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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吃過了飯,在街上了幾圈後,天色已有些晚了,于以湘跟著裴冷笙走出了馬行街,前行左轉進了張家胡同,再繞進了位在城東的土瓦市子。
一進了土瓦市子,于以湘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這兒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一樣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可是這兒街上走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即使有女人,也多是衣著華麗,但暴露得令于以湘看了都會臉紅的女人。
他竟然帶她來到京城的平康裡!
在大唐,妓女分為家妓和散妓,而平康裡就是當時最有名散妓聚集之地,換句話說,他竟然帶她來到男人的天堂!
既是男人的天堂,想當然耳,是于以湘長這麼大絕未曾涉足的地方,看著隨夜晚逐漸降臨而一盞盞燃起的紅燈籠,在心驚之餘,她卻也不免有幾分好奇。
「瞧你這看女人還會臉紅的樣子,大概長這麼大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是吧!」裴冷笙好笑的看著他眼前的小魚兒,那一臉又好奇又害怕的樣子,真是可愛得教他不覺地微微揚起了嘴角。
「我哪像你這個大色狼,看你熟練的樣子,一定常常來這種地方吧!」一想到他也常來這種地方和那些女子嬉笑怒罵,她的口氣不自覺的酸得嚇人。
「方纔的飯菜既不辣也不酸,怎麼你吃了之後口氣這麼沖?若非你是個男孩子,我還真以為你打翻了醋罈子呢!」裴冷笙好笑的說。
小魚兒真是可愛得緊,心中想什麼,臉上都看得到。雖然和小魚兒相識不久,可是他竟然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彷彿就像家人般的自然;他在家中排行老麼,做什麼事都只有被管的份,如果自己也有個弟弟,該就是這般的感覺吧!
「我才不是!」她大力的否認,臉上的紅暈卻更艷麗得彷彿落霞。
看小魚兒一臉又羞又窘的樣子,裴冷笙不禁大笑出聲,這個小孩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大哥我可沒有戀童癖,你別這麼認真嘛!」
「你太過分了!」于以湘氣得直跺腳。
「才說你像女孩子,你馬上就學女人跺腳,真是不像話。」裴冷笙搖搖頭。
「我覺得你這個小孩子什麼都不錯,就是脂粉味重了些,而且也不夠強壯,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我已決定收你為乾弟弟,我會負責把你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像是為了加強他話中的決心,他還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什麼?!男子漢?!我?!不……」于以湘連連搖頭,她才不想變成什麼男子漢呢!
「別擔心,只要有我裴冷笙在,包你沒問題。」
要是她真的變成了男子漢,這下問題才真的大了呢!
原本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街頭不遠處的吵鬧聲夾帶著的呼救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哥,前面是發生了什麼事?」
「別管它,在這條街上還能有什麼事,大概又是煙花女子與酒客為了金錢而擺不平,你瞧,沒人出面關心;這種情形在這街上見得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人家是主客關係,管了這閒事只有吃力不討好,說不定人家還會怪你多事呢!」
裴冷笙慢慢的將整個情況分析出來。
看來他真的把這小魚兒當親弟弟看了,連這種事都要教。
「可是,今晚總覺得那個女人好像很危險,我們還是過去看一下吧!」
于以湘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的直覺總讓她覺得事情並不單純,而女人的直覺一向比男人準確許多,不是嗎?
裴冷笙還來不及說什麼,于以湘已跑了過去,裴冷笙不禁搖頭歎口氣,算了,要是平常遇到這種事,他也是跑第一個,只是這一次出來,大哥要他不能太招搖,現在這個情況,也算得上是情勢所逼,大哥應該不會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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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做什麼?」
海棠微皺眉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管她們怎麼閃,他就是不讓她和丁香通過,擺明了就是想找她的麻煩,而且由他的口氣和站姿看來,他的來意不善。
「只是有人請我來教你懂事一點。」
「小姐,一定是牡丹那個惡毒的女人不會錯的,她怕你的名氣壓過她,所以才叫人來找我們的麻煩。」海棠的隨身丫環丁香氣憤的說。
誰都知道牡丹本是任店的第一花魁,可是自從海棠來了之後,能歌善舞的海棠名氣一天比一天的大,就連京城的闊少都絕對紛紛指名要見海棠,看在本是備受寵愛的牡丹眼中自是不悅,一直想找個機會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棠,教她可別小看了別人。
「丁香,別亂說話。」海棠小聲的說。
她一向不喜和人結怨,四周也少有人對她有微詞,唯一老是對她冷眼相待的就是牡丹,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九成是牡丹找來的,但是她仍不願多說什麼,以免更生是非。
這些年來,她早就看盡了人們為利益勾心鬥角的場面,而她在歡場中賣的是自尊;一個人一旦沒有了自尊,而只求利,那真的是什麼都做得出。
她真的倦了,等她存夠了錢贖身後,她一定要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遠離這爾虞我詐的是非紅塵,過著不知人間歲月的日子。
「可是小姐,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除了牡丹那個女人之外,就沒有人會像她用這種骯髒的手段,她甚至為了蘭兒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茶而把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好了,丁香,別說了。」海棠皺了一下眉頭,這話如果傳出去就麻煩了。
「可是小姐……」丁香還想說引起什麼。
「別在那裡唱雙簧,你們也太不把本大爺放在眼裡了吧!」那個男人大概也不耐煩了,打斷了海棠和丁香的對話。
「這位大爺,如果小女子真有錯,在此向您賠個禮,希望大爺您就放過海棠,海棠自當感激不盡。」海棠欠身說。
「若我不肯呢?」那個男人提起一邊的嘴角,一臉的蠻橫樣。
「你這個男人也太過分了吧!在這大街上如此無禮,你不怕引起公憤嗎?」
丁香雙手叉腰,一臉的潑婦樣。
要是在這煙花之地生存這麼久,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早就學會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是以面對著這個驃悍的大男人,她仍是面不改色的頂回去。
「你這個丫頭死到臨頭還嘴硬!」那男人像老鷹拎小雞般的一把攫住丁香的手,一臉兇惡的說。
「這可是大街上啊!你敢對我怎麼樣嗎?」雖然男人猙獰的臉色令丁香有些心寒,可是,她仍是不肯鬆口。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怎麼樣?像你們這種女人,就算我真的當街做了什麼,也沒有人會理你們的。」男人得意的大笑。
「你放開她的手,你沒有看到她的臉色已經發白了嗎?」于以湘一來就看見一臉橫肉的男人一把抓著嬌小的女子,連忙出聲阻止。
男人沒想到會有人出聲多管閒事,有些心驚的看向聲的來處,一發現原來說話的是一個乳臭未乾小子,口氣馬上變得兇狠。
「你這個小毛頭也學人家英雄救美,等你嘴上的毛長出來再說吧!」那個男人一臉不屑的哈哈大笑,說著,還不客氣的一拳揮向于以湘。
于以湘那千金之軀哪躲得了這個男人的一擊,面對男人的拳頭,只能閉上眼睛等著承受。但是她等了好一會兒,卻發現那拳頭遲遲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慢慢睜開一只眼睛,跟著又睜開另一只眼睛,這時才發現那個男人的手被裴冷笙緊緊的扣住,相對於裴冷笙自若的臉色,那個男人的額際卻是不停的冒出冷汗。
「我說這位大爺,以強欺弱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我弟弟不過是一介弱書生,你這一拳下去他還有命嗎?照我說,我們不如就此打住,看在我的份上,放了我弟弟,如何?」
表面上裴冷笙的話是說得很好聽,實際上那個男人想說不也不行,因為裴冷笙用的可不是普通的力道。
那個男人也知道碰上的不是自己能應付得了的男人,便虛偽的假笑著:「我和令弟原本就無怨無仇,我的目標只是這兩個女子,不如我們各走各的路,好不好?」
「不行啊!大哥,他不知道會對這兩位小姐做出什麼事,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呀!」于以湘急急的說。
「你也聽到我弟弟的話了,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能不幫自己的兄弟呢?所以實在很抱歉,這兩個女子不能歸你。」裴冷笙雖然是用一種商量的口氣笑笑的說,可是,手上的勁道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你……」那個男人是又氣又痛,想反抗,奈何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事要辦,我們也不打擾了,如何?」
裴冷笙才把手一放開,那個男人便整個向後跌了出去,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就頭也不回,連滾帶爬的像只夾著尾巴的狗逃開了。
裴冷笙挑起一邊的眉毛,「喂!小心點走,走太快會跌倒的。」
也不知道是那個男人太害怕了,還是裴冷笙有個大烏鴉嘴,裴冷笙不說還沒事,他這一說,就說巧不巧的那個男人馬上跌了個狗吃屎,當場笑翻了街上的眾人。
「謝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海棠微曲著身子向兩人行了一個禮。那輕柔的動作,教同樣身為女子的于以湘也不由得我見猶憐。
「你們還好吧?好端端的怎麼會遇上這種人?」于以湘心有餘悸的說。
「還不是……」
「丁香!」海棠對丁香搖搖頭,硬是讓丁香把到口的話吞下去。「讓公子您見笑了,小女子現在身居不遠處的任店,若有小女子能做到的地方,自當報答。」她仍是輕輕柔柔的說。
「任店?」
原本裴冷笙還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可是一聽到這個名字後,像是極有興趣的重複了一次,那長滿胡碴的臉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說的這幾年已成為京城第一的……」于以湘有些吃驚,但終究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任店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
任店在近幾年以黑馬之姿竄起,以華美的排場和豪華著稱,去過的人無不大肆宣揚其中之金碧輝煌,來客出手大方,是以連于以湘這樣大門不出的千金女子也不免在下人們的閒談中,對其留下深刻的印象。
「沒錯!我們小姐可是任店的第一紅牌。」丁香得意的說。
「丁香,別亂說!」海棠微皺了一下眉頭。「小女子只是薄有花名,讓兩位公子見笑了。」她仍是不願太招搖。
「既然兩位現居於任店又是當家的紅牌,冷笙倒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姑娘可否願意相助?」
海棠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要的是什麼,可是,就她閱人無數這些年,這個男人有著和他外表一點也不相符的氣質,而他身旁的那個小男孩……不知道怎麼的,她一看到這個小男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她也只好歸因於這小男孩有著太清秀絕麗的容顏了。
「有事儘管說,小女子定盡己之所能。」
「不知道小姐能否在任店之中幫我和我弟弟插一個職位?讓我們能求得溫飽,並有一個棲身之所。」
「大哥!」裴冷笙的驚人之語讓于以湘忍不住驚呼。
不會吧!他們要住在勾欄院裡?!
開什麼玩笑!她可是個女人,這事要讓九泉之下的爹娘知道了,只怕會氣得跳起來好好的罵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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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店不愧為當時最大的酒樓,傍晚時分,點上燈火,一片輝煌相照,好似燈火上樊樓,映得通天光明,加上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真有梁園歌舞足風流的意味。
于以湘小心翼翼跟在裴冷笙的身後,這青樓事跡她在下人們的耳中可聽得多了,可是踏入此種地方,對她來說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怎麼教她不驚奇!
只是在她的好奇觀看中,還有著一股由禮教所生的濃厚罪惡感,想她也讀了幾年的聖賢書,來這種地方,怕自己在地下的爹娘氣得都要翻身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可回來了,柳大爺、周縣令和林大人早就在弄花廳等得不耐煩了;丁香,你這個死丫頭,怎麼不提醒小姐一下,等一下要是那些大人們等得生氣了,這可不是我能擔待得起的呀!」
海棠一行人才一進了門,久等不到的人任嬤嬤急忙的迎上前,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看她著急的樣子,八成是等了有一段時間。
「嬤嬤!這根本不能怪我,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呀!」丁香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嗲得幾乎讓人骨頭酥掉的聲音截住了她的話。「海棠好妹妹,你再不回來,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白牡丹話說得甜膩,可她那對辛辣的招子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了。那雙眼包含著熊熊烈火的憎惡,其中強烈的恨意幾乎要淹沒她亮眼的外表,讓原本頗有姿色的她,變得有如鬼魅般嚇人。
「你還說,明明就是你……」
「丁香!」海棠連忙喝止忿忿不平的丁香,既然沒事發生,她希望別再小事變大了。
「我家小姐怎麼樣?」紫薇是白牡丹的丫頭,也不甘示弱的幫腔。「看看!
連漢子都偷進任店了,你以為我們任店是什麼地方?讓你包吃、包住、還包養小白臉?」
她一看跟在秋海棠和丁香身後的男子一臉的落魄樣,根本不像是來得起任店的大爺,正好可以用以轉移話題,使大呼小叫的喊了起來。
「嬤嬤,不是的,是我方才上街碰上了點小麻煩,多虧這兩位大爺仗義相救,而他們需要個能溫飽的地方,所以我才帶他們回任店,希望嬤嬤給他們一個工作,就當是幫海棠還一個人情,海棠會更努力工作的。」海棠不慍不火的把才纔的事輕描淡寫的帶過去。
任嬤嬤看了一眼海棠身後衣著襤褸的男人,和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僮,她也不是不知道海棠的個性,如果她說事情是這樣就一定是如此。
況且,海棠還是她天外飛來的搖錢樹,三年前她自己跑來說要等在這兒,雖是賣笑不賣身,但她溫婉的氣質和過人靈動的才情,沒多久就成為任店的當家花魁,這若非極重大的事,任嬤嬤還是不想開罪海棠這稀有的搖人錢樹。
「好啦!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他們到廚房混口飯吃。」任嬤嬤還是點頭答應了。
「把男人都帶進任店了,嬤嬤,你說這像話嗎?」白牡丹一想到這兩個男人就是壞了她大事的男人,恨不得他們餓死、臭死,最好在街頭爛掉好了,怎麼可能願意這兩個人住下來?
「牡丹丫頭,你別以為你做的事沒有人知道,要是你再這麼不知道檢點,到時,可別怪我任嬤嬤不講情面。」任嬤嬤會當到京城第一大青樓的老鴇,可也是個精明人物,白牡丹的小動作她哪會不知道,要不是看在白牡丹仍有幾分美貌,她早就把她轉手賣出去了。
白牡丹被任嬤嬤這麼一講,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恨恨的瞪了海棠一眼,冷哼一聲,悻悻然帶著紫薇轉身離去。
「好了,這兩位兄弟我會請人安頓,你就不用擔這個心了,弄花廳的大爺們可都還在等你呢!你可得好好的安撫他們,知道了嗎?」任嬤嬤只希望那三位大人不會生氣,否則,她的財路就沒啦!
「知道了。」海棠微微的點點頭,然後回頭對裴冷笙和于以湘笑了笑。「你們就跟著任嬤嬤,她會把你們安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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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嬤嬤說這兒就是你們兩個人的房間,還有你這個大個兒,記得要把身上的那堆破布換下來,我們任店的人可不能穿得像乞丐。」帶裴冷笙和于以湘到房間安置的下人叨叨絮絮的說。
「你說的是我嗎?」裴冷笙挑起一邊眉毛。怎麼連個小廝的氣焰都這麼高?
「廢話!就是你,我看你八成好幾年沒洗過澡了,是任嬤嬤好心,而且又讓你遇上了好心腸的海棠小姐,要不然這任店哪是你這種人可以來的地方?」
「可是,我身上這件是第一百零一套,難不成你要我光溜溜的?」裴冷笙打哈哈的說。
「呸!瞧你這猩猩樣,想嚇死我們任店的小姐啊!喏!你的衣服早替你準備好了,今天你們就先安頓好,明兒個一早就到廚房找徐婆上工,記得五更雞鳴就得去報到,知道嗎?」那小廝送上了個大白眼給裴冷笙,口氣一點也不客氣的命令著。
「這位大哥!」于以湘連忙喚住了舉步就要離去的小廝。
「還有什麼事?你大哥我可沒什麼閒工夫陪你們耗。」那小廝仍是一臉的不耐,但至少已停下腳步。
「我的睡相不好,能不能……」她吞吞吐吐的說出她的難處。
她不是真的睡相不好,只是,她可是個雲英未嫁的閨女,這會兒住到青樓已是有違禮教,若再和一個大男人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這要是傳了出去,她不沒臉做人嗎?
「你真當我們任店是旅館?有得住你就該偷笑了,還敢嫌東嫌西,不然,你可以付帳,只要給得起錢,你要住皇宮都沒有人會講半句話。」
「可是……」于以湘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裴冷笙截下她的話。
「小魚兒,這位大哥肯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我們就很感謝了,哪裡還敢有什麼要求,是不是?」他邊說邊大力的拍拍她的背,差點把她給拍飛出去,讓她連穩住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說些什麼。
「沒事了吧!那我先走了。要洗澡自己去後院的井打水,沒事不要到前院去,要是打擾了大爺們尋歡作樂的雅興,別說是我,就連海棠小姐都不一定保得住你們,知道了嗎?」小廝交代完後,就再也不理會他們的走了,只留下裴冷笙和于以湘兩個人面面相覷。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于以湘小心翼翼的問。
「瞧你那是什麼臉,好像我會吃掉你似的,拜託!你又不是女人,別一臉像是遇上色狼的大閨女樣,放心好了,我既沒有斷袖之癖,也沒有戀童癖,不會對你有什麼不軌的念頭的。」裴冷笙好笑的說。
「我……」
「別我我你你的了,我要去提水來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洗吧!這樣就不用分兩次提水,也省事多了,如何?」裴冷笙一向不拘小節,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能袒裎相見的。
「我和你?」
于以湘聲音一下子提高一百三十八度,聲音之尖銳,連裴冷笙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天!你是還沒有變聲嗎?你的聲音簡直比女人還高,不過是洗個澡,有那麼可怕嗎?我們都是男人,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你沒有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你……你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澡了,我……我……」于以湘想了半天也只想到這個理由,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還是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這倒也是,像你這種公子哥兒大概不曾這麼久沒洗澡,難怪你一臉見鬼的樣子,好啦!我們各自洗,先回來的人就先就寢,不用等來等去的了,明天一早還得上工呢!」裴冷笙倒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天生就是這麼一個大剌剌的人。
「對不起……」于以湘反倒覺得自己說話有欠考慮,人家不能沐浴或許是因為他一直居無定所,自己這樣說話豈不太傷人了?
裴冷笙個性豪放,但心思倒也不粗,一看小魚兒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心中轉的是什麼樣的念頭。
「小鬼頭,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做什麼?大哥我才不介意這種事,你沒聽過,行大事不拘小節嗎?去!去!別想這麼多了。」說完,他便一派瀟灑的抓起方才小廝留下的衣物出了門。
于以湘有些微愣的看著裴冷笙離去的背影,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呵!他不同于以往她所認知的斯文公子,但是,在他粗放的外表下卻藏著溫柔,還有,那和他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稱的孩子氣眼神及笑容……想到這裡,于以湘的心中莫名的小鹿亂撞起來。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一個貌不出奇的流浪漢,會在她的心中掀起如此強烈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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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冷笙洗完澡,一身輕快的哼著小調從後院沿著長廊準備回到他和小魚兒的房間。
說真的,為了完成任務,他所做的最大犧牲並不是當一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漢,其實偶爾過過這種四海為家,天為被、地為床的生活倒也輕鬆愜意得很,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不能洗澡!有時連他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會受不了,也難怪一提到和他一起共浴,小魚兒會是這種表情了。
不過,有壞處自然也有好處,至少當流浪漢就不用聽他大嫂一天到晚對他好不容易留的落腮胡表示意見。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臉太小孩子氣,留胡子會讓他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一點,可是,不知道他又是哪根胡子礙著他杏兒嫂子的眼,一天到晚拿把剃刀猛追他。
開什麼玩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胡子可是他的命,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讓步。
要他剃掉這胡子,那豈不是連最後一道防線也沒有了,從此就任由女子宰割他裴冷笙的一生?
他摸著自己得意的胡子,輕快的走回了房間,他今天將自己徹頭徹尾的刷洗了一遍,花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小魚兒大概睡了吧!
說到小魚兒,裴冷笙的嘴角就不禁往上翹,他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小孩,不僅有禮,還具有正義感,要不是他實在太女性化了一點,說真格的,正是他心中小弟應該有的樣子。
或許因為裴冷笙在家中排行最小,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弟弟,就像小魚兒這樣一個聰明而又善良的小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不然為什麼他會和小魚兒一見如故?一看到小魚兒,就想好好的照顧他呢?
他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深怕弄出太大的聲音會打擾正在休息的小魚兒,像他這樣可愛的小孩,睡姿也一定很可愛吧!
咦?人呢?
裴冷笙發現床上並沒有半個人影,當下皺起眉頭,這小魚兒這麼晚了不睡覺,跑到那兒去了?
還在懷疑的當兒,裴冷笙的眼角掃到地板上蜷成蝦米狀,還在微微起伏的物體,這不是他以為失蹤的小魚兒!
這小傢伙真是奇怪,又不是小姑娘,還這麼害羞,想明兒個他要是發現自己身處在鶯鶯燕燕中,怕不臉紅而死。這任店裡什麼沒有,就女人特別多,他還是要小魚兒小心一點,像他這麼唇紅齒白的清秀人兒,不小心一點,說不定被人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裴冷笙好笑的揚起了一邊的嘴角,這小傢伙睡得還真是沉,連一點兒警覺心也沒有。
他輕輕的將小魚兒連人帶被由地上抱了起來。這小傢伙該吃多一點,這麼輕,風大一點就吹跑了,哪像個男人。
于以湘真是累了,一躺下就睡得不省人事,只覺得好像有人在移動她,她微微的張開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在黑暗中,正對上裴冷笙的滿臉胡子。
「熊!別吃我!」她連忙掙扎,心想:她還不想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笨蛋,你睡糊塗了?我是裴冷笙,你小聲一點,你想將全京城的人都吵起來是不是?」
什麼熊!他有這麼可怕嗎?更何況,他就算要吃人也會挑一個有點肉的……呸!呸!呸!他真是給氣瘋了,看看他現在想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他又不是熊,吃什麼人呀!
裴冷笙原本想開罵的,可是那小傢伙一聽到他是裴冷笙後,竟像是非常放心的又閉上了眼睛,嘴中還不停的喃喃念著。
「是裴大哥!那我就放心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你像熊的,雖然你真的有點像,可是你比那些衣冠楚楚的禽獸好太多了。而且你的眼睛……是我看過最美的眼睛,那種我娘跟我說過坦率如夜星的雙眼,我知道擁有這種眼睛的一定是個大好人,就像裴大哥一樣,是個大好人。」
裴冷笙不知道流過他心中的暖意是什麼,但小魚兒的話就是能勾起他的感動。
這小魚兒明兒個一早一定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吧!瞧他現在根本是在說夢話。
小魚兒是真的相信他才會安睡在他懷中的吧!什麼樣天真的小孩會這樣相信一個流浪漢呢?他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也值得小魚兒這麼放心嗎?
被人這麼依賴和相信,對他來說不是一件稀有的事,可是通常人們會相信和依賴他,是因為他是冷竹島的三當家,而不是他現在扮演的流浪漢。
是的!他的真正身份是冷竹島人稱「狂」的三當家,他會喬裝這樣是有目的的。而這一路上的喬裝,也讓他知道了人是多麼的現實。
他對這一路上的現實待遇一直抱著游戲的心態,像遇著了采蘋軒的店小二這種太過分的人,最多就用嘴上的功夫整整人,倒也不以為意。
但小魚兒是第一個,第一個願意相信這個狀似無賴、身無分文且居無定所的裴冷笙。而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許的感動,因為小魚兒相信他就只因為裴冷笙這個人,而不是他背後的冷竹島勢力。
裴冷笙輕輕的將在懷中早已沉睡去的小魚兒,用異於他粗放個性的溫柔放上了床,若這小孩子真不愛和人共擠一床,那地板就由他這個做大哥的來睡好了。
熄了燈,西沉的月斜斜的照在地板上遲遲不能入眠的裴冷笙眼中,他無意識的用手玩弄臉上的胡子,腦中想的是——他真的那麼像一只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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