保留地釋放自己。

  “牧宇……”她迷離地低吟,伸手顫抖地解他的衣扣,玉手挑逗地撫過肌肉結實的胸膛。

  他難耐地低吼,大掌推高薄衫,擒握姣挺的胸乳,粗魯的搓揉。

  她顫然凜息,抬仰胸乳,更熱烈地迎接他,他森鬱地注視站在峰頂的桃色花蕾,低下唇,悍然吮吸,舌尖技巧地圈繞舔弄,一次次地折磨她。

  她嬌喘細細,又愛又怨,為了回應他溫柔的殘酷,她探下手,摸索他褲頭。

  “你想做什麼?”他警覺她的企圖。懲罰地咬她耳垂。

  “只是想幫你而已……”她撒嬌的睨他,水眸氤氳。

  “我自己來。”他彆扭地不許她更進一步剝奪自己的主控權,稍稍後退,自行解開長褲,不耐的踢開,又急切地回到她身上。她也腿下了衣裙,盈膩的肌膚與他相貼,瞬間激起一束情煙,她焦躁地拉下他的臉,落下點點細吻,綿密的吻痕連成一道火線,在彼此身上熊熊焚燒。他的耐性逼臨界線,用力扯下她雙腿間薄弱的絲質屏障,如烙鐵般的男性昂揚地侵入,她感覺到疼痛,卻更加興奮難抑,雙腿勾住他的腰,輕輕扭動嬌軀,讓溫熱潮濕的女性更完美地包容他的全部。

  他滿足地逸出一聲咆吼,卻也更不滿足。“你這個妖精……”

  他咬緊牙,托住她纖腰,在她身上野蠻地馳騁,每一個律動,都將兩人更推上欲望的頂峰,每一次衝刺,都讓兩人更瀕臨歡愛的死亡。

  她狂野地咬住他肩頭,咬出一枚深刻的月牙印,而他完全感覺不到痛。

  眼前,是他的玫瑰,他的女人,就算讓她的刺給紮出血來,他也在所不惜……

  忽的,一陣強烈的痙攣襲來,她緊緊地包覆他,昏亂地索求極致的快感,而他心跳乍停,不由自主地送出最後的衝刺—歡愛過後,兩人並肩躺在床上,都是克制不住地喘息,迷蒙著眼,品味激情的餘韻。簡藝安悄悄側過頭,凝睇身旁的男人,他大汗淋漓,陽剛的臉龐緊繃著,面無表情。難道還在為她不接電話的事生氣嗎?她輕歎,稍稍撐起上半身,指尖溫柔地尋拽他的眉宇,他一陣驚顫,劍眉倏地揪攏,她為他撫平,心口纏綿著無限愛憐。

  “我愛你。”她輕輕地道出滿腔愛意。

  他一震。

  有這麼驚訝嗎?她甜蜜又自嘲地彎眉,再次鼓起勇氣示愛。“我愛你,牧宇。”

  他坐直身子,陰沈地瞪她,眼眸冒火,幾乎像是燃燒著恨意。

  她秀眉輕鎖,茫然不解,正欲說話,他卻忽然下床,逕自走進浴室沖涼。

  她驚愕地目送他背影,一時不知所措。

  她期待的並不是這般的回應,就算他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愛意,至少也不必如此冷漠,好似充耳不聞。

  這令她感覺自己好……廉價,仿佛不值一顧。

  她幽幽下床,拿飯店提供的浴袍密密包裹自己,屈辱的淚水在眼眸隱隱刺痛。

  幾分鐘後,他走出來,身上同樣穿著浴袍,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開瓶猛灌。她咬緊牙關,靜靜望他。仿佛過了難熬的一世紀,他才轉過頭,鋒利的眸刃在她身上來回切割。“我不相信你。”

  “什麼?”她沒聽懂。

  “我不相信你愛我。”他語調平板地重複。“簡藝安,你在說謊。”

  她駭然,急急奔到他面前。“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我沒有說謊!”

  “你真正愛的人,應該是夏語默吧?聽說你從大學時代就暗戀他,這次也是因為他跟女朋友分手,你才急著想回到他身邊吧?”

  冰洌的言語瞬間將簡藝安凍在原地。

  她這才恍然大悟,為何丈夫一進來這間房便四處查探,原來是懷疑她可能跟學長同睡一間。

  他真的以為她會跟學長偷情?

  “不是那樣的!”她焦灼地解釋。“沒錯,我以前是暗戀過學長,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沒想過要跟他有什麼———”

  “那你把我們公司的情報出賣給他,又該怎麼說?”他冷淡地打斷她。“難道不是為了想討好心上人,才送他這份大禮嗎?”

  “才不是!”她驚懼地反駁,沒料到他竟會做這種可怕的聯想。“我說過了,那時候是因為我對你很不滿,所以才會那樣做!我是想教訓你,學長只是剛好能幫我完成計畫而已,我不是為了討好他,更不是為了想借此索討他的感情,你相信我,真的不是!”

  他默然不語,墨眸低斂,她看不清他眼裏翻騰著什麼樣的情緒,一顆心更無所適從。

  “牧宇。”她顫聲喚。“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藝安……”他揚起眸,她能看見他眉宇糾葛著痛楚。

  他一定是在意她的吧?就因為在乎,才會為她苦惱,他對她……是有情吧?

  她驀地哽咽。“牧宇……”

  他望著她,眼神忽明忽滅,最後,黯寂如死灰。“我很想相信你,但沒辦法。”

  她惶然震住。

  “因為你有前科,你連在我面前裝失明都幾乎可以毫無破綻,我沒辦法分辨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言。”他表情木然,言語如利爪,撕裂她的心。她痛到失魂,連辯解也碎不成聲。

  “我是真的……我愛你,是真心的……”

  “你該不會又想利用你跟我的關係,想辦法從我這邊偷情報,拿去討好你的心上人吧?”他沙啞地質問。她蒼茫無語。淚霧迷了她的視界,教她更彷徨不安。

  “如果你還在玩遊戲,試探我,那我告訴你……”他抬起手,掌住她蒼白沁涼的臉,每個字句,落在她心上,都是一道傷。“被一個女人騙過一次,我不會再讓她騙我第二次。”

  珠淚無聲地滾落,她強睜著眼想看他,看到的卻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迷惘。

  “簡藝安,你輸了!”

  寒冽的宣言,猶如暮鼓晨鐘,在她耳畔,在心口,敲響愛情的喪音。

  她輸了。如果與他之間的交鋒時場遊戲,那她的確輸了,她折服不了他,甚至無法令他信任自己。

  她又遭到報應了,每一次她為他心動,換來的總是心傷,而這回,更比之前痛上百倍千倍,痛到呼吸困難,痛到她夜夜傻坐在床上,撫著酸楚的頸喉,不知如何是好。可這回,她不能怪他,並非他無情,是她自作孽,她早該知道當時自己是在玩火,焚燒的只會是自己的心。

  她不該自作聰明地以為能教訓他,不該投機取巧地編織著那一個又一個謊言,她該知道,她的對手其實不只是一個普通男人,而是愛情。

  她欺騙他,對愛情說謊,現在就算她費盡心思,努力想挽回,也只是枉然。

  怎麼辦?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可她該怎麼做才好?

  簡藝安痛楚地呢喃,靠坐在臥房門邊,手上握著那串丈夫送給她的風鈴,失魂落魄地盯著,偶爾,輕輕搖動。

  她聽著那清脆的鈴響,聽見的卻仿佛是自己心碎的聲音,叮鈴……叮鈴……

  “牧宇,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她憂傷地問。

  要怎樣做,他才相信她不是在演戲,怎樣做,他才能明白她是真心?

  處理完台南廠失火的危機後,她便向夏語默遞出辭呈,他也慷慨地立刻批准了,可這樣的示好,並不能換來柯牧宇的歡心。他依然猜疑著她,不能確定她是否又在作戲,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心城,不許她肆意闖入。他並沒有以粗暴的言語對待她,也天天回家,吃她特意為他烹調的美味料理,她與他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只是沈默了點、疏遠了點,而他,也不再碰觸她。

  有時候,她能察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滿蘊著痛苦的渴望,有時候,他以為她沒注意,那雙黝黑的眼便會一直追隨著她,執著不放。

  就像她要他一樣,她知道他也想要她,可每回她試著主動接近,他卻總是漠然地將她推開,

  一次,又一次,她不斷地嘗試,他卻也堅持抗拒,兩人像玩著躲貓貓,永遠找不到對放。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我該怎麼辦?”她用力咬唇,咬住軟弱的嗚咽,淚珠卻仍不爭氣地成串墜落,她曲抱雙膝,將淚顏深深埋藏。

  叮鈴……叮鈴……

  柯牧宇站在門扉外,側耳傾聽。她又在玩那串他送的風鈴了。這些天,她總是將自己關在房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那風鈴,鈴音如泣如訴,哀婉地纏繞他的心。他討厭聽見那鈴聲,卻又像個傻瓜似地,夜夜在她閨房門外徘徊,探聽房內最細微的動靜。

  他知道,她在哭,知道她很傷心,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說一句原諒,變能令她破涕為笑。

  可他做不到。

  因為對她有怨,有恨,因為她曾經冷漠地拒接他電話,因為他弄不清她是不是到現在還眷戀著夏語默。

  因為他吃醋,一顆心為她動搖,卻又氣自己如此忐忑不安。

  他想懲罰她,翩翩在折磨她的時候,又忍不住牽掛,她在門內敢傷,自己仿佛也跟著在門外受苦。

  真是夠了!

  柯牧宇驀地感到氣惱,在屋內來回踱步。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在馴養那多玫瑰,莫非他其實才是被馴養的那一個?

  她身上的刺,紮痛了他,難道不該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嗎?為何要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好想狠狠鞭笞自己?

  “柯牧宇,你真的瘋了!”他陰鬱地喃喃,眉宇深鎖,忽地,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電話。“那一位?”

  “柯先生,我是週刊記者。”

  “記者?”他語氣冷淡,深夜時分還電話打擾,他是在沒心情應付。“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收到一個有趣的情報,想向你求證……”記者對他報告即將在兩天後刊出的頭條報導內容。

  柯牧宇沉下臉靜聽,有些意外,卻也沒太意外。“是誰給你們的消息?”

  “抱歉,站在我們職業道德的立場,不能透露消息來源。”

  他冷笑。“沒關係,你們不說,我也猜得到。”

  “既然這樣,柯先生是不否認這項消息嘍?”記者探問。

  “就算我否認,你們會因此不刊登這則報導嗎?”他反問。

  “呵呵。”記者乾笑。

  柯牧宇微一凝思,嘴角嘲諷勾起。“好,你們就報吧!”

  掛電話後,他怔立原地片刻,然後到廚房溫了一杯鮮奶,端到妻子房前,輕輕叩門。“藝安,開門,我有事跟你說。”

  房內響起一串驚慌的鈴聲,接著,簡藝安遲疑地開門。“有……什麼事?”她看著他的眼,忽明忽暗,閃爍著期盼。

  她該不會以為他是來示好的吧?

  柯牧宇凜眉。“這兩天你好好待在家裏,不准出去。”

  她愣住。“為什麼?”

  “總之不准出去就是了。”他眼神犀利。“做得到嗎?”

  她眸光黯下。“你該不會像把我囚禁在家裏吧?”

  “當然不是!”她以為現在在演‘玫瑰瞳鈴眼’嗎?以為他會對她家暴?柯牧宇不悅地抿唇。“發生了一點事,你如果不想被記者騷擾,就好好待在家裏。”

  “記者?”她愕然。“到底是什麼事?”

  “你不用知道。”他不肯說。

  “牧宇……”

  “總之,為了你自己好,這兩天都不要踏出家門。”

  “知道了。”她悶悶地低語。他掃她一眼,見她容色蒼白,臉頰仿佛又瘦削了幾分,胸口重重一擰。

  “你……還不睡?”

  “什麼?”她眨眨眼,茫然地望他。快去睡吧!你知不知道你看起來很淒慘?

  他好想對她這樣吼,想厲聲斥責她,別以為裝可憐他就會心軟,他不會的,絕對不會……

  “這個給你。”他粗魯地將手中的牛奶塞給她。

  “啊?”她傻傻地接過。“這是你特地幫我熱的嗎?”

  他差點嗆到。“怎麼可能?”懊惱地瞪她。

  “這是我剛剛喝剩的,倒掉浪費,給你,快點喝了,早早上床睡覺!知道嗎?”

  話落,他迅速轉身回書房,不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很嫌惡她似的。

  但簡藝安知道,丈夫對自己並不是嫌惡,若真的嫌惡,他不會給她這杯牛奶。

  這杯牛奶,一定是他刻意溫給她喝的,一定是……

  她捧著馬克杯,將杯身貼上臉頰,戚受那淡淡的暖意,仿佛丈夫正撫摸自己。

  叮鈴……叮鈴……

  風鈴在靜夜裏搖響,究竟是淘氣的小貓欺負玫瑰,抑或玫瑰有意逗引小貓?

  恐怕,誰也說不清吧!

  她沒聽他的話。兩天後,某八卦週刊新鮮出爐,簡藝安從電視上看到相關報導,恍然大悟,原來丈夫是為了保護自己,才不准她踏出家門。她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前往丈夫公司,跟他一起面對現實。

  可她才剛踏進大門,一群在樓下大廳守株待兔的記者,眼見八卦新聞的女主角出現了,紛紛眼睛一亮,採訪記者迅速掏出麥克風,攝影記者們也扛著攝影機,努力鑽出一個拍攝的好角度。

  “柯夫人,請問週刊報導的事是真的嗎?”

  簡藝安遭記者們團團包圍,確實很想一隻即將被獵捕的小兔子,但她並未流露出任何受驚的模樣,只是睜著一雙清透的眼,靜靜地巡視周遭。

  “你跟柯先生其實是契約婚姻,你們不是因為愛結婚的,是嗎?”一個記者開門見山地問。

  “所以你們一直都在公眾面前演戲嗎?明明不愛對方,卻一直假裝是恩愛夫妻,接受雜誌跟電視訪問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假的?都是欺騙大家的謊言?”這名女記者問話的語氣相當尖銳。

  簡藝安瞥了她一眼,發現她年紀頗輕,相貌嬌美,或許是一個夢想幻滅的女孩吧?真抱歉他們夫妻倆破壞了她心目中的婚姻通話。

  “柯夫人,週刊報導說你是因為需要錢才答應嫁給柯先生,請問你當時為什麼需要錢?你們的婚姻是一場交易嗎?請問柯先生給了你多少錢?”

  問題愈來愈犀利了,也愈來愈不留情面,簡藝安幾乎有種錯覺,覺得自己是某個在國會接受民代質詢的可憐官員。

  她思索著是否該回應記者們的‘質詢’,她不確定丈夫本來打算如何應付這件事,坦然招認後死不承認?他會說這是惡意中傷嗎?或者威脅要對週刊報告?

  不管他心中究竟有何對策,她只想知道,為什麼他不讓她一起面對?因為他不相信她嗎?他該不會懷疑這一切是她暗中搞的鬼?

  一念及此,簡藝安臉色微微蒼白,記者們見了,認定她是作賊心虛,更加咄咄逼人。

  “簡小姐,請你回答我們的問題!”他們索性改了稱呼,不認為一個拜金女子配得上當柯夫人。

  “簡小姐,請你不要逃避——”

  “夠了沒?”雷霆萬鈞的怒斥赫然落下,震住了記者群,眾人愕然回首,之見柯牧宇大踏步走來,眉宇嚴凝,自有股威風凜凜的氣勢。“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不許騷擾我太太!藝安,過來!”

  他排開記者,大手拉過妻子,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簡藝安怔仲地望著丈夫,初次發覺他的背影竟偉岸如山,堅毅沉穩的氣度足以護衛任何弱女子,她看著,一腔柔情譴卷。

  在他心裏,她是值得他保護的人嗎?

  “那柯先生請你回答,你們是契約婚姻嗎?”記者們識相地轉移詢問的目標。

  “沒錯!”他坦然承認,這一點頭,不僅在場記者噫聲四起,簡藝安亦恍然失色。

  “當初我們是因為一紙契約才結婚,這個就是我們當初簽的合約。”他從外套內袋取出一份檔,揚高手,揮了揮。

  記者們宛如嗅著獵物的獵犬,興奮地想將檔叼下來。“柯先生,可以讓我們看一下內容嗎?”

  “我們夫妻倆私下的協議,就不方便給外人看了。”他委婉地拒絕,臉上一直持著彬彬有禮的笑。“而且現在這份契約也已經無效了。”

  眾記者好奇。“為什麼無效?”

  “因為早就過期了。”他清朗地聲明,悄悄握緊身後嬌妻的手。“契約到期後,我們並沒有離婚,仍然決定持續我們的婚姻關係。”

  “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他燦笑如陽。“當然是因為我們現在很相愛啊!”

  記者面面相覦,簡藝安芳心震顫,垂斂眸,五味雜陳地盯著與丈夫交握的手——他是說真的嗎?抑或在演戲?正如同丈夫不相信她的示愛,她也無法真正參透他隱微的心思。

  “……不過我也承認,一開始,我們之間的確是一場交易,在人前扮演模範夫妻,都是我的主意,因為我這人太沽名釣譽了,希望大家認為我是個愛家愛老婆的好男人,藝安只是配合我而已。”

  柯牧宇灑脫地將一切過錯歸在自己身上,停頓片刻,笑意嚴肅地收斂。“可我現在才明白,說謊時必須付出代價的。”

  “請問是什麼樣的代價?”記者追問。“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些?”

  “在自己公司樓下,被你們這些記者像打落水狗似地追趕,在全國觀眾面前丟臉,難道不算是一種代價嗎?還是你們覺得這樣的下場不夠悲慘?”他幽默地勾唇,黑眸照照生輝。

  眾記者不禁嗤聲一笑,見氣氛稍稍緩和,柯牧宇聰明地把握良機。“夠了吧?如果大家還想知道什麼內幕,可以跟我約時間專訪,我儘量配合,現在就先饒過我們夫妻倆好嗎?我不想把警衛請出來,把場面弄得很難看。”

  他軟硬兼施,總算把記者們勸離了現場,夫妻倆手牽手搭電梯上樓,剛進私人辦公室,他便迫不及待地關切嬌妻。

  “你還好吧?藝安。”他細細審視她,仿佛要從她身上尋出一絲可能受傷的痕跡。

  “我沒事。”她搖頭。

  確定她毫髮無傷,柯牧宇松了一口氣,但一股怒意也迅速在胸臆蔓延。“我不是交代過你這兩天都待在家裏不准出門,為什麼偏偏要跑出來?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知不知道那些記者狠起來,可以避風一個人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來問問你。”她迷蒙地睇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決,沒必要拖你下水。”怎麼試托她下水呢?這個婚姻,他們兩個人都有份啊!她苦澀地咬唇。“這個報導,你不會以為是我故意放出風聲的吧?”

  “怎麼會?”他為她如此猜測而驚訝。“我想應該是綺紅,她是為了報復我才這麼做的。”

  所以,他並沒有懷疑她。簡藝安放下心,胸臆卻也因此更鬱結著一股酸楚。

  她還能過這種日子多久呢?總不能日日夜夜都在擔憂著可能哪里又惹得丈夫猜疑自己,這樣的生活,太磨人……

  “幹麼這樣看我?”他蹙眉,察覺她表情不對勁。

  “剛剛那句話,是對我說的嗎?”她輕聲問。

  “哪句話?”

  “說謊必須付出代價。”她清楚地重複他的話,每個字,都像一顆急墜的隕石,燒融自己融軟的心房。

  他沈默兩秒,眼神陰鬱。“是對我自己說的,之前我太沽名釣譽了,現在的確應該付出代價。”

  “所以你今天才選擇跟媒體說實話嗎?”

  “是。”

  “那我呢?難道你那句話完全沒有針對我的意思嗎”她追問。他黯然不語。

  還是有吧?她惆悵地尋思,試著從那莫測高深的眼潭裏窺出一點端倪,他對她是有情的吧?她相信有,否則方才也不會趕著下樓來保護她,但這樣的情,或許仍及不上猜忌……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她不想再繼續跟他玩躲貓貓,她必須賭一賭。

  她深深呼吸,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氣。“如果你不能相信我,那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他震撼,神色不變。“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怎麼可以跟我離婚?”

  “我愛你,真的愛你。”她凝睇他,再度對他表明心跡,淚光隱約閃爍。“可我不能跟一個不相信我的男人在一起,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什麼叫你不想要的婚姻?”他厲聲咆哮。雙手粗暴地箝握她肩頭。她突如起來的要求讓他慌了、急了,理智如脫韁野馬,不受控管。“你給我說清楚!”

  她咬緊牙,強忍肩頭劇烈的疼痛。“我要離婚,請你跟我離婚……”

  “簡藝安!”他嘶吼地打斷她,不許她繼續說出令自己六神無主的話。她悽楚地哽咽,淚光迷蒙,看著這令她心疼也心碎的男人。

  “我知道是我的錯,誰教我以前騙過你,曾經對你說謊,但難道你自己都沒有說過謊嗎?你從來沒騙過我嗎?你沒對我使壞過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聲聲控訴,字字血淚,震動了他,迷惘了他的心,可他不及細想,只是慌亂著,一再申明自己的主控權。“你不准走,我絕不會答應離婚!”

  “拜託你,跟我離婚,放過我吧……”

  “我說了不可能!”

  “算我錯了,我跟你說對不起,我承認我輸了,好不好?你放過我吧,拜託你放我走……”

  她口口聲聲道歉,口口聲聲認輸,可他卻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弱勢,他不覺得自己贏了,不覺得自己可以因此狂傲地睥睨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因為他倔強的眼,也隱隱灼痛著。

  “要我放手,只有一個條件!”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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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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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局空彈跳。要他答應離婚,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她從北橫公路上的大漢橋跳下去。他不相信她敢跳。柯牧宇冷硬地勾唇,領著妻子來到這座鮮紅色的鐵橋上,俯望著深翠綠的山谷,他可以感覺到她全身顫抖,當教練分別為兩人綁上彈跳繩時,他確定她的雙腿踉蹌好幾次,差點軟跪在地。

  她很怕吧?怕得要死吧?他還記得上次她光只是搭直升機,就恐懼得幾乎崩潰,這回要她躍下深谷,驚嚇指數可是比之前還高上幾倍。

  她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怎樣?要跳嗎?”他挑釁地問。

  她仿佛也聽出他是在挑釁,轉過慘白的容顏,明眸隱隱躍動著憤恨的火苗。他暗暗描握掌心一下,沒關係,就讓她恨他吧!他寧願她恨他,也不許她離開自己,她不能走,她是只屬於他的玫瑰,他絕不放手!

  “不想跳的話,我們就回去吧,以後別再提起了。”

  “我要跳!”她打斷他。

  他駭然變色。“你說什麼?”

  “我要跳。”她嗓音顫抖,神情卻堅毅,她像朵開在懸崖峰頂的玫瑰,高傲地不對世俗低頭。

  他倏地咬牙,眸刃狠厲地射向她,為什麼她就是不肯乖乖聽話?為何就是不願臣服於他?

  “牧宇。”她沙啞地喚他的名。

  他不爭氣地震顫,繃緊臉部肌肉,不許自己流露一絲感情。

  “我承認自己輸了,可不是輸給你,是輸給愛情。”

  這什麼意思?他鬱惱地擰眉,而她安靜地凝視著他,他看不出那迷離如水的眼神是藏蘊著愛或恨,或者兩者兼具。

  “我假裝失明整你,拖延離婚的時間,我以為自己會因此快樂,可那天你送我去醫院,體貼地照顧我、陪伴我,忽然讓我好愧疚,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欺騙你。後來,我又因為聽你跟宋綺紅的談話,恨你把我當成懲罰她的工具,決定把‘恩宇集團’並購‘星光科技’的情報告訴學長,讓學長去跟‘星光’接觸,迫使‘恩宇’不得不提高收購價格……”

  她苦澀地彎唇,淚眼盈盈。“我以為我做得很好,我贏了,照理說應該很開心,可我一點都不開心,我覺得難受,聽見你因此被爸爸責備,我更難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現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對你心動了,早就偷偷喜歡上你,所以每一次對你使壞,痛的其實是我自己,然後現在我終於受到最大的報應了!我跟你說愛你,你卻不肯相信我。”

  一顆剔透的淚珠墜落,燒灼他的心,他喉頭緊縮,壓抑著胸口莫名的疼痛。

  真該死!明明是想懲罰她的,為何痛的卻是自己?為何一顆心會痛得失去方向,六神無主?

  “……我輸了,可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愛情,因為愛上你,我才會輸得這麼徹底。”

  因為愛上你,我才會輸得這麼徹底。

  柯牧宇悚然怔立,一股難言的酸楚噙在喉間,他不哭的,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嘗過淚水的鹹味,可現在,他的眼卻微微泛紅。

  “牧宇,你可以懂嗎?就因為我真的很愛你,所以我要離開你。”不,他不懂!這太沒道理,如果她真的愛他,又怎能捨得離開?她不能走!“藝安,你……”他顫著手,試著伸往她的方向,可她卻瞧也不瞧,忽略他難以啟齒的挽留,把手給教練,在兩名教練的扶持下,站上護欄,背對數十尺高的深淵。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她全身驚顫,臉色蒼白似雪,但仍勇敢地站在護欄上,雙臂展成一道柔韌的羽翼,隨時就要飛躍。

  她真的要跳嗎?寧願挑戰自己的極限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嗎?他真的令她如此痛苦嗎?

  不要這樣,藝安,不要這樣……

  他驀地膽寒,比她更害怕,怕她真的跳下去,怕她熬不過那驚險的過程,她會嚇破膽的,說不定還會暈過去,他不要她承受那些,她受不了的……

  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緒,她幽幽揚嗓。“沒錯,我很怕高,怕得不得了,要是從這裏跳下去,我說不定會嚇死,但我還是要跳,因為留在你身邊,你卻不相信我,對我來說,會更痛一百倍,我想我沒辦法熬過那種痛苦。”

  “藝安……”他暗啞地喚。不要跳,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所以不要跳……她決絕地閉眸,墨發飄飄,容姿淒美,他震撼地望著,不知所措。一聲嗚咽隱約由她緊咬的唇瓣逸出,他胸口一震,知道她就要跳了……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喊,不及思索,搶在她翩然落下前,敏捷地躍上橋,將她柔軟的嬌軀撈進懷裏,兩人重心不穩,一起往橋下墜落。

  她持續地尖叫,每一聲驚懼的哭喊都狠狠撕裂他,是他的錯,是他不好,是他逼迫她承受這些,是他害她流眼淚。

  “對不起,藝安,對不起!”他慌亂地道歉,緊緊地圈擁她,不管繩索如何來回擺蕩,他都不讓任何力量將他們分開,“別哭,別怕,我抱著你,你在我懷裏,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一定會保護你……別哭了,不要哭了,對不起,不要哭了……”

  他聲聲道歉,她也不知是否聽見了,停止了淒厲的呼號,臉蛋埋進他懷裏,嚶嚶啜泣。

  “我討厭你,討厭你……你好可惡,好過分,你是壞蛋……”她歇斯底里地埋怨,雙手抱緊他,指尖激動地陷進他肉裏。

  他默默忍受著,不管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記,都比不上他給的傷害。他輸了,輸給她,輸給愛情,他曾經妄想著馴養她,直到現今才恍然大悟,原來當愛一個人的時候,即使是對她的小小懲罰,都會令自己覺得好愧疚,只要她有一點點痛,他就會心軟不舍。

  愛情,是不能馴養的,它橫掃千軍地征服一切,從來不跟誰站在同一邊,任何人都只能孤苦地與它奮戰。

  而從古至今,究竟有誰曾戰贏過愛情?

  他輸了,輸了……

  “對不起,藝安。”他低下唇,憐愛地吻了吻嬌妻的發。“我不會再逼你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如果她堅持離婚,他可以忍痛放手,因為愛她,他會將珍貴的自由還給她。

  兩年前,他們因一紙契約而結婚,如今他願意,為愛離婚!

  “……所以他就答應和你離婚了。”莫傳雅優雅地端起瓷杯,淺啜一口花茶,故事聽到這兒,她已約莫猜到接下來的進展。

  果然簡藝安巧笑倩兮地點了頭。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誰跟你說我們要離婚的?”簡藝安一聲輕嗤,櫻唇淘氣地撅起。“我才不答應和他離婚呢!”

  “什麼?”這倒出乎莫傳雅意料之外,秀眉訝異地挑起。“這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嗎?”

  “是我提出來的沒錯。”簡藝安捧著茶杯,閑閑地轉著杯身。“可既然我已經確定他是愛我的,就沒必要堅持離婚了吧?”她微笑地抿口茶,眼波盈盈。“當我準備要跳下,他趕著來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愛我了。”

  “這麼說這是你對他設下的考驗?”莫傳雅驚異地凝望好友,有股衝動想為她拍拍手。“你早就料到他的反應了嗎?”

  “才沒有,我哪那麼厲害啊?”簡藝安輕歎,似嗔似喜。“我那時候真的很難過,如果他沒趕過來抱住我,不跟我道歉,那我可能就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瞧你說得這麼誇張!”莫傳雅笑著揶揄。“有那麼嚴重嗎?”

  “是真的!”簡藝安強調。“當我站在橋上,準備往下跳那時候,心都死了一半了!你想想看,你愛著一個男人,卻不確定他愛不愛你,然後他又懷疑你對他的愛,你不覺得很痛苦嗎?”

  那倒是。莫傳雅不得不承認,這樣惶惶不安地愛著一個人,確實很苦,她感同身受。

  “然後呢?”她追問好友。“你該不會就因為他跟你一起跳下去,馬上就原諒他了吧?”

  “我有那麼好說話嗎?”簡藝安凜然瞠眸,裝出一副備受冒犯的申請,但不過兩秒,便噗哧一笑,破了功。“我啊,是在醫院裏原諒他的。”

  “醫院?”莫傳雅不解。“怎麼場景會忽然跳到醫院去了”

  “因為我公公忽然病發,送醫急救,而我就在那時候,發現他當初跟我結婚的真相。”

  那天,在結束高空彈跳,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來自醫院的緊急通知,夫妻倆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抵達時,柯承恩已然脫離險境,躺在加護病房裏,安詳地沉睡著。而他倚在門口,默默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眉宇沈鬱,隱隱糾葛著某種複雜的情感,似怨,似惱,但也蘊著幾分關懷,還有難以言喻的愛。

  她看著,驀地懂了,他其實是愛著父親的,雖然也夾雜著怨惱,他總是與父親針鋒相對,卻從不曾真正棄這位老人不顧,他不情願,還是按時回家聚餐,不甘心,仍抑制不住關切。

  就如同現在,他一聽見父親病發的消息,便焦慌地前來探視,怔立在門前,百般苦惱。

  這一幕似曾相識,她恍然憶起,兩年前,當他們第三次約會的時候,也是乍然接到他父親送醫急救的消息,他們也是像這樣一起趕來醫院。

  那時,他也是這般五味雜陳地望著自己的父親,輕輕為父親蓋攏被單,而她旁觀他溫柔的舉動,心弦難以自禁地牽緊。

  之後,他便對她提出契約婚姻的建議,而她也慨然應允。

  原來是因為這樣啊……她終於想起自己對他初次心動的時刻,也明白了他藏得最深的溫情。

  “牧宇。”她心疼地輕喚,不禁飛奔向他,翩然投入他懷裏,緊緊地、不舍地,圈抱他的腰。他嚇了一跳,以為她是憂慮父親的病情,連忙安慰。“放心吧,醫生也是說了,我爸沒事的,你不用緊張。”

  “我知道,我知道爸沒事……”她最掛念的不是公公,是他!

  他憐惜地拍了拍她,眉葦一擰,“我想爸說不定是看到週刊上的報導,才會氣到發病的……藝安,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她揚起臉蛋,此刻要她許下百件千件的承諾,她都願意。

  “我們要……離婚的事,能不能先瞞著我爸?”他憂鬱地低語。“我怕他一時受不了刺激。”

  “誰說我要跟你離婚的?”她水眸婉媚流噴。“我不要離婚。”

  “什麼?”他愣住。

  她抬起手,溫柔地愛撫他剛毅凜銳的下巴。“牧宇,你當初之所以跟我結婚,真的是為了爸爸吧?你很擔心他的病情,希望讓他快樂一些,才會想遵照他的心願,把我娶回家,你才不是為了懲罰宋綺紅,是真的想安慰爸爸,對吧?”

  他怔望她,墨眸閃著異光,似是驚訝她能看透自己,好片刻,才不情不願地點頭。她嫣然一笑。“你知道嗎?我才是因為這樣才答應嫁給你的。那天,我在醫院看見你關心爸爸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為你心動,我想,你應該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她傾吐心聲,一面懊惱地咬唇,為何她會淡忘了那麼關鍵的瞬間呢?

  “我是因為心動,才決定跟你結婚。”她慎重地表白,凝睇他的眸,譴卷著難以言喻的柔情蜜意。

  他震顫地不能言語,從不輕彈的男兒淚,此刻竟明白地在眼裏閃爍。

  “你該不會又不相信我了吧?”她試探。

  他聞言,急切地搖頭,仿佛很怕她因此又傷心。“我相信你,藝安,其實我……早就相信你了,只是一直不服氣。”

  “不服氣?”她不解。“為什麼?”

  “因為……”他赫然別過眸,不敢看她。“我喜愛那個馴服的你,卻好像總是辦不到,反而是我常常被你弄得七上八下的。夏語默的事讓我很生氣,我吃醋,又討厭自己這樣吃醋,我覺得自己……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控制不了你,真的很氣。”

  “因為你覺得自己馴服不了我,就懲罰我出氣?”她覺得好笑,卻故意裝出委屈的表情。他固然驚慌失措。

  “對不起,藝安,我知道是我不對,我錯了,你原諒我。”他用力擁抱她,好似要將她揉進骨血裏,俊頰埋進她芳香的肩頸。“我愛你……”她偷笑,靜靜地依偎著他,盡情享受這甜蜜的一刻。他卻因她的沈默而驚惶,稍稍推開她,神情忐忑。“你不相信嗎?”

  這回,換他憂心自己的示愛得不到對方的信賴了。

  她芳心一動,不覺燦爛地笑開了,他癡傻地望她。

  “我當然相信!你以為我是笨蛋嗎?”纖指嬌噴地點他額頭。“我啊,才不像你這個大男人,那麼彆扭又死腦筋。”

  “老婆!”他激動地喚,孩子氣地將她摟得更緊、更緊!

  “恭喜、恭喜!”聽到這兒,莫傳雅坦率地鼓掌,為好友的幸福喝彩。“這真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愛情故事了。”

  “你這是嘲笑我嗎?”簡藝安淺笑含羞,微嗔地橫了好友一眼,卻是藏不住滿腔歡喜。

  “喂,你這沒良心的女人!”莫傳雅輕顰翠眉,假作不悅。“我可是真心為你高興耶。”

  “對不起嘛,謝謝你。”簡藝安淘氣地比了個手勢,像抬起兩隻前腿的小狗,撒嬌地求饒。莫傳雅輕嗤,懶得跟沉醉在幸福裏的女人計較。“話說回來,其實你跟他提離婚的時候,也是算到他後來的反應,才會那麼義無反顧吧?”

  “什麼嘛!被你說得我好像很有心機的樣子。”簡藝安不滿地抗議。“人家那時候是真的很心碎,萬一他執意折磨我,該怎麼辦?”

  “可事實證明他就是捨不得折磨你啊。”莫傳雅似笑非笑。“這些你都算到了吧?”

  簡藝安呵呵輕笑,端起花茶,淺抿一口。“我只能說,我賭贏了。”她低語,眉眼彎彎,調皮可人。

  “你這壞蛋!”莫傳雅忍不住伸手捏她豐潤的臉頰。“你真是壞透了。”

  “嘻。”簡藝安俏眸戲譫地一眨,頓了頓,端正容顏。“傳雅,說真的,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愛情是不能馴養的,它如果要來招惹你,你反抗它或跟它耍小聰明都沒用。”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你也別這麼倔強吧?”她苦口婆心地勸。“那個男人已經回來了,不是嗎?你就別再死撐,跟他和好吧!”

  莫傳雅早料到好友想說什麼,低伏羽睫,藏去眼底情緒。“他是回來了,不過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

  “啊?”簡藝安驚愕。

  “是個女醫生,他們好像是在南美行醫時認識的。”莫傳雅自嘲地抿唇。“兩個人有相同的理想,我看他們挺相配的。”

  “什麼相配?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簡藝安焦急地反駁,她這個好姊妹,該不會像玩瀟灑退出那一招吧?“我警告你,你不准!”

  一聲短促的鈴聲響起,震回她未及吐落的言語,她怔了怔,拾起擱在桌上的手機。“是我老公傳來的簡訊。”

  “他說什麼?”

  她點閱簡訊,胸口一融。“他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莫傳雅觀察她甜蜜滿點的表情,悄悄歎息。“你快回去吧!免得你那個幼稚老公又要怪我拐走你了。”

  “老婆,你總算記得要回來了,你老公我肚子都快餓扁了!”她剛踏進屋,她那個癡心守候的丈夫便迫不及待地一把從她身後攬住她細腰,鼻尖在她頸窩賴皮地拿摩。

  簡藝安又好笑又無奈,幾乎要以為他是只餓壞的小貓,可憐兮兮地盼著主人回家,喵嗚著乞討食物。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今天跟傳雅約了吃晚飯嗎?而且你晚上不是要參加一場酒會嗎?難道在那裏沒吃東西?”

  “酒會提供的食物能吃嗎?”柯牧宇鄙夷地撇唇。“哪里比得上我老婆煮的美味可口?我要吃面,煮面給我吃。”他不客氣地點菜。

  她輕拍他一下。“拜託!連碗面自己都不會下嗎?你是哪里來的大少爺啊?”

  “柯家出品的大少爺。”他完全不以為恥。“老婆,我要吃泡面,還要加蛋,蛋要半熟的,這樣才好吃。”

  特意等她回來,就是為了吃一碗加了半熟蛋的泡面啊?簡藝安奉送老公一記白眼,真不知該感謝他要求這麼低,亦或該感慨他連這點小事都耍賴著不肯自己動手?

  “知道了,你在客廳乖乖坐好,面馬上就來。”

  “OK!”柯牧宇輕快地回應,到客廳沙發上落坐,筆記型電腦擱在膝上,一面看報告,一面等老婆的愛心泡面。不一會兒,面香便挑逗他感官。

  “面來了!”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面擱到他面前,附上一雙筷子跟一把湯匙。

  他食指大動,急忙把筆電甩到一邊,呼嚕嚕地吃面。

  簡藝安坐在老公身畔,看他滿足地享受一碗簡單的湯麵,不覺有些心疼,看來他今晚參加的酒會,真的是一場無聊又令人不快的應酬。

  “我親愛的老公,”她伸手輕攬他的腰,臉頰慰貼在他偉岸的背。“你工作真的好辛苦喔。”

  “你現在才知道。”他吃完面,隨手拿紙巾抹了抹嘴角,回頭向她討賞。“所以啦,還不快給你辛苦的老公馬殺雞一下,慰勞慰勞我?”

  “是。。”她笑著拉長尾音,跪坐在沙發上,轉過他肩膀,手勁恰好地揉捏,為他鬆弛緊繃的肌肉。“老公,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他以一種恩准的口氣反問。

  “這次爸爸出院後,我們接他過來一起住吧!我想過了,你既然不想搬回去,那我們就接他來,這裏離公司也比較近。”她頓了頓。“你覺得這樣好嗎?”

  他沈默兩秒,才彆扭地點頭。“隨便你,反正我沒差,多一個人在家陪你也好。”

  明明也擔心爸爸的!簡藝安暗笑,體貼地忍住吐槽的衝動。這陣子,經由她努力穿針引線,父子倆的關係已和緩許多,至少不像從前,一見面就對嗆。

  “還有一個問題。”

  “說,”簡潔的命令。

  她偷偷扮了個鬼臉。“就是啊……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柯牧宇很不給老婆面子地冷嗤一聲。女人!就愛問這種很不具意義的問題,就連他最心愛的玫瑰也不例外。

  “你怯什麼怯啊?”她惱得掐他肩膀。“是回答不出來嗎?我就知道,你說愛我都是哄我的。”

  現在是怎樣?想跟他裝可憐嗎?以為他會因此心軟嗎?哼哼,他……果然有點心軟。

  “這種問題真的很難回答。”他窘迫地蹙眉。“勉強要說,應該是……自從知道你假裝失明那時候吧?”

  “是那時候嗎?”嬌顏從他頸後探出,明眸鬼靈精地啾著他。“因為我對你使壞,所以你才對我心動嗎?”

  “非要這麼說的話……也是可以啦。”他很不甘願地認為可愛妻的推論。她卻好似不怎麼高興。“原來我對你好,你都不欣賞,非要使壞,你才會把我放在心上。”

  “也不能這麼說。”他急忙辯解,要是讓愛妻誤會他不值得她溫柔相待,那可就糟糕了。“其實之前也是對你有過幾次心動,只是不像那次那麼強烈而已。”

  “以前也有過?”她驚喜。“什麼時候?你快說啊!”

  “這個……”柯牧宇超為難,要一個大男人細細說明這種事,簡直是折磨男性尊嚴的酷刑。“就比如你媽去世那天晚上吧,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那夜他們先是激烈地爭吵,之後又狂野地做愛,這種顏色鮮明的畫面,怕是不容易在記憶力褪色。

  “可是你那天有對我心動嗎?”她狐疑。“我根本沒感覺,而且你隔天早上就出差了,一去就兩、三個禮拜,回來對我還是一樣冷淡,一點都沒改變。”

  “你很笨耶。”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我匆匆忙忙跑到國外躲那麼久,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喔。”她驚異,霎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他當時的短暫離開不是對她毫不所覺,就因為不爭氣地動了心,怕自己深陷,才尷尬地逃難。“你真的……很沒膽耶!”她嗔怨。

  “不是沒膽,而是那時候我還沒打算對一個人動情,而且我想我們是契約結婚,兩年一到你就會離開了,我不想自己到時候放不了手。”

  每個人都會離開,而他不能縱容自己依賴上一個會離開的人。

  “你這笨蛋!”她又心疼又懊惱地敲他額頭。“笨蛋笨蛋笨蛋……”

  “好了,別打了!”他笑著護住自己的頭。“萬一真把你老公給敲傻了,怎麼辦?”

  “好吧,暫且繞過你。”她施恩似地收回手,轉念一想,得知心愛的人原來對自己也早就動心,不覺又羞又喜。

  或許每個人在真正愛上一個人以前,都曾有過數次小小的心動,那就像一顆顆海沙,風吹過,浪卷了,便消融不見,直到關鍵的那一次,才猶如隕石撞擊心殼,撞凹一枚愛戀的記號,從此對方的一顰一笑,便深深地烙印在心版!

  “老公,我愛你。”她動情地親了親他。

  他震動了下,咳兩聲,臉頰可疑地漫上一股窘熱。“知道了啦,不必每天強調。哪,才按摩到一半呢,繼續按!”果然是小貓。簡藝安若有所思地打量眼前的這男人,他像一隻小貓,有時淘氣,有時賴皮,有時愛撒嬌,有時又會刻意擺一副傲慢的酷樣。

  真是可愛的小貓!

  她笑吟吟地扳過老公臉龐,落下一個個寵愛的啄吻。“小貓小貓小貓……”

  “你在做什麼啊?”他左閃右躲,就像冷不防被主人擒抱在懷裏的貓咪,狼狽地想逃。“我又不是貓!”

  “你就是,你就是我可愛的小貓咪。”她堅持地宣稱,繼續輕薄地落吻。“小貓小貓小貓……”

  “你饒了我吧!”

  春風微微,拂過掛在煙臺窗簷的風鈴,叮鈴叮鈴,這回,是玫瑰壞心眼地調戲無辜的小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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