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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望妻入宅(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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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聽她這麼一說,嚴祈文微微皺起,說道:「雖說長輩做的事情與孩子們無關,但是蘭丫頭和菊丫頭到底有各自的父母,咱們可插不上手。你可以給他們提個意見,但要如何,也不是咱們能置喙的。」
  柳氏自然知道這個理,她不過是有備無患,若是有可能,便提上一提,沒有便作罷。
  嚴祈文夫妻暗中開始留意起未來的女婿時,阿竹對父母的心態一無所知,正在書房裡羅例著今年所認識的姑娘有多少個將要及笄的。
  這一年,阿竹所認識的人中,及笄的不僅有嚴青蘭,還有宮裡的景宜公主,安陽長公主府的昭萱郡主,英國公府的大姑娘石清瑕、二姑娘石清溪,武安侯府的十五姑娘蔣姝……
  人數太多,阿竹一時間有些目不暇接,默默在心裡翻著小本本,屆時要去給哪位姑娘祝賀,怎麼感覺在趕場子一樣。
  「姑娘,昭萱郡主來了。」鑽石走進來,稟報道。
  阿竹愣了下,沒想到剛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阿竹剛在丫鬟的伺候下淨了手,昭萱郡主便直接殺過來了,沒有絲毫客人的自覺。不過兩人熟悉成這樣了,也不愛計較那等虛禮。
  丫鬟上了茶點後便退下去了,昭萱郡主坐在小書房靠窗的榻上,暮春的風徐徐吹來,窗外是一叢長得青翠的湘妃竹,濃縮成一片綠影,風吹過時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你怎麼了?」阿竹注意到昭萱郡主神色有些不好。
  昭萱郡主抬眼看了她一眼,抓著茶盞喝了半盞茶,方道:「還不是我娘,又在胡亂地給我相看人家了。」
  阿竹不由得抿唇笑起來,「過了八月,你就及笄了。長公主也怕像你姐姐那般,挑來挑去,挑到十八歲都沒定下,耽擱了你,所以這回才會提前作準備罷。」
  昭萱郡主扁起嘴,雖然沒人敢在明面上笑話,但是當年姐姐的事情,確實教長公主府極為丟臉的。安陽長公主這回吃過教訓,知道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懂得展眼遍覽一個森林了,這棵樹不成,還有無數棵呢,不怕。
  所以,昭萱郡主最近被安陽長公主抓著拘在家裡,拿著一堆京中王公貴族及世家子弟的資料畫像追著女兒問她喜歡哪個。以安陽長公主的性格,不必說能讓她看上眼的都是那種有權有錢的貴族子弟,偏偏卻不是昭萱郡主所喜歡的。
  母女倆三觀嚴重不合,自然也沒法有一致的選擇,所以昭萱郡主有種快要被她娘親折磨得快要發瘋的感覺,今兒好不容易偷了個閑,趕緊跑到阿竹這裡來透氣了。
  「你娘親也是為你好,若不然放在別人家,根本不必詢問女兒的意見,定了親的姑娘都不知道自個未來丈夫是什麼模樣的呢。」阿竹安慰道,相比之下,阿竹覺得長公主其實是個極開明的家長,會征得女兒同意後,才定下親事,而不是一切以長輩自己的意思為主。
  昭萱郡主無話可說,只能哼哼兩聲。
  阿竹想了想,突然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到底怎麼想的?不喜歡你娘挑選的物件麼?其實若是你真有喜歡的話,長公主那麼疼你,即便不高興,最後也會允了你的。不然你將你擇婿的條件私底下和你娘說一說,讓她從你喜歡的條件中尋找。」
  昭萱郡主歎了口氣,一副少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模樣,說道:「我就是不喜歡那些看起來思想幼稚的世家子,外表看著風光霽月,其實滿心誠府算計不說,房裡的女人一堆,都不知道被多少個女人用過了……雖然那些通房丫頭對男人而言都不過是個玩意兒,但我心裡就是不舒服。」
  沒想到這丫頭還有潔癖,阿竹突然覺得好像也不奇怪,畢竟安陽長公主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強悍霸道的,眼裡揉不得沙子。孔駙馬莫說有妾侍,連個通房都沒有,聽說他身邊只有小廝伺候,沒個丫鬟。父母向來是孩子的榜樣,這麼多年看下來,昭萱郡主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三觀,會被這麼洗腦不奇怪。
  其實在阿竹看來,安陽長公主和昭萱郡主性格都極為相近,宛若盛放的玫瑰,張揚而熱烈,追求最純粹的感情,容不得背叛,否則寧可玉石俱焚。
  看這姑娘似乎很萎靡,阿竹少不得安慰她,總會遇到她喜歡的。
  「其實……我挺喜歡柳昶的,第一次在枯潭寺遇到他時,我便覺得這個男孩真是太特別了,以後會是什麼光景呢?」昭萱郡主突然說道。
  阿竹給她倒茶,聽罷驚訝道:「你那時才幾歲?還沒忘記啊?」這麼多年來,她都以為不過是小女孩兒一時的興趣,沒想到她能念到現在。
  昭萱郡主歪首笑著看她,「沒辦法,柳昶太特別了。有些人便是這樣,無需要多麼絕色的容顏,卻只需要一個笑容便讓人難以忘懷。」
  阿竹無言以對。
  「哎,你說,若是柳昶回京,若我還覺得他不錯,那我爭取說服我娘吧……你說這樣可好?」昭萱郡主問道。
  恐怕並不是詢問她的意見,而是想要得到旁人的一個鼓勵吧。阿竹覺得,昭萱郡主真的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卻十分的勇敢大膽,敢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
  「你喜歡就好!」阿竹慎重道:「只要你以後不會後悔。」
  昭萱郡主笑眯眯地說:「若是爭取過後仍是不行,那我不會後悔!」
  阿竹也笑了,端起茶杯與她碰了碰杯,祝她好運。
  轉眼便到了嚴青蘭的及笄禮。
  嚴青蘭的及笄禮自然沒有嚴青梅的排場大,畢竟嚴青梅才是真正的公府的大小姐,下面的蘭竹菊三人不過是因為公府幾位老爺未分家,對外才得一個公府小姐的尊稱,但到底與大房嫡出的姑娘不一樣。
  雖是如此,但來觀禮的人依然極多,甚至宮裡的惠妃也派了昭陽宮的內侍總管過來,送了及笄禮物,是一支栩栩如生的金鳳步搖,鳳嘴銜著的紅寶石熠熠生輝。
  惠妃此舉分明在抬舉嚴青蘭,連西府的姑娘可沒幾個有如此殊榮,上回嚴青梅及笄,也不過是個貼身嬤嬤讓人送了禮物過來,卻沒有如此隆重。
  所有來觀禮的人分明感覺到惠妃此舉大有深意,很快便聯想到了至今仍是未續娶繼妃的周王。
  舉行完及笄禮,等將來賀的賓客都著送走後,嚴祈賢跟著鐘氏一起回房,興奮地搓著手道:「你說惠妃娘娘是什麼意思?不會是瞧上咱們蘭丫頭了吧?」
  鐘氏心裡沉甸甸的,克制住心裡的煩悶,說道:「惠妃到底是嚴家的姑娘,此舉不過是作長輩的一點心意罷了,老爺莫要多想。」
  「怎麼會多想呢?若是惠妃真的相中了蘭丫頭,蘭丫頭以後可是親王妃了。」嚴祈賢興奮地道:「比起嫁個沒落的伯府,親王妃可是風光多了,到時候我可是王妃的父親,王爺的岳父……」
  鐘氏覺得自己腦子有些暈眩,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著什麼,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十分冷靜,理智地道:「老爺,周王妃去逝已有幾年,但周王卻一直沒有娶,可見他是個長情的。而且還有先頭王妃留下來的世子,無論哪個姑娘嫁過去,不過只得個王妃的名頭罷了,越不過原王妃。」
  「王妃的名頭就足夠了!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嚴祈賢發現妻子並不是那麼贊同自己,不禁有些不悅地橫了她一眼。
  「可是……娘想要撮合蘭兒和祺兒……」
  「休要亂說,蘭兒是金尊玉貴的公府小姐,一個沒落的伯府公子如何配得上?」嚴祈賢義正嚴辭地道,見妻子神色木木的,心裡不禁有些膩歪,覺得鐘氏越來越無趣了,比不得那些女人的識趣,自覺與她沒什麼可說的,袖子一甩,轉身便去了老夫人處。
  鐘氏身子軟在榻上,奶娘尚媽媽焦急得不行,忙道:「夫人,您何苦和老爺爭辯呢?上面不是還有老太君麼?」
  鐘氏眼睛轉了轉,忙抓著她的手道:「你派個人去打探一下老爺和老夫人說了什麼。」
  尚媽媽應了一聲,叫來兩個丫鬟伺候主子,便出去尋人打探了。
  而此時,嚴祈賢已經和老夫人分析起惠妃今兒的舉止,言之鑿鑿地道:「惠妃一定是瞧上蘭丫頭了,想要蘭丫頭配與周王作繼王妃。」
  老夫人搖頭,「不妥不妥,蘭兒可是要嫁給祺哥兒的!」
  嚴祈賢見老夫人一時轉不過腦子來,細細地分析道:「娘,這靖安公府遲早是大哥的,以後若真的分了府,我可什麼都不是了!但若是蘭丫頭成了親王妃,您可是親王妃的祖母,我也是親王妃的父親,可不比大哥弱。難道你想讓兒子一輩子被大哥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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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老夫人皺眉,她極不喜歡原配張氏留下的兩個孩子,當年弄不死他們,讓她極為抑鬱,但也知道只要嚴祈華在,自己兒子最多只能得到公府的一點兒財產,其他什麼都沒有。老夫人風光了一輩子,如何忍得?
  現在聽兒子仔細分析,似乎也覺得以後有個作王妃的孫女,是極為風光的。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你舅父舅母……」
  嚴祈賢不以為意道,「不過是個口頭約定,不必理會。」
  「周王世子……」
  「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身子又弱,還不知道能不能養大呢。」
  老夫人最終被說服了,放棄了永定伯府,心裡開始期盼著惠妃再有什麼指示。
  翌日府裡女眷去給老太君請安,等蘭竹菊三個姑娘都離開後,老夫人便對老太君道:「蘭丫頭已經辦了笄禮,該給她相看人家了。不知母親有何看法?」
  鐘氏有些焦急地看著老太君,高氏和柳氏、陳氏等在旁邊作陪,因不是自己的女兒,不宜插嘴。
  老太君淡淡地道:「是該為蘭丫頭好好相看了。」便對高氏道,「蘭丫頭既已及笄,你便多帶蘭丫頭出去轉轉,好好給蘭丫頭看看,別誤了孩子的終身。」
  高氏溫和地應了聲。
  老夫人眼睛一轉,便試探地道:「娘,昨兒惠妃娘娘……您說娘娘是不是相中了蘭兒?你瞧,周王今年還不到而立之年呢,正是男人年紀最好的時候,配蘭兒也不差。而且蘭兒與桃丫頭是堂姐妹,算得上是世子的姨母,兩者都有血緣關係,有姨母照顧,周王也可以放心。」
  「住口!」老太君突然疾顏厲色地道:「誰准許你胡亂揣測娘娘的意思?」
  老夫人嚇了一跳,頓時縮起了脖子,可是仍有些不服氣,她昨兒一晚上都在想這事,越發的覺得有個作王妃的孫女對兒子未來是好的,心裡越發的想要將孫女嫁去周王府作繼妃。不禁嘀咕道:「蘭兒成為王妃有什麼不好?」
  「此事莫要再提!」老太君連搭理她都懶,厲聲說了句,便擺手讓她們離開了。
  這事很快便傳到了嚴老太爺的耳裡,嚴老太爺眼睛微轉,便讓人去叫來嚴祈安。
  嚴祈安是從新納的小妾房裡被挖過來的,昨晚胡鬧了半宿,此時眼袋浮重,神色有些呆滯。等聽到了老父的話時,突然清醒了。
  「爹,你的意思是……想將菊丫頭嫁給周王作繼妃?」
  嚴老太爺見他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不滿道:「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與其便宜了三房,不若讓你有個王爺女婿,以後也不怕長房壓了你。」然後哼道:「你大哥是個蠢的,咱們府裡的姑娘作王妃都使得,竟然答應了張家的求娶……」顯然極不滿意嚴張兩家再次聯姻。
  「可是菊丫頭還沒及笄……」
  嚴太爺一扇子敲到他腦袋上,說道:「蠢!自從周王妃去逝後,周王守孝一年,卻一直未娶,連皇上都無法逼他,證明他是個長情的。既然他念著已逝的周王妃,對周王妃的娘家人也比較寬容,那麼應該能接受周王妃的妹妹進府。比起蘭丫頭,菊丫頭那芊芊弱質的樣兒不更像周王妃?只要咱們操作得當,讓周王再等一年又有何妨?說不定周王也會喜愛菊丫頭呢?」
  嚴祈安目瞪口呆地看著嚴老太爺,問道:「妥當麼?那畢竟是龍子鳳孫,咱們能做什麼?」要設計個王爺,嚴祈安覺得有難度,萬一被人知道了,後果怎麼樣實在不敢想像。
  老太爺差點被這膽小的兒子氣死,不過到底疼了他幾十年,無法不為他著想,而且他也想借此事翻盤,只得哼道:「這事你莫管,我去安排,到時你只須抓住菊丫頭的親事,不讓人多事便成。」
  昭陽宮裡,正傳出一陣歡笑聲。
  福宜公主拎著裙擺小步地奔跑著,邊跑邊回頭笑道:「佩兒快點,不然姑姑不理你了哦~~」
  福宜公主身後是一個三四歲的瘦弱孩子努力邁著兩條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追著,後頭的宮女嬤嬤們在旁護著,心驚肉跳,擔心這兩位身子皆同樣羸弱的小主子摔著了。
  清脆的笑聲在昭陽宮正殿響起,惠妃坐在榻上含笑看著,聽到內侍過來稟報周王來了,直接讓他進來。
  周王進來時,便見到福宜公主站在門口不遠處微笑著,小小的孩子朝她奔去。不過在看到他進來時,孩子腳步一轉,朝他撲了過來。周王擔心他摔著,趕緊上前幾步接住了他,小傢伙忙用瘦弱的雙臂攬住他的肩膀,軟綿綿地喚了聲「爹」。
  周王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抱著他進殿,到了惠妃面前,放將他放下行禮。
  福宜公主已經坐回了惠妃身邊,兄妹互相見了禮後,依次坐下。
  「這次又勞煩母妃了,讓母妃辛苦了,兒臣今日便帶佩兒回王府。」周王誠懇地感謝道,看了眼乖巧地坐在一旁、用那雙因為臉龐過於瘦弱而顯得過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不禁發軟。
  惠妃擺擺手,說道:「佩兒是皇上的孫子,也是本宮的孫子,有何辛苦的?只要你和佩兒都好,本宮就放。心了。佩兒這幾日食欲不錯,比往常多食了些東西,秦太醫過來瞧過,說只要細心將養著,等佩兒過了十歲,身子便與平常人無異。」
  周王聽得心中喜悅,再次誠心誠意地感謝了惠妃對兒子的照顧。
  說了會兒話後,惠妃便打發了福宜公主將周王世子帶到偏殿去吃東西。福宜公主知道母妃這是又要對皇兄催婚了,乖巧地牽著小侄子跟著宮女嬤嬤走了,看著乖乖地跟著她的小人兒,心裡頭泛起了些擔心。
  惠妃端著茶喝了口,說道:「轉眼佩兒已經四歲了,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快。」
  周王笑了笑,望了眼偏殿的方向,語氣滿含欣慰,「是啊,當初佩兒早產,看著瘦瘦小小的,兒臣還一度擔心,幸好這幾年雖然小病不斷,倒底挺過來了。這也多虧了母妃照顧,兒臣方能放下心來做事。」
  惠妃搖頭道:「你莫要總是這般說,本宮老了,能幫你到幾時?王府總歸是少了個女主人,若是有個女主人能幫你照顧佩兒,你也不用辛苦地辦差時,還要照顧佩兒。」
  周王不語,只是俊秀的臉龐上佈滿了憂鬱。
  惠妃看得心裡暗暗歎息,又道:「本宮知道你和桃兒是少年夫妻感情極深,擔心新王妃不盡心照顧佩兒,所以方不願成親。只是你是皇子,如何能如此任性?為著這事,皇上面上不說,其實心裡極不高興。聽母妃的話,再續娶個王妃吧。」
  周王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鬆口了,鬱鬱地道:「母妃可有好人選?」
  聽出他語氣中的鬆動之意,惠妃終於露出笑臉,說道:「本宮這兒好人選多得是,但還要你喜歡方行。這段日子你自己且看看,若是有喜歡的話,可以來告訴本宮,本宮找皇上給你作主。」
  周王默默地點了下頭。
  這時,童嬤嬤帶著昭華宮的內侍總管從殿外進來,笑著給兩位主子請安後,方對惠妃道:「娘娘,于公公可回來了。」
  惠妃笑著道:「怎麼樣了?一切順利罷?」
  于公公笑道:「托娘娘的福,自然一切順利的,靖安公府二姑娘的笄禮來了好些尊貴的夫人,紛紛贊稱二姑娘呢。」
  惠妃滿意地點頭,又詢問了些事情,便讓于公公下去了。
  周王在一旁聽著,若有所思。
  見時間不早了,周王方帶著兒子告辭離開。
  離開昭陽宮後,周王親自抱著兒子坐上宮中轎攆出宮門,卻不巧在宮門前換周王府的馬車時,旁邊也有一輛馬車正欲離開。周王看了一眼,便抱著兒子上了周王府的馬車,馬車很快便離去甚遠。
  另一輛馬車的車簾被一隻素白的手撩開,一張俏麗可愛的蘋果臉探了出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離去的馬車,問道:「剛才那位是何人?」
  車夫是個有眼力的,便道:「姑娘,那是周王府的馬車,應該是周王殿下!」
  「哦,他就是那位死了王妃的周王。」
  「姑娘!」旁邊的小丫鬟心臟都嚇出來了,小聲地道:「那是天家皇子,姑娘還是莫要亂說的好。」
  蘋果臉姑娘見小丫鬟一副快要暈厥的模樣,撇了下嘴,不以為意,不過心裡卻記住了先前那男子抱著稚兒上車時的那抹溫柔。
  自從嚴青蘭及笄後,她便時常被長輩們帶出門去交際應酬,去得多了,她便開始煩躁起來,特別是這種大熱天的,她根本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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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鐘氏趁著老夫人不注意的時候,勸道:「蘭丫頭,聽娘的話,別任性,這些事情對你未來有好處。」
  嚴青蘭擰眉道:「怎地三妹妹四妹妹又不用去?天天聽著那些女人家長里短的,好生無趣。娘,我不想和你們出去了,就讓女兒在府裡呆著吧。」
  鐘氏不為所動,只道:「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了?不就是帶我去給那些夫人們相看麼?」嚴青蘭理直氣壯地道,別以為她真的傻得什麼都不知道。
  鐘氏沒想到這傻女兒竟然明白,憐愛地摸摸她的臉蛋,說道:「既然知道,你便乖乖聽話,我們會為你挑選個你喜歡的如意郎君。」
  嚴青蘭忸怩了下,方道:「可是我都沒有見過那些公子,也不知道喜歡哪個……」
  鐘氏見她難得害羞,不由笑道:「你不是和那些府裡的姑娘玩得極好的麼?你覺得哪家的姑娘性情好?」
  嚴青蘭眨了下眼睛,說道:「她們都是忸忸捏捏的,為了點小事兒就要暗暗置氣,又沒膽兒大聲說話,可真沒勁兒。若是三妹妹,打趣兩句後就放開了,根本不會這般小家子氣。四妹妹雖然有點兒心眼,但她一向聽三妹妹的話,也不是個喜歡挑事的。」
  鐘氏聽得歎氣,心說那些姑娘嬌嬌弱弱的,若是成為她們的嫂子,才好拿捏,不會給她挑事兒,怎麼這笨女兒就是不懂呢?
  這邊鐘氏在勸說笨女兒上點心,那邊的永定伯府中的鐘老夫人卻在生氣。
  「我就知道她只會用嘴巴說,卻是個出爾反爾之輩!」鐘老夫人生氣地對兒媳婦道:「瞧你幹的好事,還說要為祺兒求娶蘭丫頭,現在人家公府根本看不上咱們伯府!」
  鐘大夫人心裡也氣,惱恨姑母及小姑子,覺得她們都是內裡藏奸的,當初說好的事情,竟然出爾反爾!若不是看到嚴青蘭是個直率又無心機好拿捏的,而且公府的嫁妝也不菲,她會想讓兒子求娶嚴青蘭麼?
  鐘二夫人幸災樂禍地看著鐘大夫人吃癟,勸道:「娘,既然人家看不上祺哥兒,那便算了吧,京城裡的好姑娘多得是,這家不行再挑別家,總會有滿意的。」最好鐘祺娶個小門小戶卻潑辣的姑娘,省得這大嫂又張狂起來。
  鐘大夫人如何不知道這弟妹的險惡用心,冷笑一聲,心裡也有些發狠:你看不上我的祺兒,我偏要讓祺兒將你公府姑娘娶回來,到時還不是憑她這作婆婆的拿捏。
  如此一想,等離開鐘老夫人處,便讓人去通知一聲,若兒子下學回來,便到她那兒一趟。
  等鐘祺下學回來,鐘祺聽說母親叫自己,心裡有些奇怪,不過仍是先去給祖母請了安後,方到母親院裡。
  鐘氏看著十五歲的兒子,生得鐘靈毓秀,少年人特有的纖瘦的身材套著件煙青色的夏衫,面容俊秀爾雅,京中少有公子能及。若非伯府式微,不然這樣的兒子,配天家公主也使得。幸好她兒子勤奮好學,將來必定能振興伯府,是個大有出息的。
  鐘祺給鐘大夫人請了安後,含笑道:「娘,您找我?」
  鐘大夫人示意他坐下,又讓丫鬟端來兒子愛吃的解暑綠豆沙,等他吃了半碗,詢問了他的功課後,方道:「轉眼間,祺兒也長大了。你可喜歡你姑母家的表妹?」
  鐘祺俊秀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吭吭哧哧的,一時間沒話。
  鐘氏抿唇笑起來,不用問了,看這模樣便知道了。不過心裡卻有點兒憋屈,兒子喜歡,可是靖安公府竟然瞧不上她兒子,別怨她將來等蘭丫頭進門後磋磨她。
  「娘,孩兒才十五歲,不急。」鐘祺結結巴巴地道。
  鐘氏撲噗一聲笑起來,「怎麼不急?蘭丫頭都及笄了,不快點定下來,可就被別人家搶了。你們可以先訂親,等過了兩年再完婚也不遲……」
  「娘!」鐘祺錯愕地看著她,有些吃驚道:「您、您說的是蘭表妹?」
  鐘氏被他打斷時驚訝了下,見他神色有異,納悶道:「自然是蘭丫頭了,前兒個她不是剛行了笄禮麼?」說罷,鐘氏微微眯起眼睛,問道:「祺兒神色有異,莫不是心儀的不是蘭兒?你們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麼?怎地不喜歡蘭兒?」
  鐘祺臉蛋又紅了起來,吭哧了下方道:「姑姑家又不只一個表妹!」然後神色堅定道:「娘,再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會金榜提名,屆時再去迎娶表妹!」說罷,倏地起身,朝鐘氏恭敬地施了一禮,便離開了。
  鐘氏呆愕地看著兒子離開,一時間有些傻眼。
  鐘祺回到自己的院子,進了書房後,覺得臉上還有點兒熱。畢竟這事他誰都沒有告訴過,現下告訴親生母親,多少有點兒難為情,但卻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想罷,他伸手抽出一旁放畫軸的大花瓶,在眾多畫卷中抽出一幅,展開看罷,眼裡不禁露出些許情誼,淡淡地笑起來,自言自語地道:「表妹,你可知我的心……」
  等貼身小廝鐘山端著茶過來時,鐘祺基本上已經恢復過來了,將畫卷放回原處,開始坐下來讀書。
  阿竹明顯覺得最近嚴青蘭這小妞被折騰得有點兒失了活力,但是這種事情她愛莫能助,只能暗暗祈禱長輩們快點為她定下親事,省得這姑娘真的要發脾氣了。
  等夏天快要進入尾聲時,嚴青蘭終於不用再跟著長輩們出門到處應酬了,阿竹暗中打探了下,似乎老太君和高氏、鐘氏已經看好了幾個人選並且也透露出意願的,就等著再去打探下那些入選公子的為人品性,從中找出最好的,屆時便行動。
  至於老夫人雖然還想要將嚴青蘭嫁入周王府,可惜老太君發了話,她心裡再不服氣,也只能按捺下,只盼著宮裡的惠妃娘娘給力一點。當然,在高氏進宮一趟後,惠妃突然沉默了,沒了下文。
  嚴青蘭似乎也隱約有些明白,厚臉皮也被磨成了薄臉皮,感覺有點兒無法見人。不過心裡又有些期盼,想知道自己未來的夫婿會是哪個。
  就在這種時候,突然安陽長公主府傳出安陽長公主病倒了的消息。
  京中各府聽說了這件事情,紛紛帶禮物上門探望,不過因為安陽長公主養病中,皆難得見到本人。阿竹聽了這個消息,以她和昭萱郡主的交情,自然要帶著禮物上府去探望。
  到了安陽長公主府,昭萱郡主親自過來迎接她。
  昭萱郡主的臉色很不好,滿臉的頹廢失意,似乎連頭上的毛都無精打采的,腦袋耷拉著,整個人失了活力。
  阿竹拉著她的手,問道:「這是怎麼了?難道長公主……」
  昭萱郡主無精打彩地道:「沒有,不過是天氣熱,不小心中了暑氣罷了,太醫說喝幾副藥便沒事了。」
  既然如此,作什麼還是這副表情?
  阿竹有些不解,不過很快便到了正院,此時也不宜再問什麼了。
  阿竹到來時,駙馬孔陵軒正端著藥喂妻子喝藥,神色溫柔,耐心地哄著她,仿佛她就是自己的珍寶一般。
  聽到阿竹過來探望,孔陵軒對安陽長公主道:「三姑娘是個有心的,若是有她勸著萱兒,萱兒指不定會改變主意。咱們女兒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麼?別再為這事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安陽長公主就著丫鬟端來的清水漱了口,說道:「怕就怕她性子倔,什麼人都勸不住!哎,我怎麼會生了這麼個孽障,真真是要為她操一輩子的心!」
  孔陵軒溫柔地用帕子為她試去唇邊的水漬,溫聲道:「俗話說,兒女都是上輩子的債,咱們作父母的只能多擔待了。」說得也有些無奈,畢竟那個女兒的性子和妻子一樣的烈性,是個有主意的不說,眼裡也揉不得沙子。
  正說著,便見女兒已經領著客人進來了。
  阿竹朝安陽長公主夫妻行禮,孔陵軒含笑地朝她頷首,又拍了拍妻子的手,方出去了。
  阿竹看著安陽長公主夫妻的互動,再看孔陵軒一副模範好丈夫的模樣,看著就是個懂得疼惜人的,心說不愧是皇室的恩愛夫妻典範。
  安陽長公主坐在床上,背靠著大迎枕,對阿竹的問候笑著回道:「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天氣熱,受了暑氣罷了,勞煩你過來了。你來了也好,正好可以和萱兒說說話,她這些日子在床前侍疾,也無聊得慌了。」
  阿竹又謙虛客氣了一番,見安陽長公主面露倦意,方施禮告辭。
  昭萱郡主一直站在原處不吭聲,見母親故意忽略自己,咬了咬唇,滿臉委屈地帶著阿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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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阿竹和昭萱郡主去了萱雨居,將所有的丫鬟都趕出去後,昭萱郡主便歪倒在鋪著涼簟的羅漢床上,睜著眼睛不說話了。
  阿竹將她拉了起來,坐在她對面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昭萱郡主垂下頭,低低地道:「我娘想要給我與鎮國公世子定親,我反對這件事情,跟她說想要自己選喜歡的,然後她生氣罵我,是不是要像我姐姐那般東挑西揀的,落得十八歲才定親給人笑話。我不過是頂了幾句,娘親就氣病了。」
  所以說,安陽長公主並不是中暑病倒,而是被女兒氣病的?阿竹怎麼覺得這麼扯呢?安陽長公主身子好得很,時常騎馬打獵打馬球,可不是那些嬌弱的姑娘能比的,怎麼可能會被氣病?莫非是為了讓女兒妥協裝病?
  「長公主的身子一向很好,怎麼會氣病?」
  昭萱郡主瞥了她一眼,說道:「我原本也以為她是裝的,後來發現她沒有裝,真的暈過去了,我當時都嚇哭了,不敢再氣她。」然後慢慢地將腿曲起,垂下頭,將腦袋擱在雙膝上,輕聲道:「我讓人去打探過了,鎮國公世子生得英武不凡,可是聽說他曾在戰場上受過傷,毀了容……而且聽說他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阿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還想起暮春之時,她豪情壯志地說要自己努力一把,爭取自己喜歡的,現在看來,卻成了個笑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阿竹對於長公主母女的鬥法,覺得一切安慰語言都是蒼白的,沒有誰對誰錯,只有看誰能最先妥協。
  而現在看來,顯然是昭萱郡主要妥協了。
  昭萱郡主發了會兒呆,見阿竹一臉苦憋表情地看著自己,突然噗撲一聲笑起來,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笑道:「你別用這種表情看我,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日子還不是人過出來的?我會好好和我娘溝通,最後如果仍是不行,便如了她的願又如何?」
  阿竹悶悶地應了聲,突然想念起了小時候的日子,那時她還是個胖竹筒,姐妹們都可以無憂無慮地在靜華齋中讀書學習、打鬧玩笑,她和昭萱郡主時常在萱雨居中偷偷翻牆爬樹,笑聲傳得很遠,讓來抓包的安陽長公主差點嚇出心臟病,然後少不了要被責駡……
  當然,事情也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糟糕,不過是被寵愛的天之驕女一朝之間發現有些事情不如意時,未免會產生一種全世界都和自己不對付的悲催感。其實生活還在繼續,還是挺美好的。
  昭萱郡主伸手攬住阿竹的肩,又忍不住在她漂亮的臉蛋上摸了一把,歎道:「你一定不要像我這樣!你爹娘那麼疼你,一定會給你挑一個你喜歡的、而且沒有別的女人的夫婿,到時候我負責位高權重,你負責琴瑟和鳴。」
  阿竹被她逗樂了,笑道:「你要如何位高權重?說得自己好像個男人一樣?不過是個世子夫人罷了,難道要你去打仗不成?」
  昭萱郡主卻道:「那是你不知道鎮國公府的情況,這位元世子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家裡一堆不安份的,鬧得日子都不安生,若是我嫁過去,少不得要倚仗著皇帝舅舅的威勢來壓一壓他們,恐怕生活都不得安寧。若是不想以後不得安生,起碼得儘快讓世子快快承爵方行。不過,鎮國公府是行伍出身,在軍中的地位不錯,在京城的權貴圈中也說得上話,若是以後誰敢欺負你,我罩你了……」
  在昭萱郡主心裡,阿竹爹娘那麼疼愛她,一定會為她找一個極稱心的夫婿,但是身份卻不會是多少顯赫的家庭,估計會往寒門子弟那邊挑選。在這個出門都能撞到權貴子弟的京城,身份或許實在是不怎麼樣的。不過若是有靖安公府幫襯著,誰會知道以後會如何呢?只要有上進心有能力的,將來又如何說得准?
  阿竹笑盈盈地看著她,能開玩笑了,應該好多了。真不習慣她抑鬱的樣子,而且昭萱郡主平時吵吵鬧鬧的,但是對安陽長公主卻是極敬重的,最後妥協的一定會是她。
  在安陽長公主府呆了好一陣子,在阿竹離開時,昭萱郡主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影了,不若原先的無精打采。
  星枝送阿竹出門,感激地對阿竹道:「幸好有三姑娘勸慰郡主,不然奴婢真擔心她這樣下去身子垮了。」
  阿竹道:「郡主不過是一時轉不過彎來,很快便會想通的。」
  星枝看了阿竹一眼,在送阿竹上車時,小聲地道:「三姑娘,郡主心裡不快活,從小到大她何曾如此難過?公主突然病了,將她嚇壞了,先前大姑娘也從定國公府回來說了她一頓,句句誅心,郡主幾乎氣哭了,卻不想想當初大姑娘做的比二姑娘更甚……」
  阿竹望了她一眼,這丫頭是個忠心的,所以對昭華郡主指責昭萱郡主的話心裡有些不平衡,覺得昭華郡主說得太過份了,方敢大起膽子同她說這些。
  阿竹上了車後,便道:「我有空便過來陪郡主說話,你也注意一些,別讓她什麼都積在心裡難受。」
  星枝笑著應了一聲,又恭敬地施了一禮。
  阿竹不再說話,放下車簾,離開了公主府。
  回到靖安公府,阿竹剛進門便見柳氏滿臉喜悅地坐在炕上和劉嬤嬤說話,胖弟弟坐在小杌子上,仰著頭看她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
  「娘,我回來了!」阿竹拎著裙擺,款款走進門。
  胖弟弟見到她,歡呼了一聲,像個小牛犢一樣跳了起來沖過來,撞得阿竹後退了幾步。胖弟弟摟著她的腰笑嘻嘻地說:「姐姐,娘親說,舅舅他們要進京了~~」
  阿竹聽得滿心歡喜,看向柳氏迭聲問道:「真的麼?娘,消息可屬實?舅舅他們幾時要進京?」
  劉嬤嬤忙讓人去沏茶端剛做好的點心過來,笑道:「姑娘莫急,少爺可不要撞著姑娘。」看著自家姑娘那纖纖如柳的腰肢,真擔心胖乎乎的少爺將她撞掀。
  柳氏拉著阿竹在旁邊坐下,笑道:「今兒個剛接到西北發來的信,信上說你舅舅這幾年的政績不錯,年年考績都是個優,補了刑部郎中,待十月份便會起啟進京。不過你外祖母、舅母打算趁著天氣適宜時先帶著幾個孩子回來,免得以後天氣冷了路不好走。」
  阿竹聽得更加高興了,其實她並未見過外祖母,但是卻時常聽母親提起老人家,見母親高興,純粹是為她高興罷了。柳氏嫁到嚴家近二十年,路途遙遠加諸事在身,已有十幾年未見老母親了,知道她此次回京,以後會住在京裡,母女倆可以時常見面,如何不高興?
  只要母親高興,阿竹自然也盼著舅舅一家子回來。
  「那外祖母他們什麼時候到京?」阿竹捧著茶杯喝了口茶後問道。
  「聽說已經在路上了,左右不過再半個月就到了,中秋過後應該能到京。」柳氏展信又看了一遍,笑容滿面地道。
  這時,胖弟弟擠了過來,仰著臉看柳氏,問道:「娘,舅舅家裡有很多表哥麼?胖胖可以去找表哥一起學習麼?」小胖子說得義正辭嚴,仿佛他就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讓柳氏越發的高興了。
  「對,舅舅家還有一個比壽全還小的表弟,到時候壽全可以帶表弟一起讀書。」柳氏慈愛地看著一雙兒女,心滿意足。
  聽到舅舅家還有個比胖弟弟還小的表弟,阿竹臉皮抽搐了下。不用懷疑,那小表弟也是嫡出的,意思是說,舅舅和舅母一起生了六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當胖弟弟出生後不久,阿竹聽到西北來信說舅母又懷上了時,她第一個想法是:舅母真勇士也!
  聽說舅母想要生個女兒,誰知道這胎又是個兒子,就算想再生,有了六個孩子也足夠了。柳家在柳老太爺那一輩時便人丁凋零,使得柳老太爺去逝後柳城沒個叔伯幫襯。所以到了柳城這輩,便和妻子可著勁地生了一窩的孩子,只要好好教導,也不虞柳家無法振興。
  胖弟弟聽到娘親這麼說,笑得胖臉紅撲撲的,羞澀地捏著胖爪子道:「長槿一定會做個好哥哥的!」
  阿竹似笑非笑地看了胖弟弟一眼,別以為裝得正經她就不知道胖弟弟打什麼主意,伸手輕輕地掐了他的胖臉一下。胖弟弟鼓著臉看著她,不過仍是乖乖地給姐姐掐,嘴裡嘟嚷道:「不和小人和女人計較!」
  阿竹樂得直接將他矮墩墩的小身子摟進懷裡,再次掐掐小胖臉,將胖弟弟掐得掙扎著要跑,直嚷著「姐姐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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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柳氏笑呵呵地看著姐弟兩個鬧,劉嬤嬤卻有些擔心地道:「姑娘看著纖纖瘦瘦的,外一摔著可不好。」
  柳氏卻沒有那般擔心,笑道:「嬤嬤忘記啦,我以前也像阿竹這般細細瘦瘦的,但是身子骨比平常那些柔弱的姑娘還要健康,不過是看著纖弱了點兒,卻是無礙的。」不然她也不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姐弟倆了。
  劉嬤嬤一想,倒是憶起來了。不過再看看正坐在一起說話的姐弟,明知道不是這回事兒,但看她細細瘦瘦的,特別是那腰肢仿佛一用力就要折斷一般的纖細,莫說男人,就是同為女人都有些看直了眼。這般細瘦,以後嫁人了,未來姑爺一個不小心用力了點兒,可不就要折騰壞了?
  這麼一想,劉嬤嬤仍是止不住擔心,決定要吩咐齊媽媽,要給姑娘多做些湯湯水水補著。
  阿竹正考問胖弟弟的功課,抬頭便見劉嬤嬤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自己,柳氏笑眯眯的,雖然不知道她們先前在說什麼,但憑著直覺卻有種惡寒之感,頓時坐臥不安,趕緊拉了胖弟弟去書房練大字去了。
  夜晚,阿竹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
  鑽石為她清洗了頭髮,將她的頭髮用乾淨的巾子包裹住後,便被阿竹揮手讓她下去了。
  鑽石心知她的習慣,笑著將乾淨的衣物放妥便到外頭候著。
  阿竹將身上的裡衣脫下,自己進了浴桶,將自子泡在熱水裡,舒服地歎了口氣。用乾淨的巾子擦身子時,阿竹低頭瞄了眼胸部,用手指按了按,感覺到有些刺痛,發現終於從平胸長成了荷包蛋了……望天,最近奶娘齊媽媽經常給她做很多蛋奶食物,不用說也知道為了什麼了。阿竹心說,木瓜牛奶才是豐胸霸主,她要不要也吃一點呢?
  洗好了澡,在丫鬟伺候下穿上了衣服,阿竹披著半幹的發從淨房出來,穿著白色的裡衣,系著根腰帶,腰肢更顯纖細。一路走來,風掀起了衣袂,婷婷嫋嫋,看得後頭跟著的鑽石翡翠幾個擔心她會不會被風吹得不穩摔倒。
  事實證明,阿竹走得很穩,而且能勇猛地直接翻牆爬樹都完全沒問題,但是她就長得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心裡也很無奈啊。本來就長了這副樣子,再加上所受的教育,十幾年來骨子裡已經浸潤了那種世家貴族姑娘的教養,行舉之間無不優雅婀娜,雖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以纖瘦為美,但是阿竹不知為何仍覺得有些心塞。特別是當回頭看過幾個丫鬟一副擔心的模樣,更心塞了。
  擦試好頭髮後,阿竹正準備摸本話本來瞧兩眼培養些睡意,突然聽到一個尖嗓門大聲道:「美妞,美妞,該歇息了~~」
  阿竹:「……」
  眾丫鬟:「……」
  阿竹有些惱羞成怒地啪地一下將話本拍在桌上,說道:「拿布蒙著,明天再放它們出來。」
  鑽石等人想笑又不敢笑,說道:「姑娘,鸚鵡說得對,您今兒累了一天了,該歇息了。」這對鸚鵡是當年端王送過來的,一眨眼時間已經在這裡養了幾年,丫鬟們都習慣了這兩隻鸚鵡偶爾逗比的話,讓人笑得不行。
  阿竹對這兩隻鸚鵡也是又愛又恨,也不知道陸禹打哪兒尋來的這麼一對精怪的鸚鵡,嚴青蘭生病那會兒,她叫人去街上買了好些鸚鵡回來給她解悶,但嚴青蘭卻一隻都不喜歡,說怎麼教都沒有這兩隻的精怪,養著養著便送人了。
  這時,翡翠端了齊媽媽做好的牛乳進來,笑道:「姑娘,齊媽媽叫您一定要吃了再睡。」翡翠生得圓圓的臉蛋,沒有鑽石的伶俐潑辣,卻是個沉穩的,平時打理阿竹的吃食。
  阿竹嘴角又抽了下,為了儘快長好身子,捏著鼻子喝了。然後趕緊漱了口,見時間不晚了,只得睡下。
  在她躺下時,外頭又響起了兩隻鸚鵡尖著嗓子道「美妞,晚安」的話,阿竹拉起被子蒙住臉,只覺得這兩隻每天都要刷下存在感的鸚鵡似乎時時都在提醒她,它們的前主人是端王似的,讓阿竹有種被兩隻鸚鵡時刻監視著的感覺。
  怎麼總覺得,好像端王在借著這兩隻鸚鵡在管著她的日常一般……
  時間過得很快,過了中秋後,柳老夫人帶著兒媳婦及孫子們進京了。
  在柳家一行人安頓好後,嚴祈文便挑了他休沐的一天,帶著妻兒一起去了柳家所在的青槐胡同。
  這次隨著柳老夫人回京的除了何氏外,還有柳家五個兒子,其中老二柳昊和妻子留在西北,屆時會和其父柳城一起進京。柳家六個兒子中,老大柳旭和老二柳昊已經娶妻,老三柳昶今年十五歲、老四柳盼十三歲、老五柳昌十歲、老六柳旦六歲,皆沒有成婚。
  柳城不在,柳旭代表父親到大門迎接姑父一家。
  嚴祈文和柳氏等先去拜見了柳老夫人,阿竹姐弟也給未曾見面的外祖母磕頭請安。
  柳老夫人今年已經是五旬開外的人了,看起來有些單薄柔弱,但據說身子骨比平常的老太太還要硬朗。柳氏也是遺傳了其母的這種體質,看著身子單薄了點兒,其實身體倍兒棒,少有生病的時候。阿竹覺得自己以後也會像外祖母這般,老了也是個很有精神的老太太,吃嘛嘛香。
  柳老夫人看著女兒女婿一家,眼眶有些濕潤,特別是自女兒嫁人至今,也不知道有多久未見了,不禁抱著女兒一頓哭泣,旁人紛紛勸慰了許久,柳老夫人方才止住了淚。
  「今兒是團聚的日子,娘應該高興方是。」舅母何氏笑著說。
  柳氏也擦了擦淚,笑著附和,又有孫媳婦和幾個孩子紛紛勸著,柳老夫人方露出了笑臉,然後又抱著阿竹和胖弟弟不肯撒手,可著勁兒地給姐弟倆塞東西。
  一翻相見介紹過後,眾人坐在大堂一起說話。
  阿竹坐在母親身邊,好奇地看了眼在場的人,赫然發現,她還真是成了萬綠從中一點紅了,幾個表哥表弟都好奇地看著自己,大表嫂雲氏也對她善意地笑著。
  阿竹最後的目光定在了柳昶身上,發現近十年未見,當年有些老成的話嘮男孩此時已經長成了個沉穩的少年,眉目清雅,五官雖沒有鐘祺的鐘靈毓秀,卻自有一翻讓人親近的氣度。特別是當他發現她在看他時,柳昶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依然沒變,讓阿竹覺得自己的狗眼都要被閃瞎了。
  胖弟弟也發現了這個表哥的與眾不同,好奇地瞅著他,柳昶又朝胖弟弟微笑,胖弟弟扭頭,決定以後不要再看這個表哥笑了,太刺眼睛了。
  母女倆久未見面,柳老太太有很多話想對女兒說,但看她面色紅潤,眼睛透著明亮的色彩,便知道女兒這十幾年來過得很幸福,無須再說什麼,反而對阿竹姐弟倆十分的感覺興趣,疼愛地拉著他們說話。
  「祖母有了竹妹妹和長槿弟弟,就不疼孫媳婦了。」雲氏故作不高興地嗔道,「都到午膳時間了,孫媳婦可是餓得緊呢。」
  聽到這話,何氏讚賞地看了大兒媳婦一眼,柳老夫人終於發覺可不是到了午膳時間了麼,怕餓著了孩子們,忙讓何氏去傳膳。
  在柳家呆了好半天時間,敘了一翻離別之情後,嚴祈文方帶著妻兒回府。雖然柳氏仍想要仔細觀察下柳昶,但到底時間太短了,想著他們以後也住在京裡,方便往來,倒也不急。
  懷著這種心態,柳氏又看了眼和兒子坐在一起說話的女兒,眼裡透著慈愛,越看越不舍,小丫頭就要嫁人了呢。
  阿竹不知道母親這是什麼眼神,但仍是有些不習慣地扭了扭身子。
  總的來說,今天過得不錯。
  然而,回到府裡剛歇下不久,阿竹便聽到一個讓她震驚的消息:安陽長公主去逝了!
  安陽長公主去逝了!
  聽到這個消息,阿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上回她去公主府探望時,安陽長公主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卻極好,根本看不出是個短命相。
  阿竹呆坐了一會兒,突然跳了起來,拎起裙擺,直奔父母的院子。
  柳氏也和丈夫正在說著這事情,剛才聽到這個消息時,兩人也有些呆了,著實想不到,安陽長公主不過四十幾歲,平時又是個養尊處憂的,沒災沒痛,卻不想一場風寒就去逝了。
  其實以嚴祈華的地位,與公主府應該沒什麼深厚交情的,撇除了靖安公府這一層,柳氏更進不了安陽長公主的貴眼。但是偏偏昭萱郡主一眼相中了阿竹,和阿竹成為了手帕交,兩家的孩子交好,作父母的自然也有了交集,面子過得去,只是這交情實在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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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但無論如何,因為阿竹和昭萱郡主的關係,嚴祈文夫妻也對公主府的事情關心一二的。而且安陽長公主平時對阿竹照顧得極周到,雖是沾了昭萱郡主的福,卻也算是極難得了。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見到阿竹莽莽撞撞地沖了進來。
  雖然女兒此舉實在是不夠文雅,沒什麼形象,但是嚴祈文夫妻並不忍心責備她,見她小臉發白,心裡不禁起了憐惜,柳氏忙將她攬到懷裡。
  阿竹只覺得心裡悶悶的難受,忙問道:「娘,怎麼回事?長公主怎麼會……」
  柳氏摸摸她的發,說道:「聽說長公主是病逝的,先前她便中過暑,身子有些不好,前幾天聽說她感染了風寒,沒想到會來勢洶洶,今兒午時情況瞧著就有些不對了,皇上派了好幾個太醫去公主府,可惜沒什麼用,長公主在申時左右沒了。」
  感染風寒?阿竹直覺不信,安陽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多得是,又有宮裡的太醫看著,怎麼會給一個小風寒弄得去逝了?由於是個腦洞總是大開、慣會胡思亂想的,一下子便想歪了。
  阿竹喃喃道:「先前不是說長公主只是被氣著了麼?怎麼會突然沒了?先前我去探望她時,看著還挺精神的……」突然說沒了就沒了,昭萱郡主不知道如何了。
  聽到她的話,嚴祈文驚道:「阿竹,你說什麼?」
  阿竹看向父母驚訝的臉,突然醒悟起來,這事也只是幾人知道罷了,外頭應該不知道安陽長公主先前生病是被昭萱郡主氣的,對外說是天氣熱中暑,恰巧那時七月,天氣也實在是熱,這理由很多人都相信。若是這消息傳出去,昭萱郡主少不得有個忤逆長輩、不孝的名聲傳出來,於她不好,所以知情的人都瞞著沒說。
  微微蹙了下眉頭,阿竹現在需要父母的説明,便將三言兩語地先前去公主府探病時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她相信自己父母的為人,定然不會道他人長短,去敗壞個未出閣姑娘的名聲,更何況那姑娘與自己女兒還是手帕交。
  聽罷,嚴祈文微微蹙眉,不過卻沒有責備什麼,只道:「昭萱郡主此舉雖不孝,但也不是個任性妄為的孩子,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他看人極准,不然也不會允許女兒與昭萱郡主相交,否則他作父親的,即便郡主身份高貴,他也有法子將阿竹與昭萱郡主隔離開來。
  柳氏初時聽罷也覺得昭萱郡主行為實在是不孝,但聽說她是無心的,後來也對母親妥協認錯了,心裡有些安慰,覺得還算是個識大體的孩子。父母縱然有不對,作子女的也不應該如此忤逆,另謀他法便是。
  怕她多想,柳氏便道:「安陽長公主確實是感染風寒去逝的,應該與其他無關,你別亂想。」摸摸她的臉,歎道:「昭萱郡主定然極為傷心,等公主的葬禮過後,你便多安慰她。」
  阿竹默默地點頭,心裡對這個時代的醫術有了個更深切的認知,一個小風寒原來真的可以奪去一個健康的生命。
  原來在這個時代,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得知安陽長公主去逝,聽說承平帝悲痛不已,不過怕這事刺激到身子一直不好的太后,承平帝下了死命令,誰也不准在太后面前提起這事兒,定要將她瞞住。然後又忙命人去安排長公主的喪禮,下了死命令,按品級風光大辦。
  有了皇帝的旨意,公主府很快便布好了靈堂,整個佈局華美大氣的公主府變了個樣,白幡飄揚,添了幾分肅穆哀傷。
  作為承平帝寵愛的胞妹,安陽長公主生前極為風光,死後也是極盡哀榮,她的喪禮規模自然也是極為豪奢,前來哀悼敬香的賓格絡繹不絕。
  阿竹隨著家中長輩進入公主府,自與昭萱郡主相識起,她便時常進出公主府,對這府中一景一物頗為瞭解,此時看著這座依然華美大氣的公主府,心裡不禁有些惻然。
  到了靈堂,阿竹便見到形容枯槁的駙馬孔陵軒,昔日俊美成熟的男子此時邋遢得像個中年大叔,絲毫沒有了曾經的俊美模樣,穿著一身孝衣,呆滯地站在靈前,呆呆地看著妻子的牌位,仿佛整個人都沒了靈魂。
  幫忙打理喪事的除了宮裡的女官,還有孔家的女眷,接待前來敬香的女賓都是孔家的女眷出面。
  出嫁的昭華郡主也回來了,穿著一身孝衣,雙眼紅腫,面色也頗為憔悴。
  「阿竹也來了啊……」昭華郡主看到阿竹,想說些什麼,又歎了口氣,只道:「萱兒心裡苦,你……去勸勸她吧,讓她別弄壞了身子。」
  阿竹看了她一眼,心裡有些異樣,不過仍是默默點頭。
  恭敬地上完香後,阿竹低聲同母親說了一聲,便繞過供桌,到後面放置死者靈柩的地方,很快便看到了安陽長公主靈柩前跪著的一道人影。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額頭上也綁了白色的帶子,濃密的頭髮用白色帶子紮起緊緊束在腦後,整個背影毫無生氣。
  阿竹看得心酸,她知道昭萱郡主有多敬愛自己的母親,明明那般張揚快活的人,心裡再難受,卻肯為了母親而妥協。卻不想短短時間,人卻如此沒了,她如何受得住?
  阿竹走到她身邊蹲下,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看到昭萱郡主那雙明亮如星辰的漂亮的眼睛腫得像核桃,雙目死氣沉沉地看著母親的靈柩,面上一片麻木,傷心到了盡頭,已經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唯有僵硬到木然。
  昭萱郡主一動不動。
  阿竹擔心地道:「昭萱,難過就哭出來!公主定然捨不得你如此傷心。」
  昭萱郡主依然不言不語。
  阿竹又勸了幾句,發覺在這樣親人離逝的沉痛事情面前,再多的語言也是蒼白,根本傳達不進她心裡去。阿竹蹲在一旁陪了她很久,見她仍維持著原來的模樣,沒有絲毫的反應,眼淚差點兒掉了出來,胸腔難受的像要炸開一樣。
  她又感覺到了曾經在桃姐姐喪禮上的那種悲痛心情,不過那時候還帶點憤怒,此時卻是完全的痛苦哀傷,為了這個曾經快活而張揚的女孩哀傷。她知道她以後再也回不到以往的無憂無慮,那個曾經在枯潭寺初見時便大膽地邀請他們賞菊花的、有著甜美笑容的小姑娘不見了。
  阿竹蹲得腳都麻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便見昭萱郡主身體晃了晃,忙伸手扶住她。昭萱郡主正好倒在了她懷裡,臉色慘白,已經沒了知覺。
  不用阿竹出聲,旁邊候著的丫鬟嬤嬤們已經快速過來抱起了昭萱郡主,將她送到不遠處休息的房間去了。
  阿竹自然跟了過來,看著丫鬟嬤嬤安置昭萱郡主,接過丫鬟擰好的乾淨帕子為她擦臉。已入了秋,天氣涼爽,但氣候也顯得幹躁,幾日未好生打扮護養,昭萱郡主的臉蛋都脫皮了。
  不一會兒,昭華郡主走了進來。
  昭華郡主看到床上人事不醒的妹妹,又氣又心疼地道:「真是胡鬧!難道她胡鬧得還不夠,想讓母親走得不安生麼?」
  正拿著藥油為昭萱郡主揉擦著雙膝的星枝聽罷,忍不住道:「大郡主,小郡主她心裡也是傷心,都好幾天沒有食過一粒米一口水了,奴婢也擔心她……」
  阿竹看到昭萱郡主被人身上擼起的褲管,兩個膝蓋又黑又腫,那些黑色明顯是跪久了的瘀血,也不知道她自虐了多久,才會這麼一聲不吭地暈倒。
  昭華郡主恨道:「我也傷心,但也不能如此作賤父母給她的身體!若不是先前她氣壞了母親……」突然意識到屋子裡還有外人,昭華郡主忙斂住了話,看了阿竹一眼,沒再說什麼了。
  阿竹心裡有異,不過安靜地不作聲。
  昭華郡主最近都住在娘家裡幫襯著母親的喪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她此舉不妥,但是定國公府還真不敢說她什麼,又有皇帝發話,便由著她住在娘家裡了。這會兒昭華郡主也感覺到有些累,坐到一旁,說道:「請太醫了沒有?」
  星枝忙道:「星葉去請了。」
  正說著,太醫已經被昭萱郡主的丫鬟星葉拉了過來。這太醫是先前便駐守在公主府裡的,也不用直接去太醫局,來得也快。
  太醫看過後,便道:「小郡主悲傷過度,又久不食東西,身子過於虛弱,得好生將養,不然年輕的姑娘家落下什麼後遺症來,以後可難辦了。」又叮囑了些事情,然後便讓丫鬟跟著去抓藥了。
  昭華郡主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看著星枝星葉拿著藥油為妹妹揉擦著跪腫的雙膝,本是嬌生慣養的姑娘家,曾幾時這般淒慘過?忍不住流下眼淚,泣道:「傻孩子!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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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阿竹也跟著落下眼淚,看昭萱郡主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安陽長公主去逝時就如此自虐了。或者,她崩潰了,只想以這種方式來拒絕母親已經不在世的事實。
  哭了會兒,昭華郡主用帕子擦擦眼淚,見阿竹坐在床前默默地跟著哭泣,不由道:「阿竹,我這傻妹妹想不開,連我的話都聽不下去了,希望你也多勸勸她。雖然她……若是母親在天之靈知道她如此行徑,定然不開心的!」她低下頭,忍住悲痛道:「母親一生好強,卻沒想到一個風寒罷了,卻因此便去了,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此沒出息,定然不會開心……」
  阿竹點點頭,慎重道:「郡主放心,我一定會勸她的。」
  等丫鬟煎好了藥送過來,昭萱郡主依舊沒醒,只能一人扶起她的上半身,一人用湯匙一點一點地喂藥。
  昭華郡主又忍不住哭了起來,說道:「這傻孩子,已經跪了好幾天了,再這般下去,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星枝星葉,你們好生伺候她,等她醒來馬上通知我,別讓她再到前頭去了。」
  兩個丫鬟應是。
  昭華郡主在看著丫鬟喂完藥後便離開了。
  阿竹依然留了下來,等伺候的丫鬟嬤嬤都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星枝星葉後,阿竹問道:「長公主怎麼會走得這般突然?她的身子一向健康……」一時間有些感歎。
  星枝星葉相視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不過想起阿竹和自家主子的關係,也想讓她幫勸下主子,便輕聲道:「公主是得了風寒去逝的……不過自從七月份時公主被郡主氣暈過一次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斷斷續續地要吃藥。大郡主說,若非郡主先前氣暈公主,公主也不會走得這般突然……」
  阿竹瞬間有些明白了,怨不得先前昭華郡主神色間既悲傷又有些怨恨,怕是怨恨昭萱郡主氣暈過安陽長公主,然後將安陽長公主的死因都怪在妹妹身上了。阿竹心中微動,又問道:「你們駙馬呢?」
  星枝低下頭,有些難過地道:「駙馬、駙馬心裡也怨恨郡主,那天公主去逝的消息傳來時,駙馬悲痛之下口不擇言,大罵郡主是個不孝的,生生氣死了自己母親……」
  阿竹一時間無語,若只有姐姐指責,指不定昭萱郡主還沒有這般自責,可是在母親剛好去逝的消傳傳來時,她本來就無法承受這個悲痛的事實,然後父親如此痛駡指責她,簡直活生生要了她的命,讓她無法承受,所以直接崩潰了。
  阿竹心裡難受,不知道該說什麼,坐著不說話。
  昭萱郡主一直未醒,阿竹也不好留在這裡,見天色差不多,方告辭離去。
  按習俗,死者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才下葬,這段時間,昭萱郡主恐怕都要哭靈守靈。阿竹怕昭萱郡主身子吃不消,每日都要使人去關心一下,偶爾也偷偷去公主府看看。不過得知昭萱郡主種種自虐的方式,心裡既心疼又難過,卻不知道說什麼。這種時候,旁人說再多也沒用,只有時間才能將所有的痛苦慢慢地磨平。
  直到安陽長公主下葬,阿竹心裡終於松了口氣,不過這時候又聽說孔駙馬和昭萱郡主都病倒了。孔駙馬失了愛妻,傷心過度,也曾在喪禮上幾次失態昏倒,讓聽者歎息不已,感歎安陽長公主那樣張揚霸道之人,生前風光一輩子,死後仍有那麼個情深意重的丈夫為她傷心,讓許多女性羡慕不已。
  昭萱郡主會病倒阿竹並不奇怪,以她那種自虐的方式,不病倒才怪。阿竹實在不願意見她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怕她再出什麼事情,阿竹去稟明了柳氏後,便帶著禮物去公主府探望了。
  誰知到了公主府,剛進門不久,阿竹卻發現公主府有些亂糟糟的,下人臉色惶然,來去匆匆,看著仿佛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竹心裡皺眉,還沒走幾步,便被公主府的前院管事嬤嬤將她攔了下來。
  那管事嬤嬤沒有往常的客氣,反而板著臉道:「嚴三姑娘請回吧,郡主和駙馬身子不適,不宜見客,今日實在無法招待您,請見諒。」
  阿竹勉強笑道:「我便是知道郡主生病,方才來的,嬤嬤莫不是要攔我?」
  「嚴三姑娘還是改日再來罷!」
  管事嬤嬤說什麼都不讓阿竹進去,並且以昭萱郡主現在身上帶孝,不宜見客為由,強硬地叫來幾個粗使婆子將阿竹請了出去。
  此時已經近十月了,北風有些大,空氣中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阿竹臉色有些晦澀,她第一次被公主府的下人如此對待,原本心裡有些惱怒的,不過現在卻起了疑心。阿竹故作不解地道:「嬤嬤怎地在趕人?昭華郡主先前還讓我有空過來勸解下心懷悲痛的昭萱郡主,可你們卻不讓我進去探望,這是何意?莫不是嬤嬤想讓我現在直接去定國公府尋昭華郡主問個明白才好?」
  管事嬤嬤臉色難看了下,又道:「我們大郡主現在正在宮裡陪伴太后娘娘,恐怕嚴姑娘無法找她了。嚴姑娘還是請回吧!」
  阿竹生平第一次嘗到了被人轟出門的滋味。
  鑽石陪著阿竹一起被轟出了門,車夫趕了馬車過來,問道:「姑娘,看天氣就要下雨了,您可要回府?」車夫心裡也納罕,明明每次姑娘來公主府時,馬車都可以從側門進去,可是這回馬車竟然被攔下了,公主府下人的態度好生奇怪。
  鑽石也看了下天氣,陰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有一場秋雨將至,實在不宜在外頭逗留,便也想勸自家姑娘先回府去。
  阿竹皺著眉,對車夫道:「你先將車子停到巷子前的那棵槐樹下。」打發走了車夫後,阿竹帶著鑽石沿著公主府圍牆行走,拐到了公主府後院的地方,看著那面圍牆。
  鑽石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懷裡揣著一把油紙傘,預防呆會下雨。她心裡有些忐忑,覺得今兒的公主府太怪了,自家姑娘竟然吃了閉門羹,這可是頭一遭,讓她不免想到難道公主府又出什麼事了?
  阿竹看著不到一丈高的圍牆,換算成米的單位,約有兩米二到兩米五左右吧。牆內探出了些樹枝,現在已經十月,北方的冬天來得早,葉子都快要掉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青中泛黃的葉子頑強地掛在枝頭上。
  「姑娘,你要做什麼?」鑽石不禁問道。
  阿竹仰臉看著圍牆,一臉深沉之色。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很好,這是公主府後院的一條巷子,平時沒有什麼人走動,只要小心一些,倒是不怕接下來的事情會被人發現。
  「鑽石,你會翻牆吧?」阿竹慎重地問道。
  鑽石聽到這話,覺得頭皮都要炸了,看向那面圍牆,心裡已經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麼了,頓時苦逼得不行,實事求是道:「姑娘,奴婢可能翻不過這牆,太高了!」
  阿竹歎息一聲,幽幽地看著她。
  鑽石被自家姑娘那張美膩的臉這麼直視,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臉上露出幾分可疑的紅色。她知道自家姑娘容貌不俗,甚至難得的美麗,身子骨更是纖細如柳,行舉間婀娜宛轉,美不勝收,被她如此幽怨歎息地看著,莫說男人受不住,連同為女人都受不了。鑽石的心臟實在是受不住,更受不住的是自家姑娘接下來的話:
  「好吧,既然你不行,那我來!記得把風!」阿竹叮囑她。
  看到她在牆面摸索著,鑽石差點嚇出了心臟病。
  這時,天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眼看就要入冬了,這秋雨落下來,天氣越發的冷了。
  鑽石忙打開傘,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咱們回去吧,今兒實在是不行,下雨了,也不要翻牆,萬一摔著了怎麼辦……」
  阿竹不以為意地道:「下雨了才好,容易隱藏行蹤。你瞧這雨細細濛濛的,也不算大,放心,沒事的。」看了看牆面,阿竹眼裡滑過一抹狠色,撥下頭上的銀釵,摸索了下牆面,算計著縫隙,直接刺進去,將外面那層膩子剝了下來。
  發現她是認真的,鑽石只得咬咬牙,發狠道:「姑娘,讓奴婢試試吧。」
  阿竹見她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表情,很爽快地退開交給她。不過鑽石在短短時間內滑倒了十餘次的結果證明,這平時潑辣爽利的鑽石姑娘不是個會爬牆的。
  鑽石羞愧萬分,陷入了一種自己好沒用的錯覺中。阿竹摸摸她的狗頭,沒說什麼,決定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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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接下來,鑽石見識到了她心目中纖細得仿佛風一吹便倒的姑娘是如何化身為女漢子、彪悍地以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動作像只壁虎一般爬牆的。那麼纖白滑嫩得像上好的嫩豆腐般的小嫩手,到底是如何勾住劃開磚牆間的縫補,蹭蹭間就往上爬了半丈的?明明先前她爬的時候,根本黏不住,直接滑了下來。
  鑽石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阿竹很快便攀上了牆頭,上半身掛在牆頭上,一隻腳踩著用銀釵刮出來的縫隙,探頭看著院子裡靠院牆那棵樹,默默地計算著距離。她以前和昭萱郡主時常趁人不注意時爬到這棵樹上,坐在樹岔上看著牆外,對它十分熟悉。不過沒想到從外邊看進來,原來距離還有這般遠。
  阿竹看了眼寧靜的院落,院中一片頹敗的景物,仿佛已經很久沒被人清理過了。看著它,不由想起小時候和昭萱郡主瞞著所有人跑到這個院子裡爬樹翻牆的事情……她對這座公主府實在是太熟悉了,阿竹有自信只要摸進去,能瞞住人摸到昭萱郡主的房裡不被人發覺。
  仔細觀察了下,沒有人,很好!想起先前那若隱若現的血腥味,心裡又發了狠,正欲要將整個身體都攀上牆頭跳下去時,突然鑽石發出了一聲驚恐的驚喘聲,讓她心中一驚,以為她們被人發現了。
  阿竹猛然回頭,沒想到會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他俊美的臉上滿臉震驚地看著自己,一副被她嚇到的模樣。
  半晌,來人收起了那副震驚之色,面容恢復往昔的平淡清華,清潤的聲音冷戾:「下來!」
  阿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何澤也同樣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她,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正準備說些什麼時,那位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尊貴的王爺已經上前,伸手抱著她的臀部及大腿的位置,硬生生將她抱離了牆頭。
  鑽石再次驚呆了!
  阿竹也驚呆了。
  自從她七歲以後,除了家中的女性長輩還偶爾因為她生得胖萌胖萌的抱她一下,已經沒有男性會這樣抱她了,而且還是以這種用胳膊托著她的臀部式的抱小孩子的方式抱她了,這讓她瞬間感覺到了一種羞恥。
  被個不太熟悉的成年男人如此抱著,不管是古代或是現代,都太過了。
  「王爺,麻煩你放我下來!」阿竹馬上板著臉道。
  天上的雨絲絲縷縷的下著,並不算大,但很快便染濕了頭髮,空氣也變得濕冷。他的鬢角間的髮絲被打濕後變得有些捲曲,白晰俊秀的臉龐也沾上了濕潤的水氣,一下子將那副遙不可及的清冷男神拉近成了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大哥哥。
  但是,他的語氣卻十分危險,「你這是要做什麼?」
  阿竹掙扎了下,發現他的手像鋼筋鐵臂一般勒著自己,想來不說明白他是不會放人了。雖不知道他為何語氣中帶著怒意,但阿竹仍是老實地道:「我想進公主府!」想了想,便將先前自己被轟出公主府的事情說了一遍,咬著唇道:「我擔心昭萱,想見見她怎麼樣了。」
  陸禹若有所思,終於將她放下了。
  鑽石此時方反應過來,忙沖過來,她被嚇壞了,直覺捉住阿竹的袖子,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差點哭了。此時這姑娘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自家姑娘竟然爬牆不說,還被位王爺親眼目睹給抓了下來,外一傳出去……姑娘還能嫁人麼?TAT奴婢對不起姑娘,都怪奴婢爬不上去……
  陸禹看了眼何澤,何澤忙走過來,先將手裡的傘撐到主子頭上遮雨絲,點頭道:「王爺,屬下進去瞧瞧吧。」
  阿竹聽得大喜,何澤簡直是只猴子派來的,丈來高的樹對他都沒問題,上躥下跳,靈活自如,當年在莊子裡,她可是看到何澤是如何利用腳下功夫將她家的胖弟弟征服的,對他數年念念不忘。
  「多謝何哥哥了!」阿竹趕緊道謝,實心實意的。
  何澤矜持地拱手,心說主子得到消息時都追到這裡了,為了主子的未來,他自然得上刀山下油鍋闖姑娘的閨房什麼的,都不在話下了。何澤正要走到圍牆下時,突然眼角瞄到了主子淡青色的衣袍,驚道:「王爺,您受傷了?」
  陸禹直覺低頭,看到了自己袖子上沾著一團暈一的血漬,微蹙眉道:「本王沒受傷……」不知想到什麼,他看向阿竹。
  阿竹一臉茫然,同樣皺著眉看他,心說既然受傷了,還跑這兒來做什麼?
  誰知陸禹直接伸手將她扯了過來,轉了個圈兒,便看到她身後衣裙上的那團血漬。阿竹今日要去公主府,因為公主府還帶孝,為示尊重,自然不會穿那些顏色鮮豔的衣服過去,此時身上穿著的是素色的百褶裙,那一團血色像在裙子上暈染的大紅花一般,可惜那血色是新染上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血漬了。
  「你受傷了?」陸禹微眯著眼睛看她,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對何澤道:「你去打探清楚情況,本王在杏柳胡同等你!」
  阿竹:「……」
  鑽石:「……」姑娘不僅受傷了,還被個男人抱了,以後真的要嫁不出去了腫麼辦?QAQ
  杏柳胡同距離公主府很近,陸禹很快便將人帶到了其中一棟宅子,下了馬車後,直接又將人扛進了後院一間廂房。
  鑽石呆滯地跟在身後,心裡各種情緒混雜。
  一名美貌的丫鬟迎出來,見到主子抱著個姑娘進來,臉上驚訝了下,不過很快便認出了阿竹的身份,見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沾了水,馬上吩咐人準備好乾淨的衣物及熱水。
  「放開我!」
  這句話阿竹重複了不下十遍了。
  陸禹終於將她扛進了一間暖意融融的屋子,將她放在榻上,吩咐一旁的丫鬟甲五道:「去請個大夫過來。」
  甲五伶俐地答應一聲,很快便下去了。
  阿竹再次被這位王爺彪悍的行動力弄得無言以對,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很快便收斂了心神,嚴肅地道:「王爺,臣女沒有受傷!」說著,便又起身,然後看到不過是屁股蹭了下,她原本坐的地方,那裡墊了一張褥子,竟然也暈開了一團血……
  阿竹:「……」
  時隔十幾年,已經忘記了某位親戚的某人驚呆了,不會是她想的那般吧?
  阿竹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她先前擔心昭萱郡主,根本沒心思他想,加上陸禹直接將她扛著上了馬車,一下子便弄到了這裡,一門心思放在他身上,更沒有多想。現在……想不多想都沒辦法了。
  鑽石已經又驚又喜地看著她了,輕聲道:「姑娘,您終於……」想到現場還有個大男人在,鑽石不好意思說太明白,但臉上的表情可是驚喜萬分的。心裡只想嗚嗚兩聲,太好了,她家姑娘終於不再是發育不良了。
  阿竹木然地拒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目光瞥到陸禹被雨水微微打濕的袖袍上的那團血漬,她有一種想去死一死的心情。
  「爺,大夫來了。」甲五的聲音在外響起。
  「別進來!」阿竹厲聲道。
  陸禹面上浮現些許不悅,說道:「既然受傷了,為何不讓大夫來看看?」說罷,他坐在旁邊的太師倚上,說道:「讓大夫進來!」
  阿竹直接蹦下了矮榻,以一種火燒屁股一般的神速躥到了旁邊的屏風後。
  鑽石傻眼地看著她,陸禹微微蹙眉,也同樣走了進去,居高臨下地看著縮在屏風後蹲□背對著他的少女,單從背影看,就給人一副弱不禁風之感,若是受傷……他不敢想像這般纖弱的身子,受了傷後會如何。
  只能說,阿竹外表給人的印象又一次刷新了紀錄。
  甲五帶著大夫過來時,發現屋子裡沒人,正納悶時,很快便發現屏風後的影子。不由有些愣,這是什麼情況?
  鑽石頭皮發麻地道:「這位姐姐,能不能先讓大夫回避?」
  甲五看了她一眼,等著屏風後的主子的吩咐,半晌聽到主子的聲音響起,只得將那位有些不情願的大夫請到偏廳裡去喝茶。
  「你怎麼了?乖,聽話!」陸禹顯然不懂得哄鬧脾氣的孩子,他用一種自認為很溫柔的動作直接將蹲在屏風後將自己抱成團的人拎了起來,然後輕輕鬆松地將她抱起身。
  她身上的血腥味開始變濃了,連他都輕易可嗅到,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將那張垂著的小臉捏起來看罷,那張心型的小臉也有些泛白,果然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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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阿竹第一次覺察到男女體格及力量的差異,她像只小雞崽一樣輕輕鬆松的被他拎了起來,真的是拎著她的一條手臂拎得她雙腳都離了地,正當她感覺到疼痛時,又被人抱住了。而且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淋了雨,或者是她的心裡作用,感覺到身下的褻褲濕漉漉的不說,連肚子都開始感覺到一抽一抽的疼了。
  她眼眶有點兒紅,心裡莫名的有些委屈。
  外頭的天氣因為下雨而顯得陰沉,但室內點了蠟燭,光線十分明亮,他自然也看到了她眼眶微紅的樣子,那雙明亮的眼睛微垂著眼瞼,漂亮的嘴唇微微抿著,顯得有些倔強的脆弱。
  真是個精緻到脆弱的小傢伙,仿佛稍微用力就會弄壞了似的。陸禹的力氣不由放輕了許多,差點兒忘記了某人先前是如何勇猛地爬牆的情景。
  陸禹將她抱出了屏風,便吩咐人準備熱水,親自將她抱進了淨房。
  阿竹此時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兩輩子加起來,她從來沒有一次這般丟臉過!一定是上天懲罰她上次將嚴青蘭嘲笑得太狠了,終於應驗了嚴青蘭的詛咒,她現在也丟臉丟大發了。
  甲五已經帶著幾個美貌值在平均水準上的丫鬟等著了,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十分刷存在感。
  端王府的下人工作效率可以說是滿分,阿竹被幾個漂亮的丫鬟接了手後,小胳膊根本拼不過彪悍的丫鬟,幾下便直接將她剝光了。而且她們顯然極有經驗,比起無知的——或者說從來不會關注這種東西的男人,她們已經知道了阿竹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了,知道不宜泡澡,便讓她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用小木盆盛著適中的熱水往她身上澆,手上還抹著舒緩精神的香油為她按摩搓洗……
  和自己那些丫鬟一比,阿竹覺得端王府的丫鬟的伺候人的功夫直接將鑽石她們秒成了渣。這簡直太享受了,她覺得自己會墮落的。
  這邊阿竹反抗不能,被幾個丫鬟看光光了來了個全身清理護理,那邊陸禹也很快便去另一間淨房沐浴,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
  陸禹坐在被人重新換了張褥子的榻上,問道:「她如何了?」
  甲四沏了盞清茶過來,聽到這話後,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特別是想到還被拘在偏廳裡喝茶的大夫,回答道:「嚴三姑娘沒事,只不過是來了癸水!」
  陸禹端起茶盞的手頓了下,便擺手讓丫鬟退下。
  過了一會兒,阿竹被搓洗得臉蛋紅潤、穿著一身合身的衣裙出來了,某些問題也在能幹的數字丫鬟們的説明下解決了。洗過一個熱水澡,又處理了不受歡迎的大姨媽,穿上暖暖的衣服,連帶心情也好了起來。如果能忽略肚子隱隱傳來的脹痛就更好了。
  雖然心情已經好了,但見到陸禹時,她心裡苦逼得不行,面上只好作出一副正經相,但是無論如何,仍是止不住那種尷尬之感。
  「這次又多謝王爺了!」阿竹恭敬地施了一禮。
  陸禹指著旁邊隔著小案桌的位置示意她坐下,然後便有一名丫鬟端了碗紅薑糖水過來。
  聞到那股子姜味,阿竹直覺想扭頭,但沒這膽子。窺了他一眼,阿竹端了起來,發現溫度適中,便捧起來小口小口地喝著,邊喝邊思索今日的事情。
  無疑的,這裡不是端王府,應該是端王府的一處私產。而她今日會在公主府後院的小巷子裡遇到端王,怎麼感覺都太湊巧了。那條巷子都是公主府的範圍,平時除了巡邏的官差,一般不會有什麼人行走,阿竹已經算好了官差巡邏的時間及頻率,雖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卻能保證絕對不會有人來得這般巧合。巧合一多了,總會變得不那麼巧合了。
  喝完後,阿竹便放下了碗,自有丫鬟過來收拾了碗出去。
  阿竹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正色道:「王爺今日怎麼會在那裡?」
  「你說呢?」陸禹反問。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若是知道答案的話,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識趣的阿竹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心情極為低落地問道:「何哥哥回來了沒有?」
  「沒有!」
  阿竹咬著唇,板著腰杆坐在那裡不說話了。雖然不說話,但她明顯感覺到案桌對面的男人用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視線盯著她,讓她坐臥不安,只想快快弄清楚公主府的事情,然後逃離這裡。
  雖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是阿竹覺得自己不應該放棄治療,好歹要來個垂死掙扎一下!不然她實在是沒臉見人啊。
  「以後莫要再幹這種事了!」陸禹開口道,聲音裡有些嚴厲,「若是你有什麼急事,可以讓人拿本王曾經給你的玉佩到端王府求助。」
  阿竹像小時候做不好功課被他罰時一樣,擺出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心裡卻腹誹著,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她和他漸行漸遠,且身份之別,如何有那臉開口?今日之事已經極為出格了,若是被人知道,後果可以想像。
  最後阿竹仍是悶悶地應了一聲。
  幸好,何澤很快便回來了。
  何澤身上的頭髮和衣服已經濕得差不多了,臉色也被凍得有些發青,不過面上卻十分平靜,朝兩人行了禮後,阿竹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何哥哥,見到昭萱郡主麼?」
  何澤搖頭,又道:「王爺,三姑娘,公主府確實出事了!府裡被打死了好些下人,都是伺候昭萱郡主的人。」
  阿竹一顆心提了起來,迭聲問道:「昭萱郡主呢?」
  何澤道:「屬下沒見到昭萱郡主,不過聽說她病得極厲害,先前還吐了血。不過屬下倒是見到了孔駙馬。」比起闖未出閣姑娘的閨房,去闖個剛死了老婆的中年鰥夫,何澤完全沒壓力,將他見到的情景道來:「屬下看到,孔駙馬的雙腿不知道被誰所傷,腳筋被割斷了,恐怕下輩子都要癱瘓在床了。」
  阿竹眼睛都瞪大了。
  「屬下去的時候,公主府很混亂,公主府裡今天死了很多下人,屬下暗中探查了好久,那些下人很多都對公主府裡的事情不明白,只說駙馬今日一大早突然大發脾氣,將昭萱郡主身邊很多伺候的下人處置了,昭萱郡主拖著病體和孔駙馬理論,然後氣得吐血被忠心的丫鬟送回了萱雨居。至於孔駙馬為何會被人挑斷了腳筋,現在還探不出來,公主府裡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無從探查。」
  所以,今天在公主府聞到的那股血腥味,便是孔駙馬處置了下人的吧?公主府裡明顯將父女倆吵過架的事情瞞住了,至少那些外院的僕人並不知情。
  此事處處都透著奇怪,讓阿竹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想不出個明白來,阿竹的目光望向了陸禹。
  天色陰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從皇宮的上空看去,灰濛濛的天空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德偉見奉茶宮女端了茶進來,趕緊接過,輕手輕腳地將茶放在禦案上。
  承平帝批完了一疊奏摺,正好感覺到一些渴意,見到手邊不遠處的茶杯,剛抬眼皮,王德偉已經適時地端起來遞到他手上了。
  喝了幾口茶,承平帝便放下了,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的地方,眼睛往窗口看去,正巧見到灰沉沉的天空,一副將要下寒雨的模樣,使得空氣都冷了幾分。失神了會兒,他方才想起了先前進宮的昭華郡主,問道:「昭華還在慈甯宮麼?」
  王德偉忙道:「回皇上,昭華郡主一直沒有離開,侍奉太后左右。」心道多虧了有昭華郡主不時進宮陪伴,太后方沒有起疑。
  「倒是個孝順的。」承平帝歎了一聲,爾後又想起了去逝的安陽長公主,心裡仍止不住難受,面上也露出了些許黯然來,說道:「安陽……她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地丟下兩個孩子呢?昭萱那丫頭也不知道身體如何了,可曾好一些了……」
  「皇上,若是長公主在天之靈,知道您如此傷心,止不定要難過了。」王德偉勸道,「昭萱郡主事母至孝,太醫都說她此次是心病,有皇上關心,郡主很快便好起來的。」
  承平帝唔了一聲,看看天色,便站起身來,說道:「去慈甯宮吧。」
  皇帝擺駕慈甯宮,眾人忙準備儀仗。
  到了慈甯宮,太后剛喝了藥正和昭華郡主說話,聽說皇上過來了,臉上露出笑容,對昭華郡主道:「連日理萬機的皇上都來看哀家這老太婆了,你娘親那閒人卻不知跑哪兒去玩了,可真是不孝順的。」
  昭華郡主勉強笑了笑,多虧太后已經有些老眼昏花,方沒有看清楚她勉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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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8 00:1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承平帝進來時恰好聽到自己老娘這話,腳步頓了下,便朗聲笑道:「母后可是厭了兒子?兒子來看您不好麼?安陽她現在正和駙馬去遊玩江南,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趕回來,母后若是想她,朕命人直接將她綁回來便是。」
  太后笑道:「算了算了,安陽與駙馬感情素來好,想來這次能出京遊玩,便讓她玩個痛快,多派些人手保護便是,不用催她。」
  說了安陽長公主,太后又說起了昭萱郡主,叨念道:「萱兒那孩子好久不曾來看哀家了,她是個活潑又逗趣的,見到她,哀家都能多吃口飯,怎地最近都不見她?是不是我的萱兒發生什麼事了?」
  太后最寵愛的便是安陽長公主,其次是與安陽長公主容貌和脾氣都極相似的昭萱郡主。昭華郡主自小便知道妹妹更得太后喜愛,可是每每聽到太后如此叨念妹妹,又賞賜了妹妹什麼好東西,心裡都忍不住有些泛酸。特別是現在,聽到太后的話,想到妹妹竟然氣死了母親,心裡又止不住地怨她。
  「聽說那丫頭最近感染了風寒,病倒了。她怕將病氣傳染給您,便不好進宮,還望母后保重身子,待她好了便會進宮來瞧您。」昭華郡主略略提高聲音說,太后耳朵也有些聽不見了,平時大夥和她說話得提高聲量。
  陪太后說了會兒話,等太后精神不濟歇下後,承平帝便將昭華郡主叫到了慈甯宮的偏殿。
  「舅舅……」
  方到了偏殿,昭華郡主終於忍不住涕淚漣漣,身子軟倒了下去,哭得不能自抑。
  承平帝拍拍她的肩膀,想到妹妹竟然比自己還要早逝,心裡也難受得緊,歎道:「你是個好孩子,別傷心了,你母親知道的話,會難過的!」
  昭華郡主卻沒感覺到任何安慰,反而眼淚掉得更凶了,哽咽道:「舅舅……昭華心裡好難受……昭華憋得難受,也恨得難受……其實母親會突然去了,是妹妹給氣的……若不是七月份那會兒,萱兒氣暈了母親,母親的身子也不會漸漸有些不好,使得一場小風寒便去了……」
  承平帝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為了保護昭萱郡主的名聲,安陽長公主七月份那會兒生病的理由對外說法一致,連昭華郡主也是事後才知道,然後幫著一起隱瞞的,承平帝當時也只以為安陽長公主是中暑罷了。後來安陽長公主感染風寒突然撒手人寰,承平帝不敢置信之餘,還派了太醫去診治。
  「……我好難受,萱兒為何這般不懂事?若不是萱兒氣壞了母親,母親也不會……我現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對萱兒方好……更不敢將這事告訴任何人,怕敗壞了萱兒的名聲……母親那般疼萱兒,若是萱兒沒了名聲,以後誰還敢娶她……」
  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昭華郡主,承平帝突然道:「安陽她……世事無常,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得萱兒!」
  昭華郡主抬起淚眼怔怔地看他,不懂他為何如此說。
  承平帝歎了口氣,慈愛地拍拍她的肩膀,想了想,方說道:「朕記得,安陽與駙馬成親幾年都沒能懷上孩子,那段日子安陽的心情極不好,有一回自己跑去狩獵場騎馬,侍衛都追不上,後來不知怎麼地驚了馬,安陽從馬上直接摔下來,腦袋正好磕到了草地中隱藏的石頭,傷得極嚴重,昏迷了近一個月。太醫當時都說可能不好了,卻沒想到安陽能平安地醒來,後來傷口癒合後,看著也沒什麼問題,還能平平安安生下你們姐妹倆。」
  昭華郡主淚停住了,愣愣地看著皇帝。
  承平帝嘴邊泛起苦意,又道:「其實,少有人知道,當年太醫曾偷偷告訴朕,安陽有一陣日子時常頭疼,有時候會疼得暈過去。太醫也檢查不出原因,只道是那頭磕到腦袋留下的後遺症,生怕留有什麼隱患,太后只能給她開些安神的藥,這些年來,見她沒病沒災的,朕也以為安陽沒事了,卻沒想到……自從七月份安陽生病時,朕派人去瞧過她,便聽說她開始覺得頭疼了,朕以為這次和以前一樣,很快便會過去。沒想到……太醫已經和朕說過了,安陽突然離世,恐怕是與她當年受傷有關。」
  昭華郡主驚呆了,然後唇角邊泛起了苦意。
  自從知道母親去逝的消息時,她聽了父親大罵妹妹的話,也認定是妹妹氣死了母親,心裡也恨極。母親那麼疼愛妹妹,妹妹怎麼捨得那樣氣她?可是……
  「……是不是,若那時萱兒不氣母親,母親或許也不會驟然離逝了?」昭華郡主近似自言自語地道。
  承平帝此番心情也有些抑鬱,沒有留意她的話,只歎道:「應該吧。」或許也有安陽的年紀大了,身體不若以往健康,方會在這一次爆發出來。
  天空開始下雨了,昭華郡主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皇宮。
  馬車車輪輾過濕漉漉的青石磚,昭華郡主迷茫的神色漸漸變得清明,最後眼裡一片冰冷,突然出聲道:「去公主府。」
  車夫答應一聲,便調轉馬頭往公主府行去。
  聽說出嫁的姑奶奶回府,公主府的管事忙過來迎接,丫鬟打開了油紙傘,小心地扶著昭華郡主下車。
  「大郡主……」來迎接的管事嬤嬤一副惶惶然地看著她。
  昭華郡主微蹙眉,小心地拎著裙擺,漫不經心地道:「又怎麼了?是萱兒的病情加重了,還是父親思念母親過度又不吃東西?」她今兒一早便進了宮,對娘家的事情也習以為常了,父親和妹妹都是不安生的,讓她著實放不下,時常往娘家跑。為此婆婆心裡都有了意見,不過礙于皇帝舅舅不敢說什麼罷了。
  管事嬤嬤嗚咽一聲,說道:「大郡主,出事了……」
  等昭華郡主去了父親的房裡,看到躺在床上、雙腿纏著泌著血的白紗布的父親,面上又悲又苦,更有著莫名的恨意,聲音都有些顫抖:「氣死生母、弑殺生父,不忠不孝不義……她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聲音到最後都有些嘶啞了。
  在場的都是公主府的心腹——或者說是孔駙馬的心腹,但是聽到這話仍是止不住倒抽了口氣,慌忙道:「大郡主慎言,小郡主她不是有意的,先前駙馬不過是見她房裡的丫鬟伺候得不精心,方會出手處置,沒想到郡主會直接帶了人過來……」
  「我看她是故意的!」昭華郡主氣得胸口一鼓一鼓的,怨恨地道:「若不是你們進來得及時,她一定已經殺了父親,哪裡會讓父親只陪了條腿?」她素來知道妹妹不是個安份的,還跟著家中的侍衛學了些拳腳功夫,沒想到她會用來對付自己的父親。
  在場的下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什麼了。
  昭華郡主正欲再問時,床上的孔陵軒已經醒了。他的神色十分憔悴,整張臉都瘦得凹陷下去,顯得兩頰骨顴骨突出,整個人完全無昔日那等翩翩公子俊美的風彩。
  昭華郡主長這般大,何時見過父親如此淒慘的模樣,心裡又悲又怨。
  孔陵軒感覺到雙腿處傳來的疼痛,還有那種無能為力之感,差點有些承受不住自己癱瘓的事實,一口氣堵住心口中,回想起先前的事情,捶著床柱,怒聲道:「那個孽女……」
  「爹,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的腿……萱兒怎麼會如此狠心?」昭華郡主泣道。
  提起小女兒,孔陵軒臉龐扭曲,聲音嘶啞地恨道:「那個孽女,害死了她母親不夠,還想要殺我!我是她父親,不過是罵她幾句又如何?真的想要害死我不成,莫怪會如此狠心氣死生母……」一連串的罵聲讓這個曾經溫雅斯文的男子完全沒了風度。
  等昭華郡主跌跌撞撞地離開父親的房裡,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今天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甚至有些無法承受。母親驟然離逝,父親雙腿癱瘓,一切都是疼愛的小妹妹幹的,讓她情何以堪?
  無意識地走在飄著寒雨的回廊中,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到了萱雨居前。
  萱雨居的大門緊閉,跟著昭華郡主的丫鬟婆子忙去敲門,可惜那門緊閉著,無論如何也不開。
  「給我撞門!」昭華郡主寒聲道。
  就在婆子們去找了侍衛過來要撞門時,門打開了,裡面同時走出一群侍衛。昭華郡主眉頭蹙了起來,她在公主府生活了那麼多年,自然知道這些侍衛是母親留下來的,沒想到讓妹妹籠絡去了,怨不得先前一路走來,那些值守的侍衛都是前院的侍衛。
  「小郡主說,讓大郡主一人進去。」一名嬤嬤板著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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