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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錦瑢 -【飯桶小嬌女(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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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什長李大狗也長籲一口氣,無絲毫睡意:“我也怕……”怕明個兒依舊睡不飽。

    一句“我怕”如瘟疫一般在漆黑的軍帳中蔓延開去,其餘的士兵也沒瞌睡,便將那句話接了下去。

    大家都怕。

    總結下來,大家都怕軍營苦悶。

    素素不懂了,她怕黑,他們一些大老爺們也怕麼?

    素素依偎在柏舟懷裡,又道:“我想娘了。”

    蘇周又歎了聲氣,“我想姐姐了。”

    莊牛又翻了個身,“我想媳婦兒跟兒子了,我兒子才兩月,連爹都不會叫呢。”

    什張李大狗拿手枕著頭,道:“我想小翠了。”

    素素說一句,大家就跟著說一句。素素覺得真有意思,覺得跟大家一起睡通鋪可真好玩兒,晚上睡不著可以鬧鬧磕。

    素素問李大狗:“小翠兒是誰啊?”

    李大狗說:“我未過門媳婦兒,她說等我當了校尉,就嫁給我。”

    素素哦了一聲:“大狗哥,你一定能當校尉的!”

    由於素素的聲音聲音太大,虞柏舟在暗處蹙眉,“素素,聲音小點。”

    蘇周也道:“是啊,蘇素,你聲音小點,外頭有當值的人。”

    素素吐了吐舌頭,壓著聲音道:“好。”

    虞柏舟拍著她的脊背,輕聲說:“快睡吧,明日寅時便要起身。”

    素素哦了一聲,闔上了眼。

    她剛闔眼沒一會,便聽“噗”一聲,隨後便是臭氣熏鼻。

    素素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有人出虛恭了!!

    軍帳不大,大家又都睡的通鋪,是以臭味很快彌漫開去,有人受不住這味便開始嘀咕。本來帳子裡的靴臭跟汗臭,已經讓素素的承受能力到達了極限,這會有人出虛恭,讓素素差點崩潰……

    俄頃,傳來莊牛虛弱的聲音:“對不住大家,俺放屁了……”

    素素:“……”她將鼻子湊近虞柏舟懷裡裡,緊緊貼著虞柏舟的衣服,隔絕了外邊兒難聞的空氣。

    柏舟懷裡有淡淡的皂角香,他身上的味道十分舒服。

    她在虞柏舟懷裡猛吸一口氣——

    呼,還是柏舟香。

    虞柏舟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湊在她耳朵旁輕聲說:“睡吧,明晚我保證讓你睡個好覺。”

    素素點點頭,嗯了一聲。

    柏舟說明晚能讓她睡個好覺,她深信不疑,便不再多想,也懶得斥責莊牛“粗鄙”,闔上眼便睡了。

    素素入睡後,柏舟仍未曾闔眼,也不敢闔眼。

    畢竟素素是個女孩,跟一群男人同睡一帳,他難以放心,他索性不睡,抱著素素,免她受人侵擾。

    夜裡子時,素素想小解。

    她戳了戳柏舟的胸口,柏舟很快問她:“醒了?”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聲音有幾分低啞:“我想……去茅廁。”

    柏舟慢騰騰坐起來,摸索著下了床,點燃了膏油燭。他仔細替素素穿上靴子,拉著她出了軍帳,去了營中那處簡易的茅廁。

    素素進去後,他便在外守著,生怕有人靠近。

    素素出來後,扯了扯他的袖子,“柏舟,我好了。”

    虞柏舟嗯了一聲,並未多語,領著她往回走。軍帳外黑燈瞎火,素素走著走著,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向前打了個趔趄,還好柏舟手快拉了她一下,她才不至於跌倒。

    頭頂明月皎潔,月色銀輝灑在地上,讓人勉強能看得清一些物體的輪廓。

    素素恍然間看見地上有一大團東西,她回憶了一下剛才的腳感,似乎還軟綿綿的。她俯下身藉著月光仔細一看,發現是躺著的一個人,嚇得哇一聲大叫。

    素素也不知剛才是踢到了那人哪裡,一股血腥味頓時充斥進她鼻腔,味道之腥,之刺鼻,讓她好一陣頭暈。

    虞柏舟蹙眉蹲下身,摸出懷中的火摺子吹燃,照了一下,瞧見那人身下滿滿是血。

    素素捏著鼻子,她討厭這種味道……她覺得血腥味兒可比靴臭、汗臭以及莊牛的出虛恭那味兒……還要讓她難受。

    虞柏舟下意識探了探那人的脈搏,心裡跟著一沉,低聲說:“素素,他死了。”

    “死……死了?”素素頭一次看見死人,頓時嚇得腿軟。

    與此同時,周遭慢慢亮堂。

    一隊穿著甲胄的士兵舉著火把慢慢圍了過來,鎧甲撞擊的“鏗鏘”聲清脆悅耳,一下又一下,很是整齊。

    俄頃,一隊訓練有素的當值士兵便舉著火把圍了過來。素素眼前一下亮了起來,拽著柏舟的胳膊,頗不舒服的揉了揉乾澀的眼睛。

    她用餘光覷了眼地上的死人,待看清那人的面貌時,嚇得一顫,是……是剛才那個耀武揚威,讓柏舟給他洗腳的瘦子?

    素素拉著柏舟,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看看。

    他們二人已經被突然趕來的士兵包圍,從列隊中走出一個方臉體壯,身穿鎧甲的男人,那男人掃了一眼素素跟柏舟,便差軍醫上前查看屍體。

    軍醫上前仔細查看了一下死者情況,死者背後一塊衣衫被撕的碎爛,稍微用工具一撥,便可瞧見上翻的皮肉裡透著森白的脊骨。

    被軍醫一撥弄,空氣中立馬湧上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素素就拿餘光那麼一覷,胃裡便是一陣翻騰,蹲在地上幹嘔起來。

    軍醫檢查完傷口一陣低歎,起身對著方臉男人拱手道:“稟秦都尉……看傷口似是犬類異獸啃咬所致,但咱們營中莫說是犬,連只貓兒都不曾有。”軍醫不是仵作,看不出死因也實屬正常。

    藉著火光,虞柏舟仔細看了眼屍體,發現屍體傷口處少了一塊肉,說不出的奇怪。

    秦都尉聞言點頭,似有似無的歎了聲氣,隨後將銳利的目光落在素素跟柏舟身上,看的素素心裡直打顫。

    素素怯怯拽著柏舟的胳膊,忙對著秦都尉理直氣壯解釋道:“都尉,我們只是上茅廁的,沒有咬他……”

    秦都尉只是覺著虞柏舟看著眼熟,這才多看了幾眼。素素沒頭沒腦來了這般一句話,倒是讓他愣了愣。

    他掃了眼素素,厲聲道:“你當本都尉白癡不成?這點是非都斷不清楚,還當什麼都尉?”他頓了一下,抬手指著素素跟柏舟道:“你們,把他抬去邊上那個軍帳。”

    素素哦了一聲,反應過來又啊了一聲:“都尉……你讓我們抬屍體嗎?”

    秦都尉覺著這小兵腦子似乎不太靈光,怒斥道:“難道讓我抬麼?”

    素素一臉委屈道:“都尉……我們是來當兵的!不做軍營裡的搬屍工!”她瞥了眼血淋淋的屍體,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漆黑的眼底滿滿都是恐懼。抬屍體什麼的,還讓不讓人興奮的當兵了?

    她只是出來上個茅廁,怎麼就這般倒楣踢到死人了呢。踢到死人也就罷了,竟然還讓她跟柏舟抬屍體!

    素素抬頭望著黑□□的天,眼底滿滿是淚。她想回家啊……

    這個軍營裡的男人不僅粗鄙,還變態。

    秦都尉道:“你們這些新兵,不過是個死人,就怕成這樣!上了戰場,還怎麼打仗!”

    見秦都尉有些發怒,虞柏舟忙道:“都尉寬心,我們這就把屍體搬過去。”他跟素素只是低等階層的新兵,並無資格跟都尉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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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在軍中,軍令如山。

    都尉下令,他跟素素是一定得聽的。否則,少不了挨杖責。

    素素見柏舟都說話了,她也不好反駁什麼。她雖有些嬌氣,但柏舟的話,她得聽。

    為了柏舟,別說是搬屍體,就是殺人她也幹!

    素素從小跟柏舟一起長大,她膽兒小,愛哭,柏舟是她唯一的精神依附。她自懂事起,便揚言要給柏舟當媳婦兒,這是她的信念。

    柏舟說一,她絕不跑去吃肉!

    柏舟說二,她絕不跑去打人!

    總之柏舟的話,於她來說比軍令皇命更為重要。

    在軍醫的指導下,素素抱著屍體的腳,柏舟擒著屍體的肩胛骨,兩人一使力將之騰空抬起。軍醫在前為他們帶路,他們則抬著屍體往停屍的軍帳走。

    素素一路屏住呼吸,她都快要被憋死了。這屍體的腳,咋這麼臭?

    走在前頭精神矍鑠的老軍醫見素素這幅模樣,勸慰她:“年輕人,你們日後上了戰場,那場面可比這血腥。缺胳膊斷腿,遍地屍體的還少麼?”

    素素想了一下遍地屍體的情景,經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想,日後上了戰場,一定要拉著柏舟往安全的地兒躲,戰場上人那麼多,誰分得清是誰呀?

    這會素素看了眼暴斃的瘦子,不免感歎世事無常。入夜前還好好的一人,怎麼就說沒就沒了?

    她蹙著一對兒煙眉喃喃道:“入夜前我還見他活蹦亂跳欺負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達停屍的營帳,老軍醫走在前頭掀開帳子,側身讓開一條道,素素柏舟則抬著屍體走了進去,他們一進去,便傻了眼。

    裡處停了十幾具血跡斑駁的屍體,滿帳子的腥臭,刺鼻之極。

    待他們將屍體依次擺好,一旁的老軍醫才到:“他們的死法跟這具屍體一樣,也不知兇手是安了什麼心,這些新兵連戰場都不曾上過,死於非命,實在可惜。”

    虞柏舟掩住口鼻,蹙眉沉聲問軍醫:“什麼時候開始的?”

    老軍醫道:“第一具屍體是今日酉時發現的,之後便在新兵營各個偏僻處發現了其它幾具。”

    短短幾個時辰,新兵營便出了十幾具屍體,然這些人的死法又都是一樣,難免讓人覺著奇怪。虞柏舟從老軍醫手中借過一隻白布手套,像模像樣的查看了幾具屍體。

    虞柏舟發現,這些屍體脊背後都少了一塊背闊肌肉,缺口處方方正正,像是被人刻意切走的一般。

    幾具屍體皆是一樣,極具規律性。

    他思忖片刻,又問:“這件事虞大將軍知道麼?”

    老軍醫歎息一聲:“怎會不知?他已下令戒嚴新兵營。”

    不知哪裡吹來一陣涼風,讓素素打了個寒顫,她朝虞柏舟跟前擠了擠,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不住的瞟著四周。

    待他們從停屍的營帳出來後,虞柏舟愈發覺著不對,他豁然轉過身看著素素,嚇得素素啊了一聲。

    素素癟癟嘴,拽著柏舟的胳膊,憋著嘴,忍著眼淚弱弱道:“柏舟,我晚上再也不出來上茅廁了,怕妖怪吃人。”

    “……”虞柏舟倒是很淡定,他問她:“素素,你覺著什麼樣的妖怪,只咬人,而不吃人?”

    素素一時頓住,不知如何回答。她拿一雙晶瑩清澈的眸子看著柏舟,頓了片刻才說:“大師傅說,妖怪吃人不吐骨頭。”

    虞柏舟點點頭道:“不是妖怪,是有人蓄意為之。”

    素素驚訝,隨即抿唇,神色一凜冽:“那些死了的士兵,好可憐……我習武的時候受傷,我娘都會心疼半天呢。那些士兵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他們爹娘得多傷心啊?柏舟,為什麼會有人想殺人呢?”

    虞柏舟看著她,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只道:“可能是為圖某種利益。”

    “兇手好殘忍。”素素憤憤然,又問:“可是柏舟,剛才那傷口,不像是人為。師傅們教我認過很多兵器,也沒見過有什麼兵器能將人背脊上的皮肉撕開。”

    柏舟拉著她走到營帳後,躲過一隊巡查的士兵。待巡邏的士兵走遠,虞柏舟才說:“素素,你跟我去找爹。”

    素素以為虞柏舟要把她送回家,登時坐在地上,盤腿耍潑不走了。她的嘴噘的老高,撒嬌道:“不!我不回家!”

    “誰要讓你回家了?”柏舟輕聲哄她:“你跟我去找爹,我們得找出兇手,素素,你也不想再有人死,對不對?”

    素素將信將疑看著他,她還沒來得及質疑他這話的真假,虞柏舟便蹲下身,拾了一把泥,不由分說往她臉上糊。

    等素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柏舟糊了一臉泥。素素有點委屈,她沒有奶敷臉已經夠可憐了,現在柏舟還拿泥糊她的小白臉。

    素素不高興了。

    柏舟解釋道:“這樣我爹就認不出你了。”

    素素聽了他的解釋,才勉強接受自己這幅醜樣。現在是子時,周遭光線昏暗,柏舟應該也看不清她的臉。這麼一想,她心裡又得到幾分安慰。

    一夜之間,新兵營連死了十幾個新兵,此事不容小覷。現下出征在即,如若新兵營內人心惶惶,新填充的幾千新兵如何還有信心上戰場打仗?

    只是讓柏舟費解的是,新兵營守衛森嚴,兇手是如何悄無聲息的連奪十幾人性命,而不被發覺的?

    就在柏舟蹙眉思考的時候,素素的肚子不爭氣的咕一聲叫喚。

    她揉著肚子道:“柏舟,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吧?”

    柏舟看了她一眼無奈歎息一聲,見周遭無人便帶她先去了夥頭營。

    夥頭營裡空無一人,外頭有兩排泥土堆起來的灶,上面擺著十幾口鐵鍋。素素手腳麻利跑過去,她不需看,只需拿靈敏的鼻子一聞,就知道哪口鍋裡有熟食。

    素素聞到香噴噴的肉味兒,雙足踩著腳下土堆一點,身子輕巧的躍過了半人高的灶台,穩穩當當到了對面。她一系列的動作輕飄飄的,起身飛躍時跟輕巧的小燕兒似得。

    素素靠著靈敏的嗅覺找到那口有肉的鍋,蹲在灶臺上時,她意外的發現灶面兒還熱乎著。素素搓搓手,迫不及待敲開鍋蓋,頓時一股子香噴噴的熱氣在她面下氤氳開去。

    由於光線昏暗,素素看不清鍋裡的到底是什麼肉,只能隱約瞧見一坨坨巴掌大的方塊肉在蒸籠裡有次序的擺放著。

    素素伸出手指戳了戳,方塊肉軟軟的,不燙手,她拿起一塊就要放嘴裡。

    虞柏舟繞過第一排灶台走了過來,吹燃火摺子,往鍋裡看了一下,頓覺頭皮一麻,伸手拍掉了素素手中的方塊肉。

    素素心疼的看著掉在地上的那塊肉,嗷了一聲:“柏舟,我覺得我可能不會再喜歡你了。”

    柏舟:“……”

    素素最見不得的事有二。

    一是見不得旁人不讓她吃東西,二是見不得旁人打落她的食物。

    虞柏舟一下觸了她兩條“見不得”,可見她這會兒是有多生氣。

    素素鼓了鼓腮幫子,怒目圓睜,藉著微弱的火折光芒瞪著他,“柏舟!我以後再也不喜歡你了!我要跟你絕交三個時辰!”

    “……”虞柏舟蹙著眉頭,將火摺子遞至鍋邊,隨後沉聲問她:“素素,你有見過這樣的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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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4: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素素跳下灶台,手撐在灶面兒上,挨著鍋邊看了看,奇怪道:“柏舟,這是什麼肉啊?這味道我沒聞過,肉我也沒見過?軍營裡養了什麼好吃的肉嗎?”

    虞柏舟提醒她:“剛才那些士兵,後背都少了一塊肉。”

    “……”素素頓時臉色煞白,突然覺得喉嚨裡湧上一陣苦澀,她撇過頭蹲在地上幹嘔起來,愣是把入夜前吃的那桶飯給吐了個乾淨。

    這些人肉可說是打開了素素新世界的大門,素素以前聽她娘說過,戰亂時,百姓流離失所,多數食樹皮、草根為生。還有些餓瘋了的賊寇,專煮活人吃。想到這裡,素素的胃裡又開始翻騰。

    真是……還讓不讓人興奮的吃肉了?

    還有兩個時辰新兵們便要起身晨練了,天亮之後,這件事一定會給那些未上過戰場的新兵帶來巨大的心理衝擊,新兵營裡勢必會鬧得沸沸揚揚,搞得人心惶惶。

    虞柏舟思忖片刻,覺得這件事不宜再拖,他打定主意道:“素素,你留下來看著這鍋……我去找爹,看他如何處理這一鍋東西。”

    素素直覺四周陰森森的,她拽著柏舟的胳膊,“柏舟,你要留我一個人嗎?別……柏舟,我怕。”

    她怕黑……

    虞柏舟也不想將素素留在這裡,這一鍋“肉”被兇手放在這裡,很可能會被兇手搬走。

    兇手蒸煮人肉,本就兇殘,不排除打算吃這些東西的可能,更有可能想利用這些人肉製造一場“軍心動盪”。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必須留個人在這裡看守。權衡之下,柏舟覺得素素比他更適合留下。

    “素素,你得留下來看著這些東西,千萬不能讓其它新兵瞧見。新兵營的士兵未曾上過戰場,兇手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人,唯恐會使新兵營軍心動盪,更恐他們會失去鬥志。若這些士兵失去了鬥志,日後只怕一上戰場,便會成為敵軍手下的亡魂,屆時,只會死更多的人。”

    素素腦子沒繞過彎,但她勉強聽懂了柏舟的意思。

    總歸一句話,如果她不在這裡看著,新兵營的那些兵,就會被——嚇!破!膽!

    素素躊躇了一會,覺得自己在這裡看守大鍋,還能拯救好多的性命,這麼光榮又有成就感的事,她怎麼可能放過嘛。

    她蹲在灶前,手撐著下巴,無奈道:“那你快去快回啊。”

    虞柏舟點頭,“素素你小心點。”

    素素捧著圓潤的臉蛋,蹲在灶前點了點頭。

    等柏舟走後,她坐在土灶前,扭過頭覷了一眼灶上的那鍋人肉,心裡陣陣發寒。她坐了沒一會兒,肚子實在太餓,她瞧著周遭無人,便去夥頭營的營帳內翻了一根白蘿蔔。

    她滿意的望著手中翡翠般瑩白的蘿蔔,頗不講究的用袖子擦乾淨,拿起來就放嘴裡啃。

    蘿蔔很脆,素素一咬一口汁,甘醇的汁水中帶著點嗆鼻的辛辣,總體味道她覺著還不錯。素素一邊啃蘿蔔,一邊悠哉悠哉的掀開帷幔走出營帳。

    她手握蘿蔔,哼著小曲兒一出來就愣住了。

    她看見蒸人肉的灶前杵了個黑衣人,腰間別了一把精緻的彎刀,整個頭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賊頭賊腦,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素素不笨,咬了口蘿蔔,心裡呀了一聲!來者不善啊。

    她跟黑衣人面面相覷,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個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柏舟說的那個兇手!

    素素有點小激動,她好久好久沒有打架了!

    她不顧三七二十一,將啃了一口的白蘿蔔朝著黑衣人砸了過去。素素丟的快狠准,不偏不倚砸在了黑衣人腦袋上,黑衣人疼的悶哼一聲。

    她的動作明顯惹怒了對方,黑衣服從腰間拔出明晃晃的彎刀,慢慢朝著她走了過來。黑衣人走路時特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看得素素都快急死了。

    素素看黑衣人那架勢,是要跟她打架嗎!?可是,哪裡有拿著刀走這麼慢打架的人啊!

    真是個……急死人的兇手啊!他到底是怎麼殺人的?

    她撩起袖子準備跟黑衣人大幹一場,正準備動手,她腦子裡就蹦出柏舟那句“軍中不可打架鬥毆”的話。

    素素躊躇不定,縱身跳上灶台,拾起一根燒火棍,跟黑衣人對峙周旋,“你……你你……你別過來啊!軍中打架鬥毆可是要挨杖責的!”

    因為素素的話,黑衣人明顯一頓。黑衣人覺得此刻站在灶臺上拿著燒火棍的小士兵……腦子有病!

    他是殺手!不是士兵!

    “找死!”黑衣人輕身躍上灶台,舉起手中彎刀朝著素素砍了過去。

    素素下意識反擊,身體靈巧的躲過對方的彎刀,下盤一穩,腰身柔軟一彎,手中的燒火棍在空中繞了一圈,狠狠戳在了對方正胸口位置。

    黑衣人沒料到看似柔弱的素素,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那俐落的招式,明顯是個練家子。

    黑衣人被素素那麼一襲,胸口頓時有一陣火辣躥開,疼得他悶哼一聲。

    素素腳快,趁機一腳將黑衣人踹下灶台,那黑衣人登時摔了個底兒朝天。他正要騰身而起,素素便從灶臺上跳了下來,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

    被素素一踩,黑衣人頓覺如被千斤巨石壓住胸口,胸腔一熱,一口熱血噴湧而出。那人被素素一腳踩得內傷,五臟六腑似都裂了開去,疼得躺在地上無甚力氣。

    加之百來斤的素素蹲在他的肚子上,他現在毫無反擊之力。

    素素見黑衣人再無反抗力氣,覺得沒意思。

    這兇手,也太不經打了啊!她都還沒出手呢,就倒下了?

    她伸手扯下黑衣人的面巾,用燒火棍戳了戳他的胸口,問:“說,你是不是兇手!”

    黑衣人不說話,素素想起她娘講過的一些衙門逼供的法子,眼珠子咕嚕一轉,撩起袖子,在手掌上吹了口氣,一巴掌唬在了那人臉上。

    黑衣人頭一偏,一口血吐了出來。

    連帶著他壓在舌下的毒藥,都一齊被素素打了出來。

    素素打得手疼,便拿起地上的蘿蔔砸他的腦袋。奈何這黑衣人嘴跟被針縫起來似得,愣是不張口。

    素素打得累了,用燒火棍抵著那人喉嚨,撐著下巴死盯著他。

    打的好累,她歇一會……

    黑衣人驚恐的看著暴力的素素,跟看怪物似得。一雙小眼神很是委屈,感情素素才是殺手……

    黑衣人被素素抓住,也只得認栽,他嘴裡沒了毒藥,便想闔上眼咬舌自盡。哪兒知道,素素撿了一塊木炭塞進他嘴裡,一邊塞,還一邊碎碎念:“你別想喊救兵,沒用的!還沒有能在我常素素手上跑掉的犯人。”

    素素洋洋自得的看著黑衣人,冷不丁嘁了一聲,一臉驕傲:“你知道我娘是誰嗎?我娘可是當年鼎鼎有名的金刀女捕快。你落在我手裡,也算榮幸。”

    黑衣人臉色十分難看。

    他想服毒自盡,毒藥卻被素素一巴掌打了出來。

    他想咬舌自盡,嘴卻被素素給堵上了。

    黑衣人內心翻騰咆哮:還讓不讓人自盡了!

    素素自顧自的念叨了一會,用燒火棍戳了戳黑衣人的胸口:“待會其它人來了,你可別說我打你啊!你要是連累我挨杖責,我打掉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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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柏舟可說了,軍中不許鬥毆。她可不想背個打架鬥毆的名頭,她更不想挨板子。

    黑衣人明顯頓了一下,見素素那根燒火棍要落到他臉上,他忙點頭。

    黑衣人有些絕望,死了都比被這般折磨好啊!

    素素坐在黑衣人身上,又等了一會,柏舟仍不見回來。素素有些倦了,她手撐著下巴乜斜倦眼,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就在她倦怠之時,聽見柏舟遠遠吼了一聲“小心”。

    聽見柏舟的聲音,素素登時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朝著旁側一滾,躲過背後疾馳而來那道利風。

    周遭逐漸亮堂起來,虞柏舟帶著大隊人馬趕到,跟柏舟一起來的還有幾名身著鎧甲的將軍。

    其中素素就認識兩,虞老將軍跟荊副將。

    荊副將手中拿著一把弓,剛才從素素背後馳過的利風,便是荊副將射出的箭。剛才有人想從後偷襲素素,恰是荊副將射來的哪一箭,救了素素。

    素素望著身後,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半蹲在那口人肉鍋旁。

    男子赤著上身,面部漆黑,讓人辨不清五官,唯有一雙眼睛在火光之下腥紅發亮。素素的目光挪到那男子手腕處,這才發現他沒有肉手,在他手腕處銜接的是精鐵所制的一雙利爪。

    素素愣過神來,頗感激的看了眼荊副將。若不是荊副將剛才那一箭,她的背脊已經被那人抓了個血肉模糊。

    她望著眼前這個怪人,大吸一口氣:乖乖,真是嚇死她了。

    素素鎮定思緒,拍著身上的灰塵站起來,繞過地上躺著的黑衣人,小心翼翼朝大部隊跑過去。

    她回歸大部隊的時候,見諸位將軍都瞧著她,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忙扔了手中的燒火棍,攤攤手:“我……我沒有打架,我也沒有鬥毆。”

    荊副將見她一臉輕鬆,心底的氣兒不打一處來。

    這小子,不知道剛才自己是有多危險嗎?

    素素瞧著面前鏗鏘列隊的鐵甲士兵,只見虞大將軍一揮手,鐵甲兵紛紛圍了過去,將黑衣人跟“鐵爪人”包圍。

    士兵們手中長矛閃亮,盔甲鮮明,個個目光炯炯,有著錚錚鐵骨的男子氣概。

    虞仲跟荊龍先後看了素素一眼,素素怕虞將軍認出自己,忙躲到虞柏舟身後。虞大將軍已無閒工夫打量素素,他拿一雙銳利的眼睛瞪著灶臺上的“鐵爪人”,登時便明白了那些士兵的傷口,如何會那般可怖。

    利爪非人手,其鋒利程度,比起狼爪更甚。

    虞仲聲音淩厲如雷:“你是何人?”

    “鐵爪人”只一個勁兒瞪著素素,根本不理會虞仲。

    素素被鐵爪人瞪得背脊直發涼,素素懂鐵爪人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跟她平時看大雞腿一樣嘛!

    素素又往柏舟身後縮了縮,藉著柏舟的腦袋擋住了鐵爪人的視線——

    她才不要做大雞腿,那太沒有自尊了!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想撐地起來,可他只動了一下,身上的脊骨便跟斷裂一般,劇痛感頓時遊遍全身。

    他的兩隻胳膊,似……似乎骨折了?

    黑衣人抬頭望著“鐵爪人”,希望得到救援,可“鐵爪人”根本不理他,一雙紅眸仍舊死死盯著素素。

    素素被看怒了,她長得很像大雞腿嗎?她覺得自尊受到了挑戰,便不動聲色的開始挽袖子。

    她正準備大幹一場,便見身側虞將軍拔出腰間寶劍,遞給虞柏舟,“柏舟,殺了他,為你的兄弟們,報仇。”

    虞仲的大將之威被人挑戰,心中憤怒可想而知。與此同時,虞仲覺得這是一個給柏舟立功的好機會。

    有了這個機會,兒子便可直接晉升。虞仲不僅是大將軍,更是個望子成龍的父親。這樣一個好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他這句話一出口,不說其它將軍驚訝,便連素素跟柏舟都愣在原地。

    素素心裡只餘下一個擔憂:柏舟身手較弱,如何是那鐵爪人的對手?

    一旁的荊副將見虞柏舟愣住,忙督促他:“柏舟,還不接劍?”荊副將曾經是“虞柏舟”的手下敗將,他覺著憑柏舟的身手,對付鐵爪人應不成問題。

    見柏舟半晌不接劍,虞仲蹙眉:“怕了?”他的語氣中沒有父對子的寵溺,只有將軍對兵的質疑。

    虞柏舟從父親手中接過劍,思忖片刻,便握著劍單腿跪下,打定主意承認錯誤。

    他這些年並沒有習武,梓鄲城那些關於他的傳言不過是假像。只是,他一直無勇氣向父親坦誠,不是他懦弱,而是他怕連累素素。常丞相雖愛女,但其對子女苛刻的態度並不亞于自己父親。

    柏舟念及素素,才一直將這件事瞞了下來。他寧願瞞著自己父親,也不想看著素素受罰。他現在身處營中,他覺得,該是告訴父親真相的時候了。

    虞仲見自己的兒子突然跪下,以為他當真是怕了那鐵爪人,抬腳狠狠踹在虞柏舟胸口,大怒:“老子沒你這個孬種兒子!荊副將!”

    “在!”

    “給我將兇手拿下,務必留下活口!”

    荊副將抱拳領命,拔了自己劍朝著鐵爪人沖去,不過片刻功夫,兩人便在鐵甲兵的包圍中扭打成一團,鐵劍跟鐵爪撞擊,發出“叮叮”刺耳之聲,在黑夜中更擊撞出火花。

    可憐地上躺著的黑衣人,被兩人你一腳、我一腳的踩踏著。

    黑衣人真想怒吼: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黑衣人內心正咆哮間,荊副將跟鐵爪人再次擰打過來,一雙腳又從他胸口踏過。

    那邊打的正歡,素素忙蹲下身將柏舟扶起來,擔心問他有沒有事。虞柏舟搖頭,表示沒事。

    素素覺得當爹都一樣,總是為一點小事情就懲罰子女。她爹如此,柏舟爹也是如此。她想,她以後跟柏舟生了娃娃,絕對不會如此待他們。

    她扭過頭瞪了一眼虞仲,若面前的不是柏舟爹,她一定替柏舟踹回一腳。

    虞仲被素素那麼一瞪,不知覺竟打了個寒顫。他打量著瞪他的小少年,看起來同柏舟差不多年紀,臉上滿是污漬,唯那雙一雙銳利的眸子,清湛發亮。

    柏舟拽著素素的胳膊,素素很快將頭撇過來,給柏舟揉著胸口。

    虞仲看著一個跟兒子相仿年紀的少年,跟個女人似得揉著他兒子的胸口,心中滋味陳雜,感覺是……相當的微妙。

    前方,荊副將跟那鐵爪人打得難捨難分,那鐵爪人分明處處露破綻,可荊副將總抓不著重點。急得素素真想撩起袖子,沖上去幫荊副將打。

    素素蹲在地上,摸著鼻子小聲跟虞柏舟說:“荊副將不行啊……這樣打下去,鐵爪人會跑的。”

    素素這話剛說完,鐵爪人跳起來一腳踢在荊副將肩部,藉著灶台的高度跳出鐵甲軍包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虞柏舟:“……”

    鐵爪人跑了,黑衣人還在。

    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吐血沫子,虞將軍帶人走過去看了一下黑衣人的傷勢,扭過頭看素素,沉聲問她:“你打的?”

    素素忙擺手:“不不不不……我沒有打架,將軍!我真的沒有打架,不信你問他!”素素指著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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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5: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虞將軍看著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看了眼素素,心裡虛的緊,微微弱弱道:“我……自己摔的。”

    虞將軍:“……”

    荊副將:“……”

    虞柏舟:“……”

    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摔成這樣,這殺手得是多慫?

    荊副將看了黑衣人,又掃了眼素素,旋即貼著虞仲的耳朵說了幾句。聽了荊副將的話,虞仲打量素素的眼神又複雜了幾分,他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素素愣了愣,刻意放低聲音回答:“蘇素!蘇州的蘇,素衣的素!”

    “蘇素……”虞仲她名字在嘴裡嚼了一遍,問她:“我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若是辦成了,你便可晉升為什長,你,敢不敢接這份任務?”方才那鐵爪人的目光一直鎖在素素身上,必然是對她有興趣的。

    素素想了想,頭點的跟撥浪鼓似得,反問道:“我接!如果成了,就讓我們家……老大當什長。”素素挺直胸脯,指著虞柏舟,她差點嘴快說成了“我們家柏舟”。

    不過還好,她可是聰明伶俐的阿素素,她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虞仲倒是頭一次見替別人求軍職的,他掃了眼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壓著怒意問素素:“為什麼?”

    “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我們……老大有能耐,我服他!”素素挺直胸板,將這句話說得特別有氣勢。

    虞柏舟看著素素,素素挺著胸脯一臉豪氣叫他“老大”的樣子,讓他半晌說不出話來。素素真是……越來越爺們兒了,在姑娘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虞仲見素素這麼崇拜柏舟,心底頓時湧上幾分自豪感,剛入營的新兵就這般服柏舟,這說明什麼?說明柏舟有統帥的氣概啊!

    看不出來,他兒子還有這麼個籠絡人心的能耐。嘖,真是虎父無犬子!

    虞仲神色緩和了幾分,揮手讓人將黑衣人關押下去,對素素道:“兇手似乎對你很感興趣,你願不願意做餌,引他出來?”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此事有一定風險,我不強求。”

    素素一聽當誘餌引兇手出來,登時又想到兇手以兇殘手段殺害的那些人,點頭答應下來:“好,如果我捉到他,大將軍您就讓柏舟當什長!”

    對於一個剛入軍營的新兵來說,當什長已經是很大的榮譽,什長管著同軍帳的九個人,甭提朵拉風。柏舟要是當了老大,誰敢晚上不洗腳,拖出去打個幾板子。

    虞仲嗯了一聲,道:“明日酉時之後,你先不要入帳,在營中四處走走。”

    “幹啥啊?不用把我吊起來嗎?”

    素素不解,說好的當誘餌呢?在營中四處走走就算當誘餌了?

    一旁虞柏舟插嘴道:“素弟,將軍說什麼便是什麼,軍令如山,不該問的你別問。”

    素素哦了一聲,乖巧的點點頭,聲音洪亮:“是!大將軍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當誘餌的!”

    “……”虞仲被她一驚一乍的音量嚇了一跳,拍著自己的胸脯哎了一聲。

    這小年輕,嗓門咋就那麼大啊。

    荊副將帶人收走了那鍋觸目驚心的人肉,等虞仲為首的幾個將軍離開後,素素才拽著柏舟的胳膊打了個哈欠:“柏舟,我們回去睡覺吧。”

    她的話剛說完,便聽見雞鳴聲。

    呃……天亮了。

    素素這會異常困乏,這一晚上可真是驚心動魄,踢了死人不算,還差點吃了人肉。

    素素揉了揉眼睛,眼臉下一片青黑,小臉蒼白,看上去很沒精神。

    最悲哀的不僅不能補覺,還沒有早飯吃,依著柏舟的說法,得到晚上才有吃的。

    他們兩人剛走到營帳前,便見莊牛也掀開布幔從軍帳裡走了出來,他一邊緊褲腰帶一邊看著素素,呀了一聲:“蘇素,你跟柏舟兄弟怎麼起的這麼早?”

    素素好困,她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想理莊牛。

    卯時新兵們操練,秦都尉將昨天晚上發生命案的事情草草跟大家交代了一下,說是有人被殺,但卻沒說具體數目,更沒有提及人肉。

    素素有點不高興,站在隊伍裡嘀咕道:“撒謊精,小心被月亮婆婆割了耳朵!”

    莊牛在站在素素左手邊,他聽見了素素的嘀咕,好奇問她:“蘇素,你嘀咕什麼呢?”

    素素沒心情說話,也懶得解釋,便沉默著不再做聲。莊牛一顆壯碩的心再次受到傷害,蘇小弟咋就不理人呢?

    辰時時分,素素開始了一天的操練。

    操練的第一個項目,是大家背著一袋米圍著校場跑十圈。素素背著米袋健步如飛,撒歡兒的在校場上飛奔,順便用上了一層輕功,那步子輕巧的猶如飛燕。

    素素一個人跑在前面,她一回身,發現身後一群大男人已經跑不動了。

    虞柏舟扛著一袋米,累得氣喘吁吁,白皙的俊臉上浸滿汗珠。素素擔憂的問柏舟:“要不要我背你跑?”

    “蘇素兄弟!你背我吧!”大塊頭莊牛一臉認真看著素素,他也快累死了。

    素素覺得莊牛好煩啊,她根本就不想跟莊牛說話嘛。

    莊牛再一次受到冷落,一顆心嘩嘩啦啦碎裂開去,他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李大狗:“什長,你瞧,蘇素兄弟除了柏舟兄弟,他誰也不理。”

    什長李大狗也累得根本沒力氣說話了,兀自點點頭,喘著氣小聲說:“不會斷袖吧?”

    到正午的時候,大家坐下來圍著一起鬧嗑,素素則靠在柏舟背脊上打盹兒,柏舟便抓著這會時間看兵書。素素睡了沒一會兒,又被拉起來去跑校場,整個一下午,她都是眯著眼睛跑的,兩隻眼睛完完全全睜不開了。

    好不容易混到了期待了一天的晚飯,結果……她就領到了一碗稀粥跟一個饅頭。

    素素捧著碗都要哭了,偏偏這個時候莊牛還湊過來說:“蘇素兄弟,我咋覺得我的饅頭比你的大呢?”

    素素實在受不了了,啊一聲搶過他的饅頭一陣狂啃。

    等莊牛反應過來的時候,素素已經把他的饅頭啃了一半。好在素素還有點良心,把剩下的一半塞進了他手裡。

    素素一臉傲嬌看著他,讓你炫耀,讓你炫耀!

    之後莊牛就拿一雙憂鬱的眼神死死盯著她不放,可憐巴巴看了她半個時辰,虞柏舟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將自己留著給素素當夜宵的饅頭,掰了一半,塞還給莊牛。

    莊牛這才滿意的將目光挪開。

    晚上入夜後,素素跟柏舟穿著士兵服,人手一根燒火棍在軍營四周亂晃,美名其曰當誘餌。素素帶著柏舟有規律的在軍營裡東繞西繞,之後就繞到了夥頭營。

    虞柏舟知道她想幹嘛,拿著一根燒火棍小聲對她說:“快去快回。”

    素素點頭,躡手躡腳進了夥頭營,讓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找到了兩隻大雞腿!

    她找到兩隻大雞腿心裡甭提多高興,剛樂顛樂顛的從夥頭營利竄出來,耳邊“嗖”的刮過一道陰風,她手上的雞腿……就不!見!了!

    等素素反應過來,她便看見了蹲在灶臺上的鐵爪人。

    鐵爪人很不要臉的搶了她的雞腿,正美滋滋的啃!

    素素癟癟嘴,看著鐵爪人委屈的對虞柏舟道:“柏舟,他不要臉!搶我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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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鐵爪人囫圇吞棗似得吞了雞腿,旋即張牙舞爪朝素素撲了過來!素素動作迅捷,一把推開虞柏舟,拾起燒火棍準備反擊。

    奈何素素肚子太餓,戰鬥力直線下降,鐵爪人將她僕倒在地,兩人僵持不下。

    虞柏舟見素素被撲倒,搬起一口大鐵鍋朝著鐵爪人砸了過去。鐵爪人的腦袋沒破,大鐵鍋破了……

    這還是人的腦袋嗎?

    素素本來以為鐵爪人要給她一爪子,讓她沒想到的是………鐵爪人竟很溫柔的幫她撩開額前的亂髮。張嘴對著她發出溫和的“嗷嗷”聲。

    素素崩潰了,鐵爪人“撫摸”她的姿勢,分明就是她平時撫摸大雞腿的動作嘛!

    素素頓覺丟掉了自尊,用巧勁兒摁住鐵爪人的雙腕,抬起膝蓋狠狠頂在了對方的下腹。

    鐵爪人被素素這麼一踢,疼得悶哼一聲,素素借力翻了個身,將之騎在身下,拿拳頭對著他那張臉一頓暴揍。奇怪的是,兇惡鐵爪人竟不再反擊,跟只狗兒似得,捂著自己的臉“嗷嗷”叫喚,配著一臉委屈,看起來特別可憐。

    柏舟見素素騎在鐵爪人身上,那姿勢讓他心裡怪不舒服。恰這時荊副將帶人趕到,眾人見素素騎在鐵爪人身上,且將鐵爪人打得毫無還擊之力,未免有些震驚。

    連荊副將都對付不了的鐵爪人,竟被一個新兵摁在地上暴揍,說好冷血殺手呢!

    荊副將跟柏舟面面相覷,兩人一齊將素素從鐵爪人身上拽了起來,其餘士兵不敢有疏漏,紛紛拿長槍抵著躺在地上的鐵爪人。

    素素被荊副將和柏舟架著胳膊,雙腿離地,一個勁兒想往鐵爪人身上踹,她被當成雞腿憤怒難滅,扯著嗓子道:“你們別攔著我,讓我打死他!”

    她嘴上嚎不停,腳上蹬不停,她嬌小的身子被兩個男人架著,力氣大的差點讓兩個男人招架不住。

    看著她莫名其妙發瘋的樣子,荊副將真想把她丟進糞桶裡,好好讓她清醒一下。

    荊副將將一把扔了出去,將她摁在灶臺上,“蘇素!你冷靜點!”

    被荊副將那麼一吼,素素很快平靜下來,她看著荊副將那雙冷厲的眸子,下意識的往虞柏舟身後躲。虞柏舟將她往身後攬了攬,正色說道:“荊副將,我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

    據他觀察,這鐵爪人雖有一身蠻力,但卻像有獨立的思維能力的正常人。確切來說,這人跟昨夜抓的黑衣人一樣,都不過是被人操縱的一枚棋子。

    荊副將道:“昨夜被抓的黑衣人已經自盡,什麼也沒問出來。”

    素素心裡一咯登,只聽荊副將又道:“咬舌自盡。”

    雖然那黑衣人是咎由自取,但素素莫名還是為黑衣人難過了一下。畢竟都是爹生娘養,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出來當殺手啊。

    荊副將歎道:“死去的士兵我們會好好安葬,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

    柏舟點點頭,待荊副將的人離開,他也帶著素素回了軍帳。

    他們回到軍帳後,同帳的人都還沒睡,正圍在一起下棋。素素跟柏舟掀開布幔一進來,都齊刷刷回過頭看著他們。

    莊牛將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見素素正以一種“小鳥依人”的姿勢挽著虞柏舟的胳膊,若不是兩個人身高相當,又都生得俊俏,他還當真就以為素素是個女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哪裡有這麼強悍的女人?說虞柏舟是女人還差不多。

    素素跟柏舟昨晚一宿沒睡,還訓練了一整天,這會已經是精疲力竭。即使這般,柏舟還是去給素素端了溫熱的洗腳水進來,給素素燙腳。

    礙於大家都在,柏舟也只是將洗腳盆端到了素素跟前,並沒有動手幫她洗。素素半闔著眼睛,將兩隻白嫩嫩的小腳放進腳盆,灼熱的水溫刺激著她腳底的穴位,頓時覺得放鬆不少。

    她泡了沒一會兒,莊牛跟李大狗便搬著兩隻小木凳,圍了過來。他們二話不說開始拖靴,準備將腳放進素素的洗腳盆裡。

    素素看怪物似得看他們,“你們……幹嘛啊!”

    莊牛憨笑道:“蘇弟,你一個人泡熱水腳未免太浪費了,這盆兒大,我們三個擠擠,一起泡。”

    李大狗也笑道:“是啊,蘇兄弟,軍中都是這般,咱們大夥也不講究。”

    這時候蘇周也端著個小板凳過來了,也開始脫靴子:“蘇兄弟,你不會嫌棄我們吧?”

    “……”素素真想一巴掌將他們三個給拍出去,到底是誰給他們的勇氣,敢拿著自己的臭腳來跟她一起啊!

    虞柏舟一臉青黑的看著那三個臭不要臉的大男人,抽出掛在牆上的那柄劍,蹙著眉頭,當著他們的面,將長劍在空中一陣揮斥,發出淩厲的破空聲,一道寒光閃過,使得“泡腳”三人組打了個寒顫,嚇得趕緊將腳縮了回來。

    蘇周:“我……去外面洗。”

    李大狗:“這盆有點小……”

    莊牛:“俺有腳氣,還是去外頭洗吧。”

    素素將莊牛那句“俺有腳氣”著重抓住,她見三人先後跑出軍帳,攥著拳頭,齜牙咧嘴,“莊牛你給我過來!我打不死你!”

    見三人都跑了出去,虞柏舟才將劍回鞘。

    當“泡腳”三人組再次回來時,他們三人發現,素素的鋪位被一張麻花布隔開,形成一個簡陋的床帳,將素素嚴嚴實實包裹在內,把軍帳裡的其它人都隔絕在了外面。

    莊牛吹滅膏油燭,躺回床上,嘀咕道:“蘇素兄弟可真是嬌氣,一點都不合群。”

    李大狗翻了個身,將腿搭在莊牛肚子上,感歎一聲:“就是,我身為什長,好歹也是九人之上,可沒像他那般嬌氣。”

    蘇周也點頭嘀咕,翻了個身將腿搭在虞柏舟腿上,“是啊,跟個女人似得。”

    “……”虞柏舟將蘇周的腿從自己身上抖落,摸索著踢了蘇週一腳,震怒道:“你們都給我閉嘴!”

    虞柏舟發起火來聲音還挺渾厚,震得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

    莊牛跟李大狗哆嗦的抱成一團,聲音又小了幾分。

    “柏舟兄弟耳朵咋那麼尖?”

    “是啊,他挺護蘇素兄弟的,難道……”

    “真是斷袖?”

    隔著一層麻花布,素素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素素打了個哈欠:“大狗兄弟,斷袖是什麼?”

    李大狗:“……”這麼小聲都能聽見?耳朵屬狗的吧!

    素素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起來倍兒有精神,只是洗完臉就有點肚子餓。好在昨天虞柏舟給她留了半個饅頭,她就著白水一口氣將饅頭給啃了。

    她跟柏舟還有“泡腳”小分隊一同前往校場。之後他們一人扛著兩包沙袋,又開始了為期一天的體能訓練。

    秦都尉見校場一群新兵懶洋洋的,鍛煉時要死不活,便下令“但凡前十名到達終點的,即刻領取白饅頭一個。”

    本來還跟柏舟並肩慢悠悠跑步的素素,一聽大白饅頭,連柏舟這個未來親夫婿都不認了,提著兩袋沙,兩隻小短腿飛一般的跑開,毫不費力的以第一名的身份到達終點。

    到達終點後,素素髮現以柏舟和“泡腳”小分隊為首的大部隊還離她老遠。素素估摸了一下距離,覺著自己加上輕功什麼的,折回去再重新跑,再混一個大白饅頭也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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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素素打定主意,將白饅頭用繡花絲綢手帕包起來,塞進懷裡,折回重新跑,再一次超過大部隊,成功以第六名的身份跑到了終點,又領了一個大白饅頭。

    第二、三、四、五名分別是柏舟、莊牛、蘇周、李大狗。

    前十名的榮譽,素素他們軍帳的人就占了六個名額,秦都尉一高興,又多賞了他們一個人一個饅頭,順便傳達上面的命令,正式認命為虞柏舟當什長。

    李大狗的什長身份被撤,抱著莊牛的精壯的腰傷心嚎道:“我好不容易混到一個軍職,容易嗎?我以後怎麼跟翠翠交代啊……”

    莊牛一邊啃饅頭,一邊安慰李大狗:“說起來你也不丟人,柏舟兄弟書讀的多!”

    素素見李大狗發牢騷,黑著臉一手抓著饅頭,一手舉著拳頭,對著李大狗道:“你要是敢不服我們柏舟,小心我揍你!”

    就這短短幾天時間,素素的實力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先是負重五斛,後是體能拔頭籌,小身板彪悍的不忍直視。李大狗縮了縮脖子,雙手合十求饒道:“我服,我服!”

    虞柏舟將領來的饅頭用綢布包好,盤算了一下,手中的大白饅頭大抵能夠素素消耗三天,他很滿意。

    新兵營初始的訓練相對枯燥,同時也比較辛苦。但這些對於素素來說,都不算什麼。

    接連七日下來,柏舟發現自己體格健碩了不少,負重跑步時也沒那麼踹了。

    素素倒是不覺著自己體能上有什麼變化,唯一的變化是……她被曬黑了!

    素素來軍營的時候帶了銅鏡,她得空掏出銅鏡照了照,發現自己不僅被曬黑了,兩頰紅紅一片,開始脫皮。素素發覺自己毀容了,當天晚上連飯也顧不得吃,將自己裹在被子裡,悶聲啜泣。

    等虞柏舟跟“泡腳”小分隊找到素素的時候,她正裹著被子低聲啜泣。

    那啜泣的小聲音,讓人聽了還怪心疼的,莊牛忍痛將啃了一口的饅頭遞給虞柏舟:“柏舟兄弟,俺這個給她,你快去哄哄。”

    李大狗見一向摳門的莊牛都伸出了援助之手,自己也不好吝嗇,趕緊咬了幾口自己的饅頭,剩下半個遞給虞柏舟:“柏舟兄弟,我這個你也拿上,去哄哄蘇兄弟。”

    蘇周倒是大方,乾脆將自己一碗粥、一個大白饅頭全讓了出去,“柏舟兄弟,我這個也給蘇兄,瞧他哭得傷心的,必是餓壞了。”

    虞柏舟很感激的接過他們的伙食,沒想到他們都這麼照顧素素。

    大概是……被素素的拳頭給嚇得?

    “泡腳”小分隊們排排站在榻前,虞柏舟則代表群眾拿著饅頭跟粥走到塌邊,隔著被褥輕拍了拍素素的脊背。

    素素在被褥裡扭了一下,發出同女子般的嚶嚀聲。

    聽見素素傲嬌的小聲音,“泡腳”小分隊們面面相覷,心想:蘇兄弟咋跟個女人似得?

    虞柏舟將手中的碗跟饅頭遞給身後的李大狗,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拽,將素素裹著的被子一把給拽了起來。

    被褥下的素素哭得眼睛泛紅,鼻子也紅彤彤的,梨花帶雨的模樣看了怪心疼的。還不等虞柏舟開口問,莊牛便搶先問道:“蘇兄弟,你哭個啥啊?是不是想媳婦兒了?”

    素素抱著枕頭側過身,不理他們,繼續抽泣。

    看著她這般莫名其妙的哭,終歸不是個辦法,她這哭聲跟霹靂似得,這要是被別的軍帳聽了去,不嘲笑他們才怪咧。

    李大狗伸了伸脖子走過去,輕著聲音道:“蘇兄弟啊,你到底是咋了,說句話啊?”

    “是啊,蘇兄,你到底是咋了?跟我們說說唄。”蘇周怯怯的伸長脖子,小心翼翼打量著啜泣的素素。

    被這麼一群大老爺們看著素素也怪不好意思,她坐起身,用指腹小心翼翼摁掉臉頰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對著虞柏舟說:“柏舟,你不是說給我找牛奶嗎?可是都這麼久了,馬奶我都沒有看見。”

    素素很委屈,柏舟明明答應了他,可卻沒有做。

    “現在好了,你看我的臉,黑□□的,還褪了一層皮。”這幾天日光強烈,別說是素素,就連虞柏舟都被曬黑了不少。

    愣是從白麵小公子,曬成了鐵骨錚錚的小漢子。

    柏舟坐在榻前,仔細看了看素素的臉,確實曬傷了,還褪了一層皮。

    女孩子的皮膚本就嬌嫩,不如男人那般糙,素素心疼自己的臉,虞柏舟倒也理解,可是杵在一旁的另外三人,他們可就不理解了。

    莊牛看著素素重重歎道:“蘇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堂堂男子漢,咋能為了一張臉自暴自棄呢?你還牛奶呢,咱新兵營連口葷湯都喝不著!你要想喂你的臉喝牛奶,就努力些,爭取去飛騎營。那裡的伙食最好,朝食有兩個大饅頭,夕食還有葷。”

    一向老實莊牛這會看見素素這麼沒出息,氣兒就不打一出來:跟個女人似得,像什麼樣子?

    他中氣十足,說話聲音極大,使人雙耳震震發聾。

    莊牛的話說的很重,明顯是在斥責素素。但素素也不是個服軟的人,她跳下塌仰望著莊牛,大小姐的驕傲勁兒迸發而出,“我就給我的臉喂牛奶怎麼了?你看不慣,打我啊!”

    莊牛被她這麼一激,捏緊拳頭就抬了起來。

    虞柏舟快一步擋在素素面前,一雙眼睛陰鷙淩厲,看得莊牛直發毛。別看柏舟平日裡溫溫和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儒雅公子的書卷氣,可他護起素素來,那眼神就跟要放冰箭似得,看得人直打寒顫。

    莊牛放下拳頭,看著素素那張泛紅的臉,嘁了一聲,靴子也顧不脫,便氣鼓鼓的上了塌,扯過被褥蓋住自己,一個勁兒的生悶氣。

    帳子裡氣氛一下降到最低點,其餘的士兵回帳時差覺到氣氛不對,也不好問,都默不作聲脫了靴,上了軍塌。

    李大狗跟蘇周見一向老實的大牛是真的生氣了,又看了眼柏舟跟素素,一時也不知勸哪邊好,乾脆也保持緘默。

    偏偏素素的嘴沒個遮攔,嘀咕道:“有些人臉黑,還不見不得人家臉白,哪裡來的自私脾氣。”她說的也是氣話,沒想到就跟一把火似得,點燃了莊牛那顆脆弱的心。

    莊牛豁一聲掀開被褥,沖著素素咆哮道:“蘇素!你別以為你個兒小,我不敢揍你啊!俺在鄉里可不是個受欺負的主兒!”

    素素倔脾氣也上來了,還從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話,她挺直胸板道:“我在家裡也沒人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想打架嗎?來啊!”

    說著,她便開始撂袖子,準備跟莊牛打一架。

    莊牛看著小小一團的素素,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對這樣一個小白團子,他哪裡下的了手?

    他真是快被素素氣死了,既不捨得打,那他還是自己生悶氣好了!他憤憤地看了素素一眼,裹著被子又躺了下去。

    這回就連虞柏舟也不偏袒她了,低聲道:“素素,你別亂發脾氣。”

    亂發脾氣?她亂發脾氣?

    素素扭過頭一臉委屈的看著柏舟,又看了眼李大狗跟蘇周,她覺得自己被嫌棄了,感覺大家都討厭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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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5: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是因為她被曬黑了,變醜了嗎?

    素素不可理喻的一跺腳,轉身掀開布幔就跑出了軍帳。

    虞柏舟見她情緒不妙,緊跟著追了出去。

    可素素的輕功一向好,他剛一追出去,素素就不見了,消失在了在茫茫夜色中。

    她有點生氣,虞柏舟不幫她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還反過來說她亂發脾氣?她不開心,心裡很委屈,她委屈柏舟沒有站在她這邊。

    她跑出軍帳後,縱身躍上對面的軍帳,跟只飛燕似得,足下踏過一個又一個軍帳的帳頂,每每跳過一個軍帳,她就稍稍停頓一下,擦擦眼淚,擤擤鼻涕,難過的“嗚嗚”一聲。

    被她踏過的軍帳裡都燃著膏油燭,當她用輕功飛過幾十隻軍帳時,裡頭的士兵們都瞧見了她那鬼魅的影子,也聽見了她那怪異的“啜泣聲”。

    裡邊兒膽小的士兵嚇得幾乎抱成一團。有膽大的士兵想拿箭去射那坨黑影,然剛將弓弦撐開,那團黑影便不見了。

    素素也不知道自己用輕功飛了多久,她從新兵營飛到了主將營,再從主將營飛到了關囚犯的營地。

    那裡雜草叢生,周遭環境很是淒涼,四周靜的只聽見蛐蛐兒在叫喚。

    外頭圍了一圈柵欄,有重兵把守,裡處放著十幾隻鐵籠子,關押著幾隻小白狼。

    素素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軍營中也養這些動物。她以前在少林寺後山跟著她大師傅學藝的時候,她大師傅就養了一頭小白狼,大師傅將那頭小白狼養了四年,不僅沒養熟,還反過來咬了她大師傅一口,跑回了叢林。

    她躲在一旁的草垛子後打量著,發現最中間的鐵籠子裡,有黑□□的一團,看不清是什麼。不多久,那幾隻小白狼齊齊對著天空嚎叫,聲音如鐘如虹。

    外邊把守的士兵顯然是被幾頭小白狼給吵的不耐煩了,拔了劍走了進去,絮叨道:“幾隻小畜生,再叫我剁了你們!”

    幾隻小白狼很警惕的看著那名士兵,呲著牙,喉嚨裡發出乖戾的“嗚嗚”聲。士兵抽出劍,將劍刃刺進鐵籠裡,鋒利的劍尖戳在了那只小白狼的腿上。

    餘下幾隻小白狼不再嚎叫,齜牙怒視著士兵,恨不得沖出鐵籠咬斷他的喉嚨。

    素素躲在草垛子後很氣憤,那白狼頂多不過一月大,被劍一刺,若不止血包紮,哪裡活的過明日?

    待那士兵走後,素素掏出手帕小心翼翼跳進柵欄裡,輕著步子走到關押受傷小白狼的鐵籠裡。

    素素看著那只受傷的小白狼,眼神柔和了幾分,試圖跟它溝通。

    見它不反抗,素素才緩慢將手伸了進去,小心翼翼替它包紮。做完這一切,素素喘了口氣,她剛才真害怕小白狼咬她的手。

    不過還好,它沒有咬她。

    素素跑了這麼遠,這會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她仔細想了一下,剛才她的確有點不可理喻,甚至可以說是暴躁。

    可是,她也不知怎麼了,就是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緒。

    正當素素歎氣時,身後的籠子裡發出低低的喘息聲,素素靠著敏銳的聽覺判斷,是個成年男人。

    素素警惕一回身,跟正中那只鐵籠裡的黑黑一團打了個照面。藉著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瞧見,一隻鐵鍊穿過了他的琵琶骨,他伸出一雙鐵爪手,緊緊抓著籠子,定定望著她。

    兩人面面相覷,靜默了一陣。

    鐵爪人看著她,對著她低低“啊”了幾聲,素素感覺他是個啞巴,想跟她說話。

    素素見他被關在籠子裡,雙腿滿滿是血,看起來怪可憐的,不由就動了惻隱之心。

    她低聲問他,“你,是想跟我說話嗎?”

    鐵爪人點頭。

    素素又問她,“你想吃我嗎?”

    鐵爪人搖頭。

    素素見他仍不說話,有點生氣,“你殺了那麼多人,活該被關在裡面!”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鐵爪人,他抓著鐵籠子,瘋狂的搖頭,喉嚨裡發出甕甕的聲音。

    “救……救……”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虞柏舟連夥頭營都找了個遍,愣是沒找到素素。

    新兵營說大也不大,想藏個人也不容易。素素不在新兵營,必然是去了別的營。他以新兵的身份很難去其它的營,無奈之下他只好去找荊副將幫忙。

    荊副將聽了虞柏舟半真半假的話,疑惑道:“他該不會是吃不了苦頭,跑了吧?”

    柏舟搖頭,“不可能,素素不是遇難而退的人。”他不認為素素會離開軍營。他頓了一會又說:“此事不宜聲張,不必告訴我父親。”

    荊副將點頭說:“不過是一個小兵,還勞煩不到大將軍。即是你的朋友,我荊龍一定幫你找!我馬上帶人去找,你先別急。”

    虞柏舟點頭說:“我擔心她被人報復。”

    “此話怎講?”荊副將蹙著眉頭望著他,“黑衣人已死,鐵爪人被囚,軍中嚴禁私下鬥毆;再者,蘇小弟那身力氣,軍營裡有幾個敵的上他的?”

    荊龍從未佩服過一個沒有軍銜的小兵,素素是第一個。他總覺的在哪裡跟素素見過,細細一想,又覺著素素像那日在皇宮將他打落下馬的虞柏舟。

    不過轉念一想,有可能是他記憶錯亂了。

    柏舟沉默片刻,解釋說:“我總覺得,軍營裡有細作。士兵們死得淒慘,這般變態的殺人手法絕非是‘鐵爪人’想吃人肉那麼簡單。那細作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我們隨時會被他算計。荊副將,你平日跟我爹出入軍營,你多多提醒他才是。”

    荊龍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話我會轉告給將軍,大將軍也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走,你先跟我一起去找蘇小弟。”

    柏舟蹙著一雙濃眉,淺淺的嗯了一聲。

    荊龍讓人兵分三路,挨著各個營依次去找素素。一直到亥時,三路人才又返回原先的地點會和,他們都表示沒找到素素。

    虞柏舟低頭沉思,這就奇怪了,素素不在軍營,又去了哪兒?這大半夜的,她又不可能躲在其它士兵的軍帳裡。

    他抬頭問荊龍:“荊副將,我們還有什麼地方沒去嗎?”

    荊副將想了想,回答說:“還有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北營。”荊副將回答,“關押死囚的營地。”

    虞柏舟忙道:“帶我去看看。”

    荊龍有些為難:“那片地方不是我管轄範圍,屬柳都尉管轄。你要想過去,得先跟他打聲招呼。”

    他這話剛說完,便聽手下急忙忙來報,“荊副將!蘇素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北營,只是……她私放鐵爪人,正準備跟鐵爪人一起闖北營。神箭營的柳都尉已經帶人過去了,若是他們負隅頑抗,柳都尉便會下令將兩人……射殺。”

    北營正是關押軍中死囚的營地,也就是關押鐵爪人的地方。

    “荊副將,你快去叫我爹。”虞柏心頭一緊,連神箭營的人都出動了,看來素素這次惹的事還不小。

    他現在也只能先指望他爹了。他丟下那句話,腿下一陣生風,匆忙朝北營奔去。

    風聲罐耳,速度的刺激讓柏舟腦子愈發清醒,素素放鐵爪人有兩個原因:一是被挾持,二是她覺得鐵爪人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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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虞柏舟本不想管這件事,但現在他又不得不回憶當時的細節。黑衣人、鐵爪人、人肉……以及那些被殘忍迫害的士兵。

    他將前些天發生的事情粗略在腦中理了一下,但總有一根線連不起來,讓他想不通。等他到了北營,他看見素素腳邊那些白狼時,頓時恍然大悟,腦中的那根線終於打了個活結。

    鐵爪人的鎖骨被鐵鍊貫穿,雙腿血跡斑駁,明顯被人拿重物擊打過。素素攙扶著鐵爪人,他們前面杵著幾隻白色的小狼,小白狼們跟素素一起怒視著北營的士兵以及弓箭手。

    數百支利箭,齊刷刷對著他們,素素眼中卻無一絲懼色。

    荊龍在虞柏舟之後趕到,他看著前方的陣仗,也是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虞柏舟眉目一沉,“很明顯,真正的兇手已經按捺不住。我爹來了嗎?”

    荊龍嗯了一聲,“我已經差親信去了,估摸著也快到了。”

    同時,在主將營的虞老將軍正準備歇息,他剛上軍塌上躺了一會,便聽賬外有人來報,讓他去一趟北營。

    虞老將軍揉著太陽穴有些氣不順,這大半夜的,去什麼北營?

    來報信的士兵見大將軍神色不悅,忙補充說:“荊副將托我帶話給您,他說,是虞柏舟讓您去的,你若不過去……可能就沒人送終了。”

    報信的士兵只是原話傳達,說完這句話,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話剛說完,虞老將軍便騰的起身,拿了鋼盔帽,怒氣衝衝往北營走去。

    臭小子,今天老子要是不打死你,就不是你爹!

    北營這邊,雙方依舊僵持著。

    柳都尉覷著素素,聲音異常穩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放開囚犯。”

    素素瞪著柳都尉,聲音清脆堅決,“不放!死都不放!你們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人,你們都是壞蛋!”

    統管神箭營的柳都尉明顯被她的話惹怒,抬起手,正準備下令,卻被虞柏舟沖進來打斷。

    虞柏舟擠進包圍圈,朝素素走過去,他將素素從鐵爪人身上拽了過來,抓著她的手腕仔細的看她有沒有受傷。

    鐵爪人失去素素這根支柱,身子一軟,跌倒在地。那幾隻小白狼見鐵爪人跌倒,忙朝著鐵爪人圍了過去,紛紛拿舌頭舔鐵爪人的傷口,以示安慰。

    素素看著柏舟,又看了眼鐵爪人,很是氣憤的跺腳,“柏舟你幹嘛啊?吱吱都跌倒了!”

    “吱吱?”虞柏舟臉一黑。

    很好,很好,這才多久,連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素素一把甩開虞柏舟的手,走過去扶起吱吱,低聲問他有沒有事。

    被稱之為吱吱的鐵爪人搖了搖頭,低聲道:“沒……”

    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相互曖昧的樣子,虞柏舟有點生氣。他想起前些日子鐵爪人撲在素素身上的情景,更是生氣。

    素素到是魔怔了還是魔怔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他吃醋的時候,他看了眼荊副將。杵在圈外的荊龍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緩緩走了過去,對著柳都尉拱手道:“柳都尉,此事先不急,先聽聽他們怎麼說。”

    “聽他們怎麼說?我說荊副將,您是跟著大將軍好肉好喝久了,腦子發昏了吧?這不明擺著,他們想劫死囚嗎?”柳都尉哼了一聲,“怎麼,荊副將還想偏袒他們不成?”

    恰恰這時候虞老將軍過來了,他聽見柳都尉這話有點不高興,啥叫他平時好肉好喝?

    虞老將軍穿著金色鎧甲,大步鏗鏘走過來,怒道:“什麼叫跟著我‘好肉好喝’久了?老子都五天沒開葷了!”

    柳都尉一聽是大將軍的聲音,登時腿一軟跪了下去。

    神箭營一干士兵也齊刷刷跪了下去。

    隨著虞仲的到來,北營火光大盛。夜空中繁星沉沉,璀璨的星河磅礴浩然。柳都尉攥緊別在腰間的劍,緊張的一身冷汗,單膝跪地時雙腿止不住的發抖。

    他剛才說了那樣大不敬的話,大將軍是否會怪罪他?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柳都尉半晌不敢抬頭。

    虞仲覷了眼兒子,眼皮輕輕抬了抬,淡淡道:“都起來。”

    這會素素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柏舟爹身上,她趕緊在吱吱的傷口上蘸了蘸,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血。

    軍中向來是個軍令如山的地兒,虞仲命令剛下,眾將士“唰”一聲紛紛起身。虞仲向前走了幾步,覷了眼鐵爪人又瞥了眼素素跟柏舟,扭過頭問柳都尉,蹙眉:“怎麼回事?”

    柳都尉朝虞仲拱手道:“回大將軍,這兩人想劫死囚。”

    虞仲眉尾一挑:“放屁!”他壓制住憤怒吸了口氣,扭過頭問虞柏舟,“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虞柏舟沖著父親行了個拱手禮,不急不緩道:“回大將軍,是真正的兇手想殺人滅口。”

    “臭小子!你胡說什麼?這畜生不就是兇手嗎?哪裡還有什麼真正的兇手!”柳都尉吼道。

    柏舟鳳眼微挑,淡淡哦了一聲:“柳都尉怎知,我所說的‘真正兇手’指的是另有他人,而不是鐵爪人呢?還是,你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柳都尉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憤怒的抽了腰間的劍,直指虞柏舟,“臭小子,你胡說什麼!”

    虞柏舟臉上毫無懼色:“柳都尉,您急什麼?”

    在一旁觀望的虞仲用指腹摁了摁脹痛的太陽穴,旋即道:“柏舟,你知道什麼?”

    虞柏舟看著他,又回過頭看了眼攙扶著鐵爪人的素素,他指著重傷的鐵爪人道:“先找個軍營給他止血,他若死了,可真就如了兇手的願。”

    虞仲扭過頭給荊副將使了一個眼色,荊副將意會,差人去請了老軍醫來。隨後他又問柏舟:“你可知道兇手是誰?”

    虞柏舟點頭:“心中已有數。”

    一聽兒子這樣說,虞仲不由洋洋自得起來。他兒子不僅熟讀兵書,還會斷案。他兒子咋就那麼能幹呢?

    他道:“那好,今夜你就幫本將軍找出兇手!”

    “屬下定不辱將軍使命!”

    一旁的荊副將看著父子兩打著官腔,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就是兩父子,卻非要裝作不認識。但礙於有旁人在場,他實在不敢笑出聲來。

    老軍醫背著藥包趕來的時候,一見要給殺人不眨眼的鐵爪人醫治,他死活不幹;待他看見素素攙扶著鐵爪人,又有點小受刺激,素素這麼個小新兵都不怕,他一個見慣生死的老軍醫,怕啥啊?

    得,就冒險一回!

    老軍醫走過去給吱吱將腿包紮了一下,待止住血後,他瞅著鎖住吱吱肩胛骨的鐵鍊,回頭問虞仲,“大將軍,這鐵鍊要給他取了麼?”

    取了人跑了咋辦?虞仲正色道:“不取,先給他止血。”

    “是。”

    在老軍醫給吱吱包紮的時候,素素就蹭到虞柏舟跟前,用手指戳了戳他,小聲道:“柏舟,吱吱真的不是兇手,我相信他!都怪我,把他害成這樣,柏舟,我知道你聰明,你救救吱吱好不好?”

    聽素素叫鐵爪人叫得那般親切,虞柏舟醋味上頭,低聲呵斥她,“別人說什麼你都信,這大半夜的你還跑出來,你知不知道大家多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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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素素被虞柏舟的神色跟語氣嚇了一跳,她縮了縮脖子……柏舟凶她!柏舟竟然凶她!

    虞柏舟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情緒歸於平穩,他蹙眉看著自己父親,拱手道:“大將軍,我想問您,見過那鍋人肉的都有哪些人?”

    虞仲一聽兒子這麼問,有點小激動。兒子這是要斷案嗎?

    他正色回答:“本將軍見過,荊副將、老軍醫以及處理屍體的士兵都見過,有什麼問題?”

    虞柏舟又問:“那大將軍可否回憶一下,那些肉都有什麼特殊?”

    虞仲擺擺手,胃裡有點翻騰,“一塊塊人肉沒什麼特殊,每一塊上面都插著筷子孔,若不仔細了看,我當真就以為是豬肉了。這個就先別提了,本將軍都好幾日食不下葷了。”

    柏舟嗯了一聲,又問荊副將:“荊副將可有覺得那些肉有什麼不同?”

    荊副將思忖片刻,說道:“我也覺得無甚特殊,要說特殊,大概那方塊人肉中間都有些筷子孔。”

    虞柏舟不急著說案情,而是一一問了見過的那鍋肉的士兵。虞柏舟雖問的輕鬆,可見過肉的士兵都覺得噁心,回答完虞柏舟的問話,個個胃裡都是翻江倒海,有受不住的已經開始幹嘔了。

    最後虞柏舟才轉過身問素素,“蘇兄,你對那些肉可還有什麼印象?”

    “當然有!”素素挺直胸板說道:“我不僅記得有孔的人肉,還記得那孔的大小。”素素的拇指跟食指比劃出一個銅錢大小的圓圈,“大概就這麼大。”

    虞柏舟扭過頭問眾人:“你們所看見的孔洞,也是這麼大嗎?”

    以虞仲為首,眾人紛紛點頭,齊齊說是。

    虞柏舟繼續說:“那不是筷子孔,而是箭孔。軍營內戒備森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有十幾名士兵相繼被殺,且竟無人發覺,更無人聽見異常的聲音。死去的士兵們是定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一擊致命。”

    眾人正屏住呼吸,正想繼續聽虞柏舟揭開謎底,他卻停頓下來,扭過頭看了眼荊副將,“荊副將,案發當晚你在哪?”

    “……”

    荊副將也在津津有味兒聽虞柏舟分析,被虞柏舟這麼一問,他倒有些愣神。旋即反應過來,虞柏舟不會是懷疑他吧?

    他忙道:“虞兄弟,青天可鑒,我可是好人,只殺敵人!案發當晚我一直在跟大將軍商議軍事呢!”

    虞柏舟不再接話,他之所以詢問荊副將,只是想探探在場人的神情。他問的時候,眾人皆是一臉驚訝,只有一人神色由緊張蛻變為輕鬆,還長籲了一口氣。

    柏舟停頓片刻,又開始分析說:“如你們所見,那些方塊肉都有箭孔,士兵們是被人從背後射殺。如我猜測沒錯,箭上應該塗了一種能讓人迅速致命的毒,能讓士兵們瞬間失去反抗能力。兇手為了掩蓋士兵們的死因,便割下那塊肉蒸煮鍋中,再將他們的傷口製造成被惡獸撓抓過的模樣,嫁禍於鐵爪人。”

    柳都尉道:“你說嫁禍就嫁禍?證據呢?兇手吃飽了沒事兒幹,蒸人肉做什麼?是準備給我等當夜宵嗎?”

    虞柏舟嘴角輕鬆一勾,看著柳都尉徐徐說道:“兇手將肉蒸煮在鍋中的原因有二:一是想掩蓋箭孔,讓人誤以為那只是蒸煮食物時所插的筷子孔;二是兇手是敵國細作,想以此製造新兵營混亂,擾亂軍心的同時讓新兵們失去鬥志。兇手很聰明,一開始就想到了嫁禍這一招,想讓自己置身事外。”

    “你是說鐵爪人是清白的?那他來軍營做什麼?既是被冤枉,如何不為自己喊冤?白白受這麼多的苦?”虞仲覺得自己兒子分析的有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兇手另有其人,那這鐵爪人是怎麼回事?

    虞柏舟說道:“你們又怎麼知道他沒喊冤?”

    “從被抓住到現在,他只會亂吼亂叫。”荊副將插嘴道。

    在一旁乖乖聽虞柏舟說話的素素跳了出來,沖著荊副將吼道:“才不是!那是因為你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我聽得懂,我都聽懂了!是你們冤枉了好人!”

    荊副將濃眉一挑,看著素素:“蘇素,這人可是你抓住的。”

    素素埋下頭,心裡滿滿都是愧疚,她嘀咕道:“我先前是不知道……那個兇手太狡詐了!抓了吱吱的兒子,不然,吱吱才不會來軍營呢!”

    “兒子?”荊副將疑惑。

    素素指著幾頭小白狼:“喏,這些都是吱吱的兒子!”

    荊副將無言以對,拿畜生當兒子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在素素說話的時候,虞仲一直打量著她,他愈發覺得這小夥子眼熟,他問道:“你能聽懂他說的話?”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他不會說我們中原話,他說的是大宛話,他是大宛國的人。”

    虞仲沒有跟大宛接觸過,聽不懂吱吱說的是大宛話也很正常。

    等素素說完,虞柏舟又補充說:“兇手抓小白狼正是為了引鐵爪人入營,兇手的意圖昭然若揭。”

    虞仲聞言,扭過頭問道:“那幾隻白狼是誰抓來的?”

    荊副將回道:“是柳都尉。”

    虞仲回過頭看著柳都尉,然柳都尉並不緊張,他質問虞柏舟道:“沒錯,白狼是我抓的,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陷害這怪物?故事誰都會編,空口無憑。”

    虞柏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將目光落在柳都尉腰上,“證據就在你身上。”

    神箭營的人擅長用箭,每人都有一把特製的箭。一個合格的弓箭手對弓箭的重量、材料有極其苛刻的要求。

    一個擅長用箭的神箭手,若是換了箭,很有可能會因為不適應導致箭術失准。兇手既周密的策劃了這一切,一定不會允許在最關鍵環節出故障。

    柏舟道:“柳都尉您用箭如神,箭鏃更有特製紋理,比軍中其它的箭更為精緻小巧。如果柳都尉心中無愧,大可以將箭拿出來,我們可以跟傷口仔細比對比對。”

    他頓了頓,看著父親又道:“開棺驗屍大將軍應該不會阻攔吧?”

    其實虞柏舟心裡也沒有把握,他只是想試探一下柳都尉,兵不厭詐,如果不成就再找證據。

    賊做久了難免會露出馬腳,柳都尉明顯打了個顫慄,握著腰間的劍朝後退了一步。人的確是他殺的,但他沒想到最後還是擺在了箭鏃上。

    柳都尉離虞仲距離很近,他慌亂之下拔了劍,以迅雷之速將劍架在了虞仲脖子上。

    劍鋒逼喉,虞仲到底是個久經沙場的老狐狸,眼中毫無懼色,心中反而還有點洋洋自喜。他兒子真是能幹啊!三言兩語就把兇手給逼出來了。

    柳都尉的行為已經坐實了他的殺人罪名,然而他現在又加了一條罪名:挾持主將,以下犯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素素小腹一陣抽痛,她蹲下身捂著小腹緊咬著嘴唇,喊起疼來。就這樣,素素還不忘對付兇手,給自己和吱吱、小白狼們出氣,她抓了一把石子,手腕發勁兒,猛地朝著柳都尉擲去。

    石頭打在柳都尉手肘處,打的柳都尉半條手臂一麻,五指無力鬆開,手中的劍匡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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