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涵 - 金枝獨秀（卷一）《全文完》

嗜酒態睡

第三十章

    從莫府出來時間還早，莫玥就去了狀元府，孟意也回了威盛侯府，府中只有莫少恒在，莫少恒看見莫玥就笑起來，“就知道你要來，正等著呢。”

    “哥哥！”莫玥笑的很開心，兄妹好不容易相見，免不了一番暢談。

    齊紫皓依舊倚在外間的臨窗大炕上看書，但是大半天沒翻過一頁去，又一次問山茶，“現在什麼時辰了？”

    雖然齊紫皓看起來與往常一樣，但山茶隱約覺得，自己的主子似乎有點焦躁，按下心中的疑惑，山茶又看了一眼沙漏道，“午時剛過。”

    齊紫皓聽了，抬起頭來，怎麼才過去半個時辰？拿著書翻了翻，最終還是覺得無趣，轉頭看了看，門口值守的小丫鬟有兩個，伺候茶水的有兩個，外間當值的還有兩個，人也沒少。為什麼總覺得冷清，穿鞋下炕，走了出去，站在正房門口放眼望了一圈，院子裡丫鬟婆子們各自當值，井然有序和平時並沒什麼不同，可齊紫皓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少了些什麼。不能出門又沒事做的日子實在有點無聊。視線落在西稍間的門上，齊紫皓猶豫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莫玥有些奇怪的習慣，比如內室不喜歡丫鬟們伺候，她自己的書房除了必要的打掃，就連她自己在裡面的時候，都不太喜歡有丫鬟在，因此，她的書房此刻並沒有人。

    這裡和他上次來時沒有多大變化，齊紫皓看了看書架上的書，書不多，倒是雜得很，有傳記遊記、傳奇話本、經濟兵法、棋譜、曲譜、畫本、最中間還擺著一遝邸報，齊紫皓隨便抽了一本傳記，翻開一頁，不由失笑。

    這是本朝十分有名的傳記《廖飛傳》，講述的是一個名叫廖飛的人，小時候學文不成，學武不成，做生意也不成，眾人都笑他是傻子，但他並不氣餒，母親教導他，勤能補拙，他開始頭懸樑錐刺股，聞雞即起舞，兩年後，他的刻苦被一位大人物感動，帶他離開了家，這個傳記並沒有後面的結局，但教育人勤奮的寓意卻夠了，然而底下卻有一行朱批的小字：缺少目標的結果就是：笨鳥先飛，然後不知所蹤。很顯然，出自莫玥之手。

    齊紫皓繼續翻下去，《淩科傳》講的是叫做淩科的人很謙遜，一有錯就道歉，深得眾人敬佩，然而底下的朱批小字是：道歉是為了再次冒犯而打下伏筆。

    齊紫皓輕笑出聲，莫玥好像不太會寫文章，但她的腦袋裡總有一堆古靈精怪的念頭，齊紫皓津津有味的繼續看：一個背叛的朋友的人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境遇悲慘時想到了朋友，想悔過，但已經晚了，心中痛悔去世，下面的朱批是：一失足成了大瘸子，一回頭又閃了腰

    ……

    這本傳記並不厚，齊紫皓很快翻完，又在書架上尋找，然後發現中間的架子上散落的放著幾頁紙，上面塗塗畫畫的，但能看出來是莫玥的筆跡。齊紫皓拿起來，見是支簫曲，看了半天，發現並不是他熟知的曲子，抬起頭左右看了看，走到書架邊上拿了擱著的一支竹簫照著吹了吹，頗有些驚豔……齊紫皓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曲子恐怕是出於他的妻子之手，也只有她有這樣的靈氣和胸襟。

    齊紫皓又翻了翻，想找剩下的一半，卻發現好像這曲子是首琴簫合奏，琴的部分是全的，齊紫皓看了半天，又轉頭找了找，卻沒有看看到琴……又看了看手中這支普通的竹簫，掛回原處出了西稍間，往他的小庫房走去，走到半路的時候，忽聽一陣琴音傳來，齊紫皓的腳步頓了頓，看了迎春院一眼繼續往前走。

    山茶和杜鵑也往迎春院的方向望瞭望，兩人對視一眼，嘴角都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這秦姨娘還真是無孔不入啊，剛聽見侯爺吹簫，她就把琴拿出來了。

    到了庫房，齊紫皓讓兩人找了半天，挑出一支綠凍玉的簫，看著並排擺放著的三把琴，問山茶和杜鵑道，“哪一把比較好？”

    山茶其實很想說，您庫裡的，哪一把都不差，但看了齊紫皓一眼終是沒膽子，於是老實的搖了搖頭，“奴婢不懂。”

    杜鵑也搖了搖頭，雖然世家子弟們都會學一些樂理和樂器的鑒賞修身養性，但侯爺在樂理上還行，對樂器從來不感興趣的，她們自然也不擅長這些。

    他的庫房一向是夜闌在打理，偏他今日不在，齊紫皓想了想對山茶道，“你去把秦姨娘叫來。”

    秦姨娘來的很快，她進門的時候臉上洋溢著無法掩飾的歡喜，曲膝對齊紫皓行禮，“侯爺。”

    齊紫皓點點頭問道，“剛剛聽你彈琴，你在這方面造詣怎麼樣？”

    秦姨娘眼睛一亮，曲膝謙遜的道，“妾雖不太聰明，但苦練數年，比不得大家，應能入耳。”

    齊紫皓問道，“可識琴？”說著指著旁邊並排放著的三把琴道，“這些琴哪個比較好？”

    秦姨娘覺得自己的歡喜都要破胸而出了，夫人一出門，侯爺聽了她的琴音，就要送她一把琴！果然侯爺還是最寵愛她的！這樣想著，她的視線落在那三把琴上，驚呼一聲，指著其中一把道，“妾身可以試試音嗎？”

    齊紫皓點點頭，秦姨娘撥了幾下，驚喜道，“沒錯，這是大聖遺音！”

    齊紫皓點點頭，雖然他不認識，但還是知道大聖遺音是世傳名琴，這麼一說好像他也想起來了，好像是前幾年下頭人抄家得來獻給他的……

    山茶和杜鵑心中歎息，這麼好的琴，放在這庫房裡都好幾年了……

    秦姨娘摸了摸另一把撥了兩下讚歎道，“這把是‘飛泉’！”又看了最後一把道，“這把應該是‘玉壺冰’”說完看著齊紫皓眼睛亮亮的，“這兩把雖不及大聖遺音，但也是難得的好琴，千金難求。”

    齊紫皓依然點點頭，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除了大聖遺音外，其他兩個他都沒聽過，心中沒什麼概念。齊紫皓對山茶指了指那把大聖遺音，山茶上前抱起，秦姨娘整個臉上都散發出光彩來，齊紫皓看了她一眼，指著另外兩把琴對杜鵑道，“看秦姨娘喜歡哪一把。”

    秦姨娘臉色一僵，不知想到了什麼，很快又歡快起來。

    山茶和杜鵑兩人各抱了一把琴跟在齊紫皓和秦姨娘身後，秦姨娘臉上散發著淡淡的紅暈，走到迎春院附近時，開口道，“侯爺贈妾寶琴，妾心感念，願為侯爺奏一曲。”

    齊紫皓看了看日頭，時間還早，莫玥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實在有點無聊，猶豫了一下，就點點頭，對山茶道，“你先把琴送去玉曦院。”說完轉身走上了去迎春院的石板路。

    山茶曲膝行禮，往玉曦院走去，沒走兩步，就看到春蘭急匆匆的往玉曦院的方向走，山茶“咦”了一聲道，“春蘭，你怎麼在這裡？夫人回來了麼？”

    春蘭蹲了蹲身子，語氣有些喘，“山茶姐姐，夫人在二門，我先回去準備些東西。”

    山茶正要點頭，就聽到齊紫皓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愉悅：“夫人回來了？”

    “侯爺。”春蘭曲膝行禮。

    齊紫皓看了春蘭一眼，聲音冷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春蘭看了山茶和齊紫皓身後的秦姨娘一眼，有些猶豫，齊紫皓看著她的樣子，揮揮手道，“去忙吧。”

    春蘭就松了口氣，匆匆離開，山茶抱著琴跟上去。

    齊紫皓抬腳往二門走去，秦姨娘想了想，又看了看身後杜鵑抱著的琴，臉上浮出一個笑容來，也跟在了齊紫皓身後，杜鵑看著暗暗搖頭。

    到了二門處，就見莫玥正在下車，眉頭緊蹙，臉色慘白，十分痛苦的樣子，齊紫皓想到了什麼，快走兩步，一群丫鬟婆子急忙行禮：“侯爺。”

    莫玥疼的有些恍惚，慢半拍的看向齊紫皓的方向正要行禮。齊紫皓阻住她，湊在她耳邊低聲問道，“小日子來了？”

    “嗯。”一直壓抑的痛苦溢出唇邊，像是□。

    齊紫皓對她身後的兩個丫鬟道，“扶夫人上轎。”

嗜酒態睡

第三十一章

    莫玥上了轎，齊紫皓又吩咐兩個婆子快走，一行人飛快的離開。

    秦姨娘攔住一個落在後面的小丫鬟關切的問道，“夫人病了？”

    小丫鬟道，“奴婢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些不舒服。”

    秦姨娘扭頭看了看杜鵑懷中的琴，臉上閃過失望，但很快又釋懷，扭頭對杜鵑道，“本來打算給夫人請個安的，看來時機不太對，我們走吧。”

    杜鵑依然一言不發的跟在秦姨娘身後。

    “那個大聖遺音，你知道侯爺是要送給誰嗎？”秦姨娘問道。

    杜鵑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侯爺只是從夫人的書房出來就去挑琴，又沒說是要送夫人，作為下人怎麼能妄自揣測上意呢？所以，杜鵑搖頭。

    秦姨娘笑道，“也是，大聖遺音可是世傳名琴，能配的上的沒幾個，你們呆在內院怎麼可能知道，夜闌的話也許還清楚些。”說到這裡，秦姨娘忽然啊了一聲，道，“最近是不是哪個公爵府有有壽宴？還是……大皇子的生辰好像在正月……”

    秦姨娘自顧自的猜測著，杜鵑跟在她身後，投以同情的目光……

    小轎一直停在玉曦院的正房門口，莫玥一進房就有些撐不住了，齊紫皓俯身將她攔腰抱起往內室而去。春蘭已經把被子鋪好，放了暖爐進去，夏荷端了一碗濃濃的薑糖水進來扶著莫玥喝了。莫玥躺下去，不一會兒額頭上的冷汗就將頭髮打濕了，齊紫皓看著她咬唇忍耐的樣子，回頭對春蘭吩咐道，“去請張太醫來。”

    莫玥急忙拉住他，“不用了，大過年的請太醫不吉利，再說，我這毛病太醫來了也沒用，況且張太醫年前剛給我看過診，有留藥的，喝了就好了。”

    齊紫皓想了想也沒法，只能吩咐夏荷繼續去煎藥，自己脫了衣服上床，將莫玥摟在懷裡，一隻手伸下去放在她肚子上緩緩的揉，好讓她舒服一點。

    暖烘烘的感覺確實讓莫玥舒服了很多，乖乖的靠在齊紫皓懷裡不想動。

    齊紫皓看著她微微舒展的眉頭道，“似乎比上次好些了。”上次疼得幾乎沒有意識了。

    “嗯，”莫玥道，“張太醫的藥不錯。對了，要去跟娘打聲招呼。”

    齊紫皓道，“知道了，別操那麼多心，好好調養好身體是正經。”

    迎春院，翠兒挑簾子進了屋，秦姨娘坐在床上，有些急切的問道，“打聽到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莫氏得了什麼病？”

    翠兒有些奇怪的道，“不太清楚，正房並沒有請太醫。”

    “沒有請太醫？”秦姨娘疑惑道，“你確實打聽清楚了麼？我看夫人的臉色很不好。”

    “打聽清楚了，確實沒請。”翠兒道，“不過聽小香說，好像是因為大過年的請太醫不吉利……夫人的病卻打聽不出來。”

    秦姨娘眼前一亮，“很有這個可能，除非病得很重，初五之前都忌諱請太醫的。這麼說來莫氏的病可能不是很重……”可是她的臉色看起來應該很不舒服才對……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侯爺對她的病並不是很在意……

    秦姨娘的視線落在一旁的“冰玉壺”上……想了想，嘴角慢慢的勾了起來，她要讓所有的人都看清楚，她秦溪在侯爺心中的位置！

    “翠兒，舀盆冷水來……”

    ……

    儘管已經比上次的症狀好了許多，莫玥還是疼了一夜，半夜最厲害的時候幾乎暈厥，齊紫皓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只能緊緊的抱著她，憐惜的吻著她的鬢角，有些後悔不應該聽她的話，不管怎麼樣，太醫在總會好些。

    天快亮的時候，莫玥剛剛睡著，外面傳來一陣響動，齊紫皓低頭看了眼莫玥，見她並沒有驚醒的跡象，微微松了口氣。春蘭挑簾子進來，齊紫皓皺了皺眉小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春蘭曲膝回道，“秦姨娘身邊的翠兒跑來，說秦姨娘似乎昨夜著了涼，燒的厲害，求侯爺給請太醫。”

    齊紫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你去告訴魏管家，讓他拿了我的帖子，去請張太醫來。”

    翠兒滿臉喜色的回來了，秦姨娘蒼白著一張臉無力的躺在床上，明明看出了結果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樣？”

    翠兒眉飛色舞的道，“春蘭進去一說，侯爺立刻就讓去請張太醫了。”

    秦姨娘就笑起來，嘲諷的道，“正妻又如何，只要抓住了侯爺的心，她不過是個擺設罷了，等我再替侯爺生個兒子……”秦姨娘說到這裡，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眉宇間閃過一絲鬱色。

    翠兒知她心病，急忙道，“姨娘進門還不到一年，千萬別著急。”

    “也是，我的身子一向不錯。”秦姨娘道，“等張太醫來了，一起幫我看一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就有小丫鬟跑進來道，“張太醫來了。”

    秦姨娘臉上現出一絲喜色，急忙躺好，翠兒給她掖好被子，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十分惹人憐惜的樣子。

    ……

    一刻鐘過去了，外面沒有任何動靜，秦姨娘皺起眉頭，問那小丫鬟道，“你是不是看錯了？”

    小丫鬟急忙道，“沒有，我親眼看見張太醫去了玉曦院的上房。”

    就算要給她看病也要先去玉曦院見侯爺才行。

    秦姨娘想了半天想到了一種可能，對翠兒道，“多半是莫氏把張太醫拖住了，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翠兒一進玉曦院的門，就被小丫鬟領著到了旁邊的廂房，那丫鬟道，“夏荷姐姐說你可能會來，讓我們等著你，你先在這裡等會兒，張太醫正在給夫人看診，一會兒看完了，再去看秦姨娘。”

    果然被姨娘猜中了！翠兒心中暗恨，說話的語氣中就帶了一絲嘲諷，“侯爺聽說姨娘不适才請的太醫，怎麼夫人也不舒服麼？”

    “侯爺給秦姨娘請的太醫？”一個溫溫和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聽不出任何的不悅，卻讓翠兒不自覺的一縮脖子，這個夏荷平日總是一副少言寡語的模樣，但不知為何總讓她有些怯，急忙道，“姨娘昨天半夜燒起來，本來不打算告訴侯爺的，可是天快亮了的時候燒的更厲害了，我才報給侯爺，聽說侯爺請了張太醫來……”這難道還不是侯爺給秦姨娘請的太醫？翠兒說著，心下漸漸有了些底氣，直視夏荷的眼睛。

    夏荷依舊溫溫和和的一笑，臉上沒有一絲不悅，轉身道，“走吧，跟我去見侯爺。”

    翠兒見夏荷沒敢為難她，心下閃過一絲嘲弄，挺直脊背跟著她往上房去。剛到門口，翠兒就看見侯爺正在送太醫出去，“大過年的麻煩張太醫了，夫人的事，還請多上心。”

    張太醫道，“侯爺留步，老夫自當盡力。”

    “春蘭，送張太醫出門。”齊紫皓吩咐道。

    翠兒有些傻眼，這是怎麼回事？事情怎麼好像和姨娘說的有點不一樣？

    “侯爺，”夏荷上前。

    齊紫皓轉過頭來，看到翠兒表情一怔，這才想起來秦氏有點發燒，對張太醫道，“家裡姨娘也有些不好，太醫既然來了，就勞煩您再順便看一看吧。”

    張太醫自然無二話，跟著夏荷和翠兒去了迎春院。

    張太醫離開後，翠兒長長噓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背後都是冷汗。夏荷到底想幹什麼？在她的認知裡，她在玉曦院的那番話可是算得上冒犯，若是姨娘得寵，她自然沒什麼，可看侯爺剛剛的樣子……她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夏荷至始至終都一副溫和的模樣，她看向她的時候，翠兒總是會不自覺的屏住呼吸，但她的神色卻沒有一絲變化。她寧願她冷嘲熱諷或者乾脆找個由頭罰她一頓，夏荷卻沒有一點要找她麻煩的意思，甚至沒有在秦姨娘漏任何口風，仿佛張太醫就是專門來給她看病的一樣。

    “翠兒！”秦姨娘的聲音傳來。

    翠兒回過神來，急忙轉身進了內室，就看見秦姨娘滿臉歡喜，慢悠悠的開口道，“侯爺為什麼沒來？是不是也被莫氏絆住了？”

嗜酒態睡

第三十二章

    翠兒看著她嘴角那嘲弄的弧度，“侯爺完全不記得您，姨娘才是順便”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可若姨娘一直有這種錯覺的話，以後一定會被侯爺不喜……翠兒想到這裡，心底忽然升出一股涼意……

    秦姨娘生病的事還是在莫玥身體好了之後才知道的，張太醫的藥確實不錯，這次莫玥臥床一天就好多了，初五一早就起了床，齊紫皓因為擔心她也早早結束了練拳，因此姨娘們來請安的時候，他也在。

    白姨娘還是老樣子，規規矩矩的低著頭，問過安，然後又問了問莫玥的身體後就不再開口。秦姨娘的目光則肆無忌憚的黏在齊紫皓身上，一副柔柔弱弱大病初愈的樣子，眼中是款款深情。

    她一請完安，莫玥就賞了兩位姨娘杌子坐，期間偷瞄了齊紫皓一眼，見他依然面無表情，心下不由感慨，是習慣了這種情形還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呢？不得不說，愛上他的女人太可憐了。

    一坐下，秦姨娘就虛弱的咳嗽了兩聲，莫玥開口問道，“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就在侯爺面前裝吧！秦姨娘在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恭敬的道，“多謝夫人關心，昨天張太醫給開了藥，已經好多了。”

    莫玥疑惑的看向齊紫皓，管理小妾是她的職責，可是小妾生病請太醫她竟然不知道。

    齊紫皓道：“昨天你身體不適，我就沒讓她打擾你，正好張太醫來了，就順便過去看看。”也沒關心秦姨娘多問幾句。

    秦姨娘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莫玥疑惑了一下，隨即釋然，也是，像秦姨娘這種戀愛中的女人，總會有自己很重要的錯覺，嫌棄她病了打擾人，而且太醫還是順便看她，估計會很受傷吧……

    雖然可憐，但莫玥並不同情她，她必須儘早人清自己的位置，安分下來，這樣對誰都好，為了維護自己在這後宅的地位和權利，她會是那個打破她的天真，讓她認清殘酷現實的劊子手。

    “既然病了，就多休息幾天吧。”莫玥道。

    “婢妾身子已經好多了。”秦姨娘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僵硬的表情忽然變成了笑意，“昨天還試了侯爺給婢妾的玉冰壺呢。”說到這裡，優雅的站起來對著齊紫皓曲膝道，“那把‘玉冰壺’音色果然十分好，婢妾很喜歡，前天因為夫人身體不適，婢妾也沒有謝過侯爺。哪天侯爺和夫人得空，婢妾願撫琴一曲，謝侯爺贈琴之恩。”

    莫玥看著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很想歎氣，這位天真的少女還真是固執，就這麼不願認清現實嗎？

    齊紫皓只是可有可無的“嗯”了聲，莫玥更想歎氣，爺你要是不喜歡，就別給她一些容易產生幻想的希望，好好的送什麼玉冰壺啊！這不是給她找麻煩麼？

    不過，莫玥倒是對她最後一句話表現出了興趣，“你的琴彈的不錯？”她前世其實挺喜歡音樂的，大學的時候還和朋友們弄了個小樂隊玩，來這邊之後一直沒條件，嫁入侯府之後，除了最初的適應之外，她的事情不多，那天無意間翻到一個曲譜，忽然就想念起來，想著琴和簫都是世家子弟修身養性的東西，她玩玩應該沒什麼問題。現代樂理她倒是懂，但是宮商角征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她專門研究了一下，說到底，樂理還是相通的，她正在把自己所熟知的樂理知識轉變過來，還把練習著把《笑傲江湖》的曲子用宮商角征羽寫出來。

    她當然不可能讓秦姨娘給她彈琴，只是最近正在研究這個，有點好奇罷了。

    秦姨娘大概沒想到莫玥的關注點如此詭異，愣了一下，才笑吟吟的回道，“曾苦練幾年，還可入耳，昨日用‘玉冰壺’彈了一曲，倒是比平日裡好聽許多。”

    “玉冰壺？”莫玥有些茫然，從剛才起，她就在炫耀齊紫皓賞給她一個玉冰壺，可是送她一把壺，她幹嘛扯到琴？

    “夫人不知道玉冰壺？”秦姨娘的聲音微微提高，仿佛驚訝於她的孤陋寡聞，隨即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妥，急忙道，“玉冰壺是一把名琴。”

    莫玥大大的杏眼眨了眨，驚訝的道，“竟然是把琴？我還以為是把壺呢。怪不得姨娘一直說音色不錯，我還以為是什麼能幫助琴改善音質的東西呢，這名字起得挺奇怪。”

    秦姨娘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坦率的承認自己的無知，忽然有點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猛然抬頭，就看見齊紫皓嘴角的笑意，不由一怔，隨即心下一喜，哼！無知竟然還不知遮掩，這下連侯爺都嘲笑你。

    莫玥顯然對齊紫皓的嘲笑不滿，睜大眼睛淡淡的道，“沒想到侯爺也是風雅之人，倒是妾身淺薄了，玉冰壺是什麼來歷？”

    齊紫皓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道，“不知道，我以前也沒聽說過。”

    ……

    莫玥立刻認為是他再跟她開玩笑，都送人了在怎麼會沒聽說過？

    余光瞟見秦氏突然僵硬的臉色，心底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是在維護她？也不是不可能，畢竟秦氏的目的明晃晃的……

    齊紫皓說了這樣的話，場面忽然就冷下來，秦姨娘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莫玥道，“雖然已經沒有大礙，但病去如抽絲，你還是多休息幾天吧。”說著端了茶。

    姨娘走後，兩人吃了早飯請了安，莫玥就去了西稍間，一進門就看見書案上擺著兩個匣子，扭頭想問春蘭是怎麼回事，就見齊紫皓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逕直走到書案前打開兩個匣子道，“來看看喜歡麼。”

    送她的？莫玥有些驚訝，視線先落在那綠凍玉的簫上，不由發出讚歎的聲音，“好漂亮！”這支簫通體呈現一種嫩綠的顏色，帶著碧玉的光澤，十分漂亮。

    齊紫皓看著她的樣子，嘴角就微微翹起來，指著旁邊的匣子道，“這個是大聖遺音，是世傳名琴。”

    莫玥一聽，立刻將目光從凍玉簫上移過來，眼底閃閃發亮：“這得值幾萬兩銀子吧？”光聽名字就是好琴。

    齊紫皓屈指敲敲她的額頭，輕笑：“財迷！”

    莫玥忽然想起秦姨娘也得了一把琴，疑惑的看向齊紫皓，“侯爺怎麼突然想起送我們琴了？”

    我們？齊紫皓一愣，這才想起秦姨娘也得了一把玉冰壺，淡淡的道，“我看你正在譜曲子，又沒有好的簫和琴，就去庫房找了找，我對琴不太瞭解，夜闌又不在，就找了秦姨娘，見她喜歡，順便也賞了她一把。”

    這個人真是……莫玥的心情有點複雜，明明知道他只是習慣性的對周圍的人體貼，對她不同只因為她是“妻子”而已，但心中還是不可抑制的升起一絲竊喜，又不由暗恨，這個人真是太討厭了，既然不愛，幹嘛對人這麼好啊！！

    齊紫皓見她神色變幻，問道，“不喜歡？”

    “不是！”莫玥心中歎了口氣，笑道，“只是在想，我剛剛學琴，就用大聖遺音……有點下不了手……”

    齊紫皓被逗笑了，“琴都是用來彈的，有什麼下不了手的。不會彈琴的話，吹簫吧。”

    莫玥拿起那把簫，入手微涼，有點愛不釋手：“雖然我也不會簫，但這個還能下得了口，看起來秀色可餐呐。”

    齊紫皓先是一笑，隨即道，“我見你譜了曲，怎麼會不懂琴和簫？”

    莫玥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個人竟看了她練習寫的曲譜，雖然有點不習慣別人隨便看自己的作品，但誰讓人家是領導呢？這個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好在她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笑道，“之前在莫府的時候，哥哥教了我一些樂理，但是也沒有樂器來練習，那曲子是有一次哥哥在外面聽了好聽，哼給我聽的，前些天我突然想起來，覺得好聽，就記下來了。”

    “那曲子不是你寫的？”齊紫皓疑惑道，那樣好的曲子怎麼可能默默無聞。

嗜酒態睡

第三十三章

    “侯爺也太高看我了。”莫玥笑道，“我只學了區區幾天樂理，簫都吹不好，怎麼可能會譜曲。”見齊紫皓面上還有疑惑，心想這人還真是不好糊弄，急忙轉移話題道，“之前我一直想學簫，但總是沒機會，現在也不好找師父教，就一個人慢慢學……”

    齊紫皓看著她微黯的眼神，想起她在娘家的處境，心中升起淡淡的憐惜，拿了莫玥書房那支普通的竹簫道，“現在學的怎麼樣了？”

    成功的轉移了話題，莫玥心下一松，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年前才準備的簫，還沒開始學……”

    “過來。”齊紫皓對莫玥招招手，莫玥疑惑的走過去，就見齊紫皓對著那支竹簫吹了一下道，“這樣是宮……”

    這是要教她嗎？莫玥的心情雀躍起來，這還真是意外地收穫，有人教可比她自己摸索強多了……

    一整天，兩人都待在西稍間裡，一個教一個學。有一定的樂理知識做基礎，莫玥學的很快，倒傍晚的時候莫玥已經能吹一首簡單的曲子了……不僅莫玥開心，作為師父的齊紫皓也很有成就感。

    初六，莫玥已經徹底好了，大家開始走親訪友，齊紫皓一早就出了門，大夫人、四夫人和九夫人先後來探望了她，下午，大家一齊聚在老夫人那裡玩葉子牌。傍晚齊紫皓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幾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他的不快，大夫人她們很快告辭，等所有人走了，老夫人就招呼了齊紫皓和莫玥進了里間，三人落座，老夫人揮退了所有的丫鬟，這才開口道，“怎麼了？”

    齊紫皓的臉色更加陰沉，“前幾天武二也去世了，和武大去的很像，這件事情好像不那麼簡單。”

    武二應該是武大的兄弟，莫玥腦袋飛快的轉起來，武大無疑對齊紫皓很重要，齊紫皓說他們的死不簡單，那麼很有可能是政敵做的……齊紫皓現在最大的政敵，應該就是閆家無疑，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武大雖然對齊紫皓很重要，但只是一個老兵罷了，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才對……

    齊紫皓道，“我打算去金城一趟，明天就起程。”

    老夫人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去吧。”說完對莫玥道，“你也早點回去吧，給老六收拾收拾。”

    ……

    兩人從福壽堂出來，神色都有些凝重，齊紫皓直接去了清草軒，清草軒是他的書房，一般他都在那裡和幕僚們商量事情。

    莫玥心裡很不安，這是她嫁進來遇到的第一次大事，而這件事情引發的結果她有點不敢想像，雖然齊府不那麼容易倒，但是若傷了元氣，相信敵人絕對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皇子們都已經不小了……他們的下場顯而易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莫玥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深刻的體會到官場上步步為營的小心翼翼，尤其像齊府這樣的人家，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莫玥忍不住暗罵：該死的皇權！！

    齊紫皓一直到很晚才回來，莫玥一直在等他，見他進來急忙迎上去，服侍他沐浴更衣，完全沒讓山茶和杜鵑插手，期間齊紫皓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麼，莫玥也沒敢打擾，待齊紫皓換上中衣從淨房出來才發現身邊的人是莫玥，見她嘴唇抿得緊緊的，大大的杏眼中滿是忐忑，心下不由一軟，伸臂摟了摟她的肩膀道，“沒事，不用擔心。”

    你說的好聽！莫玥心中腹誹，開口道，“這件事情和閆家有關吧？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不管怎麼樣，先打聽下他打算怎麼做，她心裡也有底些……

    齊紫皓現在已經習慣了妻子的敏銳，倒是沒多驚訝，口中答道：“多半是引我去西北吧……”

    “那您還去？”莫玥脫口問道，問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傻，既然知道了對方的目的，齊紫皓就一定是有了對策，危險和機遇是並存的，而齊府和閆家必然要有一番較量，不是穩穩經營就能扳倒對方的……

    齊紫皓把莫玥塞進被窩了，自己也跟著躺下來，將她摟進懷裡道，“不用擔心，沒事的。”

    莫玥很想問一句，到底怎麼個沒事法？但她也知道，古代女人參與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齊紫皓會讓她參與家中的大事，並給她分析形勢已經是很大度了。但還是忍不住暗恨這該死的男權主義，竟連一點點消息都不透漏給她……

    齊紫皓自然感受到了妻子的不安，他的反應只是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將人摟得更緊了一些……

    第二天，齊紫皓早早起身離開，他走後，莫玥愈發煩躁，這種明知有危機，卻只能坐著等消息的感覺實在不好，就連齊恪霄都感覺到了她的不快，上午也不留在老夫人那邊了，而是跟著她回來，什麼也不做，只像只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她坐下來的時候，他顫巍巍的給她倒一杯茶，稚聲稚氣的道，“母親，喝口茶潤潤喉。”

    春蘭驚喜的道，“呀，少爺叫母親了！”

    齊恪霄有點羞澀，但還是望著莫玥。莫玥看著他關切的表情，心軟得能滴出水來，這個孩子特別的敏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卻以他的方式來安慰她，俯身將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親親他的臉頰，“霄哥兒真乖！母親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齊恪霄點點頭，臉上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莫玥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這麼可愛的兒子，還有老夫人，齊紫皓怎麼會走錯？他年紀輕輕就撐起了整個侯府，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她要相信他。

    想開後，莫玥就安下心忙碌起來，準備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嫁妝。她的嫁妝除了銀子首飾，最多的自然是莊子和鋪子，雖然莫海揚很慷慨的給她籌備嫁妝，但張氏畢竟經營了十年，好的鋪子和莊子當然不會給她，一座莊子面積雖然比較大，但出產卻不多，勉強維持收支平衡，一間雜糧鋪子，不知道以前怎麼樣，反正她嫁過來的兩個月每月都貼二十兩銀子。另一個莊子是莫少恒給她置辦的，雖然面積比莫海揚給的略小些，但收入貌似挺可觀，然後就是一間胭脂鋪子和一間綢緞莊，這兩間都是孟意幫她置辦的，收入也不錯。但收入不錯的莊子和鋪子卻是新置辦不久，她對莊頭掌櫃的之類完全不熟悉，需要磨合。她嫁入侯府的時候正是年底，她又要忙著適應，所以嫁妝暫時沒管，如今她正好有時間，就把所有的莊頭管事都見了見，問了問出產和收入的情況，想做個詳細的規劃。

    正月初十，大夫人提出要將中饋的事情交給莫玥，被莫玥給推掉了，她可不是真正十五歲的小女孩，偌大的齊府，哪裡是說管就能管得了得，她嫁進來兩個月也就瞭解主子丫鬟的月例銀子，四季衣裳和最重要的廚房採買方面只摸到了一點皮毛，大夫人一直在防著她，現在卻一反常態的要將所有的權利都交給她，連一點過渡都沒有，絕對不是出於什麼好心。

    莫玥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夫人想在她手忙腳亂的時候渾水摸魚撈些好處，反正齊府的中饋最後肯定是會交給她的，大夫人當然要在把權利交出去之前多撈些好處，那麼，趁著她多年經營的根基還在，在莫玥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撈銀子可比她管家的時候撈的快多了。不僅賣了莫玥人情，而且還能讓莫玥狼狽一番，又不知不覺的撈了好處，然後把過失全部都算在莫玥頭上。不可謂不精明，可是莫玥卻不接招，大夫人提了兩次，莫玥每次都以年紀小不懂推辭掉了，大夫人再提起的時候，莫玥很是誠懇的道，“我什麼都不懂，要不從今天開始我跟著大嫂學習吧，”說完也不等她拒絕，逕直道，“大嫂每天什麼時候見管事？我明天準時過來。”

    大夫人被將了一軍，有些不快，但也不能拒絕，只好帶上莫玥，當然不可能認真的教她，莫玥也一幅天真不諳世事的模樣，大夫人說什麼都點頭，即使一點點小事也一副極認真的模樣，大夫人臉上的笑容就真誠起來，莫玥拿著帳本翻的時候她也沒有阻止過，還指著無關緊要的地方重點的給她講解，莫玥聽的很認真，然後更加津津有味的翻帳本。

嗜酒態睡

第三十四章

    正月十七晚上，莫玥看到邸報上“閆嘉雁任九門提督”的消息時眉頭緊緊皺起，把自己關在西稍間書房兩個時辰，漸漸的理出一個輪廓來。

    閆嘉雁是閆貴妃的哥哥，九門提督是負責京城內城九座城門內外的守衛和門禁和巡夜、救火、編查保甲、禁令、緝捕、斷獄等的禁軍統領，相比於西北的重兵，若要行事的話，顯然九門提督方便許多，不說別的，關鍵時刻，西北精兵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

    武大武二的事情無疑是調虎離山計，皇上猜忌齊家，對閆家未嘗不是，齊紫皓離京，一方面是減少來自他的阻撓，另一方面，則是把皇上拉到閆家的那方陣營中，皇上一向多疑，齊紫皓一直請辭皇上卻不准，其中自然有懷疑他是在以退為進的原因，若齊紫皓找到合適的理由，堅定請辭，皇上自然會放心，而齊紫皓一過年卻因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兵去了西北辦案，辭官之事看上去像是要不了了之，他以退為進的嫌疑就得到了證實，在沒有好的辦法削弱齊府的勢力之前，皇上自然要扶持閆家來牽制齊家，閆家甚至不需要多花心思，就可以順利的得到九門提督之位，要是她的話，說不定還要趁機推辭，表一番中心來獲得皇上更多的信任……

    想清楚其中的關節之後，莫玥的心反而安定下來，閆家這條計策雖妙，但並不是沒有破解之法，只要不是未知的危險，莫玥其實很能想得開，而且看齊紫皓走之前就想到了閆家的目的，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有應對之法？答案顯而易見。

    莫玥這下不是憑藉毫無根據的信任，而是有準確的理論依據，心下稍安，繼續規劃她的鋪子和跟著大夫人學管家。

    正月二十，莫玥正在福壽堂給老夫人請安，大夫人、四夫人、九夫人都在，魏管家忽然進來，聲音帶著些焦急，“老夫人，侯爺在甘肅遇到土匪，受了重傷！”

    眾人一驚，隨即慌亂起來，大夫人驚道，“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四夫人沒說話，九夫人握住莫玥的手道，“六嫂別擔心，侯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莫玥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心中亂成一團，還是老夫人皺起眉頭咳嗽一聲道，“安靜點！事情還不明了，亂吵什麼？”

    眾人安靜下來，但幾位夫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莫玥，莫玥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老夫人看著魏總管緩緩的問道，“侯爺傷得怎麼樣？”

    魏總管眉頭緊皺，聲音也低了下來，“送信來的人說，侯爺心口被刺了一刀，已經昏迷了三天，他走的時候還沒醒，另外，侯爺本身還有餘毒未清，需要天山雪蓮入藥……”

    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對魏總管道，“行了，你去準備藥材，明天就啟程給侯爺送去。”又扭頭對其他幾個媳婦道，“老六媳婦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老夫人的鎮定感染了莫玥，莫玥也冷靜下來，思前想後，覺得這件事情發生的很巧……想到閆嘉雁任九門提督的事情，莫玥忽然有些明白……

    眾人走後，老夫人問莫玥道，“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老夫人這樣問也就是說肯定不是簡單的土匪，莫玥將想到的可能說了出來，“這應該是侯爺對閆家的對策吧？這件事情是閆家做的。”不論真假，這件事情必須是閆家做的。

    老夫人沒想到她竟不需要引導，這樣一針見血的點出關鍵，讚賞的點點頭，“知道該怎麼做嗎？”

    莫玥看著老夫人道，“母親氣急攻心，身體不適還是在家躺著吧，我馬上進宮去求天山雪蓮。”

    老夫人點點頭道，“去吧。”

    安寧侯受重傷可不是小事，齊府得到消息的同時，宮裡也知道了。當聽到安寧侯夫人來找皇后的時候，皇上先一步去了鳳儀宮。

    莫玥頂著一張紅腫的眼睛到了鳳儀宮，看到上面端坐的皇后，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下來，也顧不得禮儀，只跪在地上哭，“皇后娘娘，您一定要救救侯爺。”

    皇后溫聲道，“本宮聽說了，安寧侯一定會沒事的，你先起來吧。”

    莫玥試了兩次卻腿軟的站不起來，再第三次摔倒後，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稀裡嘩啦的哭：“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年前臣妾身子不好，侯爺還說過了年就辭官，陪臣妾去莊子上養病……”莫玥仿佛受了打擊般，哭的語無倫次，“怎麼會遇上土匪……要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讓侯爺年前去甘肅的……”

    皇后娘娘問道，“侯爺到底去甘肅幹什麼？”

    莫玥哽咽道，“去看武師父……年前武師父去世，侯爺就傷心了好多天，剛聽說武師父去世的那天，侯爺睜著眼睛躺了一夜，早上起來滿眼的紅絲，臣妾收拾床鋪時發現枕頭都是濕的……臣妾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還是侯爺喝醉了酒，才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話，說武師父教會他很多東西，還曾兩次把他從死人堆裡拖出來，背回軍營……臣妾見侯爺實在難過，就勸侯爺去甘肅祭拜一下，侯爺卻說等年後辭了官，再帶著臣妾一起去……順便去散散心……可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侯爺急匆匆的回來臉色特別難看，然後讓臣妾給收拾了個包袱，第二天就匆匆的去了西北，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去了……”說著，莫玥的眼淚又掉下來，“怎麼就遇到了土匪……”

    “傳信的人說，心口被刺了一刀，一直昏迷，直到他走的時候還沒醒……再加上餘毒未清……”莫玥哽咽的有些說不下去，又急切的看著皇后道，“娘娘，大夫說需要天山雪蓮入藥，求娘娘賜藥。”說完又俯身磕頭。

    皇后臉色一變，聲音忽的高起來，“侯爺還中了毒？”

    莫玥急忙回道，“說是有一次打仗中的毒箭，差點就沒命了，就是武大斷了自己中箭的左臂，然後又把侯爺背回營地，但因救治不及時，就落下了病根，每年冬天總是疼得肩膀都抬不起來，所以侯爺才要辭官的……”

    皇后皺眉道，“本宮怎麼不知道……”

    莫玥又哭起來，“侯爺那個人，從來只會照顧別人，自己受傷的事情卻是隻字不提，這件事還是侯爺醉了酒，說起武大的事情來臣妾才知道的……”

    ……

    莫玥哭了半個時辰才止住，皇后答應為她求藥後，她才抽泣著謝恩出了宮，莫玥並不擔心皇上不會知道她的話，齊紫皓遇刺這樣的大事，皇上不可能不關注。事實正如莫玥所料，她一出鳳儀宮，屏風後面就走出個穿著明黃服色的男人來，一臉的凝重，皇后眼圈發紅，哽咽道，“求皇上賜藥。”

    皇上攬了皇后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道，“朕馬上就讓人把天山雪蓮送去，你也別難過，廷玉會沒事的……”廷玉是齊紫皓的字。

    皇后點點頭，眼淚卻掉的更厲害，皇上見她明明一副心痛難過的樣子，卻對著疑點重重的事情一句不提，忽然有些心軟，“你也不用這樣小心，這件事情確實有些蹊蹺……”

    皇后因為皇上這句話哽咽出聲，將頭埋在皇上懷裡抽泣道，“臣妾是皇后，自然要懂事……臣妾相信皇上……”

    皇上收緊雙臂，歎息一聲道，“難為你了，涵兒……”

    有宮女進來稟報道，“閆貴妃求見皇后娘娘……”

    皇后急忙擦乾眼淚，坐直身子正要說話，卻被皇上搶了先，“皇后身子不適，讓她改天再來。”

    皇后道，“臣妾沒事了，讓妹妹進來吧，這個時候來，萬一有事呢？”

    皇上的聲音冷下來，“她就這麼巧有事？你別管了，讓禦膳房給你熬點燕窩粥喝了，好好休息，朕晚上再來。”

    皇后起身福了福，“皇上正事要緊，臣妾沒事。”

    皇上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到了禦書房，皇上對海公公道，“去查查今天誰去看閆貴妃了？”

嗜酒態睡

第三十五章

    海公公派了小公公去查，皇上的坐在龍椅上，眉頭皺成一團，忽然歎道，“這安寧侯夫人看起來就跟個孩子似的，遇事哭哭啼啼的，以後怎麼撐得起齊府。”

    海公公知道這是皇上懷疑莫氏，小心的道，“安寧侯夫人畢竟年紀還小，況且之前只是個四品官的嫡女，哪裡能和公卿之家的小姐們比，才新婚三個月就遇到這種事，聽剛剛去齊府的李公公說，老夫人氣急攻心，已經倒下了，其他人也亂成一團，現在全侯府就剩下她一個新媳婦撐著，慌神也是在所難免。”

    “這倒也是，”皇上繼續感歎道，“到底出身低，撐不起場面，聽今天那話，廷玉倒是把她當孩子哄……”

    “可不是嗎？”海公公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笑道，“前陣子聽安王說，年前侯爺竟然在他鋪子裡買了首飾。”

    “哦？”皇上一直凝重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來，“紫皓竟然買首飾？這事是真的？”

    海公公笑道，“奴才哪裡敢騙皇上，這事是聽安王說的。”

    皇上失笑的搖了搖頭，“沒想到紫皓竟然也會哄女人了，這麼說來，單純一點也未必不好，至少沒有那麼多心機，之前黃氏出身倒是不錯，可卻沒少折騰紫皓，估計回到家也總是端著個臉……”說到這裡，皇上疑心基本上已經全去了，仔細想想，年前的時候齊紫皓的表情可是比以前可是柔和了許多，在外面是這樣，說明在家過的輕鬆，將心比心，他在心思單純的嬪妃面前心思也不會過多掩飾……那麼齊紫皓是真的準備辭官了……

    皇上想著，臉色又陰沉下來，就聽小公公來報，“九門提督夫人巳時來探望過閆貴妃……”

    剛好是莫氏進宮的時間，他們的消息倒是快！皇上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個似嘲似怒的笑容來……

    莫玥前腳進齊府，後腳皇上就賜了藥來，還有許多賞賜。一切順利，莫玥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這到底是齊紫皓的將計就計，還是也是閆家計策中的一環，畢竟殺了齊紫皓，齊府再無人能支撐，可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就算他們現在讓皇上偏向了齊府，但是齊府對閆家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皇上還年輕，未來幾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閆家未必不能翻身……

    一想到齊紫皓真的有可能重傷昏迷，莫玥就有點坐不住，心慌的厲害，最後，莫玥做了一個決定：去甘肅找齊紫皓。馬車明天就要啟程，莫玥馬上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躺在床上，看起來很虛弱，大爺、四爺和九爺都在一旁，有的在關心老夫人的身體，有的則是打聽齊紫皓受傷的事情。

    待眾人走後，莫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正好老夫人也有點不放心，莫玥的提議正合心意，莫玥與老夫人約定，若是齊紫皓沒事，她就隨便寫封信給老夫人，若是真出了事，她就不寫信了。

    下午，宮裡傳出閆貴妃被皇上禁足的消息，據說是閆貴妃去見皇上，不知說了什麼，皇上怒斥閆貴妃牝雞司晨，摔了一個杯子，就禁了閆貴妃的足。在宮裡，牝雞司晨可是很嚴重的事情。莫玥聽了松了口氣，這盆髒水可是完完全全的潑到閆家身上了，這樣，就算齊紫皓辭了官，皇上也會壓制閆家，閆家暫時翻不出大浪來……

    閆嘉雁這才知道自己的夫人擅自進了宮，氣得摔了一個茶杯，“誰讓你進宮了！！”

    提督府人李氏雖然不是世家女，但也跟著丈夫近官場沉浮近十年，知道齊府是閆家的對頭，閆嘉雁因為太開心不小心說漏了嘴，李夫人就有些按耐不住，她剛剛因為丈夫的緣故從三品誥命升為從一品，很想去宮裡享受下從一品誥命的待遇，順便打聽更多的消息，丈夫說不定能更高興，然後就能連著幾晚留在她房裡，這樣想著，等丈夫去外書房和幕僚商量事情的時候就跑去宮裡打探消息。

    卻沒想到反而把事情給辦砸了，閆嘉雁和幕僚們商量了一天的對策全部作廢，而且剛當上九門提督還沒來得及揚眉吐氣就得夾緊尾巴比以前更低調的做人，實在是想吐血，氣得幾個月不理李夫人，當然這是後話。

    第二天，莫玥直接跟著送藥的車隊一起啟程去西北，出發前竟然碰到了張氏的馬車，看樣子是聽了消息來看她的，不過一看那滿臉幸災樂禍就知道沒安什麼好心，莫玥懶得理她，逕直吩咐車夫啟程，莫玥倒楣張氏心情不錯，一點都不計較，“慈愛”的目送莫玥離開。

    古代出遠門實在是件痛苦的事情，此時又是冬末，路上光禿禿的一片，而且越往西北走天氣越冷，莫玥每天把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呆在馬車裡睡睡不著，看書看不進去，呆坐著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萬一那傢伙真的中了人家的計重傷了怎麼辦？胸口被刺了一刀，三天昏迷不醒，怎麼看都活不了的樣子……莫玥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生氣氣，要是走之前給她稍微漏點口風，至於讓她這樣心焦麼？

    這樣走了十二天，莫玥的小日子來了，因為急著趕路，莫玥的藥都沒怎麼按時吃，更別說食補了，因此這次小日子來疼得又比上次厲害了些，春蘭忙前忙後的照顧她，因為離蘭州府就剩下三天的車程，莫玥囑咐車隊先走，雖然天山雪蓮已經快馬加鞭的帶過去了，但是車上都是比較珍貴的藥材，越早送到越好。

    莫玥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下地，疼痛中總是忍不住想齊紫皓的懷抱，每次都抱著她，還幫他揉肚子，讓她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也許是病中的人比較脆弱，想著想著，莫玥就落下淚來，心中暗暗祈禱，齊紫皓，你千萬不能有事……

    病好之後，莫玥想起自己那沒出息的想法就很想撞牆，愈發覺得齊紫皓可恨，於是，莫玥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報復！讓他也嘗嘗擔驚受怕的滋味！哼！

    於是，莫玥病危了……

    莫玥利用高超的化妝技術把臉化得蒼白無比，眼圈周圍和兩頰用額黃刷了陰影，造成了雙眼和兩頰深陷的效果，整個一看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春蘭去請了個大夫來，大夫診完脈，也不開方子，搖頭歎息道，“夫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然後就走掉了。

    剩下的護衛們嚇了一跳！急忙派人前去報信，一群人則在客棧等著，但是莫玥不願意，非要上路，仿佛趕著死前要看齊紫皓一眼般，態度十分強硬，眾人也沒有辦法，誰叫大夫囑咐了讓她想幹嘛幹嘛呢？只能上路，不過為了照顧她的病情，速度要比往常慢很多。

    這樣走了兩天，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下，有護衛道，“夫人，金城府派了大夫來，您看一下吧。”

    莫玥還沒回答，車簾子就被撩開，一個穿著青色粗布的人跳上來，春蘭嚇了一跳，“大膽……”

    “下官是奉命來為夫人看診的。”

    春蘭自動消音，雖然因為背光看不清臉，但這個帶著醇厚中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是屬於齊紫皓無疑。

    莫玥心底攸的的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喜悅，他沒事！他沒事！這個念頭充斥著她的整個腦海，她才發現自己原來這樣害怕……

    “玥兒……玥兒……”齊紫皓看著她形容枯槁的臉，聲音都帶了絲慌亂，莫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這個熟悉的懷抱讓她的胸口熱起來，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蒸騰著，化作眼淚奪眶而出。

    齊紫皓感覺到頸間的濕潤，只覺得心頓頓的疼，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將她拉開一些，正想好好看看她，動作卻是一頓，臉上的表情漸漸收起來，眼眸漸沉，聲音冰冷的對春蘭道，“拿毛巾給我。”

    莫玥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怒意從何而來，不過這並不能影響她喜悅的心情，只咧著嘴朝他笑。

    春蘭戰戰兢兢的遞上一方溫熱的白帕子，齊紫皓一把按在莫玥臉上粗魯的擦擦拭，莫玥看著那塊黑黃相間的白帕子突然就明白了……古代化妝品就是這點不好，不防水哇……

嗜酒態睡

第三十六章

    齊紫皓看著某人紅潤的臉頰，薄唇緊抿，拳頭捏緊又鬆開，鬆開又捏緊，半晌才對外面沉聲道，“夜可，去安排院子。”

    之後，齊紫皓再沒說一句話，整個車廂裡都彌漫著一股超低氣壓，春蘭嚇得大氣不敢出，規規矩矩的縮在角落裡，莫玥坐在齊紫皓對面，也是繃著臉一言不發，齊紫皓定定的盯著她，臉色沉的可怕，不知為什麼，莫玥報復的快感沒嘗到，心虛倒是滿滿的。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一行人在一個兩進的院子落腳，莫玥帶著帷帽“虛弱”的靠在春蘭身上往內院走，齊紫皓緊跟其後。一進門，齊紫皓就揮退春蘭，轉身關上門，向莫玥走來，莫玥直覺不妙，忍不住往內室退去，剛走兩步，就覺得手臂一緊，然後就感到一股拉力，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齊紫皓緊緊的按在懷裡，帶著壓抑怒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像挺生氣的……莫玥有些心虛，但一想到自己也因為他的隱瞞而擔驚受怕，又有了底氣，於是一本正經的道，“我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出遠門，一路急趕加上擔驚受怕得了重病，這樣更逼真一點，也能多博取皇上一點同情。”

    齊紫皓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胸中的怒氣騰騰的往上冒，想到他知道她要來時的期待，等到了車隊時卻等到了她病危的消息，心急如焚，一路喬裝打扮趕過去，卻又撲了空，當時的驚懼他再也不想體驗一次，一路快馬加鞭的追趕，當看見她形容枯槁的樣子時，他多麼心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俏皮聰慧的妻子竟然成了這幅摸樣……

    結果，一切竟然都是假的，齊紫皓越想越氣，心中的怒火壓也壓不住，大步流星的走到床邊坐下，用力一拽將莫玥按在自己腿上，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

    莫玥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瞬間氣血上湧，理智頓失，氣得哇哇叫，“齊紫皓！你敢打我！”

    “病危！病危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齊紫皓見她不知悔改，怒火更甚，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兩世為人，還沒人打過她的屁股！莫玥也怒了，用力一掙從齊紫皓的腿上爬起來，沖著他吼道，“你不也重傷昏迷了麼？怎麼會在這裡！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憑什麼打我？！”

    齊紫皓臉色一沉，道，“那能一樣嗎，這明顯是個局，你不是一向聰慧嗎？怎麼會猜不到？”

    莫玥暴怒，“我在京城太醫常常看診，身體健康的很，不就坐車走個路，怎麼會病危？你統領過千軍萬馬，怎麼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猜不到？”

    齊紫皓被她氣得胸腔起伏，“你還強詞奪理！”

    “到底誰強詞奪理？”莫玥毫不示弱，“你說這是個計策，是，是計策，到底是你的將計就計，還是閆家的連環計？你半句口風沒透給我，我怎麼知道是哪個計？”莫玥說著，忽然覺得委屈萬分，多日來積在胸中的不安的驚懼全都化成淚水撲簌撲簌的往下掉，“我想著兩種可能性都要想瘋了！要是你真的中了閆家的連環計怎麼辦，你知道我又多擔心多害怕嗎？……”

    齊紫皓看著淚眼婆娑的妻子，一腔怒火瞬間再發不出來，憋了半天，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將她往懷里拉，莫玥掙扎著往後退，哽咽的道，“幹什麼，放開！”

    齊紫皓當然不可能讓她掙脫，稍一用勁就將她抱在懷裡，沒好氣的道，“那你一見我哭什麼？”還以為真的病危了，要嚇死了。

    莫玥哼了一聲道，“那你一見我就抱我幹什麼？”

    齊紫皓想到自己傻兮兮的樣子，怒氣又升騰起來，恨不得再抽她一巴掌，怒道，“誰讓你亂開玩笑的，我還以為你真病危了。”

    莫玥不甘示弱的仰著頭道，“誰說是開玩笑了，你的是計策，我的就是開玩笑？我不也以為你真的受傷病危了麼……”

    齊紫皓深吸幾口氣，還是壓不住一腔怒火，一低頭狠狠的在莫玥唇上咬了一口，氣道，“說來說去，你就是在報復我！”

    莫玥痛呼一聲，雙手都被齊紫皓箍在懷中動彈不得，氣得頂嘴，“你這樣說就是承認你欺負我了吧？”

    齊紫皓額角突突的跳，他以前這麼沒發現，他的妻子有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尖牙利嘴！”齊紫皓恨恨的道，一低頭堵住莫玥的唇，一隻手牢牢按住她的後腦，狠狠的吻起來，莫玥除了“嗚嗚”的聲音再說不出話來，莫玥被堵的喘不上氣來，很快牙齒就被撬開，齊紫皓靈活的舌頭迅速的鑽進來攻城掠地，莫玥恨得不行，狠狠一口咬下去，卻是上牙碰下牙，撞得壓根疼，怒視齊紫皓。

    齊紫皓見她吃癟，心情終於好起來，笑道，“咬的真狠！幸虧我早有準備。”

    莫玥看著眼前這張笑臉，氣得想哭，這個人真的是壞透了！明明不愛，為什麼要給她錯覺？也恨自己，明明什麼都清楚，心卻要自作主張……

    齊紫皓見妻子眼中漸漸升起水霧，無奈的歎了口氣，將手鬆開，有些頭疼的道，“怎麼又哭了？以前可沒發現你這一點虧都吃不得的脾氣。”說著抬手將她眼角的淚水抹去，輕聲哄道，“別哭了……”

    莫玥雙臂環上齊紫皓的脖子，對著他的唇狠狠吻上去，有些路也許會繞遠，但不走卻會後悔，現在就他們兩個，就讓她放縱一回吧。

    齊紫皓有些怔愣，直到那條帶著香甜的靈活小舌鑽進來舔舐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緊接著一種陌生的愉悅將滿腔的怒火趕出了胸腔，很快便反客為主，唇齒糾纏間漸漸點燃了身體的欲望，齊紫皓翻身將人壓在床上，手也探入莫玥的衣襟……

    今天他的妻子很不一樣，以前要準備很久才能軟下來的身體很快就柔若無骨的貼在他的身上，他進入她的時候，她緊緊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吟，“齊紫皓……”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感覺這麼美妙，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理智被拋到九霄雲外，只想著狠狠的佔有……

    嬌媚的□響在耳側，仿佛在催促著什麼，齊紫皓的速度越來越快……

    “齊紫皓……你，你慢點……”莫玥有些受不住。

    “好。”齊紫皓輕笑，速度慢下來，雙臂撐起從她身上起來，就看見了一雙水汽氤氳的杏眼，可憐又嫵媚……讓人獸性大發……

    這無疑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盛宴，齊紫皓享用了很久，直到莫玥哭泣著抖成一團才停下來。

    卯時，齊紫皓準時醒過來，懷中蜷縮著一個溫香軟玉的身子，手下的肌膚如絲綢般細膩絲滑……齊紫皓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她肌膚相貼的醒來，以前，不論她累成怎樣都會摸索著穿上中衣……齊紫皓又想起昨天的莫玥來，熱情如火，能真切的感受到她心底的快樂，是他為她帶來的快樂……卻也讓他無比歡愉。

    齊紫皓忍不住細細摩挲掌下的肌膚，睡覺被打擾，懷中的人動了動，將埋在他懷中的臉露了出來。齊紫皓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昨天，這雙眼睛第一次在他佔有她的時候睜開，水汽氤氳，嫵媚多情，眼底清楚的倒映著他汗濕的臉……身體忽然熱起來，齊紫皓覺得口乾舌燥，昨晚那場盛宴在腦中重播，不斷的提醒著懷中人的美好……

    齊紫皓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喚，“玥兒……”這兩個字仿佛帶有魔力，在舌尖上打轉時帶著淡淡的甜意，吐出後又有著不能讓人欲罷不能的歡愉，“玥兒……玥兒……”

    莫玥終於惱怒的睜開眼睛：“齊紫皓！”

    “嗯？”齊紫皓輕笑，“不裝睡了？”

    莫玥撩開帳子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問道，“什麼時辰了？”

    “大概子時吧。”齊紫皓從她身上翻下來，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腰上輕輕撫摸。

嗜酒態睡

第三十七章

    莫玥有些驚訝，“我睡了這麼久？這是哪裡？”

    齊紫皓道，“已經到金城府了，真能睡，叫都叫不醒。”說到這裡想起金城知府以為她病危，準備了一群大夫的事情，在她腰間捏了一把，沒好氣的道，“倒真是一幅病危的樣子。”

    莫玥吃痛，反手也捏了他一把怒道，“這難道是我的錯？”

    齊紫皓看著她粉臉含煞的模樣，想起昨天那一整晚的歡愉，又有些意動，放在腰間的手就自覺的往上移，口中沒啥誠意的道歉，“是我的錯……”

    莫玥翻了個身，俯臥在床上，閉上眼睛道，“好累，再睡一會兒……”

    齊紫皓翻身壓在她背上，笑道，“嗯，你睡吧。”雙手卻在莫玥身上四處點火……

    “齊紫皓！”莫玥怒，想翻身將人弄下去。

    “嗯？”齊紫皓卻緊緊壓住，讓人動彈不得，堅定的進行著動作。

    很快，木床就搖晃起來，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細碎的□……

    天濛濛亮的時候，莫玥醒過來，稍微一動，身邊的人就睜開眼睛，“怎麼了？累的話就多睡一會兒。”

    莫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道，“你不起床嗎？”

    “我現在‘重傷昏迷’，沒人會一早來看我。”齊紫皓又閉上眼睛，摟著莫玥準備繼續睡，連著幾天的奔波加上兩晚的“勞累”，身體有點吃不消。

    “那我呢？”既然都已經在她面前現身了，怎麼也得告訴她一部分計畫好讓她配合吧，況且她是以病危的樣子進來的，一會兒不也得有大夫來麼？而且……“這是哪裡？你住哪裡？”怎麼想兩個人都不可能住一個房間吧？

    “這是齊府在金城的別院，我就住在隔壁，你好好休息就行，什麼都不用管，”齊紫皓自然已經知道她這次“病危”的原因是什麼，沒好氣的道，“就算在路上，也不耽誤吃藥，怎麼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愛護？竟然痛了三天，剛剛調養得好了些……”

    莫玥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一片委屈，“你重傷昏迷，我哪裡有心情喝藥……”

    齊紫皓無奈的歎了口氣，緩了語氣道，“以後不論如何，要先照顧好自己。”

    你都活不了了，我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用？莫玥腹誹，但她並不想就這個問題跟他爭論，於是乖乖的點頭，然後問道，“我病危的事情打算怎麼辦？我要怎麼好起來？”

    “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齊紫皓道，“最近半個月都不會有什麼事，你就專心調養身體就行。”

    說了半天，還是相當於什麼都沒說，莫玥暗恨，該死的大男子主義！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齊紫皓所說的安排是什麼了。天色大亮後，齊紫皓起身走到屏風後，推開書架，竟然有一個暗門，他直接從那裡回了隔壁，齊紫皓離開沒多久，春蘭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精幹婦人和一個白鬍子老頭進來，莫玥見狀要起來，被那婦人急急阻止，“夫人千萬別動，先讓鄭大夫給您把把脈。”

    莫玥卻有些焦急，“侯爺怎麼樣了？”

    那婦人急忙道，“夫人不用擔心，侯爺已經醒了，鄭大夫的醫術在咱們整個西北可是赫赫有名，有他在，侯爺會沒事的。”

    莫玥就看向那老頭，只見那老頭鬚髮皆白，可臉頰卻十分紅潤，應該在六旬左右，一臉笑呵呵的模樣，在莫玥看向他的時候，還偷偷眨了眨眼，莫玥就明白過來，齊紫皓要裝重傷，隨身的大夫是必須拉下水的，莫玥放下心來，對那婦人“虛弱”的笑了笑，“有勞了，不知你如何稱呼？”

    那婦人笑道，“奴婢是這溫蘊別院的管事娘子，您叫我吳賀家的就行。”

    “吳賀家的，”莫玥點點頭道，“侯爺現在怎麼樣？我可以過去看看他嗎？”

    鄭大夫笑呵呵的道，“多虧京城的藥送的及時，已經沒有大礙了，靜養半個月就能恢復，倒是夫人的身體看起來更差些，先讓老夫診診吧。”

    說實話，莫玥不太會演戲，上次在宮裡，那是事關重大，危急時刻潛能發揮，現在面對一個知情人，一個管事娘子，要讓她掛心一個剛剛生龍活虎折騰了她一番的人還真是一項挺大的挑戰，老大夫既然這樣說了，莫玥也就順勢裝著松了口氣，躺好了將胳膊伸了出來。

    春蘭給她腕上蓋了一方絲帕，把她的手放在迎枕上，鄭大夫坐下來細細的診脈，左右手都診過之後，摸著鬍鬚沉吟起來，吳賀家的有些沉不住氣，問道“我們夫人怎麼樣？”

    莫玥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這位老大夫會怎麼說。

    老大夫問春蘭道，“你在哪裡請的大夫？那大夫怎麼說的？”

    莫玥演技不好，春蘭更是個直腸子，那大夫根本就是個遊醫，她花錢買通了，讓怎麼說怎麼說，現在被人問到頭上，春蘭的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的道，“當，當時夫人病得厲害，我，我去請大夫，剛，剛出門沒多久，就碰到一個大夫，他說自己醫術高超，就急忙帶了回去，診，診過脈之後，什麼，什麼都沒說，就搖頭，說讓夫人想幹什麼幹什麼……”

    鄭大夫搖頭道，“唉，你那是碰上騙子了！夫人只是宮寒引起的暈厥，哪裡是病危……”

    春蘭的臉色通紅的看向莫玥，莫玥有些囧，這位鄭大夫倒是個演技派，一番說辭合情合理。

    旁邊吳賀家的就大大的松了口氣，“這些人真是沒良心，什麼都敢說！”

    一個以為要死的人，忽然間發現只是暈厥，應該怎麼表現？莫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表情來，只是松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虛驚一場，倒是嚇著大家了。”

    吳賀家急忙笑道，“夫人說的哪裡話，只要您身體沒事就好。”

    鄭大夫說，“夫人的宮寒比較嚴重，還需要好好調養。之前是請哪個太醫看診？”

    春蘭回道，“張太醫。”

    鄭大夫點點頭道，“張太醫的婦科確實不錯，您按時吃藥再輔以藥膳，應該會有效果，正好這溫蘊別莊有一池溫泉，夫人每日去泡一泡，對您的身體也大有好處。”

    莫玥謝過鄭大夫，春蘭送鄭大夫出去，春枝和春葉跟著吳賀家的出去張羅熬藥，莫玥吃過早飯喝過藥，就去隔壁看望齊紫皓。

    隔壁外間站著幾個丫鬟，莫玥一進門，丫鬟們齊齊行禮，“見過夫人。”

    莫玥點點頭，內室門口站著兩個丫鬟，沒有挑簾子的意思，莫玥正疑惑，就見簾子從裡面挑開，夜闌對莫玥恭敬的道，“夫人，侯爺讓您進去……”

    那兩個丫鬟這才往邊上讓了讓，莫玥想了想，讓春蘭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走進去。

    內室只有鄭大夫和夜闌兩個人伺候，齊紫皓躺在床上，倒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莫玥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人平時總一副淡淡的清冷模樣，沒想到演技比她還強，因為屋子裡都是知情人，莫玥的臉上就露出笑意來，齊紫皓瞪了她一眼，嘴角卻隨著她的笑意而勾起來，鄭大夫呵呵的笑著站起來道，“侯爺和夫人先聊聊，老夫去看看藥好了沒。”

    “有勞鄭大夫了。”莫玥謝過鄭大夫，在床尾坐下來。

    齊紫皓也坐起來，靠在靠枕上，看著莫玥皺皺眉道，“怎麼穿這麼少？鄭大夫說讓你注意保暖。”

    莫玥低頭看了看身上，薄棉襖外面罩著一件厚實的暗紅色繡梅花的褙子，勉強不顯臃腫，這屋裡還燒著兩個炭盆，倒也不算太冷。

    夜闌立刻很有眼色的遞了一件狐裘過來，莫玥看著那明顯是齊紫皓的衣服有些無語，齊紫皓見莫玥遲疑，也不說話，只淡淡的看著她，莫玥無法，只能接過狐裘套在身上。

    莫玥忽然有一種小時候偷穿大人衣服的錯覺，這件狐裘，足以裝下兩個她，若不是她坐在床上，下擺都要拖在地上了，現在只堆在她身後。

    齊紫皓看見她嬌小的一團鑽在他的狐裘裡，從毛茸茸的領子裡露出一個小腦袋來，倒是將一張小臉襯的白玉無瑕，左右扭著頭，伸手撥弄著身後的衣擺，十分像一個玩尾巴的小狐狸，非常可愛。

嗜酒態睡

第三十八章

    齊紫皓對夜闌使了個眼色，夜闌有些驚訝，隨即垂了眼瞼退了出去。

    齊紫皓拍拍身旁的位置，對莫玥道，“坐到這裡來。”

    莫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還是順從的拎著後擺坐過去，齊紫皓卻突然伸手摸摸她的頭，“小狐狸。”

    莫玥不滿的將他的手拍開，齊紫皓一愣，就見她伸手整理著她的頭髮，口中抱怨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頭髮都弄亂了……”

    齊紫皓一笑，一把將人拉在懷裡，又將她的頭髮揉了揉，莫玥氣得掙扎，“喂，你是小孩子嗎？頭髮亂了一會兒我怎麼出去！”

    齊紫皓指了指一旁的梳粧檯道，“那邊有梳子。”

    莫玥大恨，她發現齊紫皓變得有些不一樣，不知道是因為她“病危”把他氣破了功，還是因為遠離京城在他自己地盤上比較放鬆的緣故，他在她面前的表情豐富起來，而且一點也沒有在京城時那種清清冷冷的感覺，就像現在，反倒像個孩子。

    莫玥趁著齊紫皓不備，快速的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跳起來道，“我去拿梳子！”

    齊紫皓訝然，十五歲之後，再沒人敢對他動手動腳的……這樣想來，好像他的妻子不止一次對他不敬了，來西北之後，她比以前更加活潑，仿佛是掙脫了規矩的束縛，自由灑脫，即使面對他也絕不吃虧，可他卻喜歡這樣的莫玥，突然間待他多了一份親昵和信賴，在他面前露出她真實的模樣……

    莫玥拿了梳子卻不太敢回去，偷眼瞟見齊紫皓臉上沒有不快的情緒，暗暗松了口氣，她一時忘形，竟然在太歲頭上動土，剛想完就聽到齊紫皓淡淡的道，“回來！”

    莫玥乖乖走回去，並自發自動的為他整理頭髮，齊紫皓疑惑的看著她問道，“怎麼這麼乖？”

    莫玥縮了縮脖子小小聲道，“乖乖的能不挨打麼？”

    齊紫皓被她的樣子給逗笑了，一把拉過她按在自己腿上笑道，“你還挺記仇。”

    莫玥閉上眼睛，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口中卻道，“侯爺也知道我記仇，動手之前請考慮清楚，俗話說最毒婦人心……”

    齊紫皓大笑，揉了揉她的頭髮道，“還威脅我起來了，膽子不小。”

    莫玥抬手捂著頭，不滿的嘟嘴。齊紫皓覺得十分有趣，現在這個不吃虧又愛記仇的性子，哪裡有一點平時豁達俏皮的模樣。伸手將人拉起來，從她手中拿過梳子，哄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給你整理還不行嗎？”

    莫玥臉上立刻就綻出笑容來，“真的？那真是妾身的榮幸。”

    真好哄……齊紫皓失笑，將梳子插入她的發間時，有一瞬間的困惑，自己怎麼會為了哄女人而這樣低聲下氣？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手中的青絲吸引，莫玥不喜歡用頭油，所以她的頭髮猶如黑緞一樣乾燥絲滑，沒有那種膩膩的感覺摸起來十分舒服，齊紫皓忽然想起它們散在大紅色的枕頭上，隨著他的動作而迎展的風情來，壓下突然的燥熱，齊紫皓暗暗驚訝，他在女色方面一向克己，怎麼突然間這樣欲求不滿起來？就算小別勝新婚，一見面就想未免……難道是躺了半個多月精力太旺無處發洩的緣故？

    齊紫皓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麼來轉移一下注意力，於是放開莫玥的頭髮，將梳子遞給她，問道，“聽說你在鳳儀宮哭的傷心欲絕？”

    莫玥拿著梳子的手就是一頓，如果有可能，她十分不願意回憶起那一幕，真的太丟臉了，兩世為人她根本沒有那樣哭過……

    齊紫皓見她一臉拒絕回答的模樣就特別想笑，記得他當時收到消息時，也沒法想像自己的堅強俏皮的妻子軟弱哭泣的模樣……可他卻異常愉悅，即使遠隔千里，即使他什麼都沒說，她卻給了他這樣好的回應，他知道她的聰慧，也知道有老夫人在不會出什麼岔子，只是沒想到她反應這樣快做的這樣好，消息上說她當下就進了宮，在鳳儀宮哭的語無倫次，雖然很失態，但該說的全都說了……

    之後，閆嘉雁的嫡妻也緊跟著進了宮，齊紫皓想到因貪慕虛榮而害了閆家的李氏，又想到為了他不顧儀態的莫玥，胸腔中的喜悅就止不住的翻騰，恨不得人就在眼前，可以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所以當聽到她跟著車隊來西北時，他心中有著隱隱的期待。

    現在，她就在他面前，齊紫皓的心中突然充滿柔意，將人攬在懷中吻了吻她的額角溫柔的道，“做得很好，難為你了……”

    莫玥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皺了皺鼻子道，“侯爺怎麼客氣起來了，我們夫妻一體，只要是為了齊家，這些不算什麼的。”她一輩子都被綁在齊家了，齊家好她才能好，這點厲害關係她還是知道的。

    齊紫皓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覺得自己的妻子這樣識大體，自己真是幸運。

    “閆家這次被那位李夫人害慘了，皇上已經徹底站到我們這邊來了，暫時翻不起大浪來，以後也不會讓他們有翻身的機會……”

    莫玥心中松了口氣，暗自慶倖，雖然這次她和齊紫皓配合對閆家做了反擊，但一切都只是在皇上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而已，只要閆家謹慎，未必沒有翻身的機會，這一次交鋒中也是齊家暫時勝出，但是李夫人的行為無疑是給皇上遞上了證據，因此閆家慘敗，雖然還有幾年的時間，但只要齊家小心，閆家將很難翻身……

    兩個人聊著京城的情況，齊紫皓為她分析各大氏族之間的關聯，莫玥聽了一會兒就覺得頭痛，怪不得皇上會忌憚世族，各種姻親關係互相滲透，簡直是根深葉茂的大樹，若不是本身犯了大錯，皇上都動搖不了其根本。

    ……

    快到中午的時候，有個穿著縹色褙子的姑娘端了藥進來，齊紫皓對她道，“把藥放下，你去忙吧。”

    那姑娘頓了一下，看了莫玥一眼，笑應了聲，把藥放下，對著齊紫皓和莫玥福了福，轉身離開。

    莫玥疑惑的看向齊紫皓，齊紫皓解釋道，“她是吳賀的女兒，吳賀是我手底下的兵，六年前受了傷不能再上戰場，我就安排他來幫我看別院了。說是管家，並不是奴籍。”

    “哦，”莫玥點點頭，怪不得穿的不是丫鬟的衣裳，不過，“怎麼不是丫鬟送藥？”關鍵是，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麼隨便見男人？

    齊紫皓仿佛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道，“可能是順便搭把手吧，這裡畢竟是西北，沒有京城那麼多規矩。”

    莫玥一聽，立刻將姑娘見男人什麼的拋之腦後，十分有興趣的問道，“聽說這邊的女子可以騎馬打獵，也可以隨便上街，是嗎？”

    齊紫皓看著她陡然亮起來的眼睛，眉毛一挑，看向桌上的藥碗。

    莫玥急忙將藥碗端過來，慇勤的用勺子舀了送到齊紫皓嘴邊，“先喝藥，先喝藥。”

    齊紫皓舒服的倚在靠枕上，一口一口的喝著，那享受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喝的是糖水呢。好容易喝完了藥，午飯又上來了，莫玥看著齊紫皓又把丫鬟們揮退了，靠在床上完全不打算動的樣子，認命的繼續喂起來……

    ……

    因為他算是大病初愈，只能吃粥……吃粥不是關鍵，關鍵是胃口要不要這麼大！！莫玥強忍著將碗扣在某人腦袋上的衝動，指尖泛白的捏著湯勺舀了第五碗粥。

    就在莫玥考慮著要不要繼續討好這個傢伙的時候，齊紫皓忽然開口道，“飽了。”

    莫玥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下文，難道是她會錯意了？他那意思是笑她癡心妄想？想到有這種可能，莫玥不由大為失望，卻沒看見某人悄悄勾起的唇角……

    整整一天，莫玥都呆在齊紫皓身邊服侍，然後在傍晚三個丫鬟進來準備伺候的時候，某人金口一開，“還是夫人服侍的貼心。”

嗜酒態睡

第三十九章

    於是，莫玥不得不給面子的搬進了齊紫皓的房間，誰叫他是boss呢？

    與莫玥的鬱悶不同，齊紫皓的心情十分好，原來躺在床上的枯燥日子，在莫玥到來後變得飛快起來，齊紫皓仿佛找到了樂趣一般，樂此不疲的逗著莫玥，看著她敢怒不敢言或者逼急了跟他頂嘴的模樣，就覺得心情無比愉悅。

    五日後，齊紫皓的傷勢大好的消息已經傳出來，開始往京城遞信。

    指揮僉事秦大人府上，夫人孔氏雙手合十拜了拜，“老天保佑，幸虧侯爺沒事了……要不然我們溪姐兒這一輩子可就要毀了！”

    秦大人對孔氏道，“聽說侯爺夫人也來了西北，你改天遞個帖子去拜見一下。”

    孔氏有些不情願，“拜見她做什麼？我才不去自找沒趣。”

    秦大人想到上次的事情瞪了她一眼道，“人家是侯夫人，一品誥命，想見你你該高興，不想見你那也是應該！”

    這話戳中了孔夫人的痛處，孔夫人氣道，“一品誥命？侯爺不過是看中她那三元及第的哥哥罷了，要是你有能耐些，侯夫人就是我們溪姐兒的！我就是一品誥命的娘！”

    “你給我住口！”秦大人啪的摔了一個茶盅，對孔氏怒目而視：“你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我禁你的足！”

    孔氏被嚇住，但還是不服氣的道，“我說的又沒錯，溪姐兒說，那莫氏不過是個擺設，侯爺還是最喜歡我們溪姐兒，老爺和侯爺關係不錯，溪姐兒又抓住了侯爺的心，我去拜見她有什麼意思？她要再發落我一頓，丟得可是老爺的臉。”

    秦大人看她執迷不悟的樣子，想起年前侯爺專門找他解釋自己的妻子去侯府的所作所為時淡淡的語氣，說是解釋，可感覺上更像是責備，不由氣道，“你給我乖乖的遞帖子上門求見，對侯夫人放尊重些！溪姐兒怎麼了？”想起自己的嫡女，秦大人臉漲的通紅，“慣得她無法無天，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做，偏偏跑去給人家做妾！侯爺就是再喜歡她，她也是個妾！！”

    孔氏聽他專門往她心窩子上捅刀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是老爺的親生女兒啊！我捧在手心裡疼了十五年，你就為了個外人踩踏她！！妾怎麼了？侯爺的妾和普通的妾能一樣嗎？你沒看到溪姐兒穿的那綾羅綢緞，戴的那些珍珠寶石，比家裡過的好多了！只要侯爺喜歡她，嫡妻也不敢將她怎麼樣！”

    秦大人被她的話氣的眼前發黑，秦大人名叫秦元寶，原本是個鄉下小子，跟著齊紫皓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位置，他在甘肅上任之前，孔氏帶著一雙兒女在老家奉養他的雙親，秦大人雖然高升，但始終帶著鄉下人的忠厚，並沒有因為出息了就納小，因此家中只有孔氏一個嫡妻和一雙兒女，孔氏出身不高，一開始鬧過不少笑話，好在他的官職也沒高到她鬧個笑話就壞事的地步，他慢慢的教她，這樣過了幾年，也漸漸有了官夫人的架子。再到後來，他從千戶一直升到指揮僉事，甘肅沒有幾個比他高的官，別人礙於她的身份也不會對她怎樣，但侯府這樣的公卿之家是可以隨便挑釁的嗎？要不是他曾跟著侯爺出生入死，上次的事情能那樣草草揭過？

    秦大人突然意識到，嫡女和侯府有了聯繫，自己這個夫人，若還是這個樣子，定會闖下大禍！想到這裡，秦大人狠了心道：“是我踩踏她嗎？要不是你慣壞了她，她敢瞞著我做出那樣不恥的事情來？那馬好好的為什麼會驚？！別打量別人都是傻子。不過是被侯爺攬了下腰，那也是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根本就不算什麼，在西北照樣嫁戶好人家，她卻鐵了心要去做妾！妾？侯爺的妾就不同了？不照樣要在嫡妻面前立規矩？以後生的孩子照樣不是她的！侯爺一個月能在她屋裡呆幾天？侯爺多麼端方規矩的人，就算夫人只是個擺設，溪姐兒照樣越不過她去！你要真為了溪姐兒好，就給我好好的討好侯爺夫人，也許她開心了，能讓溪姐兒好過些！”抓住侯爺的心？秦大人心中酸楚，他跟侯爺打交道多年，能不知道侯爺？侯爺那樣的人會允許一個妾抓住他的心？簡直是癡心妄想！可是，這些他說了多少次，他的女兒就是不聽，他的夫人還瞞著他做了決定！

    想到她們兩個膽大包天瞞著他做下的事，秦大人放了狠話，“你給我乖乖的遞帖子去拜見侯爺夫人，若是被我知道你沒有去，或者對夫人有任何不敬，休怪我休妻！”

    孔氏完全被嚇住了，秦大人和她這麼多年，即使她剛從鄉下來鬧了笑話讓他被人恥笑都沒說過休妻的話！

    秦大人為了增加可信度，繼續道，“你冒犯侯爺夫人就相當於冒犯侯府！安寧侯還有老夫人呐！安寧侯府是什麼？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當今皇上的岳家！你覺得皇后娘娘能容得下看不起她娘家的人？還是皇上會容忍有人冒犯他的岳家？你覺得侯爺會為了一個妾而跟忤逆老夫人還是忤逆皇上？侯爺但凡敢替溪姐兒說一句話，禦史立刻就能彈劾侯爺寵妾滅妻，削官降爵都是輕的！侯爺因為溪姐兒犯了錯，溪姐兒一頂狐媚的帽子能跑得掉？不用夫人動手，老夫人就得打死她！！而且死了也白死！到時候，不用皇上來治我，我自己辭官回家種田去！”

    孔氏完全嚇呆了，在她心裡，皇上和皇后就是天上的人，神聖無比，正因為安寧侯是皇后的弟弟，孔氏才覺得做安寧侯的妾即使伏低做小，那也比一般的夫人體面，要是皇上和皇后不放過她……還有，她絕對不要去過過去那種苦日子……

    “可是，可是溪姐兒不是那樣說的……”孔氏喃喃著不願相信。

    秦大人冷冷的道，“你到底是怎麼教她的？她成天跟哪些人在一起？怎麼會學會那些下作的手段！！她這輩子見過幾個世家子弟？她懂什麼？我跟著侯爺這麼多年，是我瞭解侯爺，還是她瞭解侯爺？！”

    秦大人的話雖然有些誇大，但總算將孔氏嚇住，孔氏已經後怕起來，幸虧上次去侯府的時候，侯爺夫人沒見她，要是接見了，她肯定會冷嘲熱諷一番……

    秦大人見她臉色蒼白，緩了聲音道，“要想溪姐兒好，就乖乖的去討好侯爺夫人，少說話，夫人說什麼你聽著就是。還有，以後再去侯府見溪姐兒，別聽她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勸著她規矩些！別自作聰明！”

    自從齊紫皓身體大好之後，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遞帖子探望。其中大部分是武官，男人全都被夜闌領著去見齊紫皓，莫玥則負責在花廳接待女眷，武官的女眷大部分出身不高，不過卻都透著爽快，莫玥倒是挺喜歡聽她們說話，一開始她們礙于莫玥的身份還有些拘謹，待到發現莫玥時不時感興趣的插一兩句話，一點侯夫人的架子都沒有的時候，就漸漸放開，於是，莫玥聽到了不少八卦，其中以指揮僉事夫人孔氏為最，聽了孔氏的事情，莫玥倒是對秦大人有了些好感，多了些同情，攤上這樣不明事理的妻子，真的是一場災難，別說幫他了，不給他找麻煩就不錯了……

    她有點能理解秦姨娘的固執，從一個鄉下柴禾妞忽然間變成官家小姐，一般會有兩種轉變，一種是變得自卑，一種是變得自信，高傲不可一世，秦姨娘顯然是後者，因為她長得漂亮，又有些小聰明，以為自己以前只是差個身份，如今有了身份，就沒人能比得上了。從那種環境成長起來，聽多了小門小戶的妻妾爭鬥，認為只要有機會，即使做妾也可以奪得一切，殊不知，公卿世家對於男子的教育也是極嚴格的，規矩不只是女人要遵守，在男人心中也根深蒂固，寵妾滅妻只有特別不靠譜的男人才做得出來，而一旦做出這樣的事情，男人名譽就大大的毀掉了，名譽毀掉了，前程自然也會斷掉，所以，沒人會冒這樣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