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嗎

阿拉布拉

1

前幾天，一個已工作多年的朋友辭職，準備去法國學服裝設計。她之前的工作，專業，和服裝設計完全不搭邊。儘管身邊的朋友都知道服裝設計是她從小以來的夢想，但是這樣毫無徵兆的突然離職，還是讓我們大吃一驚。

你好勇敢，我們這樣恭維。
她倒是淡然，談不上勇敢吧，只是想趁年輕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可是你都快30了，放棄現在優渥的待遇，去辭職重新開始不覺得冒險嗎？
她反問，為什麼害怕冒險？
難道我不辭職繼續這樣渾渾噩噩地呆下去，就不會30歲了嗎？

2.

《瘋狂動物城》上映時，我第一時間跑去看。 坦白說故事很雞湯，美國佬善用的小人物改變世界的價值觀。但是兔子警官裘蒂這個角色，仍然讓我感覺振奮。不為別的，就因為她身上那股簡單而粗暴的勇氣。

這種勇氣似曾相識，像《飛躍瘋人院》裡面的邁克，像《肖申克的救贖》裡面的安迪，像《死亡詩社》裡面的基丁。他們是不折不扣的異類，渾身是棱角，極不安分，帶著那股簡單而粗暴的勇氣，去和操蛋的世界操蛋的環境做抗爭，絕不屈服，偏執得讓人熱淚盈眶。

曾經，我們是不是也是這樣？

3.

想到我剛入職一家國企。新人初來乍到，老闆召開部門會議，讓我聊一聊自己對公司的看法和建議。我自信地掏出早就準備好而且自認為很翔實的資料，對公司產品和市場提出很多大膽的建議和設想。老闆頻頻點頭表示認同，下面很多人報以期待的眼神。正當我陶醉在萬事俱備只待我大幹一場的幻想中的時候，一不小心看到角落一個老同事，波瀾不驚地看著我，帶著迷之微笑。

會議結束之後，他走過來和我打招呼，什麼都沒說，只是拍了拍我肩膀。

接下來的日子艱難而冗長，我發現這個環境比我想像中還要沉悶，曾經提出的想法因為諸多不可抗的因素而全部宣告流產。掙扎了半年，我失望的發現，自己果然是圖樣圖森破，我改不了不了世界，也改不了這個小環境，甚至都不改變不了自己。

慢慢地，我也開始將就，開始妥協，開始得過且過。

又一次和這個老同事吃飯，聊起來我剛入職時候的樣子。他抽了口煙笑道，其實，我自己剛來的時候，和你一樣，意氣風發，你提出的那些想法我都提過，但是結果呢？還不是不了了之？從那個時候我就明白，在這裡生存，你只需要按部就班，也只能按部就班。出格，意味著出糗和出錯。

再後來，又一次部門會議，同樣的地方，來了同樣的新人，用當年我的語氣，激情澎湃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我，坐在台下的角落，和其他老同事一樣，波瀾不驚地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眼神在那一刻有一些恍惚，我在台下看著臺上的他，多麼像他們當年這樣在台下波瀾不驚地看著自己。

當時我就想，或許，我該離開了。

4.

《肖申克的救贖》中，瑞德對著其他獄友說出一個奇怪的新名詞，institutionalization。體制化。

變老的最重要的標誌，不是容顏的改變，而是內心，內心的體制化，我們開始妥協，開始屈從，開始得過且過，然後把這種得過且過，變成一種習慣，習以為常、日復一日的習慣。

無論是對待工作生活，還是愛情。

5.

和一個HR聊天，我問了他一個很多人都關注的問題，為什麼現在很多公司寧願高薪聘請新人，也不願意為公司的老人加薪。即使這些新人的能力，甚至還不如老人。

他說，你應該知道鯰魚效應吧？對於一個公司來說，新人就是那條鯰魚，他們更有激情，更願意折騰。而老人就像擠在一起的沒有絲毫活力的沙丁魚。他們已經疲軟掉，被同質化了。所以，公司必須換血，只有新鮮的血液進來，才能讓公司的脈搏跳動起來。

說到這裡，我開始佩服辭職去法國學服裝設計的朋友，她的內心，還依然躁動，依然年輕。

而我們大多數所謂的90後，都已經老了，開始害怕接觸新鮮事物，害怕脫離舒適區，害怕改變，害怕嘗試，害怕出錯，慢慢就變成不會出錯也不會出彩的沙丁魚。

雖然還是一無所有，但是早已不再無所畏懼。

6.

前天卡夫卡寫了一篇關於愛無能的文章，其實對於追求愛情的無力感，也正是內心走向衰老的體現。

我們開始接受一個人，不再是因為那天陽光很好，他穿了一件白襯衫，而是因為他的外貌、家庭、性格、愛好、地域、學歷、收入更匹配。

愛情是不是奮不顧身，有沒有刻骨銘心，並不重要，合適不合适才是王道。

不管你承不承認，即使你一直擔心自己變成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即使你一直拒絕世俗而物質的婚姻。但是這一切都在發生，悄無聲息。

只是你還渾然不覺罷了。

7.

一條做過一個短片，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老了。受訪者大多是90後，回復的內容和語氣，滄桑地讓人感覺可怕，都是在一個偶然的瞬間，因為一些不經意的小事，突然發現自己被老了。

衰老真的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老去，你會怎麼做？

去嘗試，就像不曾失敗過一樣？
去做夢，就像從未受傷過一樣？

抑或是，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