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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聲厭] 金牌影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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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5: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成敗

  微博的規矩,個人認證要至少兩名以上的大V來幫忙轉發認證。

  盛繁本來就是先註冊著玩玩,沒想著要把自己搞成大V,所以她名字也沒起得太認真。

  她小時候估計爸媽也沒怎麼認真,給她取了個大寶的小名兒,被街坊鄰居一路喊到大。她以前還覺得這名字傻不拉幾的,頗覺有幾分羞恥,這下倒是沒臉沒皮了起來,覺得無所謂了。

  想必微博上其他用戶也覺得傻,這個用戶名不再提示已被註冊,盛繁順利地成為了一名微博的新用戶。

  她先給自己換了個頭像。

  隨便拍了張自拍,又打開P圖軟件玩了幾個特效,一個詭異得有點好笑的大頭腦袋就成了盛繁的新頭像。

  乍看之下還有那麼點兒嚇人。

  盛繁剛註冊好沒多久,銀河那邊就打來了電話,依舊是上次負責盛繁簽約的那名女助理。

  由於網絡上輿論不斷地增強,製片方這邊也希望盛繁能出來說上兩句話,和大家互動互動,增進一下革命感情。

  銀河的想法也很簡單,感情這東西,說來其實並不難,大家多接觸多交流,潤物細無聲地就冒出來了不是。

  幾句暗示,盛繁就接收到了訊息,作為共同戰鬥的友軍,她主動透露,其實她已經建好了一個微博賬號,就等大顯身手了。

  銀河友軍部隊也很給力地回復道,只要你把你的微博賬戶名告訴我們,十分鐘內,保證你就能擁有一個金燦燦的大V。

  盛繁十分真誠地告知了自己的賬戶名。

  電話那頭沉默了十秒,死一般的寂靜。

  幾分鐘後,盛繁美滋滋地掛了電話,發了一條微博。

  @我是大寶:新人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五分鐘後,國民男神柯明轉發了這條微博。

  影壇名導盧會奇轉發了這條微博。

  當紅小生陸易轉發了這條微博。

  流量女神于冰心轉發了這條微博。

  一陣轟動。

  半小時後,盛繁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躺在自家大床上時,就發現自己多了十五萬的粉絲,順帶一個尊貴的大V頭銜,她的認證倒是沒有再搞什麼夭蛾子,規規矩矩填了個新人演員盛繁,十分地謙虛低調不找罵。

  但她那一串可怕的轉發就不太低調了。

  受盛繁這幾日拍戲的影響,她下至工作人員,上至幾名主演,關係都打得非常牢靠,這下一出事,大家都跑來予以援手,紛紛轉發。這在娛樂圈中雖然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但也絕對算不上多見。

  畢竟娛樂圈裡,落井下石才是真正的常態。

  那些誤以為自家偶像被排擠被後台擠壓有苦說不出的粉絲,這下就打臉了。畢竟轉發一定程度上也能看出一個人與另外演員的友善度如何,最起碼大家看得出幾名主演和盛繁關係絕對是算不上緊張的。

  你要說是上面強制的?

  OK,就算幾個名氣和派頭都大到不行的大咖,如同于冰心盧會奇等人,因為新人的強大後台而不得不受辱轉發,那柯明你怎麼解釋?

  柯明在娛樂圈裡地位早已超越了傳統的演員界限,如今他據說在龍頭娛樂公司銀河裡面都佔有不小的股份和話語權,你要說他受到脅迫轉發一條新人的微博?

  那你腦子可能確實不大好用。

  更何況柯明的個性,素來不是個會為人脅迫的樣子。對他稍微瞭解一點的人都知道,他做事只由本心。

  總之,這件事情很能說明問題,轉發一出,許多人都偃旗息鼓回家歇著去了,叫罵的質疑的聲音小了下去,真正的路人們就帶著對新人的好奇跑了出來。

  「前排圍觀高考狀元小姐姐。」

  「圍觀+1」

  「圍觀+2」

  「圍觀+1008610001」

  「沒人覺得新人小姐姐的高考照片特有氣質嗎,目測沒整容。」

  「娛樂圈不整容簡直天方夜譚,說沒整容我不信,但要說天生底子好我是贊同的。」

  「樓上說不信沒整容的,麻煩你自己算算時間,高考完到明奴開拍就一個多星期,你整容那麼迅速的?吃了火箭?」

  「高考照片有沒有氣質我不知道,整沒整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姐姐的頭像嚇了我一跳。」

  「樓上+123456789,我簡直一大口可樂直接噴出來。」

  「頭像什麼的也就算了,這個微博ID是什麼鬼,真夠隨便的。」

  「你不懂,也許人家是支持國產品牌,這份心思值得我們欽佩。……好吧其實我也是亂說的,別打我!」

  「清純不做作,娛樂圈的一股清流,這次我站狀元小姐姐。」

  「我不管,酸的人自己先高考考到710再說吧!!!!我先站隊了,這年頭長得好看的學霸已經不多了,我得抓住每一個機會。」

  「沒人研究一下這710 怎麼考出來的嗎?」

  「你以為我會輕易告訴你,新人小姐姐理綜數學全滿分,語文一科扣了30分?我守口如瓶【doge】」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6666666,我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小姐姐萬歲!我立新牆頭了!」

  底下還有一連串的6666,幫助盛繁把微博評論量成功頂到了四萬多,還有三十一萬的贊以及八萬多的轉發,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多閒得蛋疼的吃瓜群眾。

  其實這些評論裡有將近一半的人都是在酸和罵盛繁,只是被後趕到現場的友軍們——例如于冰心陸易柯明等人的死忠粉,利用點贊量把那些好的評論都給頂上了熱門。那些冷嘲熱諷的評論自然就石沉大海一去不復返了。

  真正的粉絲必定是能夠分析出自己偶像的意圖的,都說粉隨愛豆,愛豆人品好,死忠粉們自然也不會讓人失望。見偶像轉發,自然也要去給予一份善意給新人。這就導致了盛繁看完微博心情還算不錯,給幾個評論得挺好笑的微博ID都點了個贊,至於後續因為她的翻牌而引起的一陣驚呼和嫉妒,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到這裡,這整件事情也就差不多快落下帷幕了。

  盛繁擦了擦微潤的頭髮,拿起手上的劇本就開始研究了起來。這是風迅網上放出的謀殺者劇本節選,用來給明天試鏡的演員一個大致的劇本框架和構設,以讓她們對自己有傾向的角色有個大概的瞭解,為明天的試鏡節約一些時間。

  但是劇本下載也需要部分積分來抵償,不然什麼演員都能看見劇本的話,這戲也就失去了神秘性了。

  在網站上活動的演員們都是需要簽訂一些合約的,來起到一個制約作用,不然風迅網也不會發展到如今這樣大的規模了。

  試鏡就在明天了。

  劇本只有短短三頁,需要的有大量的路人演員,還有女二到女四,男三男四的甄選。路人演員也常常被大家戲稱為『一集過』演員或者『一集死』,倒不是說真的一集就死了,而是因為戲份常常只有一集,之後就再也不出現了。

  這種角色,既不放心用龍套,也不捨得用十八線小演員,索性就從一些科班出身的試鏡演員中來甄選——這也是只有大製作才揮霍得起的待遇。許多小成本或者中等製作,都會從群演和特約演員裡面挑,減少劇組的成本。

  當然,這也是因為大製作中的路人演員都要比小製作裡面的二三號配角有存在感得多的原因,不然誰會願意去當小小的『一集死』呢。

  盛繁看了看,覺得整個劇本裡,比較出彩的除了女主角,就是那個擔當反派的女二號了。女二號是謀殺者這部戲裡真正的謀殺者,也是一個變態的高智商反社會分子,她機敏,狡詐,陰險,無恥,做事毫無底線。

  她和尋找真相意圖揪出真兇的女主幾番對決,都不分上下,還被她屢施手段,把眾人的懷疑目光都挪到了女主的身上,幾乎就要騙過所有人。雖然最終她還是輸給了女主,但不可否認,她的機智和狠毒都會給觀眾留下深深的印象。

  這年頭,只有能讓人印象深刻的演員,才會有被記住的可能,娛樂圈從來不缺新人,但能夠上位有所建樹的,只有那麼一小部分人。

  演反派,其實是最考驗一個人的演技的地方,如何把反派詮釋得淋漓盡致,卻又不至於讓人憎惡厭煩,這確實是一個很難的地方。

  可惜女二號,以她現在的咖位,要做到還是太難,只能盡力了一試。畢竟葛晉的才華可不在盧會奇之下,某種程度上,他的傳奇色彩還要比盧會奇更加厚重。他隱退的這幾年,娛樂圈中對他可謂是『我不在江湖,但江湖處處都有我』的感覺。這次他的回歸之作,大家都是飽含期待,許多演員也是摩拳擦掌,力爭在其中獲得一角,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暫時略過女二號,盛繁覺得女四號倒也可以一試。她是女二的助手,良知尚存,不像女二那麼反社會。也正是如此,她一直在被女主用計策反,在光明和黑暗之間糾結徘徊,那種人性的複雜,是一個可以被深挖的點。

  把那薄薄的三頁劇本又看了好幾遍,盛繁才放下,開始在自己的腦海中構思人物的內核,表現的側重點,以及一些經典情景的復原。分鏡該如何分,走位該如何走,台詞的重音該落在哪個點,這些都是她習慣去考慮的問題。

  就在她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門響了。

  三聲不輕不重的叩門聲打斷了她,盛繁從床上坐起,踩著兔子拖鞋就朝著門走了過去。

  開門時,空氣驟然流動,屋外陰陰涼涼的空氣席捲了她的身周,鍾裕額前散落著黑色的碎發,眼神似笑非笑。

  「盛繁。」他玩味地叫了她一聲,「你可以不用準備你的試鏡了。」

  「為什麼?」盛繁也不問鍾裕怎麼知道自己要試鏡,只懶懶倚著門看他。

  「因為我已經看見了。」鍾裕略顯蒼白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盛繁順著他的指尖看去,才第一次發現,原來在他纖細的睫毛遮擋下,他的眼尾還有一顆黑色的淚痣。

  鍾裕眨了眨眼,睫毛輕輕梳過眼角,那一顆淚痣隱隱約約,像是有大片的桃花撲簌撲簌地紛飛落下。

  「我看見了,你試鏡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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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報復

  盛繁還是懶洋洋地靠著門框,撩了撩肩上長髮,十分優雅地罵了句,「操。」

  「能看見我為什麼失敗了嗎?」她問鍾裕。

  鍾裕半垂首露齒一笑,額前碎發輕輕飄動,「興許……演技太差?」他好像十分好心眼兒地替盛繁分析道。

  盛繁翻了他一個白眼。

  就像廚子不相信自己做飯難吃,作家不相信自己文筆差一樣,盛繁壓根兒就不會質疑自己的演技問題。

  鍾裕挑挑眉,「我也只看到一個場面掠過,你信就信,不信也罷,我只是過來說一聲。」

  影后甩了甩腳,玩起了自己拖鞋上那只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試鏡我還是會去的,謝謝你專程過來這麼一趟了。」

  鍾裕似乎異常不習慣人家對他言謝,面容冷了下來,「別那麼假惺惺,我只是覺得,你要試鏡成功真是一件難事。」

  盛繁笑瞇瞇安慰炸毛的青春期少年,「哥們兒,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得相信我會接到戲的。」

  「呵。」鍾裕顯然不置可否。

  他冷冷看了盛繁一眼,「少和我套近乎。」說完轉身就走,顯然真的是不想和她多待一秒。

  「嘖嘖。」盛繁搖了搖頭,從門框上起來回了房間,「年輕人啊。」她晃晃悠悠地重新躺在了床上,繼續研究起了劇本。

  一出意外的電話打了來。

  「喂,小盛啊。」

  盛繁確實是沒有料到盧會奇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她把手上的劇本放下,專心回話,「是,怎麼了盧導?」

  「網上的輿論你也大概知道了吧?」盧會奇問道。

  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說來說去,都是碰不到他們這些人身上的,但要說完全不在意還是不可能的。盧會奇浸淫娛樂圈多年,可以做到對這些流言漠視,但他不能不對盛繁表示一點關心。

  說到底,還是自己把她坑了的。雖然實際操作者是柯明那小子,但不可否認,如果沒有盧會奇來試鏡那麼一出,她也不會被柯明發現選進劇組。

  他對盛繁不管是演技還是容貌都有著信心,多少有那麼幾分愧疚惋惜,再加上拍戲拍了好幾天,多少還是培養出了那麼點兒感情的。

  盛繁也接收到了來自盧會奇的這份好意,她嗯了一聲,「我已經看了,您不必擔心,我沒事。」

  她已經猜出了盧會奇的用意,直接安撫道,盧會奇欣喜於她這份機靈,好感又多了幾分。

  「你對以後,有什麼想法沒有。」他話裡帶了幾分深意。

  盛繁想了想,「繼續接戲,我喜歡演戲,希望能有機會繼續。」

  這個希望一詞用的倒是很有幾分深意,顯然她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被鷺星封殺的事了。聞言,盧會奇歎了口氣,又有幾分希望盛繁沒那麼聰明了。

  這小女孩兒,不聲不響搞出個狀元來,真是嚇他一大跳!

  「如果演不了呢?」他這話已經有幾分露骨了。

  「演不了我也得試試,不走到最後一步,我不會放棄。」

  「小盛哪。」盧會奇又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走別的路子?」

  「什麼路子?」

  「銀河有意簽約你,這事你知道嗎?」

  盛繁笑了笑,「簽二十年的長約?」

  「你知道?」

  「他們打電話問過我,」盛繁靠在了床背上,神色有幾分漫不經心,「但我拒絕了。」

  莫說是五年的約,她都不喜歡,更別提是這樣超長的二十年了。

  盧會奇有幾分惋惜。

  雖然他也知道銀河有點兒趁火打劫的意思,但除了銀河,確實沒有多少公司敢和鷺星對著幹了,希南倒還有幾分可能,也不知道他們對盛繁會不會有興趣。

  「小盛,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啊,沒有經紀公司,你走不長遠的。」盧會奇勸道。

  「銀河我簽不起,希南不會要我,其他公司敵不過鷺星,既然如此,我倒不如踽踽獨行,也許還能闖得遠一點。」

  況且鷺星的能力也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大,要是盛繁是鷺星的藝人,還真扳不過上頭的人,但現在她只是一介散人,娛樂圈幾大公司利益交織下,未必不會有一寸她的存身之地。

  盧會奇還想問你怎麼知道希南不會要你,但話到嘴邊,還是被盛繁那篤定的口氣噎了回去。

  「既然如此。」他頓了頓,像是終於下定了主意一般,「其實有個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對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兒。」

  「您說。」

  「唉,查一典老師,你知道吧?」

  盛繁已經愣在了原地。見她久久不出聲,盧會奇以為她沒聽說過這位的名字,想想她年紀,倒也理解,主動解釋了起來。

  「這位可是90年代不少經典的締造者,影壇老前輩,早些年轉向話劇去發展了……他似乎是注意到你了,說是想見你一面。我看你話劇方面也挺有天分,但話劇到底不是電影這樣的光鮮亮麗,少有年輕人會喜歡這條路的,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但如今這局勢,你怕是也走不長遠,我建議你慎重考慮……」

  盧會奇還在說,盛繁的大腦卻有幾分空白,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鼻尖微酸,竟有幾分說不出話來,緩了緩神,她輕聲問道,「查老師,老師他……最近身體還好嗎……」

  ————————————————

  「啪!」

  一個玻璃杯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塊塊尖銳的碎片。

  Annie趕緊拿掃帚把可能會劃傷岑喻一的玻璃碎片掃走,洗了個手回來時,臉色明顯有幾分不虞。

  「你把這件事情搞得很糟。我不明白,一個新人演員而已,何必發這麼大脾氣。」

  岑喻一冷笑一聲,「新人演員,一個新人演員能把我從你們說的穩打穩算的女二位置上面擠下來,你們究竟是豬腦子,還是那個新人有什麼了不得的通天大本領?」

  Annie臉色難看,並不想理會岑喻一語句裡面的諷刺性詞語,「我已經和你解釋過很多遍了,製片方之爭中我們輸給了銀河,這確實是一個我們沒想到的問題,我們在這場戰爭裡失去了話語權,自然也失去了指手畫腳要角色的權力。如果你能和盧會奇打好關係,不搞的大家都難堪,盧會奇也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們,就這麼急著把你換下去。」

  岑喻一哄然站起,氣勢凌人狠狠瞪著Annie,「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談攏合同還是我沒威脅到盧會奇,你們搞砸了一切,到頭來怪我?」

  Annie歎了口氣,把岑喻一的手臂扶住,帶她重新坐回了沙發,「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知道銀河發什麼瘋突然跳出來和我們爭。你母親已經在努力止損了,明奴這邊我們確實插不進手,一個女二而已,下部戲你演女一還不行嗎?」

  見Annie好聲好氣,岑喻一面色也不再猙獰,好看了幾分,「我不想再看見那個搶我角色的新人演員。」

  Annie皺眉,「這就是你背著我和你的粉絲亂說話,甚至偷偷買水軍去黑她的原因?」

  岑喻一冷笑抬頭看她,「怎麼,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搶我角色,是多有野心?我倒要看看這個新人能走多遠。」

  Annie眉頭依舊不展,「你和岑董說過你要這樣幹嗎?」

  岑喻一把背後靠著的靠墊拿起來,惡狠狠地砸向了門邊,「Annie,你最好記住,你現在是我的經紀人,不是我母親身邊的那條走狗了,我以為你會比我想像中的聰明一些,一個新人而已,你是有多膽小?」

  Annie也來了脾氣,「新人是沒什麼好可怕的,我承認,但你有沒有考慮過你打擊報復的損益比。為了一個剛入圈的新人,你不加遮掩地就去雇水軍,找公關帶節奏,你有沒有想過暴露出來你的名聲會收到多少打擊?你當我每一次都可以順順利利給你把屁股擦乾淨嗎?」

  岑喻一冷笑,「你的作用,不就是來給我擦屁股的嗎?」

  Annie無言。

  「聽著,接下來,我不希望在明奴之外的任何一部電影或是電視劇裡面看見她的身影,該打招呼的地方就打,該拿點甜頭去哄的,你就哄,總之,今晚之內,我要你搞定一切,這個新人,我是懟定了。」

  Annie面無表情,「我知道了。」

  岑喻一偏頭思索,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笑了笑,「對了,上次主動向我示好的那個新人,叫什麼來著?」

  Annie提示她,「姜華。」

  「哦,對,姜華,倒是個挺聰明的新人。你看看最近有什麼資源還不錯的,帶她去試試吧,也不要說我不提攜新人,只會打擊報復,是成是敗,就看她自己了。」

  岑喻一勾唇冷笑,眼睛裡儘是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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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5: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試鏡

  「葛晉很受歡迎,不是嗎?」一個女孩聳了聳肩,大眼睛凝視在盛繁的臉上,她正坐在盛繁的旁邊,在這一張長板凳上,還坐了七八個女孩。

  類似的板凳挨著牆擺放了十來張,後來的人已經沒有了坐的位置,只能站著等。

  眾人雖然各自聊天,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門上,門後正是謀殺者的試鏡。

  盛繁把注意力從她那厚得幾乎可以夾死蒼蠅地雙眼皮上挪回了視線,彷彿沒發現面前這個漂亮女孩臉上的人工痕跡一般,她認同地笑了笑,像是有幾分無奈,「是啊,這環境都讓我有一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她環顧四周,像是為了印證她這句話,女人們低低聊天造成的嘈雜聲不僅沒有變小,反而像蒼蠅鼓翅般更大聲了些,吵得人的耳膜微癢,像是有根羽毛在裡面搔。

  漂亮女孩朝她湊近了些,眼睛盯在了她的臉上,認真得讓人有幾分不適,「我說……」她開口道,「你動刀子沒?」

  盛繁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臉從她那方收回來了點,「沒有。」她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像是什麼暗號,那個漂亮的大眼女孩帶著一副我懂的神色朝她意會地笑了笑,眼神有幾分譏誚,她換了個話題。

  「我認得你,你最近微博上挺火的啊。」

  盛繁的粉絲在今早已經正式漲到了三十萬,這個數字已經壓過很多出演過幾部小製作的十八線小演員了,也是一個新人演員還沒有出作品前能夠達到的極限了。

  盛繁並不想多提,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岔開,「還行吧,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已……你打算試哪個角色?」

  漂亮女孩看她一眼,撩了撩自己的長髮,指甲塗滿了紅色的指甲油,「幹嘛?想競爭?」

  盛繁覺得有幾分好笑,瞥她一眼,擺了擺手道,「沒有,就是隨便問問,你不說也可以。」

  「嗤。」漂亮女孩把自己的長卷髮撩到了背後,「告訴你也沒什麼,我這次來就是衝著女二來的,你們和我搶也沒什麼用。」

  「噢。」盛繁點了點頭,像是很崇拜地看著那個漂亮女生,「你是哪個公司的?」

  漂亮女生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利達。」

  盛繁一聲哇哦,似乎表示自己早有耳聞,那個漂亮女生更是得意,隱隱有幾分瞧不起盛繁的樣子。

  「117號,李靜,117號李靜在不在,李靜。」

  「在在在!」

  漂亮女生拎起自己的小包,慌慌張張地朝著房間那裡喊號的工作人員跑了過去,她穿著長長的高跟鞋,跑得有幾分費勁。

  然而不到十分鐘,她就已經黑著臉出來了,誰也沒看,鼻孔朝人就氣鼓鼓地離開了,那尖細的跟彷彿要把地面戳出一個洞來才滿意。

  盛繁也是覺得她挺有趣的,無聲地就笑了笑,主動朝著門那邊走了過去。

  她記得她是118號。

  果不其然,剛才那個工作人員又打開門出來喊人了,見盛繁已經笑吟吟地站在那裡等了,面色一愣,呆了一下才招手讓她進來。

  門內坐了十來個人,但坐在第一排的只有四個人,顯然就是他們控制著這場試鏡的結果。後面還擺了三台黑黢黢的攝影機,顯然是要全方位把這次試鏡錄下來,那幽深的鏡頭直直地對著你,很容易讓人緊張起來。

  坐在第一排右手第二個男人有幾分精瘦,土黃色的Polo 衫在他身上根本撐不起來,他的面容陰鷙,骨骼分明,一款無框眼鏡夾在他那鷹鉤鼻上,眼神冷凝至極。

  正是那位影壇名導——葛晉。

  他左手邊坐了一個穿淡藍色連衣裙的女人,黑色長髮披肩,帶著柔和地笑,朝走進來的她點了點頭。

  「請介紹一下自己吧。」

  說著,那四個人便從桌子上拿起了一份資料翻閱,顯然,正是她的簡歷。

  盛繁無聲地清了清嗓子,帶了幾分標準的笑意開口,她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基本情況,對著鏡頭的她大方自信,毫不露怯。

  她其餘的資料在簡歷上都有,並不需要長篇累贅,這幾個人只想要看她面對鏡頭的樣子以及說話的方式等等,並不是真的想要多瞭解她什麼。在面試時,如果會錯了意,那可是很減分的事情。

  藍裙女人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是挺滿意的樣子,「那麼,也就是說,在參演明奴之前,你沒有任何演藝經歷,對嗎?」

  盛繁點了點頭。

  「啊,那是很可惜的事情。」藍裙女人翻了翻她的簡歷,顯然有幾分遺憾的樣子。在桌子的另一頭,一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人指節扣了扣桌子,「行了,試一下劇本吧,你自由選一個角色開始,給你一分鐘準備。」

  一分鐘?

  盛繁上前從藍裙女人那裡接過劇本,從她眼裡也發現了幾分意料之外的驚愕。

  盛繁眼神霎時有幾分冷,她想她大概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刁難是因為什麼,也知道鍾裕說她試鏡失敗的原因是什麼了。

  但即使知道,她也不會消極對待這次試鏡,能讓別人記住她一次也是好的,作為新人,她需要多在這些人面前露露臉才行。而且,她沒有消極對待鏡頭的習慣,這是她的職業操守問題。

  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會生氣。

  盛繁無聲笑了笑,原本準備主要用來試鏡的女四號直接被她拋棄掉了,既然要刁難她是嗎?那她也來個狠的,太過保守的選擇就算了。

  盛繁接過劇本,好在她此前專門研習過,這會兒只需要大致瀏覽,心裡就有了個底數。

  她走到靠門的角落裡,眼睛突然閉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葛晉深深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既沒有對這次試鏡提出任何意見,也沒有對盛繁問出任何問題。十足的安靜。

  中年男人一直盯著自己的表看,在表針即將跳動到12的位置時,他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地開口,「一分鐘到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抬頭時便因為盛繁的表情而愣了一瞬。回首看身旁的三人,表情各異,但很明顯,他們都已經被盛繁給深深吸引住了。

  他倒吸了一口氣,有幾分不虞,轉頭回到了盛繁的表演上,準備看看這新人到底有什麼能力。

  反正不管她能力再大,他都不會讓她留下來。

  盛繁面容猙獰可怖,一張秀美的臉被歪曲成了惡魔一般的神情,張牙舞爪地似乎要把你活生生吞進肚子裡去,讓人望之便心生恐懼,但偏偏她的眼神又平靜得幾近詭異,像一譚永無波瀾的死水。

  「你,就是你,李小姐,對嗎?是你毀了我的寶貝們,對嗎?」

  她一字一頓,聲調不斷揚起來表達自己的疑問,聽來會讓人因為這份詭異而有幾分不適。

  這裡盛繁對話的,正是女主極力保護的殺人案目擊者——李小姐。

  這位李小姐身出富貴家庭,性子懦弱,身嬌體弱,在目擊殺人案之後就日日驚慌失措,被警方重點保護了起來,但無奈還是被盛繁飾演的女二偷偷抓了出來,關在地牢裡做實驗。

  她也是本片的女三號。

  在她又一次把自己專門研究的變異吸血水蛭放在李小姐身上做實驗,卻反被精神臨近崩潰的李小姐用嘴全部咬死之後,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白大褂,秀美,純真,卻又隱隱透著惡魔的瘋狂來找李小姐算賬。

  她想像著對面面容被血覆蓋得模糊的李小姐,做出了又一個誇張而驚悚的表情,在她的幻想世界裡,那個李小姐已經被嚇得驚聲瘋狂尖叫了起來。

  盛繁又問了句,「是你嗎,我問,是你幹的嗎,李小姐。」

  顯然,她已經被李小姐表現出來的驚恐搞得有幾分不耐煩了起來。

  不斷重複的話語,如同重錘般,狠狠擊潰了李小姐的意志。她像個瘋子似的大哭大叫了起來,把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教養都拋之腦後。

  盛繁的臉上,那些誇張的表情如同面具般消退了回去,就像被海浪沖刷過的沙灘,什麼也不剩,只有令人看了就心生畏懼的平靜。

  從她臉上,從她眼裡,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片空白般的平靜。

  「呵,李小姐,你看,人是多麼的脆弱。」她從白大褂的小兜裡摸出了一把小錘,把玩了起來。其上還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精美無比。

  ——當然,在現實中,四位面試官只能看見盛繁掏出了一團空氣,這場面不可謂不好笑,但都被盛繁強大的演技蓋了過去。

  她面容古井無波,隱隱透露出幾分譏誚。

  「你知道嗎,人這種生物,從出生以來就帶著一層枷鎖,這層枷鎖鎖住了他們的靈性,鎖住了他們的心志,鎖住了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像個罪人一樣生活著,卻又無處可逃,你說可不可悲。」

  被她平靜而淡漠的聲音漸漸撫慰的李小姐嘶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個瘋子!變態!你是個神經病!」

  盛繁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的臉上儘是瘋狂的笑意,眼神都空洞而平靜,「神經病?」她嘴裡戲謔般地重複著這個詞語。

  「是的,神經病……李小姐,就以你為例,像你這樣的人類,不僅不滿自己生來就帶的枷鎖,你們還要給自己不斷施加各種可笑的限制,自認為自己這叫有修養,有教養,有學識,認為你們是天之驕女,然後,你們就會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我們這種人。」

  她打了個響指,「我們掙脫了在你們眼中視為榮耀,地位,名譽的枷鎖,我們做回了自己的本身,卻被你們叫作是神經病,瘋子。你們站在高高在上的金字塔頂端,用你們那可笑的俯瞰姿態,渴望著消滅我們這些社會的敗類,把社會的秩序穩定在你們期望看見的可控範圍之內……呵,多麼可笑又卑微的想法。」

  盛繁邊走邊踱步,那小小的錘子就在她手裡晃晃悠悠,她說著說著,突然轉頭,眼神狠狠盯向空白的場中間,露出了一個讓人莫名心生寒意的笑容。

  此時四人已經完全被她的步調帶著走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們可笑而卑微嗎?」她問道。

  李小姐費力坐起了身,興許是覺得盛繁這會兒對她沒有威脅,她又找回了自己那種驕矜的自傲。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我對你一點也不感興趣。」

  「哦……」盛繁狀似理解明白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她突然惡作劇般大叫了一聲,「啊!!!」

  盛繁和李小姐的驚叫聲重疊在了一起,在地下室中久久迴盪。

  盛繁這一聲驚叫也把四個面試官嚇了一大跳。藍裙女子嚇得最慘,直接在凳子上往後狠狠縮了一縮。

  不知道為什麼,盛繁和幾分鐘前相比,現在如同換了一個人般,光是看著她的臉,聽她說話的聲音,都足夠讓人心頭慎得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盛繁又一次大笑了起來,「你看,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就喜歡看人類撕破枷鎖和偽裝後的真實模樣,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裡呢?」

  她朝著李小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手上的小錘不斷玩弄著,李小姐抖了一抖,徐徐朝後縮去,「人可笑又卑微,就在於,他們的枷鎖很難為自己打破,導致他們一生都只能活在自己的想像中苟且度日,全然不知更自在的生活如何去獲取。好在,我可以幫上他們一把。」

  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精美的小錘,「啪嗒。」她口中模擬道,把小錘對空晃了晃敲擊下去,「就像這樣,在血液與尖叫的洗禮中,人們就能獲得,他們潛意識中隱隱渴望的新生。」

  沒有像之前那樣浮誇地假笑,盛繁的嘴角先是機械地勾扯起,隨即慢慢像是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頻率,拉扯出更大的弧度,她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那一圈一圈暈開的波瀾中,有讓人為之心悸的瘋狂。

  她徐徐長出了一口氣,像是無比的滿足,她握著小錘,指節蒼白,朝著李小姐躲藏的角落那裡走了過去,一步一步,慢卻不失力度,像是狠狠地踏在了人的心上。

  「夠了!」

  一聲怒喝,不是來自於幻想世界中被盛繁嚇得發狂的李小姐,而是來自於面試席上。

  一個中年男子憤怒地看著盛繁,嘴裡喊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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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6: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對峙

  這一聲怒喝,並沒有嚇到盛繁,反倒把一直皺起眉毛好像人家欠了他幾千萬巨款的葛晉給嚇了一大跳。

  隔著一個人,瞪不到中年男人,葛晉滿肚子氣沒地方發,只能狠狠哼了一聲,鷹鉤鼻不爽地出了道氣。

  藍裙女人正沉浸在盛繁的演技裡,看的聚精會神,微微後背有點發冷,莫名發虛,這一聲怒喝也沒把她嚇輕,瑟縮了一下後,她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盛繁笑瞇瞇地站在場中央,明明身上的那種平靜又瘋狂的氣息已經消彌,但她那一臉笑容還是讓幾人怎麼看怎麼慎得慌,莫名有點楚。中年男子對上盛繁的眼神,還忍不住縮了縮,輕咳一聲遮掩了自己的不適。

  他解釋道,「她的表演時間太長了,對別人不公平。」

  盛繁笑容未變,倒是藍裙女人不爽地哼了一聲,但顧忌男人的臉面,到底沒當著盛繁的面杵他。

  「你的表演很好,除了邵長歸,還有什麼想試的角色嗎?」女人問道。

  邵長歸就是女二的名字,本來每個演員只會有一次機會,女人這樣問,顯然就是要給盛繁再多一次表演的選擇了。

  盛繁朝她感激地笑了笑,還沒開口,中年男子再次作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林深,你這是要開後門?」

  這話就說得嚴重了,除中年男子以外的三人都皺起了眉毛,顯然是對他這樣胡亂用詞有幾分不滿,什麼叫開後門?沒實力的人只能靠關係上位獲取機會資源,這叫開後門,但人家本來就有實力,多一點展現自我的機會,這怎麼能算後門?

  更遑論林深和盛繁根本不認識,胡亂開口給人扣帽子,娛樂圈最忌諱這種行為。

  林深當下就有幾分怒意,正要開口,盛繁已經機智地截過話頭,「謝謝您,我這次試鏡試的就是邵長歸這個角色,沒有別的了。」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心道算你識相。倒是藍裙女人林深有幾分遺憾有幾分欣賞地看了眼盛繁,把場面圓了回來,「好的,感謝你的表演,我們這邊會盡快出結果,等待通知即可。」

  到此,四人都沒有再說話。盛繁走了出來。

  本來中年男子就有心作梗,她再待下去,哪怕表演得再好,只怕也是畫蛇添足,達不到預期的結果。倒是如今化解了兩個面試官之間因為她亟待爆發的矛盾,給兩個人都留了下台的餘地,也給自己多保留了幾分實力和神秘感,獲得了除中年男子之外的三人些許好感。

  盛繁歎了口氣,也罷,也算值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結果怎麼樣,聽天由命吧。

  謀殺者這個劇本她是喜歡的,如果有能出演的機會,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現如今她已經展現出了她對這個人物充分的控制力,能收能放,拋卻外部因素,至少她自己這一塊做到了圓滿。

  從邵長歸這個角色來看,她雖然說是女二號,但戲份上完全可以和女主對抗,甚至比女主鏡頭還多,不過是抗了個反派的名頭,再加上這個角色自身附帶的許多負面情緒效果,才使得她只能被稱為女二號。

  而且不管從片名,還是劇情進展來看,邵長歸都是當之無愧的主角,要不是女主匡桐還有一段亂七八糟的戀情支撐著劇情主線,邵長歸早就上位變成女主了。

  但是吧,黑暗勢力怎麼能壓過正義呢?不行不行。我廣電總局第一個就不答應,不符合未成年人青春向上的精神,不能作為當代人民奮勇向前的食糧,邵長歸憑什麼當女主呢?

  於是她也只能是個女主的身,女二的命了。

  這麼半主角半配角的一個角色,想演的人就算不會多到爆棚,但也絕對是少不了的。盛繁要想從中脫穎而出,實力是夠了,但資歷到底是弱了幾分。

  資歷這種東西,你要說大家都看重,那不可能,但你要說大家能全然忽視隨便提用新人,魄力也沒那麼大。

  新人一步登天的例子是有,被大導演一眼看中圈用為片中女主角,金手欽點,一夜成名,萬眾矚目——但是這畢竟只是娛樂圈中的冰山一角。在這裡面真正的情況就是,資歷不能成為你的護身符,但它會成為你進入大製作的通行證。

  葛晉何等咖位?要讓他願意啟用自己,她到底是缺了那麼幾分板上釘釘的東西。

  盛繁預設好最差的情況,也沒多糾結此事,她心態素來豁達,不過一個機會,錯過了下次再爭取就好。

  中途盛中寰祁玉清打來了電話,二人事出有急,臨時出了趟國,顯然也是心中有愧,每日都要專程打電話來問候盛繁。今天似乎是臨近回國,二人問她想要些什麼禮物,盛繁想了想,也沒想出自己想要個什麼玩意兒,索性讓祁玉清隨便,她自由發揮的話空間興許還大些。

  祁玉清聽見隨便這兩個字,也有幾分激動興奮起來,嘰裡呱啦和盛繁列了一大堆清單,顯然很喜歡盛繁這種放任不管的態度。看她這架勢,顯然托運的時候不交個幾百幾千的罰款,是不會舒心的了。

  二人也時時關心盛繁的動態,常常在網上搜索她的名字。盛繁前段時間還籍籍無名,每每搜索無果,倒常常讓兩人搜索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說。可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到處都能看見關於盛繁的新聞,倒讓兩夫婦好一陣高興。

  說來也好笑,兩夫婦知道自家女兒的高考成績,反倒是通過媒體,甚至還在當事人之前,就好像很多大明星的父母,關於自家孩子的行程動態,反而還沒有媒體和粉絲們清楚,他們要想知道自己孩子幹了什麼,都得靠網絡才行。這樣的明星效應,雖然盛繁還沒有大火,但盛中寰和祁玉清已經提前感受到了。

  幾人又好好聊了聊盛繁最近的動態,關於明奴拍戲的進程盛繁都如實匯報了,反倒是關於鷺星和岑喻一的找茬,盛繁隻字不提。

  可即便盛繁不說,盛中寰祁玉清也自有渠道知道這一切,更遑論前幾天微博罵戰沸沸揚揚,兩人弄清楚後,好是生氣悔恨,怨自己不該讓盛繁入這行,可賭約已下,二人也不想傷了盛繁的心。

  於是,關於盛繁最近的危機,三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卻又隻字不提,只是互道關心,一通電話,打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結束。

  應對完自家父母,盛繁總算是鬆了口氣,頗覺剛剛的試鏡都沒這麼讓人累身累心。

  她找了個樓道角落接完了這通電話,掛斷後,又去了趟廁所。從洗手間出來,她洗完手順便從鏡子下面扯了張紙擦手,水珠在她手上凝結得晶瑩剔透,顆顆圓潤透明,襯得她的手也異常細嫩白皙。

  盛繁對鏡整理了下頭髮,廁所中又出來一人,站在了她身邊,和她在鏡中對視。

  「手很好看,平時怎麼保養的?」

  姜華朝她嫵媚一笑,用熟稔的口氣和她說起話來。

  盛繁只是一時驚訝,轉瞬就回了神,像是多年好友般笑了笑,回她,「倒沒刻意保養過,一直就這樣。」

  姜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得來太過輕易的東西,果然就不受重視呢。」

  她這話說得別有深意,盛繁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眼神也冷了幾分,她慢條斯理地用紙細細擦拭了每一個指節,輕飄飄地把那張廢紙扔進了垃圾桶,「恰恰相反,若是得來輕易,我自是珍惜萬分,而若是太過費力,我也會竭盡全力。總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至少我不會把目光,都停留在別人的東西上,那樣對我,有害無益。」

  姜華毫不在意地笑笑,「把目光停留在別人的東西上,至少會有一點好處。」她淡淡凝視住盛繁一雙素手,繼續道,「你至少可以通過對比知道,你還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騎在她頭上,把她狠狠壓下去。有句老話說得好,你不需要跑過猛虎,你只需要跑過你身邊的人就夠了,不是嗎?」

  姜華對著盛繁又是嫵媚一笑,不可否認,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那張臉,也的確很適合在圈中混。

  盛繁反唇相譏,「這就是你投靠猛虎的理由?狐假虎威,來為自己謀奪那點可憐的利益?」

  姜華臉色一變,顯然,她沒料到盛繁已經看穿了她投靠岑喻一這件事情。

  她怎麼會知道的?!姜華差點沒能維持住自己的表情。

  是啊,她怎麼知道的。盛繁笑了笑,玉白的手指有幾分調皮地點了點自己的眼睛,「送你一句話,要想混得開,這雙眼睛可不能浪費。它不僅能讓你看清和你打交道的都是些什麼人,也能讓你循著蛛絲馬跡,看穿這世上大多數人自以為是的依仗和偽裝。」

  姜華臉色變了又變,還是擠出了一個微怒的笑容,「那又如何,它並不能改變你今天白跑一趟的命運,不是麼?」

  她早已經從岑喻一那裡得到消息,盛繁不可能在這部片子裡拿到任何角色。

  盛繁抿了抿唇淺笑,像是有幾分不解地偏頭看她,「看來你是很自信了,讓我猜猜,你拿到的是哪個角色?匡桐?」

  姜華冷笑看她,「你明知道女主角不可能讓新人拿到手。」

  像這種大製作的女主角,內部都會經由製片人,導演,編劇等人多方利益傾軋,相互掣肘,以及和有意向參演的女演員經紀人多番商談,利益拉扯,最終這場無硝煙的戰爭結束,才會誕生出一部大片的女主。

  盛繁像是很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止住笑聲,她才頗為調皮地朝姜華眨了眨眼,「對啊,不好意思,我逗你的。」

  「盛繁!你……」姜華大怒,卻被盛繁止住話頭。

  「你看,你的猛虎能幫你什麼,如果我沒猜錯,你拿到的也不過是個女四號吧,這就值得你在我的面前耀武揚威了?」盛繁挑眉道。

  「那也比你什麼都拿不到強。我從一個十八線新人,到葛晉大片的女四號,至少我能從中看到這樣的一條利益線,這值得我這麼做。你如今對我的挑釁,我可以理解為是你的嫉妒麼?」

  盛繁再次大笑,好半晌,她才拍了拍手,「好的,好的,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高興一些的話……」她聳聳肩,「我願意表現出一點對你的嫉妒。」

  姜華咬牙切齒,頗有幾分想撕掉盛繁的意思,她強壓怒火,「盛繁,你記住,有我在一天,你的角色,都會被我搶走,你拿不到任何演戲的機會,只能從這個圈子裡淡出,明奴會成為你的熒屏處女作,以及你的謝幕代表作。」

  盛繁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是嗎?」,她走到洗手間的門口,朝姜華甜甜一笑,「那你就來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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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6: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恩師

  走出大樓,盛繁看了看腕上時間,差五分鐘到四點,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整整一個小時零五分鐘。

  盛繁心中焦慮,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緩解,盛夏的下午灼熱又乾燥,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大地,但盛繁寧願在這街頭曬著,也不想找個有空調的地方等,她需要靠外在的高溫來稍微消抵一下她內心的焦灼。

  她許久沒有這樣緊張過了。

  她通過盧會奇,和查一典約好了於今天下午五點見面。眼見著除去路上消耗,她時間已經不多了,但盛繁就是久久不願挪動步伐,寧可和姜華在廁所裡那麼吵上一架緩解幾分內心的忐忑,也不願意朝查一典家的方向那邊多挪動一步。

  她這會兒想跑是個什麼心理?

  盛繁只覺得自己被曬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大約就是這種心理。

  查一典,是她最為尊敬的恩師,多年師生情,更勝其父。盛繁一直把這位老人當作自己家中的長輩孝敬著,她無父無母,煢煢孑立,查一典也願意對她多疼愛幾分,真心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來養。

  得知自己的死訊,這位老人會是個什麼心情呢?

  盛繁不敢想。

  當年她年輕氣盛,正是事業上升期,天賦無人可比,卻飽受圈中人嫉妒,暗下狠手,是查一典挺身而出,為她指點迷津,鋪平前路,一路保駕護航,她有幸能得查一典的喜愛,成為這位黃金級老牌演員膝下唯一的學生,是她花耗一生的運氣才得以修來的福氣。

  如今查一典主動提出相見,給盧會奇的理由是欣賞她在試鏡中出演雷雨的精彩表現,但盛繁總覺得事情真相並非如此,查一典何等身份地位,怎麼會注意到她這麼個小小無名演員的試鏡視頻。她既隱隱期冀查一典是認出了自己,卻又不敢抱有奢望,怕一切只是個誤會,白日夢一場。她心中糾結,卻又無人可講。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盛繁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大太陽下轉了又轉,眼見著又過去十分鐘,她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她才咬了咬牙,攔了輛出租車往查一典家的方向趕去。

  查老年歲已高,自是喜靜,和老伴潘美雲住在城東公園一帶,每日早起溜溜彎吊吊嗓子,倒是過得愉快。

  但近來半個月,他已經很久不曾出門走動過了。

  盛繁按下門鈴時,心跳如擂鼓般熊熊轟鳴,幾乎就要衝破胸膛蹦了出來。她艱難地嚥下口水,當了那麼多年影后的人了,如今竟有幾分手足無措,活像個剛學會走路毫無安全感的小孩。

  過了幾分鐘,大門內探出了一張臉,女人保養得當,可窺其溫婉性格,氣質端莊而大氣,正是潘美雲。

  她朝盛繁笑道,語氣溫和,「是小盛吧,會奇已經跟我們說了,我估摸著時間你也該到了,進來吧。」

  盛繁還處於恍惚而無措的狀態中,手忙腳亂地回了個笑,看著潘美雲幾乎有些走不動路,她鼻尖微酸,總覺得自己好久沒見這位師母,頗有幾分想衝進她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但她還是強行按捺住了這種想法,畢竟她要是這麼做了,估計就要被人當瘋子趕出去了。

  盛繁自覺地從鞋櫃旁的小兜取了鞋套。她知道查家待外客都是用的鞋套,而且常年放在這個小籃子裡。這小籃子還是她去雲南拍戲帶回來的小玩意兒,知道潘美雲就喜歡這些手工製品,索性給她買了一大口袋背回來,把潘美雲逗得合不攏嘴。

  她以前來的時候,當然是不穿鞋套的,查家專門給她有準備拖鞋,夏秋季節一雙,春冬季節一雙。冬天的那雙拖鞋上全是長長的白絨毛,空調暖風一烘,就柔柔軟軟地趴在她腳上,偶爾溫柔地動上一動,空氣裡盡皆是暖意。

  但盛繁自己也知道,那都是過去了。

  現在她還是就乖乖當個外人就好。

  潘美雲還有幾分詫異為什麼這女孩這麼熟悉他們家的構造,要不是清楚查一典的性格,她幾乎要以為這老頭趁她什麼時候不在,已經請這女孩上門坐過了。

  帶路到客廳,一個威嚴而洪亮的聲音響起,「這個時間點才來,也不知道誰才是長輩。」

  盛繁心頭一震,眼眶發熱,連忙掩飾性地低頭鞠了個躬,「抱歉,查老先生,是我來遲了。」

  其實並沒有遲,即使時間點卡到現在,都還有八分鐘才到五點。潘美雲也不知道自家老頭子又在發什麼瘋,自己要提前一個小時坐這兒等,還怪別人小姑娘來得遲。

  查一典久久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僵,潘美雲連忙緩和道,「小盛別理他,他就這脾氣,你們先坐著聊,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盛繁轉首輕聲道,「不用太麻煩,白開水就可以。」

  潘美雲素來愛鼓搗一些果茶花茶來招待客人,每次有客上門都要勞心勞力,忙碌到盛繁看著心疼,她這會兒自然是不願意太過麻煩潘美雲。

  潘美雲笑著應了一聲,走出幾步才反應過來,這小姑娘怎麼一副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樣子?從進門熟練的換鞋套,再到現在對自己待客的瞭解,潘美雲壓下心頭冒出的那一丁點疑惑,朝廚房走去。

  盛繁一回頭,就對上了一雙打量審視的眸子,眼神凌厲,直直像要把她剖開來似的。

  盛繁抿了抿唇,走到沙發的另一頭,和查一典隔著一段過道,對面而坐。

  久久,二人都未曾開口。廚房裡傳來潘美雲洗杯子的聲音,水流嘩嘩而下,沖刷著客廳裡無言相視的兩個人的心。

  「叫什麼名字?」查一典終於開口,聲音略帶幾分嘶啞,長年積壓的威勢讓他即使是淡淡問話,也充滿了壓迫之意。

  但這壓迫對盛繁並沒有太大作用。面對查一典,她只有對長輩的敬畏,倒沒太多恐懼。

  但她還是多多少少為二人因身份轉換而帶來的這份生疏有幾分難受,如今查一典態度不明,她也恭恭敬敬。

  「盛繁。」她道。

  「藝名?」很多明星都會給自己取一個便為人記住的藝名,即使是用身份證上的真名,也有那麼一部分人是專門改過名的。

  顯然盛繁並不是其中一列,她搖搖頭,「是真名。」

  「哦……」查一典淡淡哦了一聲,不再發問,二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半晌,查一典銳利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再度挑起話題,「以前演過戲沒?」

  面對盧會奇和孫時,她說自己從未接觸過演戲,但面對查一典……她坦然笑了笑,「演過。」

  「演過多久時間?」

  呃……這就有點算不清了。

  盛繁盯著自己額角的碎發默默算了算,有點兒心虛地看著查一典,語氣不確定,「十多年?」

  查一典渾身一震,抬首惡狠狠地就是瞪了她一眼,那一眼把盛繁看得嚇了一跳,連忙眼觀鼻鼻觀心乖巧地坐著不敢說話了。直到潘美雲端著兩杯溫熱的白開水過來時,空氣都還停留在一種凝滯的沉默之中。

  潘美元左看看盛繁右看看查一典,並不明白在自己離開的那幾分鐘裡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這兩人莫名其妙的程度真是如出一轍,好端端的談話氣氛也能整僵,簡直讓人一言難盡。

  幽幽歎了口氣,潘美雲把開水放下,決定不摻和這兩人搞出來的修羅場。

  見潘美雲走遠,查一典冷哼一聲,「演一段雷雨我看看。」他沒好氣地命令道。

  盛繁心頭微動,雷雨正是查一典轉戰話劇圈後指導並主演的第一部話劇,劇本幾番修改,都是盛繁在提出意見。後來巡演開場,至古都X市時,盛繁還頂替生病的演員客串了一把四鳳,在娛樂圈裡也是為人津津樂道,傳為一樁趣事。

  雷雨對盛繁和查一典都有著不一般的意義,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查一典這一要求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那我演繁漪還是四鳳?」她小心翼翼地伸腦袋問查一典。

  查一典再度惡狠狠瞪她一眼,把盛繁嚇得魂飛魄散,一哆嗦不敢再多問。她摸了摸鼻子,訕訕道,「那我還是演繁漪吧,演繁漪。」

  畢竟她試鏡裡面演的就是繁漪。

  這一次,查一典沒有再接話,盛繁沉思一瞬,立刻就入起戲來,把試鏡視頻裡面的情景又重現了出來。

  只是這次更加隨意,她沒有起身靠走動來為自己增加戲感,而是就坐著演了出來。近距離觀摩,不管是她細微的小動作,些許的神情變化,還是念台詞時的語調和中氣運用,都已經完全稱得上是一場近乎完美的展現。

  至結束時,查一典神色還微愣,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面色有幾分不好看。

  盛繁心頭忐忑,就像是在課堂上做壞事被老師抓包了的學生,大氣也不敢出,只等著查一典的評價。

  查一典沒說什麼,從屁股底下又摸了本劇本出來,劇本邊角已經被人摸得有些磨損,但到底還是平整的,想必是保護得極好。

  他語氣並不太好,表現出了和這本劇本邊頁並不符合的粗魯態度,毫不愛惜地扔給盛繁,面色黑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沉悶的黑夜,「給你幾分鐘看劇本,隨便演一段,這次你演女主。」

  盛繁連忙接住劇本,目光看向扉頁,微微泛黃的紙張上,四個黑色的細明體大字佔據了她的全部視野——冬日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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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過往

  盛繁略微有幾分發懵,看著手上的劇本面無表情,手卻在微微發抖。

  這本劇本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在她拿下第一個影后之後,風光無限,卻因為年齡過小,被不少人批評非議,認為她不過是依靠僥倖,趕上了金像獎小年,拿了個毫無含金量的影后,自吹自擂。

  嫉妒的,說酸話的,比比皆是,她被人暗中算計,陷入輿論泥潭,與此一同而來的,是每一個影后都不得不面對的尷尬難題。

  其實當一個影后,遠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風光,因為在你地位提升的同時,你也會面臨一個接戲的難點。

  ——你當了影后,片酬總要提吧,身價總要升吧,比你以前接的片子逼格低的,你肯定不能再碰去自降身價吧。好,既然如此,那你的選擇範圍也會因此而縮水大半。你想上的大片,很有可能人家會因為預算問題,選擇要價更加低廉的好演員,而出得起你身價的大片子,有很有可能只是靠著你名氣壓搾你的粉絲號召力的爆米花商業爛片。

  這著實會讓人很頭疼為難。

  所以,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那麼多影后會傳出自降片酬只為了出演某大製作的消息了,人們常常因為這些片子自己放出來賺足噱頭的消息迷惑,只以為是這些片子太過於優秀,連影后都慕名而來,非卿不要。——雖然會有那麼一部分這樣的原因,但那畢竟不是最核心的真相。

  ——真相往往是殘酷的,譬如,影后沒有片子演了。

  沒有片子,就沒有收入,沒有片子,就沒有曝光度,哪怕你頂著影后的頭銜,也改變不了你即將吃不起飯的命運。畢竟,影后也是人。

  所以,常常會傳出來這樣的頭銜或是頭條,譬如什麼萬年最窮金馬獎影帝,再比如說昔日影后潦倒窘迫外出買菜,這些都說明了一個事實,就是,影帝和影后,其實是一種很尷尬很雞肋的稱號。

  但人們還是會擠破腦袋去爭取這麼一點榮譽,這就是人的本性。

  總之,若是年紀稍大的影帝影后,在圈中已經站住了腳跟,那還好說,因為一般來說他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人脈,有了專門青睞自己的大導演,片源這方面雖然尷尬,但也不至於無片可演。

  而像盛繁這種年紀尚輕,出道不久,看起來萬丈高樓,實則根基不穩,牆倒眾人推的演員,很容易就會陷入怪圈。畢竟你站得高,就容易成為靶子,嫉妒的人明裡暗裡給你來幾下,很有可能就是個無路可走的命運,只能倒退回舊路,靠降低片酬來拍一些小成本電影或是電視劇。

  很奇怪,人們往往無法接受有人比自己優秀這一事實,對待天賦更勝自己的人,總希望他們能跌上一跤,走走彎路,美其名曰讓他們在苦痛中學會成長,滿足自己心裡的那些微不平衡因素。

  盛繁在22歲這年,就在眾人的質疑聲乃至惡意之中,面臨了一個殘酷的選擇。之後的路要如何走,全在她一念之間。

  她先是與同拿下影帝的柯明達成合作,出演《飲食男女》,一戲拍完,無戲可接之時,她選擇了冬日秘事。

  選擇定下時,團隊內部一片抗拒聲,因為在當時,這部片子甚至還沒找到投資人,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劇本,和一個寒酸的從未有過執導歷史的導演。在這個小得可憐的劇組裡,導演就是編劇,還同時兼任場務,他找到盛繁時,自己也沒報多少期望,但仍希望盛繁能認真看一看這個劇本,再慎重作出自己的選擇。

  這個劇本改編自他祖母的日記殘本,根據裡面隨筆掠過的一段聽聞的經歷,並加以適當的藝術性改編,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南京大屠殺期間的淒慘故事。

  女主角祝九箏本是江南一帶富庶家庭長女,伴隨著來自日本的侵略,多地失陷,祝九箏也就此和家人失散。在逃難過程中,她不幸被日本人抓住,肆意褻玩之後便棄置不顧。將死之時,她被路過的混子發現,送進了專供日本人花錢玩樂的娛樂場所——風竹亭,變成了風名為九箏的***。

  九箏心頭懷恨,卻無計可施,她不過亂世中一介平凡的女子,又能對命運做些什麼?她只能迷戀酒煙鴉片,日日縱身聲色,在對未來的絕望和麻木之中變成了風竹亭最受軍官們喜愛的一名妓子。

  她天性聰慧,知情識趣懂進退,又善於察言觀色,數月過去,在她身上已找不到曾經飽讀詩書的祝九箏的風骨氣質。

  她完全變了一個人,艷名在外,日日臉上掛著靡艷又微懶的笑意,不知奪去了多少男人的心魂,讓人為之傾倒。

  在這個階段,她遇上了松井石根,著名的陸軍大將司令官,松井對她頗有興趣,但不可否認的是,松井也是她遇到過的最不好對付的男人。

  在一系列的事件中,華夏軍方清掃聲色場所,她同時和兩方軍官都有了接觸,在命運的推動下,她本已死的心在慢慢復活,在那場著名的剿殺之中,她利用自己獲取的情報救出了一批軍人,卻也在暴露後慘遭松井毒手,這個狠辣的男人在她身上用盡了一切手段,活活將其折磨致死。

  1937年12月13日,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爆發,生還者不過千人有餘。

  寒冷的冬日裡,華夏人披戴著數十萬人的血跡和遺志,真正爆發了擊退入侵者的意志和靈魂,死者已逝,生者,要帶著他們的信念,繼續戰鬥,活下去。

  大雪覆蓋,沒人知道,有那麼一個女子的靈魂,外沾污垢,內裡卻始終純透,一如這場突然降臨的冬日飛雪。

  這個劇本是真正有靈魂的劇本,有內核,有自己內在的精神,但迫於政/治問題,沒人投資,也沒人看好,甚至連盛繁身價的十分之一片酬都拿不出來,導演夏小正有的,只有一腔熱血和激動,但沒辦法,這種東西在娛樂圈,最不值錢。

  所以大家都不看好,池姐更是嚴令禁止盛繁接下這部劇本,畢竟她的名聲正處於風口浪尖,新晉影后去接這麼一部小成本製作,怎麼看,怎麼像是會被圈內人和媒體狠狠嘲笑的樣子。

  要知道,娛樂圈的身價一降,可是再也就回不來的了。

  但盛繁何等固執,池姐搬來查一典壓她,她就和查一典都爆發了爭執。查一典脾氣爆,她卻也是個牛鼻子,兩人一爭起來,誰都想說服誰。

  查一典希望她腦子清醒,搞清楚娛樂圈不是個可以賭博的地方,稍有不慎,行差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但她年輕氣盛,凡事堅持自我,喜歡的劇本就絕對不願意放過。身價,呵,那是什麼東西,她哪怕跌下去,也能靠自己東山再起,她只怕錯過自己喜歡的,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重來一次。

  最激烈的那場爭執,盛繁氣得奪門而出,小心批注細心愛護的劇本落在了查家,愣是不肯低頭認錯去取回來。後來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一通電話小心翼翼地打過去,查一典卻對她開嗓就罵,言道劇本早已被他撕了扔掉,盛繁要找就去小區外的垃圾桶找。

  盛繁氣得吐血,那本劇本被她細細研讀了半把個月,許多心得,人物剖析,乃至大致的分鏡都被她細細批注在劇本空白處,如今查一典一句輕飄飄的撕來扔了,她怎麼能不氣。

  本來抱著低頭認錯修復關係的想法,這會兒全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盛繁的想法不為所有人接受,頂著所有人的壓力已是累極,如今一個觸發點,她早已淚流滿面,卻還強壓失望,和查一典好聲好氣說了句再見才掛斷電話。

  之後,她一個多月都沒再聯繫查一典,也沒再提及冬日秘事,像是完全失去了動力。二人關係僵化,直到後來潘美雲出面調和,二人才各退一步,盛繁接下了冬日秘事,查一典也不再阻攔。

  再後來,盛繁憑著這部片子橫掃各大電影節,以前人從未有過的記錄,斬獲兩尊影后桂冠,正式達成大滿貫成就,以此為起點,盛繁的傳奇之路就此開啟,再無人可以阻擋她的崛起。

  那之後,池姐再也沒主動插手管過盛繁的選片,查一典也於此時正式認可了盛繁的眼光,面對媒體的採訪和提問,他說出了那句之後為人四處流傳的語錄。

  「竇扣啊……她就是為演戲而生的。別人還在規規矩矩地走著老路的時候,她的眼光就已經越過了所有人,看向了未知的方向。所謂先鋒,就是開闢前路,演別人不敢演的戲,走別人不敢走的路。別的人我不知道,但竇扣,她做到了。」

  聽到別人關於這番話的轉述時,盛繁徹底地感動了,也是就此,她和查一典冰釋前嫌,關係較之從前更上一層樓。

  但這件事情到底是盛繁心頭的一個結,她雖然理解查一典的一番苦心,不再生氣計較,甚至完全拋之腦後,但並不代表她就可以徹底忘懷。

  直到此時,這本劇本歷經多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她手上,不可謂命運不奇妙。

  盛繁顫抖著翻開中間一頁,正是冬日秘事中祝九箏逃難時被路過的日本軍官輪流侵犯的那一段。上面有深藍色的螢光筆批注道。

  「此處的台詞可省略,改用神情動作以及肢體語言來表現絕望,效果更佳。注1,眼神為重,具體表現方法可參考選用《一見鍾情》裡萊恩與妮可重逢的那一段。注2,討論:眼神看鏡頭更震撼還是看空白點。」

  後面有黑色的附加批注,但字跡不同,「方法派實非長久之計,有挪用強套之嫌,還需改進。另,看鏡頭效果更佳。」

  之後又有一段新的,同樣是黑色的字跡,「表現尚可,此處表現到位,但還可繼續進步。」

  黑色的字跡盛繁再熟悉不過,正是查一典的標誌性的楷書。兩段黑色批註明顯不適同一個時間點記上的,這本劇本,不知已被他翻開了多少次。

  盛繁屏住呼吸往後翻,密密麻麻,明明藍色的螢光筆最顯眼,卻依舊被大段大段的黑色簽字筆蓋過了風采。

  盛繁突然眼眶就熱了起來,那頭,查一典已經徹底不耐煩,頗有幾分惱羞成怒地大喊,「只給你幾分鐘看劇本時間,到底看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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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憤怒

  盛繁眼圈微紅,一時之間心情激盪,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

  她翻到劇本的最後一小節,大致看了一遍台詞,記憶緩緩甦醒。她朝查一典點了點頭,「我看好了。」

  查一典深深看她一眼,沒再發火,「看好了就開始吧。」他聲音平靜,像是並不在乎的樣子。

  盛繁合上劇本,張嘴便來,一點入戲的鋪墊都不需要,劇情便在她的念白中緩緩展開,「司令先生好生威風,似也不知臉紅,簡直令人欽佩。」

  她直接挑戰了片尾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九箏最後爆發的自白戲。選這段戲,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裡不需要對戲,可以免去空白的尷尬,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裡需要極其強烈的感情爆發,而盛繁此刻恰恰,心裡也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需要爆發。

  她原已奄奄一息,這會兒卻渾身迸發出一種烈日般的光彩來,她咬唇冷笑道,「你可知自己這幅模樣有多可笑?披上了一身軍裝的綠皮,便似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倒要問問你,你瞭解華夏人嗎,你瞭解我們的民俗,我們的歷史,我們的信仰我們的感情嗎?我倒不知,什麼也不懂的人原來也有資格對別人的行為評頭論足了,什麼是愚昧什麼是蠢,我還用不著你這綠皮怪物來教育我。」

  「啊!」她突然慘叫著猛地朝一邊倒去,在劇中的這裡,她的臉被松井石根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記。

  她緩緩仰頭,眼神冰冷,伸舌舔去了唇邊的道道血跡,突然綻放出了一個陰戾的笑容,她呵笑一聲,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松井司令,外面下雪了,對嗎?」

  松井石根沒有理會她,她自己倒是笑了起來,「我知道,一定是下雪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很享受的樣子,「這是下雪的味道啊,我最熟悉不過了。印在人的骨頭裡,真是叫人想忘都忘不掉。」

  這一段有回憶閃過,正是祝九箏被路過的日軍**的那一幕,她的眼神空洞,冰冷,像一具毫無情感的屍體,眼神死死地鎖定住鏡頭,微縮的瞳孔讓人心頭發冷,骨中生涼。

  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容異常地燦爛,「您瞧,松井司令,我不過賤命一條,這三萬萬條性命,我不過是其中最卑賤的那一個。而您呢,陸軍總司令,多大的派頭,多尊貴的地位,您說是不是?」

  松井石根有幾分得意,沒有接話,心頭卻愉悅之極,只道是這賤人終於醒悟了過來,知道拍一拍自己的馬屁。

  「可是,就連我這樣的螻蟻,都能算計到你,讓你人員傷亡,誤中埋伏,讓你頂著你那堆如狗一般噁心的士兵的性命,卑賤地去向你的上級討好賣乖,百般認錯,才勉強換來一次挽救的機會。你說,松井司令,可笑不可笑。」

  松井石根又待揮鞭,她卻放聲大笑,挺起胸脯繼續諷刺道,「華夏人憎我,日本人也瞧不起我,我雖卑賤,可我從來不曾忘記,我還是華夏的一名子民。今日你辱我,但凡我不死,都必與你不死不休,而若我死了,不妨事,華夏這三萬萬人會替我們這些死去的冤魂完成我們想做到的事。華夏人從不是懦夫,你們佔下土地的恥辱,終會用你們的血來洗刷乾淨。大敵當前,雖遠必誅!」

  這一番話說到後來,她已是淚流滿面,而這也是她在世留下的最後一番話語,惱羞成怒的松井石根,終是憤怒地結束了她的性命。

  她死時,不過剛剛26歲,但在亂世之中,活得久,也許並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盛繁結束了這段表演,胸中的一股郁氣卻久久未曾消散,九箏這個角色實是太過沉重,當年這最後一段戲殺青時,她愣是演哭了不少工作人員,後來上映時,又狠狠收割了一波觀眾的淚點,搞得那一段時間,她老是被媒體戲稱為淚點收割機。

  一段戲演完,盛繁抬頭看向查一典,目光中有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期待。剛剛這一段戲她完完全全地用以前竇扣的方式演了出來,場景重現,從前劇本的疙瘩解開,她現在既希望查一典能對她的演技再點評認可幾番,又希望查一典能夠通過她的演繹方式認出她是誰來。

  但重生這檔子事,到底還是太過離奇了,盛繁也不知道查一典會是個什麼反應。

  久久無言,盛繁疑惑地抬頭看向查一典,就見他嘴唇緊抿,神色凝重,眼神冰冷地同樣看著自己。

  她表情微滯,目光落在了查一典那頭愈發斑白的頭髮上,他在曾經屬於自己的那個年代裡,也是風靡全國的帥哥一枚,風頭一時無兩,歲月變遷,他不知什麼時候也失去了光環,變成了平凡的老人。

  盛繁明明記得,自己最後一次拜訪他時,他還沒有這麼多的白髮,在自己的戲言之下,他還說下次讓盛繁陪他去染個頭髮。不過幾夕之間,為何他又多了幾分變化?盛繁看著他那頭幾乎全白的頭髮,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一時心痛。

  她喏喏開口,明知自己如今的身份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但還是忍不住關心道,「您要多注意休息……」

  「閉嘴!」一聲怒喝響起,查一典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怒目圓瞪對她大喊。

  樓上的潘美雲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跑出來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正待相勸,又被查一典一聲「回去!」嚇了一大跳。

  猶豫幾瞬,瞭解查一典的脾氣,她還是無奈走了回去。

  盛繁過了年輕時那段時間,早已經很久沒有被查一典用這樣的語氣怒罵過了,他如此生氣的樣子,她記憶裡其實沒有幾次。

  光看查一典的樣子,她就知道,他是絕對真正發怒了。

  但她並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她有幾分無措,有點兒委屈,喊道,「老師。」

  下一瞬,查一典徹底被激怒了,他憤而站起,指著門的位置,「出去!你給我出去!」

  盛繁也連忙跟著站起,本就情緒激動,對查一典既想念又愧疚的心理一瞬讓她變得如孩子般委屈,「老師我……」

  「不要叫我!立刻!滾出去!」查一典咬牙切齒,手指對著門的位置一個勁兒地指,他嘶吼的聲音如同野獸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鼓得一根兩根都數得清楚。

  他的嘴唇在不住地哆嗦,他自己卻沒意識到。

  查一典已上了年紀,一生氣臉就通紅,現在他只餘眉毛還保留著黑色,一頭頭髮卻已經盡皆斑白。

  他大聲怒吼著,像是極力在發洩著什麼情緒,憤怒異常,但同樣站起和他身量相當的盛繁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底晶瑩的什麼東西,在幽幽地閃爍,卻又倔強地不肯落下。

  他的眼眶已經全部紅了。

  一瞬間,她回憶起與查一典關於劇本事件的爭吵,當時查一典也是這樣大聲對她吼著,她一怒之下提了包就離開。如今知道一切都是誤會,當時那種委屈的情緒瘋狂上漲,幾乎就要淹沒她。

  她手足無措,彷彿一枚核彈引爆,彭的一聲,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她聲音哽咽,收拾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小包,「好,好,我馬上就走。」

  查一典還在嘶吼著,重複著一樣的語句,卻又毫無意義,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立刻出去!」

  盛繁瞬間熱淚盈眶,她癟著嘴極力忍著,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臨到了門口,還不忘回頭朝查一典鞠了一躬,「老師我走了。」

  「滾!」查一典一個枕頭扔了過來,聲音嘶啞顫抖,極力掩飾著即將破土而出的濃烈情緒。

  盛繁幾乎是落荒而逃,門關上時,她的鼻頭和眼眶都已是全紅,空曠的路上沒有行人,夜色已經降臨,家家戶戶傳來溫熱的食物香氣。她肚子空空,走在路上獨自一人,孤單又無奈的情緒席捲了她全身,悶熱的夏夜,她渾身血液都似涼了個透。

  她沒能走出幾步,就已經繳械投降,蹲在路邊抱著自己的包放聲大哭起來。

  時不時有汽車開過,對著她鳴笛,她讓也不讓,只是慟聲大哭,像是要把自己渾身的委屈都通通哭出聲來。

  重生一次,她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一切不過是強撐,其實她也無助,她也彷徨,只是長年孑然一身的成長讓她習慣了把一切都悶在心裡,笑著面對一切。

  其實她,也不過就是個平凡又脆弱的人。

  她曾經取得的那許多光環,並不能讓她就真正地百毒不侵,也不能讓她輕鬆面對自己敬愛的人的怒火。

  她隱約猜得到原因,但這並不代表她此刻就能不難過,就能止住哭聲若無其事。

  她的手機沒開靜音,叮咚一聲,提示有短信通知。盛繁哭得更大聲了,用哭聲壓過手機的鈴音,像是路邊撒潑的小孩一個勁兒地哭喊。可惜她沒有疼愛的父母,不會有人溫柔地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哄她,也沒有能讓她破涕為笑的糖果,只有愈發清冷的街道,家家戶戶正享受晚飯的和美氣氛,沒有人知道,在黃暈路燈的照耀下,有一個女孩在痛聲大哭。

  盛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記憶裡,她已經數年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哭,她知道哭鬧無法解決問題,只有堅強能讓她長大成熟,但此刻的她還是想要放縱自己一次。

  沒有人寵她縱容她,只有她自己。

  哭到近乎背氣,一陣嘈雜的鈴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抽噎著煩躁地按了靜音,目光掃過屏幕,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但關了靜音也沒用,那個號碼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打了又打,似乎不接通這個電話就不罷休。

  盛繁徹底憤怒,情緒本就波動,她動作粗魯,把怒火完全發洩在手機上,把屏幕摁得卡卡響。本想直接關機,但她關到一半又放棄了,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男聲,「盛小姐,打通這通電話總計花耗了我十七分三十六秒的時間,據資料顯示,一通電話撥通平均只需要八秒鐘,也就是說,我們本可以省下這十七分二十八秒的時間,根據我的個人能力,這十七分二十八秒足夠我處理完七點五份文件,因此,我希望你能對我浪費的這段時間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盛繁一接通電話,就聽此人用極其快的語速嘰裡呱啦扯了一大堆屁話,跟機關鎗似的,噠噠噠噠說個不停,煩得要命。

  她頓時一陣無名火起,怒氣直接燃到了頭頂。她冷笑一聲,對著話筒說出了她為了保持形象已經許久沒說過的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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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6: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經紀

  盛繁心情本就不好,還跑出來個人正撞槍口,她此前沒有直接關機而是接通電話,為的就是這渾厚的一聲滾。

  電話那頭靜了靜,那嘰裡呱啦的唸經聲又響了起來,「在我第二通電話打來時,我就已經做出了一個推測,有七成的可能,你是正在忙碌中錯過了我這通電話,有三成的可能你是看見了但不想接,而在這三成的可能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你看見了那條短信,有百分之十五的可能,你是正在洗手間方便,還有百分之三的可能,是你正處於女性每個月的經期中,心情煩躁,不想理人,最後的百分之二是小概率事件,例如,興許你正遭遇了什麼不可言說的悲痛,正放聲大哭中也說不定。」

  盛繁冷笑一聲,「說完了麼,說完了我要掛電話了。」

  男聲低低一笑,語速飛快,「好的,看來不管是哪種可能,至少都能告訴我,你現在心情不大好。」

  盛繁頭略痛,從這個男人比六級聽力還噁心的語速裡,揪出了一個關鍵詞,「你剛剛說什麼短信?你是誰?」

  「噢。」男人發出一個語氣詞,「看來你還沒有看過短信,那麼我的推測範圍又可以縮小了。」

  盛繁退出了通話界面,點開短信,正是來自謀殺者製片組發來的消息。

  「親愛的盛繁小姐,您好,您的試鏡表現經過審核,暫未達到錄用標準,很感謝您的參與,在此我們表示衷心的感謝,也祝願您未來能有更大的進步和更好的表現。——《謀殺者》」

  盛繁挑起了眉梢,對著電話那頭道,「好了,短信我看見了,現在你可以說你是誰了麼?」

  話筒裡傳來略帶詫異的男聲,「你一點都不驚訝?對於自己試鏡失敗這回事,你表現得可真淡定,我以為你會對自己的發揮很自信。」

  盛繁緩緩從地上起身,蹲得太久,她眼前一片昏黑,但她依舊站得筆直,抵抗著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自信當然是有的,但抵不過變數太多,不是嗎?面試官先生。」

  盛繁已經猜出了來電者是誰,電話那頭也適時傳來了愉悅的笑聲,他說話很急,似乎是習慣如此,每個字都如連珠炮般從他嘴裡吐出,帶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盛小姐很聰明,我對你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和聰明人交流總是讓人愉快的。其實今天大家都對你的表現很滿意,除了一隻被人買通的豬外,我們其餘三人都對你很欣賞。」

  他正是今天試鏡中除林深葛晉和中年男子外,最後的一位面試官。他的年輕讓盛繁面試時對他多看了幾眼,能在這個年紀和葛晉這群人坐在一起,至少能說明他有幾分本事。

  如果如他所說,那盛繁今天在試鏡中就應當至少拿到了三票才對,而只要三票及以上,就已經是通過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她還會收到試鏡失敗的短信?

  盛繁沒說話,聽聽筒裡繼續傳來聲音,「可惜,我給你投了反對票,這是鷺星傳達的意思,我想你應當明白……噢,不得不說,這個選擇有幾分讓我違心,但能讓我看見另外三個人吃驚時那傻呆呆的表情,呵呵,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這就是你這通電話的目的,來炫耀一下你在這件事中起到的舉足輕重的作用?」盛繁反唇相譏。

  「不,哈哈哈哈,並不,盛小姐,請不要生氣。」男子突然笑了起來,此時的他才少了幾分老成,這不禁讓盛繁回憶起他白日裡的樣貌,白淨清秀,帶了一個細邊的金絲框眼鏡,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異常的年輕。

  他笑了好幾聲才繼續對盛繁說道,「我只是想問問,或許……盛小姐還缺一個經紀人?」

  「你想毛遂自薦?」盛繁有幾分驚訝。

  「不。」出乎意料的,男人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我想盛小姐你誤會了些什麼,根據我們二人的地位和勢力分析,我想你才是那個需要毛遂自薦的人。我只是對你今日的表現有幾分好感,並適當燃起了幾分興趣,如果你能繼續拿出打動我的東西,那麼,我不介意就此開啟我對你的考核期,並正式評定我是否成為你的經紀人。」

  盛繁邊走邊打電話,臉上浮現幾分玩味的笑意,「你的意思是說,要想我擁有你這位經紀人,首先我得做點兒什麼打動你,讓你進入對我的考核期,等我考核成功,才是正式簽約?」

  男人滿意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很好,盛小姐,你的聰慧讓我對你又多了幾絲好感,至少我可以暫時忘卻我在你身上浪費的那十七分鐘二十八秒。」

  「我以為聰明人都會對自己看中的東西極力貶值,至少不會如此明顯地表露自己的好感,以讓自己能從中壓搾出更多的利益,在談判時獲取更大的優勢。」

  「噢,顯然並不……那只是表層聰明人的做法,至少我是不屑的。盛小姐你需要信任我的能力,至少明白,不管我如何盛讚你的表現,抬高你的價值,我該在你身上獲得的條件和優勢,都不會脫離我的預估。」

  「在你對自己繼續毫不吝惜地大放溢美之詞之前,我更希望知道你的名字。」

  「噢,抱歉,我的失禮。鄙人衛睿,畢業於哈佛大學商學院,很榮幸認識你,美麗的小姐。」

  盛繁被這堆掉書袋的自我介紹給酸掉了牙,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新人?」很明顯,這傢伙毫無做經紀人的經驗。

  「商人評估貨物利益,總得拿出足夠的資金證明,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需求度,反倒是你,對我表示出了適當的興趣。我想我們的主動權應該調換一個角度才對。」

  「噢,盛小姐,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盛繁嗤了一聲,她覺得按照語速來判斷的話,自己可絕對不是那個心急的人。

  衛睿擺出了自己的籌碼,「所以,謀殺者的女二,這個選擇,對你來說足夠有誘惑力嗎?」

  盛繁頓住了腳步,「你有辦法拿到?」

  試鏡已經結束,短信也早在半小時前就已經發出,這會兒大家都已經收到了消息,再要臨時換角,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難度係數簡直翻上了好幾倍。

  衛睿卻淡淡一笑,「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個角色既然該屬於你,哪怕我把這個角色放了出去,那也不過是暫時保管在他人手裡罷了。先讓別人暫時高興這麼一會兒,接下來他們的命運,都掌握在你的手裡。」

  不得不說,衛睿極其有蠱惑他人的能力,一番話說得漂亮之極。什麼叫命運掌握在她手裡,不過是捧她高興的話罷了,她要是真的當真,她才是傻。

  盛繁冷笑,「你早就算計好的吧。我要是表現不好,在你手裡我不過就是個棄子,你還能順帶拍一拍鷺星的馬屁,套著點好。我要是表現不錯,你也可以靠自己的手段把邵長歸這個角色給拿回來,順遂葛晉和林深的意,讓我出演。你都不需要動用自己的底牌資源,就能輕而易舉藉機引我上鉤,你很聰明,衛睿,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對謀殺者根本不感興趣呢?」

  衛睿沉吟,「嗯……我認為對於一個龍套出身的新人來說,葛晉大片的女二號已經足夠具有吸引力了。」

  「那不是對我來說。衛睿。」盛繁輕笑,「這些資源珍貴是珍貴,我承認,但是你既然找上我,就必定是對我的演技有所認可,那麼,你告訴我,憑借我的演技,出演大片只是時間問題,對麼?」

  衛睿沉默了,盛繁有演技是確定的,雖說娛樂圈有演技的人不在少數,但盛繁可貴就可貴在她不只有演技,她還有出眾的相貌和身材,還有不輸人下的智慧。更重要的是,她今年才十八歲。

  只要年輕,一切都還有可塑性,盛繁的年齡,讓她未來絕對不止於此!

  衛睿嚴肅了幾分,「如果我說,我手上不止這些片子呢?我也不止你看到的這點兒能力。你得相信我,我能做到的不止這些,我能帶給一個演員的,遠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可怕。我只需要一點時間,我會成為這個圈子裡最強大的王牌經紀人……所以,你願意見證這個奇跡嗎?」

  盛繁失笑,這還是頭一次她聽人家把自己叫成是奇跡的,真夠不要臉的。

  「不考驗我了?不是說還需要考驗才可以進入考核期?」

  衛睿輕輕一笑,「你已經打動我了,盛小姐,我喜歡有能力的人,但我更喜歡的,是能力與野心兼具的人。你讓我看到了你的野心。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可以嘗試著開始我們的初步磨合。而邵長歸……也是你的了。」

  「是嗎?」盛繁甜甜一笑。

  「那我就笑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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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7: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磨合

  「武松聽罷,呵呵大笑,便問道:『那『蔣門神』還是幾顆頭,幾條臂膊?』

  他笑道:『我卻不是說嘴,憑著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漢,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說了,如今卻在這裡做甚麼?有酒時,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這廝和大蟲一般結果他。拳頭重時打死了,我自償命。』」

  盛繁木然地對著劇本念完了這段台詞,用極其古怪的眼神投向衛睿,面無表情地發問。

  「前面的豬八戒,花木蘭,劍齒虎,甚至貞子,我也就算了,現在的武松又是怎麼回事,請你給我一個解釋。」

  衛睿聳聳肩膀,「作為演員,釋放天性是必要的,不是麼?多嘗試不同的跨度大的角色,摧毀你內心固有的防線和認知——比如什麼我是女孩子,我是高中生,我是大眾眼裡的美人,我才滿十八歲。」

  說到這裡,一直冷靜,少有表情的衛睿掐尖了嗓子,陰陽怪氣搔首弄姿地模仿起了女生的腔調,模仿完,他又聳了聳肩,「這種類似的想法以後就不要再出現了,你只是個演員,你要記住,沒有性別,沒有年齡,你要學會去駕馭所有的角色,我不希望以後再製片方那裡聽見那種假惺惺的借口,『噢,抱歉,盛小姐很優秀,但她並不適合這個角色』,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優秀的盛小姐。」

  那日,二人電話中已然敲定了合作意向,而在磨合的這幾天,衛睿展現出了他強大的手段和迅猛的辦事作風。

  他先是對著盛繁的體重狠狠挑剔了一番,其後便迅速地花重金請來了國際聞名的Charles•Edgar(查爾斯埃德加),人稱CE的身材管理師。好萊塢曾經的戛納影后貝蒂戴維斯,乃至憑《一往無前》拿下奧斯卡影后的瑞希威瑟斯龐,都曾經請到他來為自己控制身材。

  盛繁聽說這個消息時,狠狠吃驚了一下,對衛睿的手腕又多了一分瞭解,要知道CE的出場價向來不菲,這一番折騰,衛睿也不嫌花錢花得肉疼。

  聽見盛繁這番看似好心同情實則幸災樂禍的言論時,這位經紀人露出了標誌性的冷笑,金絲邊眼鏡折射出一絲冷光,「肉疼?我可不會。畢竟我填消費人時填的是你的名字。你有空在這兒說風涼話,不如先想想怎麼才能盡快賺錢付清這筆龐大開銷吧。」

  說完,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盛繁一個人在不敢置信中走向絕望。

  她一個剛拿到五千片酬的小演員,拿什麼去請上百萬美金出場費的CE……在盛夏炎熱的午後,盛繁一個人恍如置身冰天雪地。

  好在CE其人隨和風趣,熟通中文的他也能和盛繁交流愉快,這才幾天,盛繁就在他的計劃下成功增肌百分之三點七,體重也正式降下了102斤。偶然路過的衛睿瞄了一眼盛繁稱上的數字,冷笑著威脅道,「謀殺者半個月後開機,希望到那一天的時候,我可以不用再欣賞滿身贅肉的你。」

  盛繁氣極反笑,卻並未當場發作。然而當晚她就給衛睿所有能入口的食物都加了無數芥末和苦瓜汁,衛睿被自己的飯辣到眼淚都出來時狠狠擰開了水杯大口喝水,又被水杯裡面十分神奇的苦瓜芥末水激得一口噴了出來,十分『不小心』路過的盛繁淡定而優雅地朝衛經紀人打了個招呼,成功收穫了他幾欲噴火的憤怒目光。

  於是第二天,盛繁就從衛睿那裡接到了這樣的要求——看著面前的武松劇本,盛繁抽了抽嘴角,真的確定這不是報復,而你那一堆聽起來十分有理其實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是掩飾你報復的真實目的?

  今天,盛繁已經在衛經紀人的刁難下演完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角色,面對武松,她雖然覺得非常無語,但也不能否認衛睿說的話確實有理。

  演員最忌諱防備心理,對鏡頭的防備,會讓你在畫面裡呈現出畏首畏尾,行為笨拙,僵硬緊張等等特性。要知道許多人就連在鏡頭前正常表現出自己日常的狀態,都沒辦法做到完全放開,舉止大方得體,更不要說肩負角色特性,要演繹不同於自身性格的人物風采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要成為一名成功的演員,需要經歷多少練習和積累。

  衛睿雖然說有挑釁報復的意思在,但這個行動的出發點對盛繁是有利的,她確實已經擁有了極其老練的演技,哪怕對上老牌演員,她也絲毫不會被壓戲——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已經做到圓滿和極致了,任何人都無法做到完美,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盛繁也不例外。

  這也是為什麼她一開始會配合衛睿的要求的原因。

  如今雖然遲疑,但她想了想,還是斟酌著學著武松的口氣,把本子上的台詞念了出來。只有拋卻這種防備心理,不嫌棄自己接到的每一個角色,人方能有所進步。

  就好比盛繁曾經在《逆時營救》錄製現場遇到的那個吳中延,他正是因為走上了荷爾蒙型男這條路子,不願意再花本錢嘗試別的可能,對可能會造成形象有損的角色都抱有抗拒心理,才會停滯在現有的人氣水平遲遲無法再進一步。

  但人的喜愛終究是短暫的,人也會喜新厭舊,有不耐煩的時候。等吳中延重複過多同一性角色,耗光了觀眾們的耐心時,他的演藝生涯也就要走上下坡路了。

  盛繁念完台詞,衛睿雖然仍是那副死人臉表情,但面部輪廓明顯柔和了下來,他需要的是無限進步空間的可塑之才,而不是拘泥於眼前角色和固有形象故步自封不肯前進的蠢人,好在盛繁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他心裡對盛繁的評價又高上幾分。

  他難得地朝抬頭看來的盛繁露出了一個淺得幾乎一閃而逝的笑臉,背在背後的雙手鬆開,又拿出了一份白色的裝訂A4 紙文件,盛繁心下覺得不妙,打開一看,裡面黑色方正的楷體打印字寫道。

  「西門慶把筷子弄到了地上,要撿筷子,然後捏住了潘金蓮的鞋。

  金蓮曰:「官人,休得無禮。」

  慶一下子爬到金蓮跟前,西門慶曰:「娘子,你可憐可憐我吧。」

  金蓮怒曰:「你再這般無禮,我可就喊人了。放開我。你這個下流坯子,小心奴家大耳瓜子扇你!」

  西門慶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娘子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認了。」

  金蓮曰:「放開我!」突然間轉怒為喜,鬆開西門慶,西門慶抬頭。

  金蓮笑曰:「官人,你真想勾搭奴家?你就不怕我家大郎知道。」

  西門慶站了起來,握住金蓮手曰:「小娘子天仙一般的人物,別說你家大郎知道,就算武松來了我都不怕。只求娘子答應我一回。」然後金蓮摟住了西門慶親臉。之後互相摟抱,好不親熱,西門慶把潘金蓮抱到床上狠親。」

  盛繁瞬間腦子彷彿被雷狠狠劈了一陣,天崩地裂,腦中一片空白。而旁邊的衛睿笑瞇瞇地背手看著她,煽風點火之餘不忘加把油。

  「開始演吧,我的西門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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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27: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商議

  一直到盛繁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般被蹂躪得連話都不想講了,衛睿才如同得勝的將軍般,十分做作地把那厚厚一沓亂七八糟的劇本在桌子上摞了摞,渾身爽利地離開了來。

  走出一截,他似是突然想起,回頭對著盛繁道,「對了,明天《關於你的聲音》試鏡,你就不用去了。」

  《關於你的聲音》和《謀殺者》是同檔期製作的劇目,雖然一個是電視劇,一個是電影,但並不妨礙他們的拍攝週期撞到一起。同一檔期內連接兩部戲,在業內是被稱為軋戲的行為。

  軋戲不僅同時耽誤兩個劇組的拍攝,很多時間需要協商調整,而且還會影響入戲的程度。串劇組會讓演員因為過於疲累而無法迅速心定,哪怕你認為自己演技再高,狀態再好,也無法掩飾你會因此受到影響的事實。

  這不僅是對作品質量的不尊重,還是專業素養和職業道德的缺失,在業內雖然人人都認為情急之下不可厚非,但在大導眼中,這類行為還是為人詬病的。

  衛睿早在之前和盛繁交流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盛繁把《關於你的聲音》作為自己的備選,這會兒雖然對盛繁的性子有所瞭解,但不免還是擔心她會一時犯傻,為了增加自己的曝光度而冒險軋戲,故有此一提醒。

  盛繁偶爾也挺無奈的,自己混了那麼多年了,到頭來還得被人用這種不放心的語氣提醒。

  她縮進背後的沙發靠墊裡,無奈道,「好啦,我知道了。」

  衛睿這才滿意地走掉。

  衛睿也不知道哪兒那麼大手筆,在市中心地帶租了一層辦公樓,為盛繁改造出了健身房,舞蹈室,練聲房,活動室,化妝間還有會議廳等等。裡面還有很多空的小房間,衛睿聲稱可以留給以後盛繁的助理等等使用,畢竟盛繁以後還需要一個大型的團隊,沒有一個固定的基地可不成。

  雖然現在這個基地只有盛繁和衛睿兩個人在使用。

  基地內剩下三分之二的地盤都異常冷清,一天不打掃就能長滿灰塵,而衛睿這個奸商近日已經在物色聯繫固定的清潔工來做大掃除,想必又是一大筆開銷。

  基地每天CE也會來,指導盛繁兩個小時,檢查下她的身體狀況就離開。是的,只有兩個小時,而為了這兩個小時,盛繁卻欠下了一筆天價的債金。目前衛睿還在為盛繁物色合適的舞蹈老師和聲樂老師,以及必要的表演老師,用他的話來講就是,要麼不要,要麼就要最好的。

  聽著那『最好』二字,盛繁眼前又是大筆大筆的錢嘩嘩流走,讓人肉痛,痛到無法呼吸。

  無疑,這些錢被衛睿全部記在了盛繁腦袋上,只是因為盛繁暫時是個只有五千存款的窮光蛋,所以衛睿承擔起了經紀人的責任為她代為支付。

  每天兩人會面的尾聲,他就會從包裡摸出來一個小本子,一邊扶他的金絲邊眼鏡,一邊唰唰唰地快速在本子上寫著什麼。邊寫他還要邊和盛繁匯報賬單,一筆一筆地用他那飛快地語速念給盛繁聽————這是盛繁每天人生中最為灰暗的時刻。

  每一天,衛睿都孜孜不倦地以用巨額債金打擊盛繁為樂,提醒她要奮勇向前,否則等二人的試用合同一年期結束,若是盛繁不符合衛睿的預期,她就會帶著這筆債金被掃地出門——屆時衛睿不會再幫她承擔欠款,一切費用,都需要她自己還清。

  就是這麼殘忍。

  雖然盛繁對自己抱有自信,但二人簽訂合約時,她還是為這條條款小小地感到了幾絲殘忍。衛睿花錢跟不要命似的,一出手就是大款項,試問她若是一個不慎,和衛睿分家,到時候一個走投無路的新人,要用什麼償還這筆賬單?

  無疑,這個答案在娛樂圈人人都心知肚明,要麼,牢獄,要麼……身體。

  這就是娛樂圈的規矩。殘忍,而刺激。

  聽見她的抱怨時,衛睿只是冷冷一笑,「很抱歉,盛小姐,在成為你的經紀人之前,我首先是一名商人。而一名商人……」

  他扶了扶眼鏡框,「……是不需要多餘的同情心的。」

  「可我在事業初期並不需要這些東西,比如舞蹈課,聲樂課,比如現在還空著的十多間辦公室。商人不會讓資源空閒,你現在這樣的行為只是在無度浪費,來增加我對你的需求感。」盛繁冷聲道。

  衛睿又是一笑,「對你來說,這是資源空閒,但對我而言……呵,這叫做前期投資。顯然,盛小姐,你好似沒能弄懂我真正的目的,我並不是要打造一個優秀的演員。」

  他擺了擺手指,「這個世界上優秀的演員已經太多了,就像那群龍套裡面也能挑出一兩個好的貨色一樣,演藝圈裡最不缺的就是優秀的演員。」

  盛繁微微皺起了眉頭,而衛睿繼續說道。

  「我要的是巨星,你懂嗎?superstar……她要完美得無可挑剔,擁有一切名流巨星的潛質,我要一手把她挖掘,再推向最高峰。我要她成為一道時代的印記,要做這娛樂圈的主人,我要無數人都記得她的名字,後世過去人人都還能記得她的身影……你懂了嗎?」

  衛睿雖還坐著,但眼裡已經冒出了激動的光,整個人狂熱得有幾分可怕。但他再看向盛繁時,眼底的光卻又徐徐冷卻了下來,「當然,以你現在的條件來說,你確實已經足夠出色了,但遠遠沒有達到我期望的標準。我希望你能在之後給我看到更亮眼的東西。」

  盛繁看著他,半晌挑起眉梢,「這些你之前可沒和我交代過。」

  衛睿看著她,「那是我以為你已經擁有了足夠的野心,而現在……你是在退縮嗎?因為擔心被我掃地出門償還不起債務?」

  他頓了幾秒,終究還是因為盛繁頗有好感,又加了幾句,「你大可不必擔心,只要你足夠聽話,按照我的思路按部就班地走,你完全有很大可能成為本世紀最出色的巨星。」就他目前觀測,最有可能達到他要求的人就是盛繁了,他希望盛繁不會讓他失望。

  聽多了衛睿對他自己毫無底線的誇讚,盛繁已經完全免疫了,她挑眉露齒一笑,「可我這人就不喜歡聽別人話按部就班。」

  衛睿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只要你有足夠能力……讓我聽你話喊你爸爸也行啊。商人嘛……」

  他笑得有幾分賤,「……都是只看重利益的。面子這東西,那是什麼垃圾。」

  二人在這個問題上就此達成共識。

  衛睿辦事很有效率,謀殺者的劇本已經寄了過來,他打印了好幾份給盛繁備著。合約也一同寄了過來,此次定下的片酬為十萬,稅後。

  看著價格那一欄的數字,衛睿很有幾分遺憾地歎了口氣,「你沒有什麼名氣,這也是我能給你爭取到最合適的價碼了。」

  他以為盛繁會有幾分失望。

  但是盛繁此人,對於自己的處境最是隨遇而安了,她對片酬倒沒有太大的要求,更何況十萬塊,比之之前的五千,已經是翻了二十倍了。等她打響了名氣,自然會有更高的身價出演。

  她現在唯一有幾分顧忌的就是在衛睿那裡欠下的巨額大債。

  衛睿顯然是對自己只能為盛繁爭取到這樣的片酬很不爽,認為這是辱沒了他的能力。但他沒有想過,自己把一個已經試鏡失敗的無名小演員拉上女二寶座,還為她爭取到十萬的片酬,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十萬的價碼,輔以葛晉的名氣,已經足夠請到一些小有人氣的小花演員了。

  而且葛晉並不是缺錢的人,謀殺者拉到的數億初步資金,已經足夠他砸大價錢去請更有號召力的演員,又何必拘泥於她身上?

  盛繁隨便懶洋洋地安慰了衛睿一番,換來了他一個白眼。

  衛睿點點合同最末端,「快,把名簽了。」

  盛繁唰唰唰就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看著那兩個大字,衛睿皺起了眉頭,「不行,還得給你請個書法老師練練簽名。」

  「別啊!」盛繁又是一陣肉痛,這老師那老師的,轉眼已經又為她的債款添磚加瓦了一個大頭,再請個書法老師,她真是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我字又寫得不差!」

  這話是真的,盛繁的字從前練過,自帶一種飄逸灑脫之餘,還有幾分獨屬於女子的的秀美感,就算是給粉絲簽名,那也是拿得出去炫耀的那一種,娛樂圈比她字寫得醜的可海了去了,數都數不清,她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需要練字的地步。

  但衛睿要的可不是這樣的效果,他要的不是矮子裡拔高個兒,而是天生的獨一無二的高個兒。

  不把盛繁搞成個書法大師他怕是不肯罷休的了。

  「趁你現在事情少,多學一點東西並沒有害處。」

  也是,盛繁現在天天悠閒得不行,拍完明奴就純粹沒事兒干了。忙得腳不點地的衛睿就看不慣她這幅悠悠閒閒的樣子,卯足了勁兒要給她找點事情幹。

  盛繁無奈地歎了口氣。

  其實好多事情她也知道對自己沒有壞處,但就是對自己被人支使著做這做那非常不愉快,有事兒沒事兒都想跟衛睿頂著幹一兩盤,典型的吃飽了沒事兒干。

  她幽幽點頭,「好吧,記得講講價。」

  衛睿挑眉不語,算是默認。

  「別歎氣歎得太早,你後面還需要貼身助理,普通助理,公關,財務管理,還需要花錢和媒體打點關係,形成友好合作,還要租車子雇司機等等。對了,你現在住哪裡?」

  衛睿眼如閃電般看向她,盛繁還沒來得及再歎一口長氣,就被他這一眼看得噎住了氣。

  「呃……那個,住家裡,老房子來著……」

  她支支吾吾。

  衛睿深深看她一眼,「你沒有男朋友什麼的吧,同居的話趁早搬出來。」

  盛繁立刻炸了,「我年都沒成,同什麼居!」

  「噢……」衛睿拖出意味深長的音節,「成沒成年這個問題,可不是衡量同居的標準。」

  盛繁還了他一個白眼。

  「總之,沒同居就好,沒男朋友也是好事,等謀殺者殺青,你就需要考慮搬出來住的事情了,在那之前我會先為你物色房子,你需要一個良好的被媒體拍到的環境。」

  衛睿對細節的要求極其之高,如同強迫症般容不得一點瑕疵。盛繁習以為常麻木地哦了一聲,俗話說債多不愁,她這會兒也不抱掙扎的僥倖期望了。

  「來,最後一件事情。」衛睿拿筆尖點了點桌面。他看向盛繁,眸間竟然隱隱約約帶了幾分笑意。

  他戲謔道,「我們的高考狀元,想好讀什麼學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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