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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才濛濛亮,朱涓就迫不及待的捧著熬了三個晚上才縫好的衣裳,來到偏院想送人。
她也知道自個兒來得太早了,可是她昨兒個做好後,一想到這身她親手做的衣裳能穿在他身上,便興奮得怎麼都睡不著,一大早便起了身,加上今兒個是她的輪休日,索性早早過來等他。
見屋裡頭沒人,她心忖他可能還沒起身,遂先到後院去看貓,沒料到剛推開後門,就瞧見驚人的情景,她頓時瞠目結舌,一臉難以置信。
一定是她眼花了,天底下不可能有這般離奇的事,一頭獅子竟然變成了人?!是她看錯了、一定是她看錯了!
驚駭中,朱涓揉了揉眼楮,再定楮望過去時,她驚愕的發現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石大哥!
她心下更加認定方才是她看花了眼,石大哥應是藏在獅子後頭,獅子剛好走開,她才會錯以為獅子變成了人,這麼一想,她不禁四下搜尋獅子的身影,但院子裡只有石大哥一人,壓根沒見到什麼獅子。
等等,石大哥好像是赤|luo著身子……她的目光定在正拿起擱在一旁的衣物,一件件穿上的他身上,兩隻眼楮驚駭得瞪得老大,她駭然的想著,也許她方才沒有看錯,否則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光著身子?!
墨瑛熙早就發現她了,只是方才正逢他變回人身的時間,也沒辦法出聲趕她走。
奇怪的是,這兩日也不知怎麼回事,比起先前,變回人身的時間似乎提早了一刻,否則平日裡他都會回房裡再變身。
昨天他冷不防在後院變回了人身,沒事先準備,只好光著身子走回寢房,今天為了以防萬一,他特地命人替他先準備好一套衣物,果然用上了。
變身為獅子後,他也染了野獸的習性,不喜歡老是待在屋子裡,夜裡常會待在後院。
穿好衣物,墨瑛熙這才看向她,眼神冷冽如鋒,嗓音也夾帶著凍人的寒意,「看夠了嗎?」
朱涓驚愕得出不了聲,身子也僵住了,只有雙眼能眨動。
看著眼前那張英俊的面容,她努力抑制心中的驚恐,再思及這個人從來沒有害過她,還屢屢幫了她,驚懼不自覺少了幾分。
須臾後,她定下心神,暗暗輕吐了口氣,撓了撓腮頰,憨笑道:「石大哥,你方才光著身子是在練武嗎?」她不敢去想方才瞧見的那幕,只好假裝沒看見。
墨瑛熙想起那日杜梅虹說的話,既然適才她已經看到了,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像一般人那樣會懼怕他,所以他不容許她搪塞過去。「我不是在練武,你方才所見並非幻覺。」
朱涓沒想到他反倒要戳破她的粉飾太平,不免呆住了,不知該怎麼接腔,過了好半晌,她才勉強擠出話來,「是嗎?想不到石大哥竟然會這種神奇的把戲。」那定是某種把戲吧,否則一頭獅子不可能會變成人。
「我不會什麼神奇的把戲,你沒看錯,你這幾天見到的那頭獅子就是我,我就是那頭獅子。」他殘忍的逼她面對現實。
聽他親口承認,她錯愕的張大嘴。「是、是嗎?!」她接著想起一件事,脫口而出,「怪不得那日你會知道我想逃出王府的事。」
墨瑛熙一言不發的瞅著她。
朱涓被他那雙冷黑的眼眸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摟緊了懷裡的衣物,接著想到她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她急忙抬起五指,對天發誓,「你放心,這件事我絕不會洩露一個字,要是說出去,就教我不得好死!」
她這一抬手,懷裡原本拿著的衣物沒抱穩,掉了下去,她趕緊撿起來,這才想起自個兒一早過來的目的,她緊張的將那身衣裳遞到他面前。
「石大哥,你先前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沒什麼好謝你的,所以就給你縫了件衣裳,你試試合不合身。」她期盼的看著他,希望他能收下她的心意。
知他一向都穿武人的窄袖勁裝,因此這件衣裳的衣袖,她特地做成束口的,且為了買這身灰藍色的布料,她花光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
墨瑛熙沒接過那件衣裳,依舊凝視著她,緩緩啟口,「你不覺得我是怪物嗎?」
朱涓用力搖頭。「石大哥怎麼會是怪物,我不知你為何會變成獅子,可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你讓無處可去的大花它們繼續留在這裡,還幫我解決了被迫嫁給陳伯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好人,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你永遠都是我心裡那個可靠又善心的石大哥。」說完,為了顯示自己沒有畏懼和嫌棄他的意思,她朝他走近,拉起他的手,將衣物硬是塞到他手中,一邊催促道:「你快去試試,看看有沒有不合身之處,我再幫你改改。」
經歷了杜梅虹的欺瞞,他變得不太相信人,他定定的望進她的雙眼,想確認她的這番話是出自真心還是虛假,而她迎視他的眼神中,一片坦然,甚至流露出一抹熱切的期盼,雖然帶著一絲緊張,但他想那是因為擔心他不喜這身衣服,因為她的眸光完全沒有畏懼,更沒有嫌惡。
須臾後,他接過那身衣裳,轉身走進屋裡,冷黑的雙眸不自覺隱隱透出一抹暖意。
朱涓站在原地等他試穿衣裳時,發現大花它們不知何時來到她腳邊,她蹲下身撫摸著它們。「我今日來得早了些,還沒來得及替你們準備早膳,晚點再拿過來,乖喔!」說完,她霍地明白為何先前大花它們會有些懼怕石大哥,定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屬於獅子的氣味,才不敢接近他。
她雖然對於方才所見那一幕感到震撼,但此刻留在她心上的不是驚駭,而是滿滿的疼惜,她想,他背負著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必定很痛苦。
但她想不通石大哥明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獅子呢,他又不是妖怪,噫,等等,難不成他真是妖怪?可就算他是妖怪,她也不怕他,因為他是個好妖怪,他不吃人不咬人,還幫了她,不像有些人,外表看著是人,卻有一顆野獸的心,就像杜梅虹,她想她的心肝定然是黑色的,又壞又毒。
越想,朱涓對他越是心疼,想著待會兒他試穿好衣裳出來後,她定要告訴他,不管他是人還是妖怪,只要他不嫌棄她是個丫鬟,她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但等了好半晌,他卻遲遲不出來,她忍不住進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進了屋裡,她見他已經換上她為他做的新衣裳,她欣喜的想走上前看看有沒有不合身之處,來到他跟前,她才發現世子也在,她連忙朝他曲膝行禮。「奴婢見過世子。」
岑佩南瞟她一眼。「你這丫頭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昨夜皇上命人傳了話,說鍾天師帶著解咒的方法回到了京城,要墨瑛熙今日進宮一趟,在這重要的時刻,他無論如何也想陪在好友身旁,親眼看著鍾天師為好友解咒,因此他才會起了個大早從岑國公府過來,要陪好友一塊兒進宮。
「奴婢是來……」朱涓悄悄瞅了石大哥一眼,不敢說出她是特地送自個兒做的衣裳來給他。
墨瑛熙接腔道:「她是來看貓的,走吧。」
岑佩南也沒再追問,卻指著他身上這身灰藍色的衣袍問道:「你要穿著這身衣裳進宮嗎?」
「不是去上朝,是去見鍾天師,無妨。」墨瑛熙雖受封鎮國將軍,但同時也是西南主帥,這趟回來算是私事,無須上朝,只有在皇上召見時才進宮。
見他說完便逕自朝外走,岑佩南連忙追上去。「哎,你等等我。」
朱涓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石大哥對世子的態度怎麼有些無禮,接著她再想起世子回王府後,對外說他養了頭獅子,還為了那頭獅子住到最偏僻的偏院來,這意味著世子是知道石大哥變身的秘密,還為了替他隱瞞,放棄原先的院子不住,至少表示世子很是重視石大哥。
她先前以為石大哥是世子的護衛隨從,可此時她發覺她可能猜錯了,石大哥的身分應當更高,也許是世子在軍中的親信,類似副將之類的。
不過石大哥的身分如何她一點也不在意,她高興的是,他竟肯穿著她為他做的衣裳進宮,這是不是表示他很喜歡她做的那身衣裳?
這麼一想,朱涓不禁笑顏逐開,心田彷佛開出了朵花,就連回到廚房,笑意都還止不住。
曦和宮內一處靜室裡,白眉白須的鐘天師坐在蒲團上,徐徐說道:「墨將軍所中的惡咒,乃是身為列嶼國巫女的鈴輔公主,以自身性命為祭,親自施下的詛咒,這次老夫暗中前往列嶼國查訪,終於探尋到一個解咒的方法,但要解咒,須以公主的鮮血畫咒才能解開,可惜公主早已亡故,如今要取她的血是萬不可能。」
岑佩南有些等不及的追問:「既然拿不到那公主的血,您究竟打算用什麼方法替將軍解咒?」
「岑公子莫急,老夫花了兩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一樣東西,也許有辦法能取代公主的鮮血。」
「是什麼?」岑佩南著急的又問。
「是公主的頭髮,自古便有一說,發乃血之餘……」
鐘天師還未說完,岑佩南便驚訝的指著他。「難不成天師您跑去偷掘了公主的墓,剪了她屍骸上的頭髮?!」
鐘天師捋著下顎的白鬍子,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如此做是冒犯了公主的屍身,但為了解開墨將軍身中的惡咒,也是萬不得已。」
岑佩南神色激動的脫口而出,「不,鐘天師,您幹得太好了!」他接著很遺憾的表示,「可惜我此番沒能與您同去,否則就不只剪她的頭髮。」她把墨瑛熙害得這麼慘,拖出來鞭屍都不為過。
當年可是列嶼國暗中勾結七皇子,興兵入侵,最後被墨瑛熙擊潰,他們的國主也在亂軍中遭到射殺身亡,這是他們技不如人,不想那巫女公主竟不辨是非,對墨瑛熙下了這般詛咒,實在可惡!
鐘天師心道幸好,瞧岑佩南那神情,要是讓他跟去,恐怕公主的屍身就不保了,他接著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墨瑛熙。「墨將軍,此番能否利用公主身上的頭髮來解咒,實不相瞄,老夫也沒有把握,只能試過才知曉。」
墨瑛熙神色恭敬的朝他拱手作揖。「我明白,無論成不成,我都感謝鐘天師這番不辭勞苦,遠赴列嶼國替墨某尋找解咒之法,請您開始吧。」
鐘天師頷首,吩咐徒兒將此番帶回來的頭髮燒成灰,再沾濕,拿起朱砂筆,沾了發灰,在符上畫下解咒的符文……
為了確認施咒是否成功,墨瑛熙直到翌日才回王府。
「失敗了。」
聽到兒子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引頸盼望的尋陽王失望得久久無語,他原就是個沉默寡言之人,此時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兒子。
見兩鬢已斑白的父王,臉上那難掩的沉痛之色,墨瑛熙靜默須臾後,出聲道:「鐘天師會繼續為孩兒想辦法。」
此回又沒成功,他身為當事者,遭受的打擊無疑最大,可又能如何?鐘天師已經盡力了。
尋陽王點點頭,看著眼前有幾分肖似自己的兒子,神色一如往常,沒因這次失敗而頹然沮喪,這才略略放心。「我打算出重金,尋訪能人異士來為你解咒,為父不相信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人能解開你身上的惡咒。」
他膝下只有兩個兒子,但只有大兒子能擔得起大任,也早早建功立業,年紀輕輕便被冊封為一品鎮國將軍,位列武將之首,他是發自內心以大兒子為傲,且日後尋陽王府還要交到大兒子手上,他不忍心大兒子背負這殘酷的惡咒度過一生。
「父王,這咒是鈴輔公主以自身性命為祭所下,鐘天師遠赴列嶼國找來她屍骸上的頭髮都無法解咒,怕是解不了了。」五年來歷經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墨瑛熙已近乎絕望了。
這些年來,皇上為了他,召見不少奇人異士,他也暗自尋訪能人隱士,尋求解咒之法,可始終沒有人能解得了。
尋陽王剛毅的臉上露出一抹堅持,他勉勵道:「無論要花多少的時間,為父都不會放棄,你也別放棄。」
感受到父王對自己的關愛,墨瑛熙不願令他老人家失望,默然頷首。
正事說完,尋陽王接著關心起大兒子的私事。「我聽說近日有個丫鬟時常出入你的院子,你若是中意她,不如收了她當通房丫頭。」
他從沒想過他竟要這般親自鼓勵大兒子收通房丫頭,沒辦法,老二都要有孩子了,他擔心大兒子身邊至今仍沒個女人,屋裡和他身邊伺候的又都是男人,尤其傳言那岑佩南有龍陽之好,鎮日與兒子形影不離,令他不得不擔心。
「父王指的是朱涓?」墨瑛熙想起她曾說過,寧願嫁個下人,也不願當通房丫頭。
「沒錯,你要是還不想娶親,就收了她吧,倘若日後她替你生了孩子,倒是可以破格升她為妾。」
「她只不過是個尋常丫鬟罷了,不是父王所想的那般,我對她……沒那種心思。」最後那幾個字,墨瑛熙遲疑了一下才說出口,話音一落,他不禁想起在瞧見他由獅子變為人時,她對他說的那番話——
「石大哥怎麼會是怪物,我不知你為何會變成獅子,可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你讓無處可去的大花它們繼續留在這裡,還幫我解決了被迫嫁給陳伯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好人,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你永遠都是我心裡那個可靠又善心的石大哥。」
她為他做的那身新衣裳,在昨晚變身時給繃壞了,他已命人拿去縫補,思及那時她見他換上新衣,臉上流露出的那抹歡喜之色,那一剎那,她的笑顏美如朝霞,深深映在他的眸底,也落進了他心裡。
酉時過後,當墨瑛熙變為獅身走到後院時,朱涓一瞧見他,立即滿臉欣喜的朝他走去。「石大哥,你回來啦!」
他昨日同世子進宮後就沒回來,讓她不免有些擔心,今天總算見到他,她這才放下心,而且她已經很自然的接受了獅子就是石大哥的事實。
墨瑛熙凝望著她的笑顏,即使已經知道獅子是他所變,她仍如從前一樣親近他,眼裡沒有畏懼驚怕,他正想給她獎賞,讓她摸摸他的腦袋,但下一瞬卻聽見她說——
「石大哥,你放心,我不在意你是妖怪,若是你不嫌棄我身分低下,我願意結交你這個朋友。」
放肆,竟敢把他當成是妖怪!他惱怒的抬起爪子賞了她一爪,教訓她的胡言亂語。
朱涓渾然不知自個兒的話惹怒了獅子大爺,還以為他伸出爪子表示他答應了,她開心的握住他毛茸茸的大爪子,笑道:「那就一言為定嘍,往後咱們就是朋友。」
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膽大妄為了,連他的爪子都敢冒犯!
她眉開眼笑的放開他的爪子,接著抬手摸著他的大腦袋,興高采烈的說起昨天的事,「石大哥,我好高興,你昨天穿了我做的那身衣裳,那身衣裳穿在你身上,跟我想的一樣好看呢!等我存夠了銀子,再去買些布料,給你再做一身衣裳。」這番話若是當著他本人的面,她也許說不出口,可也不知為何,面對他變成的獅子,她自然而然的就把心思說了出來。
墨瑛熙在心裡想著,他昨天是懶得再換下那身衣裳,才會直接穿著進宮,他的衣裳多得是,不需要她替他做,還有,不許一直揉他的腦袋,她就不會撓撓他的下顎嗎?他甩著尾巴,將腦袋抬高。
瞧見他的動作,就像大花它們想讓她撓下巴一樣,她笑眯了眼,將手移向他的下顎,輕輕的撓著。「石大哥,這樣舒服嗎?」
她以為他是那幾隻蠢貓嗎,隨便撓撓,就會舒服得露出肚皮?他趴在地上,藉此克制自己想翻過身的衝動。
突地,感覺到她的動作停了,他不滿的再拍了她一爪子,吩咐她繼續伺候。
朱涓跪坐在地上,笑著繼續替他撓著下巴,另一手揉著他的鬃毛,說道:「石大哥,我還帶了幾顆球來要給你玩。」
本將軍才不想玩那種幼稚的玩意兒!
「啊,對了,我差點忘了,我給你做了糕點,我去拿過來。」
她起身走到一旁,將帶來的提籃整個拿過來,大花它們也跟在她的腳邊,它們平時不敢靠近獅子,只有她在時才敢接近。
她從提籃裡拿出桂圓糕和蓮子芙蓉酥,喂到他嘴邊。
他嗅聞到香味,張口吃了。
朱涓一邊喂他,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不是我自誇,我做的糕點就連袁嬸都誇味道不錯呢!袁嬸還收了我當徒弟,等她告老之後,她說三廚的位置要傳給我,還有陳伯,他昨兒個來找我,說他把我當成自家孫女一樣,要是虹姨娘真逼他娶我,他便要辭工,提前回鄉下去,陳伯真是個好人,我爹娘過世後,他就一直很照顧我。」
她是家奴,從出生到老死都只能待在王府裡,陳伯是王府雇請的花匠,是自由身,隨時可以離開。
她已把石大哥當信得過的朋友看待,心裡話很自然的便脫口而出,「要不是我得罪了虹姨娘,也不會惹來這場風波,幸好多虧了石大哥你,否則我這會兒應當已經逃出王府了。我自小在王府出生長大,外頭也沒親人,身邊的銀子也不多,若真的離開了,一時間我還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好。」
墨瑛熙一邊吃著她喂到嘴邊的糕點,一邊聽她說話,尾巴掃了掃。
她以為一個下人私逃出王府,是件容易的事嗎?不提王府守衛森嚴,縱使讓她鑽了空子僥倖逃出去,被察覺後,府裡必會派人搜捕她,若是被抓回來,她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家奴私逃,生死一概由主子發落,依杜氏的性子,是不可能給她活路,畢竟在她掌理下,王府裡竟有奴僕敢私逃,這不啻藐視她這個王妃的威嚴。
喂完最後一塊糕點,朱涓丟了顆球給小貓們玩,接著拿出木梳替石大哥梳毛。
墨瑛熙那雙冷森森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小貓們玩的球,她不是說那球要給他的嗎,竟然把他的球給那幾隻蠢貓玩,想到這兒,他不高興的瞪向她。
她正在專心的替他梳毛,沒瞧見他不滿的眼神。
不久,他被她梳得通體舒暢,慵懶得整副雄健的身子都伸展開來,突然間瞟見小貓們在玩的球滾到他腳邊,他抬起爪子按住,藏在身下不給它們。
三隻貓兒見獅子霸佔了球,圍著朱涓喵嗚喵嗚的抗議著。
朱涓分神看了它們一眼,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它們玩的球不見了,只是哄道:「乖,自個兒去玩。」
二花爬到她身上,拿爪子撓著她,憤怒的喵嗚喵嗚的一直叫。
朱涓把它抱下來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它們原本在玩的球不見了,連忙替它們四處找著。
墨瑛熙瞪了那幾隻告狀的小貓,鎮定的一動也不動。
她找著找著,最後瞟見獅子胸毛下方疑似藏了一個可疑的物品,她伸手想去拿,卻被獅子大爺一爪子給拍開。
「吼——」他低吼一聲。誰允你對本將軍放肆!
獅子一動爪子,適才瞧不太清楚的物品便顯露了出來,果然是那顆球,朱涓見他竟藏起了球,不禁好笑的哄著他,「好好好,你喜歡那顆球就留著,我另外拿一顆給大花它們。」
她伸手到提籃裡,要再取出一顆藤球時,結果被一隻大爪子給撥掉。
那是本將軍的球,誰允你拿給蠢貓玩!
她再拿起另一顆,又被他拍回籃子裡。
鬧了這麼一會兒,朱涓總算看出來獅子大爺不想把球給大花它們玩,她好言好語的跟他商量,「石大哥,你看這裡有三顆球,先分給大花它們一顆,好不好?」
她沒想到變成獅子的他會像個孩子似的,不喜歡別人搶他的玩具,這個發現讓她暗暗高興,因為只有她知道他的秘密,忍不住對他更加親昵了幾分,兩隻手揉著他那對毛茸茸的耳朵。
這一揉,讓墨瑛熙舒服得眼楮都眯了起來,大腦袋朝她靠得更近。
他親近的舉動令朱涓的嘴角高高翹起,心頭不由得柔成一灘水。
有一人悄悄佇立在後門處,驚訝的看著那一人一獅,好半晌後,岑佩南輕輕的再掩上後門。
他心忖,或許不用太擔心墨瑛熙了,雖然這次仍然無法解除他身上的惡咒,但看樣子已經有人給了他安慰,瞧他舒服得把整顆腦袋都貼在人家姑娘的酥胸前呢,嘖噴,他果然瞧上了那個丫頭吧。
這次他們會在京裡待到明年三月,過了太后六十歲的壽辰再走,屆時他們離開時,這丫頭說不得也會跟著他們同行,如此一來,尋陽王也可以安心了吧。
先前尋陽王曾找他去問話,尋陽王居然聽信京裡那些流言,誤以為他真有龍陽之好,懷疑他同墨瑛熙有一腿,這簡直是在污辱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那不過是他年少時被人所騙,誤入一處小倌館,結果從此流傳出他好男不好女,拜託,他喜歡的還是那些香軟的姑娘,好嗎?
夜裡洗漱完要回房裡時,朱涓被玉梨拉到一旁。
「涓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說的,攀上了世子?」
「沒有這回事。」朱涓一口否認,她知道府裡頭最近有人在謠傳,說她近來常出入偏院是想攀上世子,但因為不是事實,她並不在意,只要石大哥不會誤會她就好。
「還說沒有,你這幾日跑偏院跑得很勤快,尤其是晚上,都待到很晚才回來,咱們姊妹之間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快老實告訴我。」玉梨逼問道。
「真沒這回事,我同世子壓根不熟,我去偏院是去看大花它們,與世子無關。」朱涓說得理直氣壯,她並沒有撒謊,她去那裡根本不是為了世子,而是去看石大哥。
玉梨見無論怎麼問,她的態度都沒有一絲心虛,這才緩了緩臉色道:「涓兒,我這麼問你,是因為我今兒不小心聽見虹姨娘房裡的一個丫鬟和別人提起你的事,聽說虹姨娘也知道你這陣子常出入世子的偏院,為此很不高興呢,當初她找你去伺候二少爺你拒絕了,現在一轉眼就傳出這事,難怪她要惱你,我擔心她又會藉故刁難你,你自個兒當心點。」
明白玉梨是一番好意,朱涓道謝,「玉梨,多謝你告訴我,但我去偏院真的與世子無關。」
玉梨見她說得信誓旦旦,不得不信了,接著想起她這幾日總是眉開眼笑,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我知道了,不是世子,你定是瞧上偏院裡的什麼人吧?」
聞言,朱涓馬上臉紅的擺擺手。「沒這回事。」
見她這模樣,玉梨越發肯定自個兒沒猜錯。「我就奇怪,你這幾日天天一臉春心蕩漾的模樣,嘿嘿,你快說,那個人到底是誰?」
「沒那個人啦!」朱涓羞怯的搖頭,心裡想著,石大哥不是人,而是妖怪,可她不在乎,只要能夠一直陪在石大哥身邊就夠了。
「還敢嘴硬。」玉梨抬手撓著她的胳肢窩,把她癢得笑個不停。「招是不招?」
「不招、不招。」朱涓笑著逃開。「我困了,要睡了,不跟你說了。」最後她又補充道:「要是事情定了下來,我再同你說。」
現下似乎還是她一廂情願,她不知石大哥是怎麼看待她的,除非確定了他的心意,否則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和石大哥的事。
回到房裡,躺上了床,朱涓很快便睡著了,最近她總是這樣,困得早。
清晨,墨瑛熙回到房裡,變回人身後,他有些疑惑,今日比起前幾日似乎又提早了一刻恢復。
他拿起衣物要穿上時,突然瞥見下腹長了些肉,這陣子朱涓每日都帶來她做的糕點,早上見著他給他一包,晚上見到變成獅子的他又再餵食一次,這樣一天喂兩次,他哪能不長膘,偏生她做的糕點很合他的胃口,令他很難忍住不吃。
而且她的話也變多了,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同他說個不停——
「二少夫人昨天把二少爺房裡的一個通房丫頭給打得皮開肉綻,都快去了半條命,聽說是她端茶時不慎燙著了二少夫人。我原以為二少夫人只是性子直了些,想不到她心腸也這麼狠。
「袁嬸的手受傷了,我幫她做了些要送到王妃那兒的糕點,王妃嘗了之後,誇說好吃呢,就是我今天帶來的那種綠皮黑心糕,外頭的皮是綠豆做的,裡頭的餡是芝麻餡,嘗起來不甜不膩。」
墨瑛熙一開始嫌她唆,但聽著聽著竟也習慣了,他發現自個兒越來越縱著那丫頭,若是有一天她發現他騙了她,他不姓石,而是姓墨,是王府的世子,可會氣惱他的欺瞞?
起初會騙她,本是將錯就錯,沒刻意澄清,但後來他便不願在她面前揭露自個兒的身分,他明白,一旦讓她知曉他的身分,她就不可能如此自在的同他說話。
他不希望她把他當成府裡頭的主子,那般恭恭敬敬的對待,現下朋友般的相處讓他很滿意。
換好衣物,墨瑛熙如往常到後院練武、練著槍法時,仍在考慮是否該讓她知曉他的身分,他不希望她是從旁人的嘴裡得知,結果因為分心,一套槍法被他要得七零八落,毫無勁道,他索性收了槍,不練了。
沒多久,他便瞧見她來喂貓。
朱涓揚手朝他打了個招呼,先拿吃食去喂貓,接著滿臉笑意的走向他。「石大哥,我幫你做了雙鞋子,你試試合不合腳,不合的話,我再拿回去改。你坐下,我幫你換上。」她拽著他坐在草坪上。
她那充滿期待的笑容令墨瑛熙拒絕不了,便順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任由她替他換上新做的鞋。
為他換好後,她催促道:「石大哥,你快起來走走,看好不好走。」
這雙鞋子是她這幾日晚上過來喂小貓時,一邊等著他出來,一邊縫製的,花了好幾天才做好。
他起身試走了幾步,嗯了聲,表示可以。
看著自己做的鞋穿在他腳上,朱涓滿臉掩不住的高興之色,一時忘記,忍不住抬起手想像摸獅子的腦袋一樣摸他,手抬到一半,才意識到眼前站著的人是石大哥,連忙尷尬的縮回手。
墨瑛熙考慮片刻,決定將他的身分告訴她。「本將軍其實是……」
他話才剛說了一半,吃飽的一隻小貓突然竄到她腳邊,撓著她的腿。
她分神看了小貓一眼,彎腰將貓兒抱在懷裡,聽他方才開□自稱本將軍,她:臉欽佩的望著他。「我就想,石大哥器宇不凡,不可能只是個護衛,果然是個將軍。」
「我的是意思是,我是墨……」
「欸,瑛、石頭,你快跟我進宮,皇上宣召。」岑佩南本是要叫墨瑛熙的名字,一看見朱涓也在,及時改了口,但他只知墨瑛熙告訴朱涓他姓石,便隨口喊了他一聲石頭。
「皇上怎麼會突然宣召?」墨瑛熙不解的問道。
「似是今兒早朝上,為了增加軍備的事,兵部與戶部吵了起來,所以皇上找你、咳,我們進宮,要徵詢咱們的意見。」
墨瑛熙點點頭,忘了換回自個兒的鞋子,穿著朱涓做的鞋子便快步離開。
朱涓眼也不眨的盯著他腳上穿的那雙鞋子,直到他離開後院,再也看不見了,她才低下頭,滿臉喜悅的撓著懷裡貓兒的下巴,低喃道:「二花你瞧,石大哥穿著我做的鞋子進宮耶,上次石大哥也直接穿著我做的衣裳進宮,你說石大哥他是不是很喜歡……我做的鞋子和衣裳?」她本想說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喜歡她,但話到了嘴邊,她難掩害羞矜持,硬是改了口。
「喵嗚。」二花叫了一聲,似是在回應她的話。
大花和三花吃飽後也跑了過來。
她笑著輕點它們的小腦袋。「看看你們,剛來的時候才只比我的巴掌大一些,現下都長得圓滾滾了,再大一點就可以學著去抓老鼠了。」說著,她的心思又忍不住飛到石大哥的身上。
她又喜又憂的反復揣測,他對她究竟有沒有那麼一點意思?他肯穿她做的衣裳和鞋子,表示他對她是有心的吧?可他從未表示過什麼,連句曖昧點的話都沒說過,但至少他不討厭她吧,也或許他是顧慮到他妖怪的身分,所以不敢表示什麼?
她托著腮,擰著眉,煩惱的思索著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這麼一想,便耽擱了回廚房的時間,待她驚覺時,時間已晚。
朱涓匆匆趕回廚房,王大廚和袁嬸並沒有責備她,倒是廚房裡的其它幾個丫鬟不免嘲諷幾句——
「喲,人家現在的身分不同往日,遲了些有什麼打緊的。」
「就是呀,以後說不得咱們還得看她的臉色呢。」
「就算不來也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把世子服侍好才是。」
袁嬸私下問過朱涓,知道朱涓對世子根本沒那種心思,有些不悅的喝斥道:「你們少說兩句,還不快把該切的菜切一切,要洗的菜拿去洗乾淨。」
朱涓走到袁嬸身邊,悄悄向她道了聲謝,便幫著袁嬸準備下午要做糕點的材料。
她一點也不在意那幾個丫鬟的話,她自認與世子清清白白,且現下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楚,待日後她們自然就會知道那些傳言完全不可信。
等備好材料,朱涓發覺袁嬸似是有心事,今兒個一直緊蹙著眉頭,她關心的問道:「袁嬸,您是不是身子哪兒不舒坦?」
袁嬸搖搖頭,猶豫了下,這才說道:「我這兩天或許得辭工了。」
幾個廚子都只是受雇於王府,並非王府的家奴,因此只要向主人家知會一聲便可以離開。
聞言,朱涓難掩訝異。「這是為什麼,您不是說還可以再做幾年嗎?」
「我婆母前兩天摔傷了,這兩日都是托鄰居暫時代為照看,大夫昨日來看過後,說她傷了脊樑骨,以後都站不起來了,往後得要有人在身邊伺候著才成。」
「怎麼摔得這麼嚴重?」
「唉,她都快七十的人了,前天自個兒爬上梯子想拿放在閣樓裡的東西,一個沒踩穩,整個人摔了下來,我原以為她只要休養幾個月就會好,哪裡想到竟傷得這麼嚴重,我這個當人家媳婦的哪能丟著她不管。」袁嬸長長的歎了口氣,才又續道:「涓兒,你這陣子跟著我學做糕點,學得很快,我打算在離開之前向王妃推薦你接掌三廚,雖然你的資歷不夠,不過王妃也稱讚過你做的糕點味道不錯,說不得會答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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