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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溫宜才回到公寓,替自己沖了杯熱騰騰,如絲綢般香滑甜美的麵茶,就聽到了對講機鈴聲大作。
她抬頭看了眼懸掛在牆面上的時鐘,直指十點半……這麼晚了會是誰?等等,唯二會在這麼晚上門的,除了阿May就是陳定了。
「哪位?」她按下對講機,謹慎地問。
「幫我開門。」彼端傳來低沉含笑的男聲。
她心一跳,眉頭打結。「定先生,這麼晚了,不方便——」
「要我在樓下大喊你的名字嗎?」
「你……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賴?」她登時氣結。
「不能。」他輕笑。「溫宜,我餓了。」
這傢伙……這傢伙……
溫宜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給氣的——但是又不能坐視他的威脅不管,畢竟在確定要搬回新竹前,她還是得在這間公寓落腳,實在不想第二度被不同的房東趕出去。
「你吃飽了就走!」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最後恨恨咬牙撂下話。
「一言為定。」他笑聲愉悅。
雖然她被他笑得有點沒底,總覺得這個人狡詐又厚臉皮,如果吃飽不走,自己還真拿他沒辦法……溫宜忽然覺得自己像是隻被黃鼠狼堵在洞穴口的兔子,進退不得也逃脫不掉。
可惡!
在這一瞬間,搬回新竹的念頭越發強烈肯定了。
等她真的連人帶店打包回新竹,就不信他大老關還有那麼好的興致,千里迢迢殺到新竹找她討消夜吃。
一想到這兒,她不禁開心了起來——來啊來啊,我可不是乖乖原地就範的呆子,打不贏難道我還跑不掉嗎?
陳定上樓來,大門甫開,就看到她清秀雪白臉蛋上來不及掩飾的得意傻笑,他心底驀然一動,衝動地想要伸手過去捧住她的臉龐,低下頭去緊緊覆蓋捕捉住她那朵傻兮兮的可愛笑容。
可他還是忍住了。
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否則逼急了兔子也是會咬人的。
「好香,你做了什麼?」他不請自進地邁開長腿,大手摸摸她的頭,而後迅速越過清瘦的她就登堂入室,大剌剌地往雙人小沙發上一癱。「我也要,啊,真的快餓死了。」
溫宜剛剛感覺到他溫暖大手寵溺(?)地摸自己頭的異樣滋味,還來不及抗議就聽到他後面那句話,頓時好想翻白眼。
他一個身價百億以上的大老闆只差龍肝鳳膽吃不到,其他什麼沒吃過?現在跑來跟她搶傳統庶民小吃的麵茶……對得起他的身家嗎?
儘管嘴巴裡暗暗嘀咕腹誹,她還是打開密封玻璃罐,舀了兩大匙自己炒製的麵茶粉進馬克杯裡,在沖熱水的時候不禁一頓——他喜歡喝淡一點還是濃一點?
啊,隨便啦,他又不是她的客人,她何必管他的口味?
溫宜卻沒有發覺自己還是選擇調了介於濃淡之間的口感……拜已然習慣為他人著想的性格所賜。
她遞了大馬克杯過去,原是要放在桌面上,他修長的大手卻已經半路攔截,甚至不著痕跡地碰觸到她的手……
溫宜本能一縮,略感慌亂地後退了一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陳定對她笑得好不性感愉快,又有種終於捉弄到了小姑娘的促狹喜悅感。
「謝謝。」
「不、客、氣。」她話從齒縫中迸出。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角,肩頭可疑地抖動著……以為她沒聽到他在笑嗎?
——笑屁啊?
溫宜又氣又無奈,開始後悔起自己剛才為什麼就一時鬼迷了心竅,以為這個禍害放進門來就不會在樓下鬧事了?她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喝完了你就回去吧。」她面色不善。
他啜飲了口散發著濃濃香甜滑膩滋味的麵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而低笑問道:「這也是你自己做的?怎麼做的?」
她忍了又忍,本來不想回答,可是他那雙深邃黑眸堅定執著地緊緊盯著自己,盯到她渾身不自在起來,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有點沒禮貌……溫宜,你真是沒救了。
她只得胡亂打發了幾句。「這個很簡單,用中火把麵粉炒到咖啡色,加點赤砂糖趁著餘熱翻炒均勻,放涼了就能裝罐,想喝的時候舀幾匙調熱開水就行,如果喜歡堅果的味道,也可以烤熟一些堅果打碎了加進去,比沖速食即溶品好太多了。」
溫宜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總最愛看奶奶在大灶前翻炒麵茶,白色的麵粉在柴火大鍋的烘焙下逐漸變成美麗的咖啡色,樸素又濃郁的香味散發開來,赤砂糖加入後,又多了絲甜甜的香氣。
早年庶民生活困苦,她家還稱不上小康,所以自家炒的麵茶除了麵粉和糖之外,連油和芝麻也不放,可就是這樣最純粹簡單的麵茶香,成為了她童年中最溫暖喜悅的印象之一。
「我喜歡這個,」他又連連喝了兩口,覺得麵茶滑入胸腹後,連胃都暖和得舒服熨貼起來,眉眼舒展開來,嘴角噙著微笑。「你幫我炒兩罐……不對,五罐吧。」
他家兩個老爺子應該也會很愛這一味。
陳定身為陳家嫡系的獨孫,除卻是陳老爺子的心尖子外,還是他外祖父金大老闆唯一的親孫,向來備受兩家老人寵愛倚重。
金家當年以珊瑚和養殖珍珠起家,後來事業版圖遍及緬甸和哥倫比亞,坐擁七座寶石和翡翠礦山,如今已然是全亞洲最大,也是全球排行前三名的珠寶王國。
可是金家老爺子身家千億,平常在家裡還是習慣吃地瓜稀飯配醬瓜和花生米,中晚餐最多煎條白帶魚或蒸一碟子豆鼓蚵仔和燉豆腐。
金老爺子才不來那套「先來碗魚翅燕窩漱漱口」什麼的,他老人家骨子裡還是那個十六歲就上漁船拼搏未來的小夥子,最傳統樸素,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的味道。
「我家麵茶不外賣……」溫宜戒備地看著他,總覺得被他異樣發光的眼神盯得渾身越來越毛。
「有好處的。」他瞅著她笑,懶洋洋地道。
「我不要好處。」她只要他離自己遠遠的,還給她風平浪靜的平凡生活就好。
他看著面前這個明明是個軟和性子,可固執起來比誰都還要堅定決絕的女人,有時候真想抓住她肩膀猛搖,可更想緊緊將她攬入懷裡,好好地搓抱揉捏一頓。
「你就這麼怕我把你賣掉?」他挑眉,最終還是對她沒脾氣地笑了。
她攢著眉心,臉上猶豫掙扎了好半天,最後才遲疑地開口:「你……飽了嗎?」
「你開玩笑,一杯麵茶只是塞牙縫好嗎?」他好氣又好笑,索性四肢大張地癱在沙發上,一副「老子今天沒吃撐就不走了」的大爺樣。「我要吃真正的消夜。」
「吃完你就走嗎?」她覺得甚是心累——這種家有熊孩子的感覺真是糟心透了。
「不然你要留我住下來嗎?」他魅眼微眨,慵懶得彷彿勾引般淺笑。
「做夢呢你。」她氣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後來溫宜橫剖了一條胖呼呼的大茄子,上頭撒滿了切碎的金華火腿末和少許番茄醬,最後鋪上厚厚的起司,送進烤箱十五分達就搞定。
「吃完就走。」她不給好臉色。
可惜她繃著臉的模樣看在陳定眼中,一點殺傷力也無,反而有種小女孩賭氣的憨態,份外有趣。
「吃飽我自然會走。」他笑咪咪點頭,舉起刀叉迫不及待大快朵頤起來,不忘問:「沒有湯嗎?」
——剛剛她的麵茶是灌到黑洞裡面了嗎?
溫宜滿肚子火氣,但是本著趕緊喂完趕緊攆人的心態,她還是回到流理台前面,削了兩條玉米粒下來,切碎洋蔥和大蒜,用少許奶油和橄欖油爆香,翻炒後注入清水滾沸,撒點鹽巴和鮮奶,起鍋後用食物攪拌器打成了柔滑的玉米濃湯,最後端過去「甩」到他桌前。
「溫宜。」
「幹嘛?」
「你為什麼不願意做我女朋友?」陳定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突然嚴肅正經得令她心沒來由一震。
她保持安全距離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聞言皺了皺眉。「我已經回答過你了。」
「你不答應,是怕我會是個不能給你安全感的花花公子嗎?」
溫宜本來想回他——您不是「會是個花花公子」,因為您「已經是個花花公子」了。
但轉念一想,不管他花不花,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三五年內,我沒打算再談戀愛或結婚。」她心平氣和地道。
「談戀愛的感覺很美好,難道你不想放開一切顧忌與防備,只管好好享受深深被寵溺呵護一場的滋味嗎?」他的嗓音在午夜份外能蠱惑人心。
但溫宜早已過了容易被美麗假象欺騙的年紀了,其實當年她愛上的莫謹懷,又何嘗不是自己內心投射渴望出來的幻影?
——每個女孩都夢想過,終其一生,定然會有個白馬或黑馬王子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他高大俊美,或善良可靠,他會愛我、珍惜我就如同我愛他、珍惜他一樣。
——有風雨到來,他會為我遮風避雨,有傷心痛苦,他會將我擁入懷裡,成為我畢生身與心的堅強依靠。
可是她後來才知道,如果所託非人,這一切幸福與甜蜜終究會成為回過頭來狠狠甩自己一巴掌的冰冷殘酷現實。
當時愛得有多深,後來傷得就有多重。
溫宜相信世上仍有「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夫妻,但她再不願拿自己一生的悲喜去賭一個千萬分之一的可能……
更何況,陳定全身上下就沒有一顆細胞擁有「良人」基因,她除非腦子淹大水,否則怎麼會投身進一個註定元氣大傷、身心倶敗的遊戲裡?
她老了,已經玩不動了。
儘管眼前這個雄性氣勢渾厚強大、濃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男人,談吐風采舉止投足間,總是能輕易撩動著她身為女人生物本能的羞澀、忐忑、閃躲與不安……
可是他對溫宜來說,就是只高雅精緻稀有到價值連城的藝術品,甚或是一頭美麗危險誘人致命的老虎……她會受到吸引也是人類正常反應。
但她內心十分清楚,前者她買不起,單欣賞看兩眼就好,後者她惹不起,躲遠點才是上策。
「定先生,」她笑笑,溫柔的眉眼間有著一抹皎潔而堅定的微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他深深凝視著她,良久良久……
「溫宜,你會是我的。」他語氣深沉而霸氣,一字一字道。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她雖然有點失望,卻也知道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打消他的念頭。
對於陳定這樣的男人來說,但凡感興趣的人或東西,只看他想不想獵取,並不存在對手願不願意臣服的問題。
溫宜無奈之餘,也開始在考慮,也許她是不是應該反向思考,對於男人來說,得到手了以後就沒什麼好稀罕的了,所以她為了一勞永逸,應該乾脆答應他,然後靜心等待他厭倦丟開的一天嗎?
可是……憑什麼啊?
她思及此,有點不爽地甩了甩頭,霍地站起來,「定先生,你吃完了,走吧。」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他有一瞬間的怔愣,待回過神來後,哭笑不得。
陳定後來還是有鑒於確實夜深了,她忙了一整天也該好好休息,況且依她的性子,明天依然會早起去開店,所以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慢吞吞起身,慢吞吞地蹭出了門……
真不明白她為什麼選擇辛辛苦苦的煮粥賣粥,賺那麼丁點蠅頭小利,也不願意做他的女人,過上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班。」他站在門外,低頭對她淺笑道。
回答陳定的是大門「砰」的關上。
「真是太有種了……」他高挺的鼻尖險些被甩中,連忙後退了兩步,摸摸鼻子嘀咕。
他陳定看中的女人果然與眾不同。
第二天,溫宜活像做賊似的,清晨五點半就下樓,可剛關上公寓一樓鐵門,還未轉過身來四下張望時,就感覺到一件溫暖的大衣落在自己肩膀上,她嚇了一大跳,猛然回身抬頭——
「早。」陳定神清氣爽地對著她笑,黑眸裡閃爍著一絲狡猾。「以為早起就能逃得掉我的接送嗎?」
她覺得眼前有點發黑,定了定神,臉蛋繃得緊緊的。「定先生,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這傢伙該不會昨晚就守在她家樓下吧?不對,他有換衣服,而且看起來神采飛揚到全身都會發光似的……相較之下,她的黑眼圈實在像是鐵打的。
「我精力充沛,」他似笑非笑,眼神似會勾魂。「以後,你就會知道我體力有、多、旺、盛、了。」
她低頭匆匆疾走,努力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臉紅……不不不要臉!
他三兩個大步就追上了她,在她身側亦步亦趨緊緊跟隨著,笑容燦爛。「我車在另一邊。」
「我沒有答應要讓你接送。」她頭痛至極,惡聲惡氣地道。
「你是要自己上車還是我抱著你上車?」他挑眉笑問。
溫宜腳步一頓,不由想到那天被他輕而易舉就扛上跑車……氣憤又無奈,她揉著眉心,抬頭認真嚴肅地道:「定先生,你真的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你這樣每天遊手好閒調戲婦女,盛燄集團放著不會倒嗎?」
「我花錢請那麼多主管和員工,就是為了讓我自己可以不用做牛做馬。」他對她性感又頑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宜,你也應該試試的,人生除了工作還有其他好玩的事情,別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真的當『阿姨』了。」
「不要叫我阿宜!」她又炸毛了。
「也對,」他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叫你『阿姨』或『小姨』聽來都太奇怪,可也不能叫你阿溫或小溫吧?感覺像在叫我家司機……」
「請叫我溫小姐。」她眼角微微抽動。「因為我們真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
「這話好傷我的心,」他一手摀著強壯的胸膛,故作震驚狀。「你會隨便晚上請男人到家裡吃消夜的嗎?」
「那不是你自己——」等等,她幹嘛被他帶進溝裡去,還跟他在這邊抬起槓來啊?
「溫宜,乖,上車。」他眼神溫柔,對著她抿著唇笑。
她心臟忽然怦怦亂跳了起來,忙迅速回神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再忍他幾天……再幾天……
她今天馬上就關店,收拾回新竹!
溫宜後來還是坐上了他的賓士跑車,邊暗自唾棄自己沒本事不爭氣外,邊努力為自己加油打氣,只等搬回新竹她就一切解脫萬事大吉了。
一下了車,她二話不說衝進店裡,好像身後的是頭大怪獸……
看得陳定笑到不行。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如果現在進店裡要求吃早餐的話,她應該會用湯杓把他打出來吧?
溫宜開了燈,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好似剛剛打完一場大戰……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她火大地拿起手機就想按掉,卻沒想到在螢幕上看到了一個久違的電話號碼。
她深吸一口氣,臉色難看地接聽了電話。「周偉。」
「溫宜……阿May……阿May她在你那邊嗎?」電話那頭吞吞吐吐畏縮的男聲,令她一聽就怒火直竄腦門。
「周偉,阿May是你太太,你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我又怎麼會知道?」她一掃昔日的溫和親切,冰冷嘲諷地道:「況且,你現在也會關心她的下落安危嗎?不對,你是迫不及待想找到她,然後逼她跟你去戶政事務所辦離婚吧?也是,情人的肚子畢竟藏不住,儘管人人皆知了,到時候還是挺難看的是吧?」
周偉顯然沒想到印象中溫軟好脾氣的溫宜口氣會這麼咄咄逼人,每句話都像摑掉了他搖搖欲墜的臉皮子。
「溫宜,你什麼都不知道。」周偉強忍住惱羞成怒咆哮的衝動,咬牙道:「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了,我也一向尊重你是阿May的好友,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可是我真的很擔心阿May,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裡,請你趕快告訴我。」
「周偉,我和阿May是多年的好姊妹,你當初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她的,但是你婚前劈腿婚後外遇還弄出私生子,聯合你媽和小三逼阿May離婚,你是當她沒有家人朋友可以為她撐腰,所以就死命地踐踏她嗎?」她冷笑。「別忘了,做錯事的人是你,還想繼續找阿May麻煩,如果你真的想身敗名裂臭名滿天下,我可以成全你!」
「你又算是哪根蔥?嗤,笑死人了,你自己也不過是個被老公拋棄的失婚棄婦,不好好躲在家裡別出來丟人現眼,還敢管起我家的閒事?給你點臉你還當自己真是個人物了!」周偉大怒,尖酸刻薄地反諷並吼叫道:「我不管你怎麼聯絡她,總之你叫她馬上把我們家的房契和共同基金還回來,否則別怪我不顧多年情面告死她!」
她還來不及痛罵回去,電話那頭已經切斷了。
溫宜氣得渾身發抖,捏著手機的手一片冰冷……
原來是因為錢,虧他還好意思說得出來,他們住的大樓那戶兩房一廳,當初頭期款是張爸爸拿出來的,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的女兒能在女婿面前抬頭挺胸痛快過日子,後來每個月的貸款也是阿May繳的,跟他周偉完全沒有半毛錢關係。
阿May還是比她聰明多了,當時周偉明示暗示多次,房子還是登記在阿May名下,因為是婚前置產,不能算在夫妻共同財產內,所以法律上來說,周偉根本無權置喙。
倒是共同基金這件事她不清楚,可是周偉的薪資有大半是花在自己身上,阿May和他說是夫妻關係,其實跟室友沒兩樣,水電瓦斯和餐費等等通常還是由她補貼,更別提周家父母寵兒子,婚前還不敢那麼明顯,沒想到婚後一家子全變了臉,覺得自己兒子是人中龍鳳,在公司前途光明,還能不甩了阿May她就得感恩戴德了,所以沒能好好伺候他們兒子,就是阿May的錯。
以阿May獨立自主豁達的性子,對周家是從來做不出跪舔的小媳婦樣,這次周偉出軌搞出私生子來,周家又怎麼會不趁機對阿May落井下石?
這世上還是善良溫暖的好人居多,只可惜她和阿May偏偏遇到的都是異類中的異類。
溫宜努力冷靜片刻,她還是先打電話通知阿May,讓她小心提防周偉,並且詢問有沒有她現在能幫得上忙的?
電話那頭的阿May好半天沒有說話,再開口時是一聲蒼涼的冷笑。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溫宜嘆了一口氣。「不能怪你,當初我們看他都是個不錯的人,誰知道後來變得那麼快,那麼狠?那麼現在呢?你做好什麼打算了嗎?」
「我打算賣掉房子,房仲那邊我已經聯絡好了。」阿May恢復了幾分當年的果斷俐落,低聲道:「共同基金有兩百多萬,是我們幾年前在一起後一起存的,但我問過律師了,他外遇還有私生子,這是穩妥妥的把柄和證據,只要我提告,民事上他還得付我賠償金和贍養費。」
溫宜沒想到阿May一旦覺悟後,動作會這麼快,在驚訝之餘也深感敬佩,剛剛糾結憂慮的心緒鬆快了七七八八。
「阿May,你真的太棒了!」她滿滿欣慰和喜悅,衷心讚歎道。
「溫宜,我不棒,我只是比你涼薄,所以那一日被你罵醒以後,馬上就立刻想到該如何止損。」阿May苦笑一聲。「看你這麼重情的人在婚姻裡整整煎熬空耗了五年,我一點也不敢鐵齒嘴硬,因為我已經當了一回的蠢貨,不能再眼睜睜看著自己栽進同一個坑。」
「你能過得好,那我也就安心了。」她聽到這裡,總算真正放下心來,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樣我這個『血淋淋的教訓』多少還有點用處。」
阿May也笑了,雖然聲音沙啞,但聽起來精神還不錯。「對了,我一直想問你,那個定先生對你……」
「他是我店裡的客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心虛什麼,卻是努力維持鎮靜淡定,「你……怎麼又突然想起他這個人?」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如果定先生在追你的話就好了,」阿May開玩笑道:「這樣我也能趁機抱一抱你的金大腿啊!」
「一點都不好笑。」溫宜嘴角微抽。她現在正頭痛得要命啊……
* * *
穿著一身黑色性感連身裙的江顏足蹬十寸高跟鞋,一副優雅女王范兒地出了住處豪華大樓的玻璃大門,卻沒有看到本應該在門口等著接她的助理和司機。
雷朋墨鏡後的美麗眼睛掠過了一抹怒氣,她取出手機用力按了助理的電話。
「你在搞什麼?是不是不想幹了?」
「江小姐,」電話那頭的助理瑟縮了一下,隨即想到公司昨晚的交代,又挺了挺胸,聲音理直氣壯了一點。「司機已經快要到了,您再等等。還有,公司讓我從今天起調到文小姐身邊幫忙。」
「沒有我的允許,誰准你走的?」江顏腦中轟的一聲,怒斥道:「是公司誰作主的?啊?」
「是人事部戴經理。」
「就他?他憑什麼挖我的牆角動我的人?」江顏怒極反笑。「我不管,我沒答應你到姓文的那邊去,你馬上給我回來。笑死人了,就她一個剛出道沒兩年的小花旦,只不過拍了兩部偶像劇就真以為自己大紅大紫了?還想跟我搶人?」
「江小姐,你要不要先問問公司?」助理平常被驕縱囂張的江顏使喚罵得多了,這下有機會逃出「魔掌」,哪裡肯傻傻又自動回她身邊?
助理在公司也好幾年了,早看透了許多大明星螢光幕前後的巨大反差,當然也有德藝雙馨形象一致的,但像江顏這個被拱出來的「女神」,助理私心還真是不敢恭維。
倚仗著有定先生,脾氣大得連導演和製作人都得看她臉色,可是這下好了……
「你剛剛說什麼?」江顏不敢置信,「你是在跟我頂嘴嗎?」
「啊,江小姐,文小姐在叫我了,不好意思,我得先掛電話了。」
江顏瞪著手機,一時氣懵了……
後來當司機終於開車停在她跟前時,便很倒霉的成了她的出氣桶,一路上被她痛罵得跟孫子似的。
直到抵達經紀公司,江顏下車前才掏出鏡子重新補了一下妝,高冷美艷地邁開腳步,堪比名模搖曳生姿的經過大廳。
「江小姐。」
「江小姐好。」
櫃檯小姐們還是恭敬地和她打招呼,但是一轉過身後互相扮了個鬼臉。
——這江大牌還這麼跩?她是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對吧?
江顏雖然敏銳地感受到了今天公司的氣氛不大一樣,所有看到她的員工都露出一種奇異隱晦的笑意。
難道是她的前經紀人在她背後說了什麼閒話?
想到這裡,江顏臉色越發難看,繃著俏臉不顧秘書上前來勸說,猛地推開了總經理室的大門。
「卓總,你該開除掉那個不適任的人事部經理了。」她氣沖沖地喊。
辦公桌後頭的斯文中年男人冷冷地看著她,緩緩站了起來。「江顏,現在可不是你發大小姐脾氣的時候……」
「我和公司的合約只剩下半年,如果公司再用這種敷衍的態度對待我的演藝事業,那麼就別怪我約滿後不給你卓總面子了,國內外可有上百家經紀公司搶著和我簽約!」江顏態度依然高傲如冰雪皇后,摘下墨鏡後毫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對在門口猶豫不安的秘書道:「還杵在那邊當柱子幹什麼?去給我買一杯愛爾蘭咖啡,別像上次隨便用杯超商的爛拿鐵就想打發我,這是在台灣,你要是在美國,早就被炒魷魚了。」
「總經理?」秘書看的卻是卓總。
卓總臉色微微鐵青,還是點了點頭。
秘書離去前不忘貼心地關上辦公室大門,而後輕蔑不屑地撇了撇嘴。
嗤!還真當自己是女神了?
「卓總,你怎麼說?公司到底有沒有誠意留人?」江顏冷淡傲然地道,「我是讓趙姊退休,可是新的經紀人人選遲遲不能給我也就算了,就連我的助理都弄走了,你們真當我江顏是吃素的?」
「江顏,以前我就勸過你,不要有風駛盡千里,凡事做絕了,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卓總看著江顏,彷彿還能見到當初那個甫踏進經紀公司,青澀又誠懇謙遜的美麗少女……可惜,歲月真是把「殺豬刀」,恐怕江顏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變成怎樣的面目全非了吧?
江顏直至今日已是家喻戶曉的國際巨星,又怎麼可能聽得進任何人的批評或相勸?
她諷刺一笑。「卓總,公司把我當搖錢樹的時候,可沒見你少抽一點傭金,我們還是廢話少說,今天我到公司就是要你們給我一個交代的——別忘了,要是不能給足以讓我滿意的,符合我現在身價的續約條件,半年後你就等著我拍拍屁股走人!」
「你知道昨天定先生對你下封殺令了嗎?」卓總淡淡地道。
江顏美麗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在一片難堪的死寂後,她勉強冷笑了聲。
「拜託,你不會當真了吧?我和定先生之間只不過是鬧點小情緒罷了,他在生我的氣呢,等——」
「你現在手頭上所有的片約、商演、廣告代言,都泡湯了。」卓總昨天一整天焦頭爛額,親自一通通電話打去跟片商、廣告商和製作公司甚至各大電視台「懇談」,可是所有的結果都指向一個——
定先生下封殺令,歐美亞洲影劇圈全收到了消息,誰又敢跟定先生作對?
不說陳家原就富可敵國,金家千億身家不啻帝王,就是定先生自己旗下的盛燄集團財力勢力猶如龐然巨獸,隨便彈一彈手指,就能颳起國內外影視圈的一場大颶風。
江顏真是腦子被門夾壞了,才會得罪定先生這樣可怕至極的大人物。
幸虧卓家和陳家在老一輩那裡,多少還有攀上那麼一點交情,定先生平時也肯賞臉喚他一聲「卓叔」,否則卓總都不敢想像自家的經紀公司會如何被遷連。
「你、你說什麼?」江顏這下真的面如死灰了,隨即失態地尖叫:「不可能……不可能的……美國那邊的影集都簽好約了,他們不能換掉我!」
「違約金他們會請會計師清算出來,到時候和我們公司會計部跟法律部門一併處理。」卓總臉上掩不住深深的疲憊與強自壓抑著的滔天怒火。「江顏,你的演藝事業結束了。」
江顏嬌軀漸漸劇烈顫抖了起來,囈語般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對她做……定先生居然為了她封殺我……」
她腦中轟隆隆巨響如晴天霹靂,眼前更是陣陣發黑,心下一片冰涼透骨。
被掌聲和票房捧得飄飄然如踩在雲端,還真以為自己已然成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以為她的巨星地位再無人可撼動,可是轉瞬間,她就從天堂重重地摔進了地獄。
原來,以為已經擁有廣大聲勢與名氣的她,對於真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一隻隨意就能碾死的螻蟻。
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這一刻,江顏終於深深嘗到什麼叫自食苦果、自尋死路!
【上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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