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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蓁蓁 - 藥香嫡妻(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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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03:39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蘇醒(一)

  “什麼法子?”話一說出口的時候,孟玉溪就搖了搖頭,今日裡表姐對自己說了太多的事情,或許並不適合急匆匆去說些什麼,或者是做些什麼。
  柳蓮安見到了孟玉溪的神情,加上自己的舌頭越發疼痛了,剛剛撐著的那一下似乎也傷著了原本就崴著的右腳踝了,若是到時候的事故反而讓自己送了命又怎麼辦?於是說道:“還是下次你休沐日過來了再說吧,也不急著這一時。”
  雖然哥哥不允了自己過來,孟玉溪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再過來了。神色鄭重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再過來。”
  柳蓮安笑了笑,“嗯,京裡最近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沒什麼。”孟玉溪搖了搖頭,心神還牽掛著剛剛柳蓮安說得話。原本孟玉溪還想著京都之中有一味蘇和丸生了事故,想要告訴表姐,此時也忘記了。
  柳蓮安說完了自己想說得話,加上舌頭又是疼得厲害,後來就乾脆不怎麼說話。孟玉溪平日裡時嘰嘰喳喳的性子,這會兒聽了柳蓮安的話,心神大亂,根本沒有心思說話,於是房間裡是沉寂。
  扣門聲響起,來的人是杜瑩然身邊的丫鬟鳶尾,如香進屋之後說道:“少夫人來問表小姐要不要一塊兒去泡溫泉,時候已經不早了”
  孟玉溪此時並不太想見到杜瑩然,但是和嫂子是約好了的,於是點點頭:“表姐,你好好休息,我等會泡過了溫泉就要走了。”
  柳蓮安點點頭,“和你說過話了之後,我心裡頭是安定了不少,等到五日之後,我再等著你。”之後說道:“今天我和你說的事情,先不要告訴別人。”
  “嗯。”孟玉溪的心如同被小針紮了一下,眼眸裡也是淡淡的霧氣,應了一聲。
  見著孟玉溪離開了房門,柳蓮安對著如香招了招手,等到如香走近了之後,示意她攙扶著自己到了床榻上,舌頭上的傷口似乎裂得更厲害了,柳蓮安寫下了字吩咐如香:【找廚房裡要些清酒,用一小團棉花浸潤之後,送過來給我。】柳蓮安想到上次杜瑩然給自己止血的棉花上有酒味,就讓如香這樣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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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玉溪在看到杜瑩然的時候,神色就有些不自然,杜瑩然不知道柳蓮安和孟玉溪說了什麼,孟玉溪整個人怏怏的,如同是霜打了的茄子。杜瑩然問她怎麼了,孟玉溪不想說,只是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約莫是困倦了。”
  孟玉溪趴在了溫泉邊,一個又一個的哈欠,看的杜瑩然也有些困了,就不再看孟玉溪,目光轉向了聽風的方向,聽風認真地給老夫人解乏,杜瑩然瞧著聽風的說道:“我來吧,你替大小姐松松背,她今個兒也乏了。”
  冷不丁聽到杜瑩然提到自己,孟玉溪的眼神有些迷茫,就聽著杜瑩然說道:“你也累了吧,聽風的手藝很好。”
  聽風讓到了一邊,替孟玉溪松骨。聽風看了一眼打著哈欠的小姐,總覺得上午的時候她對少夫人還是親親熱熱,自從和表小姐說了什麼之後,就是這般困倦到不想說話的模樣。
  當真是困倦?聽風給孟玉溪捏背的動作微頓,之後又若無其事給小姐捏背,或許晚點的時候應該和小姐說一說表小姐的事情。只是見這樣一面,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惑得小姐轉變了態度。
  杜瑩然給老夫人揉捏手指的時候,忽然覺得同老夫人十指交扣的手指微動,老夫人的食指輕輕彈在她的手背上,這個發現讓杜瑩然的動作一頓。
  杜瑩然的手捏住了老夫人的手腕,眼睛微微眯起。
  “怎麼了?”孟玉溪剛想說話,就見著聽風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聽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難道是老夫人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不成?杜瑩然把老夫人的手抬出了水面,仔細感受她的脈搏,而此時的聽風見著了老夫人的手指微動,聽風的眼中是說不出的驚喜,而孟玉溪的眼睛也瞪大了,這這……是祖母要醒了?
  定然是要醒了,聽風想到了是少夫人提議說讓老夫人來泡溫泉的,現在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就有了好轉!聽風的眼眸裡是說不出的感激。
  杜瑩然睜開眼的時候,眼睛是亮得驚人,“你們過來。”杜瑩然對著聽風和孟玉溪招了招手,聽風是在水裡走得飛快,那溫泉水嘩嘩作響,孟玉溪的反應稍稍慢了一些,也很快趕了過來。
  杜瑩然對著聽風和孟玉溪說道:“你們揉搓老夫人的手和手背,我來給祖母按頭。”
  兩人不敢耽擱,當即就按照杜瑩然說的,給老夫人搓手,此時這樣近的距離,可以感受到老夫人的手指更是動得厲害。聽風的眼裡幾乎都是含著淚水,尤其是知道之前第一次老夫人有反應是被人刺傷之後才引起的反應,此時見著老夫人當真有所好轉的時候,心中那種溢於言表的激動之情讓她的身子都是微微顫抖。
  杜瑩然用溫熱的毛巾裹住老夫人的頭,太陽、人中、百會、神庭……一個又一個的穴位,尤其是最後的風池穴,杜瑩然可以看到老夫人的眼皮亂顫,這讓聽風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但是老夫人的眼卻並沒有睜開。摸了摸老夫人的脈搏,還差上一點,杜瑩然當即說道:“給祖母更衣,我要給她針灸。”
  “明悅、明菱。”聽風高聲喊著,她的聲音是那樣的高,幾乎都要破了音,帶這些淒厲的味道了。明悅和明菱聽到了聽風的聲音,連忙趕了過來。
  “替老夫人更衣。”杜瑩然此時也從水中站了起來,溫泉水裡的浮力大,猛地站起,身上一沉搖晃了一下,孟玉溪連忙扶住了嫂嫂。
  杜瑩然從劍蘭的手中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擦,便套上了褻衣。孟玉溪一直看著杜瑩然,剛剛在下溫泉之前,嫂嫂曾經吩咐過自己,起身的時候不能過於快了,有可能會跌倒,還有身上的水務必要擦乾了才可以換上衣服。孟玉溪看著杜瑩然的背影,眼眶有些發紅,她吩咐自己的事情,她一樣都沒有做到,一顆心都牽掛在祖母的身上,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呢?
  杜瑩然並沒有理會孟玉溪,對著劍蘭吩咐,“你去拿我的醫箱,還有烈酒,點燃了烈酒替我燒針灸,我一會兒就要用。明悅、明菱你們誰力氣大一些,背著老夫人。”
  孟玉溪因為在溫泉裡發了一會兒呆,落在了眾人的身後。
  老夫人的房間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雖然是許多人擠入了這件並不大的房間,顯得有些仄憋。杜瑩然說道:“除了劍蘭,其他人都出去吧。”
  “祖母會醒嗎?”孟玉溪在離開之前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會盡力而為。”杜瑩然說道,“出去吧。”
  孟玉溪站在院子中的榆樹下,那嫩綠色的榆錢樹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就像是一串不會響的鈴鐺。那榆錢樹葉被風兒吹得晃蕩,仿佛是熱熱鬧鬧簇集在一團,孟玉溪的心情卻並沒有被這繾綣春風吹暖。泡在溫泉之中,濕了脖頸處的頭髮,被風一吹,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小姐。”聽風站在了孟玉溪的身側,對著孟玉溪行禮。
  “嗯?”孟玉溪應了一句,就聽著身後的聽風說道:“大小姐不要同少夫人生分了。”
  孟玉溪聽到了這裡,轉過了身子,“我並沒有同嫂嫂生分,我剛剛只是有些困了,懶得說話,平日裡我都是午睡的。”
  “是因為表小姐對你說了少夫人的不好之處吧。”聽風的話讓孟玉溪的杏眼瞪圓,嘴唇也驚訝地張起來,“並沒有的。”
  聽風笑了笑,“其實少夫人也猜到了,只是不好和你說什麼,我既然瞧出來了,少不得要替少夫人解釋兩句,畢竟…”畢竟那柳蓮安才是真正包藏禍心之人,大小姐的性子過於單純了。而聽風身為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到底不好說柳蓮安什麼。
  “畢竟什麼?”孟玉溪直覺聽風沒有說完的話是非常重要的,就追問道。
  “不如等會你直接去問問少爺,和少爺談一談。”聽風說道,“剛剛溫泉鬧出的那點動靜,少爺恐怕也在憂心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風的性子是最沉穩不過的了,此時聽著聽風站在杜瑩然的那一邊,孟玉溪的心也帶著暖意,指不定是表姐那裡有什麼誤會,就點點頭,“那我去找我哥。”
  孟舒志果然是掛念著溫泉的事情的,他習字時候,心緒不寧,聽到了聽風的高聲喊著明悅和明菱的名字,就打發了紅箋去探聽情況。
  此時見著妹妹和紅箋進來之後,孟舒志就問道:“剛剛溫泉裡是什麼事情?”
  “祖母的手指動了,”孟玉溪說道,“然後嫂子讓我和聽風給祖母按手,她則是給祖母按頭,我就看到了祖母的眼睛也動了,但是還沒有睜開。”
  孟舒志聽到了這裡,問道:“還有呢?”聲音是急促,“祖母醒過來了沒有?”
  “嫂子在給祖母施針,”孟玉溪說道,“我問嫂子,祖母會不會醒來,她說她會盡力而為。”
  “我知道了。”孟舒志點點頭,“瑩然自然會盡力而為。”
  “真的嗎?”孟玉溪就問道:“嫂子當真會對每一個患者盡心盡力?”
  孟舒志聽到了孟玉溪的話,眉頭微皺,隨即想到了柳蓮安和孟玉溪聊了半個時辰的事情,心中是冷意,語氣卻並不那麼嚴厲,而是溫和,“你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為什麼表姐舌頭還會受了傷。為什麼正骨的時候不提醒表姐?”孟玉溪終於是問出了最想要問出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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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03:58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蘇醒(二)

  孟舒志問道:“在你心中,你表姐是一個怎樣的人?”
  “哥。”孟玉溪說道,“我沒有問你這……”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孟舒志打斷了,“你說,你表姐是一個怎樣的人?”
  孟玉溪見著兄長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想了想就說道:“表姐自小就跟我走在一處,她才情斐然,卻身世飄零,身子也不好,但是她性情卻很溫柔,如果不是有潑辣一點的如墨跟在她身邊,恐怕還要被人欺負去了。”想到了如墨,她抿了抿唇,如墨的死,當真是因為嫂子嗎?
  見著妹妹提出了如墨,一瞬間表情的悲傷與迷惘讓孟舒志大約猜到了柳蓮安是如何說的了,淩冽的冷意從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你說得沒錯啊。”孟舒志說道,“對表妹我也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如同清冷的梅花,寒風凜冽之中兀自開出一枝梅。”
  一直是這樣以為……那為什麼忽然就改了態度。孟玉溪不解地看著哥哥站了起來,他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書中的扉頁之間夾著一個信封,“你看看這封信。”
  孟玉溪看到了是王二姑娘親啟,眉頭皺起,那簪花小楷正是柳蓮安的字體,“哥……”這樣拆開屬於王家二姑娘的信箋,是不是不妥。
  “你先看看再說。”孟舒志說完了之後,孟玉溪打開了薑黃色的信封,抽出了其中的信箋紙,看到了信的內容之後,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信箋裡的內容大都是詆毀杜瑩然之言,說不必按照杜瑩然的方子來,若是難受少吃兩頓也是無事,更是說了如何支開丫鬟的法子。孟玉溪的手指微微顫抖,淚水就落了下來,“我……不相信”孟玉溪搖著頭,隨著她的動作,溫熱的淚水就灑在了信箋上,暈染了那娟秀小字,形成一個墨團。
  或許之前孟玉溪還可以用王然騙了柳蓮安來解釋,此時信箋上的娟秀小字成了莫大的諷刺,表姐分明知道王然姑娘的病情,知道嫂子給王然開得法子就是讓她用食,仍是這樣勸說王然。
  “這是柳姑娘在離開家之前,讓如墨送給王二姑娘的。”孟舒志說道,“在如墨出府之前,我讓人從如墨的身上換下來的。”孟舒志從妹妹的手中抽出了紙,用書桌上的巾子蘸了蘸那墨團,最後折好了之後又放了回去。
  孟玉溪的心情亂糟糟的,如果說柳蓮安詆毀杜瑩然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證據,此時柳蓮安是真真切切寫過這封信的。孟玉溪想到柳蓮安不曾認識王然,為什麼這樣的情況下要置她於死地。
  結合平妻兩字,這件事情不難猜測,表姐是想要毀了嫂子的名聲。
  孟玉溪的身子有些發抖,嘴唇更是顫抖著,豆大的淚珠順著手指的縫隙留下,無聲的哭泣,肩膀也是聳動著。
  孟舒志拿出了乾淨的手帕,遞給了妹妹,這些事情孟舒志原本是不想告訴妹妹的,只是,他不想讓妹妹誤會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她。
  淚水漸漸止住了,心中的悲涼卻一點點擴大。
  孟舒志問道:“所以,今天柳姑娘對你說了什麼。”
  “她說,祖母讓哥哥你娶了她為平妻。”孟玉溪說完之後,又急匆匆說道:“祖母不會出這樣的主意的,她不會的。”扯了扯嘴角,祖母不會出這樣的主意,那自然就是柳蓮安編造出來的謊言了。孟玉溪忽然想到在哥哥與嫂子訂婚之前,柳蓮安就曾同如墨兩人暗示過讓她扯紅線的事情,她以為哥哥定親之後,柳蓮安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誰知道並不是如此。
  “平妻?”孟舒志笑了,笑意極淡,聲音諷刺,“她倒是敢想,是想著祖母醒不過來了,順口胡謅。”
  孟舒志想到了剛剛溫泉的動靜,定然是祖母有了好轉,就算是今日裡用針醒不過來,還有明日後日!揚聲喊了紅箋,等到紅箋進入到了屋子之後,對紅箋吩咐道:“祖母那屋子發生的事情,讓上下的人都封住嘴,我不想讓柳姑娘知道了。”
  “是。”紅箋見著孟舒志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就躬身推出。
  孟玉溪這才發現,哥哥對柳蓮安的稱呼已經是生疏之極的柳姑娘了。心中一疼,沙啞著嗓子說道:“那如墨的死……她說也是嫂子做的。”聲音裡還帶著哭泣過後的濕漉漉的潤意。
  “如墨的死,是我讓人做的。”孟舒志的目光清冷,聽到了妹妹倒抽一口涼氣,笑了笑,“沒死,就是詐死罷了。如果不是這樣,我還不知道,柳姑娘當真是個人物,若是亂世中的男子,恐怕就是梟雄了。要說瑩然要害她,簡直是無稽之談。”
  聽到了這裡,孟玉溪的心中忽然就起了深深的愧疚感,自己剛剛盡然相信了表姐的話。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盈滿了眼眶。
  孟舒志看到了妹妹眼底的愧疚,柔聲說道:“無需內疚。”
  “我會同嫂子說清楚的。”孟玉溪想到今天下午在溫泉裡對嫂子的冷淡,連忙說道。
  孟舒志笑了笑,“我不想讓你過來,就是因為柳姑娘了。”孟舒志說道,“等到江南那邊來人了,柳姑娘就跟著一道去罷。”
  這顯然是孟玉溪所不曾預料到的,“她要走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並不適合待在家裡了。這個月出了孝期也可以商議婚事,遠嫁了的好,人選,是舅舅那邊的親戚找的人,約莫找個合適的人家做填房。”孟舒志說道,“具體的人家還不知道。”
  孟玉溪的心中很是茫然,就聽著孟舒志說道:“總歸她想要進入富貴人家,大約是苦慣了吧。做填房,總比想什麼平妻小妾的好。”
  孟玉溪沉默著不說話,如果不是表姐抱著不該有的奢望,也不至於如此,和哥哥錯過了便是錯過了,何必生了這些波瀾,甚至為了壞嫂子的名聲,搭上了王然的一條人命。王然就算是性子再不好,說的話語再讓人不中聽,那也是一條人命啊。孟玉溪覺得身上有些發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今後看到了柳蓮安恐怕也會不自在,那溫柔的表情下是怎樣猙獰的內心,“這樣也好。”說完了之後,孟玉溪的心中一松,再次低聲呢喃了一句,“這樣也好。”
  孟玉溪抬起頭,“原先表……姐讓我下次休沐日的時候過來陪陪她,因為她擔心嫂子害她,現在看來,我是不需要過來了。”孟玉溪小聲說道:“她把崴著了腿,還有傷了舌頭的事情,全部都當作是嫂子做的了。”
  “你知道不是瑩然做得就好。”孟舒志說道,“至於說柳姑娘讓你過來,你不過來也罷。”
  孟玉溪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哥,我想了一下,我還是先想過來,我想知道她會說什麼,或者是做什麼。”
  孟舒志的眉頭皺起,“又是何必。”
  “她總歸是我表姐。”孟玉溪小聲說道,“我想聽聽看她會說什麼。”
  孟舒志有些沉默,兩人是兄妹兩人,為人處世自有相似之處,親近熟悉之人並不以惡意度之,總是想著對方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出口的苦衷。
  “好。”孟舒志聽到自己低沉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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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杜瑩然撚動著針,而劍蘭在給老夫人的腳心燒艾灸。艾灸的味道有些大,並不通風的房間有些煙薰火燎,杜瑩然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水,落下了最後一針,杜瑩然握住了老夫人的右手,那脈搏蒼勁有力,床榻上的老夫人就要醒了。
  杜瑩然在老夫人的眼皮劇烈顫動的時候,已經讓劍蘭減去了宮燈的燭蕊,整個房間裡有些昏暗,這讓杜瑩然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就習慣了這樣的環境。
  一雙略帶著迷茫的眼就這樣睜開了,“祖母。”杜瑩然輕輕地喊,心中是有些激動的,老夫人的蘇醒是她的意料之外的,要知道植物人蘇醒在醫學上實在是少之又少的案例。
  “我……”老夫人開口了,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就像是水井裡的軲轆在吱吱呀呀搖晃的聲響。
  杜瑩然扶住了老夫人,在她的身後靠著引枕,並沒有碰觸到她身上的銀針,遞給她一個茶盞,讓她小口小口地喝下。杜瑩然的手指捋了捋老夫人的頭髮,最後接住了空了的水杯,“您剛醒過來,身上可能有些不舒服。”杜瑩然說道,“您先躺下,我去了針之後,看看您的身子。“
  趙老夫人的記憶還停留在柳蓮安跪在自己的面前,牢牢禁錮自己的雙腿,之後身子則是搖搖欲墜,撞在了地上。趙老夫人想到那狠狠地一撞,似乎是心有餘悸,忍不住抬著手臂摸了摸腦袋,那傷口早已經不痛了。
  老夫人又把目光放在了杜瑩然的身上,上次見到她時候還是穿著嫩杏色的裙子,梳著一個雙丫髻,看上去是活潑嬌俏,此時她的臉褪了先前的嬰兒肥,低頭拔針時候面容沉靜,婦人的髮型是雍容華貴,一襲湘妃色的對襟襦裙,多了沉穩的味道。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她究竟是昏睡了多久,孫兒媳婦都已經入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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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04:12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蘇醒(三)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老夫人說道。
  杜瑩然點了點頭,老夫人睡得久到幾乎以為不會再醒過來,輕聲說道:“已經快一年的時間。”
  老夫人愣了愣,“已經這麼久了。”隨即也是恍然,杜瑩然的面容和少女時候已經是還不一樣了,那婦人的髮型更是已經成親後挽成的髮髻,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杜瑩然說道:“祖母,你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不適?”頭是人體最為精密的器官,若是頭受了傷,失憶症、失語症、癱瘓種種症狀都是有可能發生的,現在老夫人談吐自如,失語和失憶這兩塊自然是沒有問題,那麼需要再確定的就是其他的神經是否受到了損傷,能否靈活地活動肢體和手指腳趾。
  “有些不舒服,不過並不打緊,”老夫人說道,“應該是睡得太久了的緣故。”
  因為傷著的是頭部,杜瑩然讓老夫人舉手抬足,微微活動身子,每一根的手指和腳趾都可以靈活控制,確定了並沒有其他的不適。杜瑩然松了一口氣,若是真的有其他的後遺症,她也是無法的。
  趙茜看著杜瑩然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身體並無大礙,開口說道:“丫頭是個細心人。”接著又說道,“不用看了,我說身上酸酸漲漲的,更是提不起勁兒,都快一年了,自然是太久了。我年紀也大了,等到緩過來了,就好了。”
  杜瑩然笑著說道:“沒有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萎縮了的肌肉,在人蘇醒之後針灸和適當的活動,會慢慢恢復。
  老夫人說道:“讓你們擔心了。”頓了頓說道:“睡得太久錯過了你和舒志的成親。”老夫人笑了,因為過於消瘦,她的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笑起來的時候並沒有去年的和藹反而帶著可怖的味道,“剛剛瞧著你喊我祖母,我還是一晃神。”杜瑩然並沒有說話,聽著老夫人繼續說道:“錯過了成親是遺憾的,不過算算時間,應當是沒有錯過曾孫,不然那可真真是遺憾。”
  老夫人的話讓杜瑩然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紅,“您想多了。”她輕輕地說,“現在並沒有在府中,而是在溫泉別院之中,您累不累?冠玉和玉溪也是掛念您的身體。”
  老夫人點點頭,孟舒志和孟玉溪很快就過來了,聽風在屋外也知道了老夫人已經醒來,但是想到了自己面上的膿瘡,在臨近開門之前,又停住了腳步,老夫人剛剛醒來,就不必為了她的花粉症多費心神。於是說道:“我就不進去了,若是老夫人問起了我,就說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在府中。”
  孟舒志點點頭,就帶著孟玉溪走進了房間。繞過了屏風了之後,就見到了瘦的驚人的祖母,她靠在引枕上,之前那雙總是緊閉著的眼眸終於在時隔一年的時間再次睜開,目光之中流轉的是和往西一般的溫和可親。
  孟舒志的聲音帶著沙啞的不自然,喊了一聲祖母,而孟玉溪原本就紅了的眼眶再次充盈了淚水,“祖母。”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老夫人想要起身,而孟玉溪連忙坐了過去,坐在床榻上,感受到了祖母的粗糙的拇指抹去了面頰上的淚水,淚水反而更加止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滑落,她的耳畔是祖母的熟悉的聲音,祖母笑著說道:“一年的時間,已經是大姑娘了,今年更是要及笄了,怎麼還哭鼻子。”
  “祖母。”孟玉溪抱住了祖母,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我還以為……”她還以為祖母再也不能夠醒過來了。後面的話太過於不吉利,再開口之前,她咽下了那些話。
  “好啦。”趙老夫人拍了拍玉溪的肩膀,“我這不是沒事,已經醒過來了。”目光放在了杜瑩然的身上,“瑩然的醫術很好。”
  杜瑩然笑了笑,“其實也是湊巧,並不是我的功勞。”植物人蘇醒,她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孟玉溪卻說道:“嫂子謙虛了,嫂子的醫術很好的。”杜瑩然的醫術好這是自然的,已經是將近一年的時間了,祖母能不能醒來,所有人都幾乎已經失望,但是在嫂子的作用下,祖母醒了過來,孟玉溪想著等會要和嫂子道歉。剛剛她在溫泉裡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於冷淡了,還有表姐的事情,聽哥哥的語氣,柳蓮安做了什麼都是不曾瞞著嫂子的,杜瑩然也想要知道嫂嫂現在對柳蓮安是一個什麼態度。
  “蓮兒呢?”老夫人問道,“她沒有在別院之中?”
  老夫人的話說出口了之後,空氣一瞬間有些凝滯。孟舒志笑著開口,打破了一室的沉寂,“沒有。”孟舒志開口說道:“我同瑩然成親有一個月的時間,原本是住對月,便改成了住在這莊子上。表妹再過來是不合適的。這裡距離京都並不遠,但是也不近,表妹的身體又是不好。”
  說到了這裡,趙老夫人忽然想到了她摔倒之前,和柳蓮安談論的正是她的那點心思,柳蓮安對孟舒志還有綿綿不絕的情意,她甚至跪在自己的勉強求著自己垂憐。
  想到了這裡,趙老夫人覺得頭都有些發疼,顫顫巍巍的指尖就想要揉頭,而在她之前,已經有蔥根一般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太陽穴上,正是杜瑩然在給她按摩。
  杜瑩然見著老夫人的目光看著自己,低聲說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
  “不用。”老夫人說道,“我就是剛剛想到了一點事情。睡了那麼久的時間,我的骨頭縫裡都要發黴了,和你們說說話是正好的。”老夫人想到了當時柳蓮安哭得如同梨花帶雨一般,
  孟舒志看了一眼孟玉溪,接著說道,“今個兒是休沐日,祖母你應該還記得瑩然跳舞跳得很好,今日裡玉溪過來,就是同瑩然一塊兒跳舞的。”
  趙老夫人聽到了孟舒志的回答,笑著頷首,“很好很好。”萬壽節那時候的舞蹈她不曾親見,卻是聽過孫女嘰嘰喳喳說起過。孟舒志同杜瑩然兩人夫妻和樂,而孟玉溪又同杜瑩然親近,這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孟玉溪小聲說道:“嫂子的舞跳得很好,等到下次休沐日,我練好了舞,同嫂嫂一塊兒跳給你看。”
  “好,我等著。”老夫人笑著說道,“萬壽節的時候,我還沒有看到瑩然的舞蹈,我也想要看看讓人讚不絕口的舞蹈。”
  杜瑩然笑著說道:“是言過其實了,當時也是因為同我一塊兒跳舞的是頗得聖眷的三公主了。”
  孟玉溪連忙說道:“嫂子這是謙虛了,當真是跳得很好,因為這一支舞的優異,集英會上,我們院長給了嫂子和三公主兩張邀請函。”
  趙茜是知道王行之的,聽到了這裡,點點頭,“可見當真是不錯。”
  孟玉溪笑著說道:“我原本以為那一日的萬壽節上的舞蹈已經是讓人驚豔之極,誰知道嫂嫂還藏了不少壓箱底的本事。祖母等我再練一練,到時候好生跳出來給你看。”
  孫兒的性格是最為活潑的,趙茜知道因為自己生病的事情,府中一定是沉悶不已,此時就故意同孫女逗樂,“既然如此,我和你要等到休沐日,過兩日我就讓瑩然丫頭跳給我看。”
  “不行不行。”孟玉溪連忙擺手,“這舞蹈兩個人跳才是最好看的。”
  歡快的笑容在室內流動著,聽風並沒有走遠,那笑聲順著微微敞開的窗扉送到了她的耳畔,聽風的眼眶都有些濕潤,老夫人終於醒了,向著西邊雙手合十,聽風念了一句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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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玉溪忍不住問道:“祖母,當日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摔傷的這麼重啊。”孟玉溪歪了歪頭,“表姐當時只是一味地哭,說都是自己的錯。”
  “不要責怪蓮兒,當時她也不是故意的。”老夫人說道,說過了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合適,“我是自己摔倒的,和其他人有什麼相干呢。”
  雖然是很快地改口,但是孟玉溪心中卻是一涼,這件事情當真是和柳蓮安有關的。
  當時摔倒的事情,如墨雖然不曾親眼看到,但是之後無意之中是聽柳蓮安提起過,杜瑩然和孟舒志兩人都是了然,神色不變,仿佛是沒有聽到趙老夫人的口誤一般。
  趙老夫人問道:“說起來,看到了明菱和明悅兩個丫頭,芳菲和聽風呢?”想了想,恍然說道:“芳菲這丫頭已經是嫁人了吧。算算時間,已經是剛開年沒有多久的時候。”
  房間裡又是沉默,老夫人覺察到了這不對,連忙問道:“怎麼了?莫不是生了事故。”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孟舒志說道,“芳菲的婆家出了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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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04:25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姻緣(一)

  孟舒志笑著說道:“就是家裡出了點事,原本定下來的婚約要晚些踐行,算不得什麼大問題。正好芳菲多陪著祖母一陣子。”
  趙老夫人聽到了這裡點點頭,“也好,她一團孩子氣的,原就比不得聽風處世穩重,那聽風呢?”
  孟舒志說道:“聽風病了,沒有跟著過來。”
  “她怎麼病了?”老夫人聽到了聽風生病,心中就有些著急,“怎麼回事?”
  “往年春日裡,她素是不耐花的。”孟舒志說道,“今年相較往年更是暖和,這草木生長,花朵怒放,聽風就有些受不住了。不過也沒什麼大礙,祖母您醒了,若是離開不得聽風,我讓聽風過來就是了。”孟舒志的話是以退為進,他這樣說了,按照祖母的性子是定然不會再讓聽風過來的。
  果然,聽到了這裡,老夫人開口說道:“既然身上不舒服,何必讓她過來,好生休養就是了。”趙老夫人頓了頓接著說道:“你祖父的身子怎麼樣?”
  “祖父的身子很好,就是掛心您。”孟舒志說道。
  趙老夫人說道:“我醒過來了,這消息緩緩告訴他。”趙茜同孟憲潛少年夫妻,兩人在雙方的心中都是不同的,將心比心,若是昏厥了過去的是孟憲潛,她定然是憂心忡忡輾轉反側,得知了對方醒來,狂喜之下若是生了旁的事是不好的,所以便叮囑孫兒徐徐說出這件事情。
  到底是年紀大了,就算是睡了太久的時間,這樣靠著說話,面色也漸漸難看了起來,眼皮也是無精打采地聳了下來,“祖母也累了,多休息一陣,若是有事情,搖鈴就好。”杜瑩然開口說道。
  老夫人倦倦點頭。
  見著杜瑩然要攙扶祖母躺下,孟玉溪連忙扶住了祖母,“我來。”
  等到老夫人躺下之後,一行人出了屋子就見到了翹首以盼的聽風,行過禮了之後,她的聲音有些急促,“老夫人醒過來了?現在精神可好。”
  孟玉溪說道:“若是你擔心祖母,晚些時候等到祖母醒過來了,親自看看就知曉了。剛剛祖母還問起了你。”
  聽風的手背撫了撫面上的紅腫,這幾日已經消缺了不少,但是透過銅鏡依然可以看到是可怖的膿瘡,“我就不進去了。”聽風說道,“若是老夫人問起我,就說我生了病,在府裡待著就好,等到過段時間好些了,我再伺候老夫人。”聽風自然是想要伺候老夫人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這一次的花粉症發作成這樣,老夫人又剛剛醒了過來,讓她為自己憂神反而是自己的過錯,就如此說道。
  孟玉溪說道:“剛剛哥哥已經同祖母這樣說過了。”
  聽風對著孟舒志蹲了一個福禮,小聲說道:“少爺這樣同老夫人說了,這段時日我就不伺候老夫人了。”
  杜瑩然笑著說道:“那聽風姑娘不如暫且跟著我,正好也讓我鬆快鬆快了。”
  杜瑩然是給老夫人恢復身子,別院之中最為清楚老夫人身體狀況的就是杜瑩然了,這個安排對於聽風而言是再合適不過,她感激涕零,於是對著杜瑩然行禮,應下了這個差事。
  “那老夫人的身子究竟怎麼樣了。”聽風再次問道。
  聽風的這個問題也是孟舒志同孟玉溪兩人最為關注的,屏氣凝神,等待杜瑩然的答案,春日裡的微風徐徐拂過,院子中的榆樹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挺好的。”杜瑩然說道,“就是昏睡得太久,這幾日身上恐怕有些不自在,明菱和明悅兩人多給老夫人做些按摩,再配合慢慢的行走和做些針灸,會漸漸好起來的。”
  “阿彌陀佛。”孟玉溪雙手合十,“這樣就好呢。”
  孟玉溪開口了之後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孟舒志說道:“祖母已經醒來,我去書房休書一封,送到祖父那裡。”
  杜瑩然點點頭,孟玉溪開口說道:“等會我送過去,我和祖父說就好。”
  “也好。”孟舒志點點頭,“那我不必休書,你同我來。”
  孟玉溪的腳下卻像是生了釘子一樣,並沒有離開。等到杜瑩然也看向了她,她小聲說道:“我還有話想要和嫂子說。”
  杜瑩然看了一眼孟舒志,“你先去書房裡等著,我和玉溪說說話。”
  孟舒志對著聽風說道:“那聽風你同我來,我還有事情要同你囑咐。”聽風這段時間不在祖母身邊伺候,芳菲是要回去的。此時祖母剛剛醒來,他不想讓祖母因為芳菲的親事勞動心神,芳菲以往時候對於聽風的話言聽計從,所以便想要叮囑聽風一番。
  “到我屋子裡去說話?”杜瑩然剛說完之後就想到了泡溫泉時候,孟玉溪一個又一個的哈欠,困倦之人在室內帶著會越發困倦,今日裡春光正好,杜瑩然就說道:“不如在外走走罷,今個兒是個天氣好。”
  孟玉溪點了點頭,杜瑩然覺得孟玉溪的神情並不那麼歡快,眼眶還是紅彤彤的,就同孟玉溪說道:“祖母醒過來了是好事,你怎麼還哭鼻子成這副模樣。”說完之後拉起了孟玉溪的手,柔聲說道:“眼眶紅紅的,哭得像是兔子一樣。”想了想說道:“我教你一個法子,等會在馬車上的時候,用一個剝了殼的熱雞蛋敷一敷,你這樣去見了祖父,他可是要嚇了一跳的。”
  “我並不是因為祖母醒過來才這樣的。”孟玉溪的心中越發難受,“今個兒表……柳表姐說了不少不好的話。”說完之後孟玉溪盯著在寶藍色如意紋馬面裙下若隱若現的繡鞋,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杜瑩然。
  半晌聽到了杜瑩然應了一聲,“這樣啊,我知道了。”
  孟玉溪聽到了杜瑩然的話,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嫂子的面容沉靜,見著自己抬頭甚至揚著唇笑了一笑,春風之中的笑容仿佛是花朵盛開,帶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總之,我是因為聽了她的話,剛剛在泡溫泉的時候,很冷淡。我,我不是有意的。”孟玉溪說道。
  杜瑩然深深笑容,面頰上的梨渦乍現,笑意讓那雙閃亮的瞳眸熠熠生輝,如同那深藍夜幕之中的星子。“沒關係。”杜瑩然說得是實話,就算是沒有孟舒志替自己洗白,她也會尋個機會解開孟玉溪的困惑,總不能讓柳蓮安這個攪屎棍在其中惹是生非。“你現在知道了就好,應該是你哥哥和你說了什麼吧。”杜瑩然說道。
  “恩。”孟玉溪點點頭,見著嫂子的笑容,知道嫂子並沒有介懷自己在溫泉裡的冷淡,心中是放鬆了不少,也露出了笑容,她紅彤彤的眼加上這樣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滑稽。
  “又哭又笑的。”杜瑩然說道。
  孟玉溪歪了歪腦袋,“你不好奇她說你什麼?”
  “有一點好奇,又不是很好奇。”杜瑩然誠實地說道。杜瑩然知道柳蓮安不待見自己,這也是人之常情,柳蓮安把孟舒志視為囊中之物,偏生被自己奪了先,自然是不服氣的。但是杜瑩然沒有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柳蓮安能夠生出這樣的事故來,孟舒志說起柳蓮安曾經做過的事情,讓杜瑩然不由得感慨,這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是狠。
  “為什麼這樣說?”孟玉溪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好奇的是她究竟說了什麼,讓你一丁點都不想和我說話,不想理我。不好奇是因為她說得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啊。”杜瑩然說道。
  直白的話讓孟玉溪有些發樂,這事情當真就如同是嫂子說的這樣了,孟玉溪小聲說道:“其實我從哥哥的口中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思,所以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中傷嫂子,還會給王二姑娘寫出那樣的信箋,那可是會死人的啊。”
  說旁的話,或許沒有辦法那麼快讓孟玉溪相信柳蓮安當真是如此不堪的人,那封信箋則是鐵板釘釘的死證了。杜瑩然見著孟玉溪的神情黯然,說道:“你別難過,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一直都沒有想過她懷著這樣的心思的,更是沒有想到她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小一塊兒長大,孟府的環境又是單純,怎能夠想到看似高潔的外表下竟有著如此不堪的內在。
  孟玉溪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杜瑩然說的就是事實,她當真是從未想過柳蓮安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明明她的詩詞之中滿是風骨。
  孟玉溪並沒有難過太久,大約是在哥哥的書房裡哭過了勁兒,此時落了兩滴淚,就慢慢止住了。杜瑩然也松了一口氣,要是孟玉溪哭個不停,等會再怎麼用雞蛋覆,也壓不住的,見著孟玉溪止住了哭聲,就說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去罷。”
  孟玉溪卻站住了,小聲說道:“嫂子,我還有一樁疑惑,她說,你是搶了華姐姐的姻緣,當真是如此嗎?”孟玉溪還是有些介懷為什麼嫂子會嫁給自家的兄長,見著嫂子不生氣,也就大著膽子想要說出柳蓮安說出的話,想要從嫂子的口中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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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姻緣(二)

  杜瑩然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孟玉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孟玉溪見著杜瑩然不說話,心中一涼,當真是嫂子搶了華姐姐的姻緣?她有些後悔開口問嫂子這個問題,其實是不是搶了華姐姐的姻緣,有什麼干係?就如同和柳蓮安說的,現在哥哥心悅嫂子,嫂子同樣心中只有哥哥,這樣就很好了。
  杜瑩然看到了孟玉溪的表情,笑著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並不是我搶了你華姐姐的姻緣,而是當時陰差陽錯得到了母親的青眼。”
  孟玉溪的眼睛瞪大,顯然沒有想到得到這樣的答案,抿唇小聲問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杜瑩然說道:“當時去上香,表姐同我說,身上有些不利爽,讓我去替她上一炷香。”孟玉溪的話勾起了她曾經的回憶,想到了原本杜瑩然在山中是如何遇到了武氏,陪著武氏說話,得到了武氏的喜愛,更有大師的箴言,才合了八字的。杜瑩然便按照記憶,把當時的情況同孟玉溪說了。
  孟玉溪點點頭,“原來是這般,當時只是一個巧合。”
  杜瑩然笑了笑,並沒有答話,這都是齊灼華的設計了,並不是個巧合,縱然旁人眼中都覺得冠玉朗朗如風,姣姣似月,舅母甚至耿耿于懷自己搶了表姐這樁婚事,但是齊灼華心中那時候是未曾考慮過孟舒志的,甚至把原本的杜瑩然懷著惡意推向了孟家。
  孟玉溪的心中哥哥是千好萬好,孟玉溪自然也不會知道她口中親昵稱呼的華姐姐對自家的兄長是避之不及的。
  “這下可放下心了吧。”杜瑩然捏了捏孟玉溪的鼻頭。
  孟玉溪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說道:“柳表姐一口氣同我說了許多,尤其是說到了她傷得是莫名其妙還有如墨的死,我就一時想多了。”這就是柳蓮安的高明之處了,謊言夾雜真實,一股腦灌輸到人的腦中,讓人分不清哪一處是真實哪一處是虛假,被柳蓮安捏造出來的事實牽著鼻子走。
  心裡頭的最後一點疑惑被解開了之後,孟玉溪也就準備離開了,祖母蘇醒這樣大的事情,是要告訴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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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舒志用毛巾擦拭杜瑩然脖頸處的髮絲,妻子整個人浸潤在了溫泉之中,那裡的頭髮就帶著濕意,褻衣前襟的系帶系的並不系的十分緊,透過褻衣領口,見著一根紅繩,蜿蜒消失在褻衣之中,那紅色的小巧布料裹住了胸前的隆起。孟舒志那布料是上好的綢緞,繡著貓戲蝶圖案,入手的細密光滑,白玉一般的身子只著肚兜時候是說不出的迤邐動人。
  想到了這裡,孟舒志只覺得鼻頭有些發熱。
  “明個兒祖父過來。”杜瑩然說道,“母親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同玉溪吩咐了,娘那裡還是先瞞著。”孟舒志的手指劃過她光潔的脖頸,最後落在了耳垂上,這讓杜瑩然忍不住縮了縮脖頸。
  “恩。”杜瑩然說道:“玉溪肯定是勸了又勸,才讓祖父打消了今日裡過來的主意。”
  “正是如此。”孟舒志說道,他雙手環住了杜瑩然的腰身,頭擱在了杜瑩然的肩頸上,“今日裡玉溪同你說了什麼?”
  溫熱的呼吸噴在了脖頸上,縱然是成親之後兩人是這世間最為親密之人,杜瑩然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沒說什麼。”
  “你一整天都在晃神。”孟舒志的雙手捏在了她的腰間,“你說不說。”
  被抓著癢癢肉,杜瑩然忍不住笑著躲開,“別鬧。”
  在床榻上,就鬧了起來,到了後來,杜瑩然躺在床榻上,面上帶著紅暈,雙眼瀲灩,孟舒志半跪在杜瑩然上上方,可以見到剛剛的笑鬧散開了妻子前襟的系帶,露出了並不多的白玉一般的肌膚,還有紅色肚兜。眼神變得幽深,低頭親了親杜瑩然的嘴唇,她的嘴唇柔軟,唇舌同她相依和嬉戲,品嘗她口腔之中甘甜的汁液,一隻手也隔著肚兜握住了豐盈,拇指撥動脆弱的花蕊,感受到花蕊在手中的立了起來。
  少年夫妻,最是*帳暖,杜瑩然羞澀地攀附著孟舒志的脖頸,口中溢出淺淺的呻吟,眼角是媚色,端得是風流嫵媚,孟舒志的腰身挺入,那溫柔鄉讓人沉醉,呼吸急促,床榻發出了讓人羞澀的吱呀的聲響。
  到了最後,薄被遮住了風光無限,孟舒志攬住嬌妻,親了親她的額頭。
  孟舒志的親吻她的額頭的時候,仿佛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一樣,眼眸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這讓杜瑩然心中一暖,低聲說道:“今個兒我和妹妹說話,想到了嫁給你之前的事情。”
  孟舒志一隻手原本是撫著杜瑩然的背,此時手上的動作一停,“我也記得初次見到你的時候,當時你在挑選醫書,還是柳……挑撥離間,說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啊。”杜瑩然笑了起來,眼眸彎起,如同狡黠的狐狸一般,“其實說是偷聽也沒有錯,我是在挑選醫書,但是聽到你們兩人說話之後,就站在那裡聽著你們說話了。”
  孟舒志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想到了初次和孟舒志的相遇,杜瑩然笑著說道:“我從旁人的口中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時候母親已經相看了我,就在那裡聽著你說話,之後見著柳蓮安出現的時候,我就在想,我瞧見了折子戲裡面的一出好戲,表哥同表妹濃情蜜意呢。在書店之前,我在首飾鋪子裡見過柳蓮安,她要替你選一枚玉佩,面上羞紅,真真是動人呢。”
  孟舒志說道:“我心中並無她。”
  “我瞧出來啦。”杜瑩然的聲音輕快,杜瑩然當時同意這門親事,孟舒志是否心悅柳蓮安是其次,最為重要的是因為父親的身體。杜斐的身體不好,在京都之中養身體是最好的,孟舒志本人是京都之中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如果要是無故毀了和孟家的這門親事,並不容易,畢竟原本杜瑩然上山禮佛,是由武氏相看了的,之後更是得了大師八字的批復。孟舒志的目光朗朗家風清正,杜瑩然也無意往孟舒志身上潑髒水,通過這樣的方式毀親她是不屑的。其他方式退親,之後又要讓父親操心自己的親事,左右也不指望在這個年代尋找到一個知心人,就乾脆嫁了。
  杜瑩然想到了曾經的心路歷程,不由得覺得當時的自己沒有經歷過感情太過於天真。若是沒有感情,被對方碰觸都會難受,想要做到相敬如賓,難難難。“你呢?”杜瑩然問道,“冠玉可是京都之中閨秀心中的如意郎君,怎的還讓母親相看,自己選一個和心意的豈不是美哉?”
  孟舒志說道,“我並不曾有心悅女子,到了男大當婚年紀,母親提到了,就讓母親替我相看了。”孟舒志說到了這裡,目光柔和,“幸好是你。”
  那種看到她笑容時候,仿佛耳畔有仙樂鳴奏,那種牽著她的手時候,溫柔到嘴唇會翹起的心情,那種親吻她的嘴唇時候,血液之中的沸騰,都讓孟舒志不由得想,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這般的纏綿入骨的甜蜜。
  孟舒志說道:“心悅一個人的時候,才知道,原本是想要娶一個長輩喜歡的妻子,娶一個端莊大方的妻子,娶得人是人人稱讚的賢婦,總是抵不過心儀之人的。”
  孟舒志的話其實就是杜瑩然心裡所想的,杜瑩然有些慶倖,這般的陰差陽錯才有了他們兩人的姻緣,若是但凡有一丁點其他的變化,便不會此刻同榻而眠,杜瑩然忽然就想到了齊灼華,孟舒志原本是屬於她的姻緣的,清了清嗓子,“今個兒玉溪說的話,讓我想起來,當時母親準備相看的其實並不是我,而是齊家大小姐,我的表姐。”杜瑩然說道:“如果當時並不是我去,而是齊家大小姐,會如何呢?”
  這個猜測並不讓人愉快,孟舒志的眉頭皺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杜瑩然搖了搖孟舒志的手臂,“你說說看,我很好奇。”如果不是因為齊灼華本身有奇遇,孟府的少夫人並不會是自己,而是齊灼華了。
  “敬她,她會是一輩子的孟家少夫人。”孟舒志說道。
  杜瑩然說道:“真的嗎?你又不喜歡她,也會敬重她?”
  “當然。”孟舒志的眉頭擰起,如同一個川字。杜瑩然的說辭讓他並不怎麼愉快,甚至聽到說起齊家大小姐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一種隱隱的預感,仿佛自己成親的人應當是齊灼華一般。“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會得到全府上下的尊重。”孟舒志最後補充道,“只要她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傷天害理,杜瑩然此時模模糊糊明白了為什麼原本的齊灼華過得悲慘了。
  杜瑩然伸手撫平了孟舒志的眉頭,笑著說道:“是我不好,說什麼旁的女人嫁給你。”手指劃過他的胸膛,“不要說另娶她人,就算是納妾也是休想。”
  杜瑩然的話讓孟舒志的眉頭舒展開來,親了親她的嘴唇,“我不會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手撫過她的身體,仿佛要確認她確實是自己的妻一般。
  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情愛,略帶著粗暴,不復之前的溫柔,到了最後空氣之中是女子小聲的啜泣的求饒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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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救人(一)

  杜瑩然早晨醒過來的時候,身子如同被碾過了一番,就算是她日日跳舞,昨個晚上的顛龍倒鳳也是累著了,身上有些軟綿綿提不起勁兒。
  足下一軟,跌入到了孟舒志的懷中,孟舒志就攬住了妻子的腰身,小心地攙扶著她,讓她在梳粧檯邊坐下,說道:“昨個兒是我孟浪了。”
  “你還說。”杜瑩然說道,“祖父今天要來了,還那樣胡鬧。”早晨她喝過了水,但是後半夜裡的孟舒志的動作,仍是讓她的嗓子有些啞了。
  孟舒志尷尬地笑了笑,昨晚上那樣的失態,蓋因是妻子提到了齊灼華,不知道為什麼,孟舒志仿佛覺得自己現在同她的兩情相悅是陰差陽錯,他本應當娶得人是齊灼華一般,這個念頭讓他的想要確認懷中的人是杜瑩然,所以昨個自然是孟浪了。
  杜瑩然說道:“下次不許了。”
  此時還沒有丫頭進來,孟舒志親了親妻柔軟的唇瓣,那溫軟的觸覺,讓他忍不住同她唇齒嬉戲,吮吸她的舌尖她的嘴唇。
  杜瑩然反而推開了孟舒志,瞧著鏡子裡自己的嘴唇,“剛說了不許胡鬧,又胡鬧了。”
  孟舒志的看著妻的嘴唇,果然是帶著水潤的光澤,似是雨後的明豔海棠,手指摩挲她的唇瓣,“你說了,我可沒有答應。”
  “真應該讓曼城閨秀看看,如松如柏的公子是個下流胚子。”杜瑩然斜了孟舒志一眼,話語之中是打趣的揶揄。
  “下流胚子也只對你一人如此了。”孟舒志笑著說道,手指順著衣襟,就碰觸了柔軟的肌膚,那熟悉的觸感讓他舒服一歎,卻不敢繼續往上伸手,他此時不過是逗一逗妻子罷了,若是真的摸了那小丘一般的隆起,可當真是要白日淫喧了。
  “別鬧了。”杜瑩然拍了拍孟舒志的手,“如果沒有猜錯,祖父會來得很早。”
  孟舒志鬆開了手,環住了杜瑩然的腰,把她抱了起來。自個兒坐在了凳子上,把她放在腿上,拿出了一把梳子,替杜瑩然梳頭,輕聲說:“你要是累了,等會在屋子裡休息。”
  “我為什麼累?”杜瑩然皺了皺眉,“孟大才子要有節制。”
  “我現在就很有節制。”孟舒志動了動身子,讓杜瑩然感受到了自己的下•身,孟舒志對著杜瑩然的耳廓吹了一口氣,“我很有節制是不是?”
  昨個兒夜裡的一場交談和一場歡愛,無意讓兩人之間更貼近了些。
  孟舒志抱著杜瑩然說了會兒話,腿上覺得有些麻了,才讓丫鬟們進來伺候杜瑩然更了衣裳。杜瑩然對著鏡子畫眉,雖然孟舒志說了她不去也可以,但是老太爺過來了,肯定是希望知道祖母的狀況的,杜瑩然也就替自己畫眉塗了口脂。
  兩人慢條斯理用著飯的時候,就聽到了老太爺過來的消息,相視一眼,兩人皆是吃驚,因為老天爺過來的實在是太早了。此時不過是開了城門之後的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老太爺居然這麼早就過來了。讓丫鬟們收拾了碗筷,兩人就急匆匆到了門口,別院的大門打開,喘著粗氣,鬢髮有些淩亂之人,正是祖父孟憲潛。
  杜瑩然從未見過這樣的老太爺,老夫人沒有昏迷之前,他是溫和有禮的帝師,老夫人昏迷不醒之後,他一夜之間衰老,但是依舊是優雅而有禮,素來是波瀾不驚的。此時的老太爺的眼眶有些通紅,鬢髮被風吹得繚亂,短小的沒有被紮住的白髮散亂,他身上穿著的是方便活動的短褐,走路的時候也有些不自然,身側有跟著噴著氣的高頭白馬。老太爺是騎馬過來的。
  “茜兒在哪個屋?”孟憲潛喘著粗氣。
  “祖父不如休息一下。”杜瑩然連忙說道,“喝口水緩一緩,這會兒也不知道老夫人醒來了沒有。”
  “什麼?”孟憲潛的眼睛瞪圓了,“不是,不是說已經清醒過來了嗎?”他的聲音帶著風燭殘年的顫抖,仿佛如果得到了杜瑩然否定的回答,那縹緲的燭火便會熄滅。
  “昨個兒醒過來了。”孟舒志說道,“這會兒時間還有些早,不知道祖母起了沒有。”
  孟憲潛這才反應過來,表情也放鬆了些,點點頭,“也好,我等著她醒來。”
  讓老太爺喝過了水,梳理了頭髮,孟舒志就聽到了祖父的肚子咕嚕作響,此時綠瀾也回來了,說老夫人還沒有醒過來,孟憲潛就說道:“那我吃點東西等她。”
  杜瑩然連忙吩咐讓人上了小米粥和白玉饅頭,廚房裡是有現成的,帶著熱氣兒的小米粥和饅頭很快就下了孟憲潛的肚子。
  孟憲潛吃得很快,杜瑩然還不覺得,孟舒志卻知道祖父平日裡是最為講究細嚼慢嚥,此時吃得很快一半是因為餓了,另一半是擔心自己誤了去看祖母的時辰。
  “祖父怎麼不吃東西就過來的。”孟舒志見著祖父放下碗筷,問道。
  “你母親還不知道茜兒醒過來,總不好驚動廚房,再說了,黑燈瞎火的,怎好讓他們那麼早就醒過來忙碌。”昨個兒如果不是孟玉溪回去的時間實在是太晚,已經到了宵禁的時候,他昨晚上恐怕就會過來。一想到妻子醒來,整個人輾轉難眠,三更天的時候就起床穿戴,等到四更天過後就出門在城門口候著。城門開了以後,更是足不停息,騎著馬就趕了過來。
  孟憲潛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門口的方向,等到綠瀾回來的時候,就說明茜兒已經醒來了。
  剛這樣想著綠瀾,果然就見著一襲青衣,孟憲潛當即站了起來,而綠瀾蹲禮說道:“老夫人已經醒來。”
  “好好好。”孟憲潛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想要出門的時候,想到了什麼,反而坐回到了原處,說道:“不急,不急,她醒過來總是要洗漱和吃東西的。綠瀾,等會老夫人吃完了再喊我。不要讓茜兒知道我來了,等她吃完了,我再過去。”
  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便去了屋子。
  趙老夫人正歪在床榻上,足下是軟綿綿無力,歪在床上也難受,正讓人把她搬到了輪椅上,從屏風後出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丈夫孟憲潛。
  “茜兒。”孟憲潛上前了一步。
  少年夫妻老來相伴,更是趙茜蘇醒,兩人竟是都落了淚,一個久臥在床,身子瘦的可怕,衣袍穿在身上是空空蕩蕩,一個是黯然神傷,面色蒼老鬢髮霜白。
  明悅和明菱兩人出了房門之後,孟舒志和杜瑩然兩人也出了房間,合攏了房門。
  兩人坐在院子中的樹下,小聲說著話,等到了兩刻鐘的時間,就見著房門打開,孟憲潛脊背挺得很直,推動著輪椅,此時他又是那個溫和有禮的帝師了,而老夫人的眼眶有些發紅,面上也是帶著笑。
  “聽說這裡的桃林很好看。”孟憲潛說道,“今個兒老夫聊發少年狂,也想推著你祖母過去看看。你們也一道罷,聽風也帶上,你祖母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丫頭。”
  孟舒志和杜瑩然兩人相視一眼,知道了聽風臉上的上,那關於柳蓮安的事情,祖母究竟知道了多少。
  趙茜說道:“其實昨個兒我是有些累了,沒有細想,回去以後我仔細想想,就覺得不對,以往的聽風就算是花粉症發得再嚴重,又能夠到哪裡去?”趙茜自嘲地笑了笑,“聽風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是最為倔強不過的了,她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剛剛我就問了你祖父,他先還想瞞著我,見到最後瞞不住了,才說了聽風的傷勢。”
  孟憲潛笑著說道:“你祖母是女中諸葛,我就知道瞞不過她,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
  讓鳶尾跑腿很快就喊過來了聽風,趙茜早就想到了聽風的臉上會十分嚴重,再見到聽風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瑩然丫頭,聽風的臉上不會留疤吧。”
  杜瑩然就有些為難了,她會盡力醫治聽風的臉,但是留疤與否看得還有聽風肌膚的癒合能力,她還當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趙茜見著杜瑩然的神色,輕輕一歎,“我有個閨中好友,擅長便是養顏之事,我到時候替你討了方子。”
  聽風見著老夫人掛心自己臉上的傷,心中暖意的同時也是淚盈於睫,連忙說道:“不礙事了,等到過幾日臉上不癢了,就好了。”低聲說道:“老夫人您也消瘦了,我好好給你養身子。”
  孟憲潛推著趙茜,趙茜的身側跟著聽風,而後是杜瑩然和孟舒志走在最後,祖孫四人便走在了去桃林的路上。
  昨個兒夜裡的風吹的很大,原本就快過了桃花的花期,那狂風就把落紅吹了一地。木制車轍駛過,碾碎了那繽紛落紅。
  趙茜忽然對著杜瑩然招招手,杜瑩然就蹲在了老夫人的身側,連忙問道:“聽風一會兒就回來,她去打水了。”出門的時候匆匆忙忙竟是忘記帶水了,到了桃林,聽風瞧見了老夫人嘴唇的乾澀,就準備去附近那村莊取水。
  “瑩然丫頭。”趙茜說道:“你老實同我說,蓮安那丫頭是不是就在莊子上,她做了什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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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甕中捉鼈(一)

  杜瑩然聽到了老夫人的話,就往孟舒志的方向看了過去,只可惜孟舒志正同祖父說著話,並沒有看到杜瑩然的眼神。
  趙茜的手扶在輪椅的木質車輪的外圈上,手上微微用力,那輪椅就換了個方向,趙茜正對著杜瑩然的正臉,趙茜說道:“蓮安做了什麼,讓你們這樣諱莫如深,你還想要看著舒志得到提示?”
  杜瑩然的眼神就流露出一絲無措,趙茜見著杜瑩然為難的樣子,心中就是一軟,伸手拉住了孫媳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用這樣為難的表情,我並不是為難你,而是想要知道蓮安究竟做了哪一步,聽風的花粉症,是不是她誘得更為嚴重,還有她就在莊子上罷,她還做了什麼,所以準備讓她嫁人了。”
  杜瑩然聽到了這裡,神色訝然,嘴唇都微微張開,最後閉上了嘴,推著老夫人的輪椅,經過了祖父和孟舒志的身側,趙茜說道:“我和瑩然丫頭說說貼己話,不用管我們。”說完拍了拍杜瑩然的手,示意她繼續往前推。
  杜瑩然推動著輪椅,因為是木質的輪胎,比不上塑膠充氣的輪胎摩擦力小,推起來要更費勁兒一些,就算是老夫人這段時間臥病在床,身子是消瘦,推著輪椅也有些累。等到距離祖父和孟舒志有一段的距離之後,杜瑩然說道:“先前不想告訴您,是因為不想您因為這件事情費了心神。”
  老夫人的眼眸之中劃過一絲的悲傷,“先前在我昏倒之前,她就曾跪在我面前,摟住了我的腿,求我成全了她的心思,做不得正妻,她願意做平妻甚至是貴妾。”說到了貴妾二字,她格外難以啟齒,這就是她一手教養大的小姑娘。
  杜瑩然說道:“您別難過了。”
  “我怎麼能夠不難過。”趙茜的眼眸之中隱隱有著潤澤的水痕,“就像是憲潛說的,我養她養得太久了,反而讓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杜瑩然半蹲在老夫人的身側,伸手把覆在老夫人身上的小毯往上蓋了蓋,柔聲說道:“是她犯下的錯誤,您為什麼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趙茜的目光放在了遠方,昨夜狂風緊,吹散了不少花瓣,這桃林依然是極美的,卻沒有入了她的眼,趙茜的神色怔忡,“如果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養下她,她會不會不會就不這樣走偏了。”
  “您不是想要知道蓮安做了什麼嗎?”杜瑩然說道,“我都告訴您。”杜瑩然看著老夫人,她知道老夫人是一位年長的智者,善良而睿智,這正是吸引了祖父孟憲潛的緣由。她身上還不舒服,就隱隱猜到了柳蓮安的所作所為,甚至通過如墨,他們知道了,最早也是祖母趙茜發現了柳蓮安的心思,私下裡同柳蓮安長談,才有了老夫人昏迷不醒的這一場意外。既然老夫人已經猜到是柳蓮安所為,杜瑩然就乾脆挑明瞭柳蓮安的所作所為,以免老夫人想東想西,心中是忐忑。
  杜瑩然想到了這裡,就決定告訴老夫人真想。老夫人把目光放在了杜瑩然的身上,聽到了杜瑩然說道:“您最初摔倒是個意外,但是前些日子,柳姑娘是動過念頭,讓舒志守孝的。”
  守孝?
  趙茜的手收縮,手背上的青筋浮現,聽著杜瑩然繼續說道:“讓柳姑娘安置在這別院之中,更是因為她鼓動王二姑娘。”杜瑩然簡單說明了王二姑娘的病情,說明了柳蓮安做出這件事情的目的,最後說道:“有些人就算是低落到了塵埃之中,即使遭遇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困境,依然恪守自己的良善,他們不會怨天尤人,不會傷害別人,更不會傷害待自己很好的人。柳蓮安先是想要傷害您,之後則是同她毫無干係的王家二小姐。只能夠說她本性如此,所學的孔孟之道全部都拋諸腦後了。”杜瑩然接著說道:“聽風的遭遇同柳姑娘相比,豈不是更為坎坷,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老夫人苦笑著,“聽風不會。”
  杜瑩然柔聲說道:“是啊,聽風當然不會了。事實上,柳姑娘讓她染了花粉症,是借了一位李家小姑娘的手,聽風對那位李佳佳也不過是疏遠了,不曾想過傷害了她的性命。”為了想要孟舒志守孝,結束了那一場婚宴,柳蓮安想過對從小教養自己的外祖母下手;為了汙了自己的名聲,能夠對毫無干係的王家二姑娘下手。喪心病狂四個字,用來描述柳蓮安是再合適不過了。
  趙茜歎一口氣,“好了,不想說她了。”老夫人有些後悔自己知道這些事情,畢竟太過於不堪,昔日裡的祖孫的情分在先前聽到了柳蓮安的請求時候已經有了裂痕,此時更是分崩離析。
  杜瑩然此時看到了聽風小跑著過來,就說道:“聽風過來了。”
  聽風一路小跑,額頭上有了汗水,拿出了竹筒小壺,“老夫人喝點水。”
  “我也不怎麼渴,怎麼跑得都出了汗。”老夫人拿出了手帕替聽風擦汗。
  杜瑩然見著聽風回來,就走開了,忽然被孟舒志抓了手腕,扯到了一邊去,“祖母同你說什麼了?”
  “還不是柳蓮安的那些事情。”杜瑩然說道:“祖母主動問我。”
  孟舒志的眉頭皺起,杜瑩然柔聲說道:“其實老夫人還在莊子裡住著,現在是瞞著柳姑娘,柳姑娘只是崴這了腳,再養個兩三天就會好的,到時候看到了老夫人的身子好了起來,老夫人對她一丁點也沒有防備也不好的。”杜瑩然說完了這些,就見著夫君的眉頭微微舒展開,接著說道:“更何況老夫人一上來就問我柳姑娘做了什麼,更是猜到了聽風的花粉症是她所賜,我還能夠說什麼?”
  孟舒志聽到了這裡,就點點頭,“我知道了。祖父要留在這裡。”
  既然祖母已經醒了,祖父留在這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祖父若是過來了……“柳姑娘那裡可是要知會一聲?”
  “她的腳又傷著了。”孟舒志說道,“這幾日她也活動不得,就不用告訴她了。祖父心中恐怕也不想見她的。”
  “腳又傷著了?”
  “和玉溪說話的時候,又崴了腳,她既然沒有過來找你,你就當作不知道這回事。”孟舒志說道。
  “那如香那裡需不需要叮囑兩句?”杜瑩然說道,“祖父來了,這樣的消息瞞不過這丫頭的。”就算是再木訥的丫鬟,也是有自己的消息管道。別院之中多了一個人,院子裡行走的丫鬟和小廝,更有廚房裡多添置的飯食,處處會顯露出痕跡。
  孟舒志笑了,笑容淺淡,“如香的心中有數的。”孟舒志想到了那一日如香見到自己之後就跪了下來,對自己叩首投誠的事情,如香說道原本是不忿如墨的待遇的,直到去年的時候如墨越來越憔悴,無意之中得知了小姐在做什麼,她就有些怕了。知道如墨死了,柳蓮安要倚重自己,就私下裡求到了少爺這裡,求少爺救命,如香在柳蓮安那裡表現得木訥,正是得到了孟舒志的指點。
  如香投了誠,杜瑩然也就點點頭,“那就好。”
  ********************************************************************************
  杜瑩然回去的時候就見著如香侯在門口,“怎麼了?”
  “小姐口中有些不舒服,請少夫人過去看看。”如香說道。
  “昨個說話多了。”孟舒志笑容有些諷刺,“你去看看吧。”
  杜瑩然想到了昨天孟玉溪劈裡啪啦說得一堆話,柳蓮安的舌頭本就沒有好,說了那麼多話,肯定是傷著了。讓劍蘭拎著藥箱,就跟在了如香的後面。
  杜瑩然跟著如香離開了房門,如香就說道:“昨個小姐的舌頭傷著了,就讓我去廚房裡要了點清酒。”
  清酒?杜瑩然有些啼笑皆非,如果只是傷口開裂,恐怕柳蓮安就有的受了,用了度數不夠的清酒,一夜的時間,恐怕傷口發炎的同時也腫脹得厲害了。
  杜瑩然進入到了房中的時候,就見著柳蓮安的兩腮有些發腫,同她想像的一樣,等到柳蓮安伸出了舌頭,那舌頭腫脹得有些可笑。
  “這幾日表妹恐怕都會難受。”杜瑩然說道,“如香和我說用了廚房裡的清酒,那是用不得的。”
  柳蓮安伸著舌頭,眼底都是淚水,【是蓮安自作主張,勞煩嫂嫂幫我。】頓了頓筆,另起一行寫道:【嫂嫂一會兒幫我再看看右腳,昨個兒不小心又碰到了傷口,也難受著。】
  腳也傷了?
  杜瑩然說道:“好。”
  給給柳蓮安的舌頭用心用烈酒擦拭了傷口,讓柳蓮安含住了一小口的烈酒,濃烈的酒味還有口腔裡的刺痛感,讓柳蓮安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掉落了下來。一開始傷著口的時候是鑽心的疼痛,那麼此時則是萬蟻嗜心的疼痛,柳蓮安想到了按照杜瑩然的吩咐,每天用過了白粥之後,都要含一小口的烈酒,一連三日的時候都是如此,一想到這裡,她就有一種濃烈的恐慌感,現在只含一口,她就想要吐出來,更何況每次至少要含一炷香的時間?
  額頭上是汗涔涔,背上也是濕漉漉。
  至於說是腳踝的傷口,杜瑩然再次替柳蓮安正骨,同口腔的疼痛相比,腳上的疼痛並沒有那麼困難,柳蓮安見著杜瑩然替她按摩過了腳踝之中,含淚寫下了感激之語。心中則是對杜瑩然有些暗恨,如果一開始杜瑩然替自己正骨的時候,提醒了自己,也不至於口中傷的是這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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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05:46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甕中捉鼈(二)

  二次的傷害總是要比第一次更嚴重的,柳蓮安老老實實在屋子裡待了好幾天,沉默的如香並沒有讓柳蓮安發現老夫人醒了,老太爺也是結結實實在院子裡待著。說起來老太爺最喜歡做得事情就是推著老夫人在附近走動,扶著老夫人的手讓她慢慢站起身子,一點點行走,走得累了就讓老夫人坐在輪椅上,他再推一段。
  那一片桃林的桃花已經都謝了,但是孟憲潛還是最喜歡推著老夫人去那裡。因著走過去的一路有竹林、麥田、湖光山色和枝幹斜生的桃枝。桃花雖然落盡,那桃葉碧翠,也是可愛。
  孟憲潛推著趙茜過去的時候,杜瑩然和孟舒志也往往跟在身後,也再遇了張依依和劉可兒。張依依有些並不情願,低著頭不說話,反而是劉可兒小聲請教孟憲潛學問,並想要替老太爺研磨。原本杜瑩然以為劉可兒是覬覦孟舒志,此時見著她對老夫人和老太爺殷切,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圖,原來這一位和李佳佳是一樣的想法,寧為家僕不為貧女。
  劉可兒最開始的時候有這個想法,恰巧是在集市裡見到了李佳佳,從李佳佳的口中知道了聽風這個在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才動了心思。前個兒是劉可兒第一次見到聽風,見聽風面部雖然生得醜陋,身上的料子比閨中好友張依依最好的衣裳還要好上三分,心中就越發火熱,此時抿抿唇小聲說道:“前些日子我采了些桃花花瓣,做成了桃花糕,貴客們不如嘗一嘗。”
  孟憲潛笑而不語,老夫人看了一眼食盒,粉嫩嫩的桃花糕切成了菱形擺成了白塔狀,看上去小巧可愛,“劉姑娘客氣了,不必,我吃不得這些。”
  劉可兒當即有些尷尬,見著老夫人冷淡自製的樣子,心中涼了半截,先前打聽出來的消息,老夫人不是最為和藹可親的嗎?
  老夫人想要打消劉可兒的念頭,於是就對著聽風呼來喝去,聽風順從地聽了老夫人的指令。
  劉可兒瞧著聽風的樣子,心裡頭忽然就有些懷疑自己一門心思鑽入到孟府,所求的就是聽風這樣的命運?
  杜瑩然見著劉可兒的神色已經有了動搖,就往前
  說趣一般,狀似無意說起,聽風原本是個好樣貌,因為有大師替聽風改命,讓聽風毀了面容換了老夫人的壽數,才讓老夫人醒了過來。
  張依依聽得是津津有味,沒有發現劉可兒出了一身冷汗,反而興致勃勃地問道:“當真有這樣的大師。”
  “自然是有的。”杜瑩然說道,“那一僧一道說了,捐些銀子就好,讓我們再待聽風姑娘好一些,捨棄了這張臉,換來一生的榮華,也是不錯的。你不知道,當時那道人手中的搖扇一扇,聽風的臉上就見了紅。之後便讓把聽風姑娘安置到了另一處的莊子上,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杜瑩然編撰了一個故事,說得是活靈活現,聽得張依依如癡如醉,沒有注意到好友的面色越發難看了。
  杜瑩然笑著說道:“聽風雖然原本也是好容貌,不過跟著老夫人,一條命都是老夫人的,只是容貌,加上老夫人好了也會補償她,若是你們兩個,也會這樣做吧。”
  張依依搖搖頭,“那我可不幹,太可怕了。”用手肘拐了拐劉可兒,“你說是不是?”
  女兒家家誰不愛美?劉可兒又是難得村中的花容月貌,最為寶貴的就是這張臉了,若是讓她毀了臉換成別人的壽數,劉可兒原本甜美的笑容在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身上更是汗涔涔的,劉可兒不知道聽風在老夫人心中的特殊地位,只當做是因為老夫人毀了聽風容貌,才給了她綾羅綢緞,心中是不寒而慄,此時勉強笑了笑,“聽風姑娘對老夫人是衷心。”劉可兒已經不想待下去,聽杜瑩然之言,才真真切切認識到,為奴僕之人,便要準備為主子送出一切。
  想到了這裡,劉可兒尋了個理由,就拉著張依依離開。
  張依依臨到末了仍然渾渾噩噩,不明白為什麼好友走得這般快。劉可兒離開了這桃林,腳步才放緩了,張依依連忙說道:“怎麼了?走得這麼快,腳都疼了。孟公子無趣得很,不過孟少夫人很有趣,說得故事也好聽,你說孟少夫人若是做說書人,該有多好。”
  “我有些不舒服。”劉可兒說道,想到了杜瑩然的面上的笑容,打了一個寒噤,“那可是孟府的少夫人,原本就同我們是不一般的,依依,就像是你說的,下次這桃林不來也罷。”
  “就是啊。”張依依聽到了這裡才噘著嘴,“我說了不來了。”孟舒志對她太過於冷淡,傷了她的少女心,如果不是劉可兒拉著她,她是不願意過來的。
  劉可兒打消了去孟府的心思,就挽住了張依依的手臂,“那一家人沒有口福,張伯伯還有張哥哥,吃不吃我做得桃花糕?”
  “吃啊。”張依依笑著說道。
  **************************************************************************
  離開了桃林之後,趙茜對聽風說道:“剛剛委屈你了。”
  聽風笑著說道:“我知道的。”抿唇一笑,此時臉上的紅腫消缺了不少,帶著昔日溫柔的三分模樣。趙茜看著聽風的樣子也高興了起來,要是聽風的臉上真的留了疤,那就不好了。
  趙茜同聽風說過了話之後,又很好奇杜瑩然說了什麼,讓劉可兒那丫頭如臨大敵,走的匆匆忙忙,幾乎要崴著了腳。杜瑩然就笑著說道:“我嚇唬嚇唬她。跟她說,用聽風姑娘的容貌才換得您醒了過來。”
  杜瑩然的話讓老夫人笑了,“小狹促鬼。”
  聽風笑著說道:“其實說的也沒有錯,如果要是用我的臉換老夫人醒來,真真是再便宜不過的買賣了。”不要說是一張臉了,為了老夫人,這條命也捨得。
  “說什麼傻話。”趙茜說道,“女兒家的臉很重要,一定要好起來。”
  聽風抿唇而笑。
  杜瑩然笑著說道:“若是先前我還沒有把握,現在看到聽風姑娘的恢復情況,恢復原本的美貌,我是有把握的。”
  “若是聽風的臉上沒有好,我唯你是問。”趙茜笑著說道。
  “得令。”杜瑩然眨眨眼,“老夫人若是想要做一件事,我們自然是要盡力為之的。”
  杜瑩然的俏皮的話,逗得都笑了。孟舒志的眉目舒展,眼底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三四日的功夫,老夫人雖然是依舊消瘦,精神卻好了不少,蒼白的面色也浮現了淡淡的紅暈,這樣的面色說起來還要比柳蓮安的神色好得多。
  老夫人這裡是歡聲笑語,奴僕都在老夫人面前湊趣,說幾句吉利話討賞,而柳蓮安那裡則是冷冷清清,渾然不知,就算是在這樣的別院之中,隔著不過是幾丈的距離,昔日裡疼愛她的老夫人已經醒了過來。
  三日的時間,日日在吃過了白粥之後就要含一小口的烈酒,柳蓮安被舌頭上的傷口折磨的死去活來,尤其是第一日的時候,因為用了廚房裡的清酒,傷口帶著發熱腫脹的疼痛,那種感覺折磨的柳蓮安雙目含淚,眼眶都有些發紅,一直到了第三日的下午才好了不少。
  柳蓮安的舌頭好了,也就聽到了院子裡的歡聲笑語,原本想要寫字問一問外面在做什麼,笑得這樣開懷,想到了上次自己詢問踢毽子的事情,如香問一句動一句,就懶得問了,讓如香拿了一本棋譜,她默默看著棋譜了。
  如香心裡頭是松了一口氣,四根手指掐在手心裡都留下了痕跡。
  柳蓮安看著日曆,距離孟玉溪過來還有三天的時間,本就是崴著腳並不嚴重,舌頭上的傷到時候也會好得差不多。
  有些煩躁地放下了棋譜,每日裡帶在房中,感覺說不出的煩悶,尤其是聽到了院子中的歡聲笑語,更是氣悶。如香低眉垂目,仿佛沒有看到柳蓮安的氣悶,她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根不會說話的石像一樣,柳蓮安的餘光瞥見了如香木訥的神情,只覺得心中那把火燒得更旺了。
  杜瑩然推開了房門的時候,柳蓮安好不容易再次看進去了棋譜,見著杜瑩然進來,她放下了棋譜,對著杜瑩然寫道:【嫂子剛剛在踢毽子嗎?我聽到了聲響,怪熱鬧的。】
  杜瑩然讓劍蘭去打水,準備給柳蓮安按摩腳踝,為了讓柳蓮安在孟玉溪下一次的休沐日好起來,杜瑩然每日陪完了老夫人都會過來替柳蓮安用烈酒按摩。轉過身對柳蓮安說道:“是啊,左右也是無事,去看了桃林,回來踢踢毽子。”
  【真好。】柳蓮安寫下了這兩句,表情很是惆悵,濃密的睫毛顫抖,帶著讓人心憐的脆弱【也不知道我的腳上什麼時候才能夠好,下次玉溪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走路。】
  此時已經有小丫頭打水,有丫頭展開屏風,有丫頭替柳蓮安褪去鞋襪,杜瑩然也挽起了衣袖,替自己淨手,準備給柳蓮安按摩,一邊笑著說道:“不會耽擱你的,玉溪那小丫頭也纏著冠玉,同我說了,下次的時候要看到你好起來,所以我才日日過來。”
  柳蓮安的眼睛一亮,寫道:【嫂嫂的話可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杜瑩然一邊說著,一邊用烈酒點燃之後揉搓柳蓮安的腳踝,只有柳蓮安好起來了,才能夠真真切切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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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甕中捉鼈(三)

  舞樂院的休沐日,孟玉溪如約而至。
  此時的趙茜已經可以慢慢走上一炷香的功夫,面色也紅潤了起來,聽風左臉上的傷並不大嚴重,大半的膿腫都已經消退,還有零星幾個坑窪的紅包,右邊的面上則是要更嚴重一些。
  孟玉溪瞧著是心中歡喜,偎在老夫人的懷中說話是香軟甜糯,就如同吃了蜜糖一樣,心中也是喜滋滋的。其實原本的孟玉溪是並未如此嬌纏老夫人的,大約是失去過後才格外懂得珍惜,讓祖母傷了的,更是有自己信任的表姐的手筆,嗅著老夫人身上熟悉的淡淡的如是我聞的味道,孟玉溪的眼圈一紅,腦袋埋在了老夫人的懷中。
  趙茜並不知道孟玉溪的眼眶發紅,摟住了孟玉溪笑著說道:“這麼大的人了,也不怕你嫂子笑話。”
  “嫂子才不會笑話我。”孟玉溪隔著布料,甕聲甕氣地說道。
  孟玉溪很是纏著祖母說了會話,才離開了房間。一想到等會要見到柳蓮安,心中是說不出的難過。
  孟舒志又吩咐了孟玉溪幾句,到了末了孟玉溪準備去尋柳蓮安的時候,杜瑩然反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理了理孟玉溪的的衣袖,柔聲說道:“也知道她做了什麼了,若是真的懶得同她周旋,撕破了臉也不怕的。”
  孟玉溪低聲說道:“我也想要聽聽她說些什麼。”
  孟玉溪踏入了柳蓮安的房門,一瞬間有些神色恍惚,上次進來時候和這一次進來的心緒是天壤之別,或許這一次是她最後一次來見表姐了。
  “玉溪。”柳蓮安笑盈盈站了起來,她緩緩走了過來。
  孟玉溪看著柳蓮安,她穿著的是一襲淺杏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翠綠的青竹,青竹竹葉繁茂,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盈盈一握的纖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說出的雅致,她的面色紅潤,唇不塗而丹,指甲上是新染的丹寇,十指纖纖如蔥根。
  柳蓮安見著孟玉溪看著自己的手指,笑著說道:“我啊在屋子裡帶著也是怪悶的,就自己用鳳仙花塗了丹寇,好看不好看?”
  “你身上沒事了。”孟玉溪說道。
  “沒事了。”柳蓮安說道,“昨個兒腳上的傷已經差不多了,多休養了一日,今日裡走路已經好了。至於說是舌頭上的傷……”柳蓮安想到之前自己平白受的罪,身上打了一個寒噤,不想去回想口中含著烈酒時候那種疼痛自舌尖擴散的感覺,“舌頭上的傷也好了。”
  孟玉溪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沉默地並不言語,柳蓮安見著孟玉溪並沒有說話的意圖,今日裡的孟玉溪也是沉沉悶悶地,就柔聲說道:“怎麼瞧你興致不高的樣子,有誰給你不痛快了?”
  給自己不痛快的不就是眼前人?孟玉溪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你上次同我說的話,甚至好幾次都想要和哥哥說。”
  “只是我的揣測,你和表哥說了?”柳蓮安試探性地開口。
  “並沒有。”孟玉溪搖頭。
  柳蓮安小聲說道:“其實我這幾日也在想,是不是我誤會了表嫂,我想……”柳蓮安說道,“我想和表嫂私下裡談一談!”柳蓮安抬起了頭,面容是說不出的鎮定,原本飄忽不定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孟玉溪,就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柳蓮安說道:“平妻的事情,我和表嫂解釋清楚,讓表嫂知道,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思,不必嫉恨於我。”
  頭幾句話還說著是不是誤會了表嫂,後面的話語已經給杜瑩然定了性。孟玉溪的心中涼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想和嫂子說這些?”
  “恩。”柳蓮安點點頭,雙頰有些暈紅,點點頭說道:“今日裡花園風光正好,水廊之中,我和嫂子聊一聊。”說完了之後,柳蓮安對著孟玉溪小聲說道:“不過我還是有些怕,我說的話會不會惹怒了表嫂。”
  孟玉溪的神情木然,“有些話,你既然決定了要說,早晚都要說了。”
  柳蓮安只覺得孟玉溪的話有些奇怪,但是到底孟玉溪是同意了自己的說辭,心中一喜,接著說道:“你等會別走遠了好不好。”柳蓮安小聲說道,“單獨和表嫂說話,我有些怕,但是你像是你說的,我已經決定了要說,早晚要和表嫂說清楚的。”
  “好。”孟玉溪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低低地說道。
  **************************************************************************************
  柳蓮安獨自出現了院門口,她行的很慢,姿態窈窕,敞開的院門可以看到樹下石凳上的兩人,俊秀倜儻的孟舒志一襲青衫,捧著清茶含笑看著對坐的杜瑩然,今日裡的杜瑩然穿著的一身胭紅色的對襟褙子,衣衫上的繡紋是精緻的百合花,此時的杜瑩然托腮看著面前的棋盤,背對著大門並沒有看到柳蓮安,從棋盤上撿起了兩粒白子,對孟舒志說道,“你剛剛落得子不算,你得讓我。”
  兩人在別院之中濃情蜜意,丫鬟們都打發下去了。此時的孟舒志眼中更是只有一個杜瑩然,沒有看到門口那晃動的衣角。孟舒志柔聲對著杜瑩然說道:“你自個兒說說看,你這是毀了幾次了。”棋盤邊有一柄摺扇,就敲在了杜瑩然的手背上。
  “最後一次了。”杜瑩然說道。
  “你說了幾次最後一次。”
  “這是這一局的最後一次。”杜瑩然甜甜地說道,“好夫君,你就依了我。”
  柳蓮安在門口再也聽不下去了,輕輕叩響了院門,身影一閃,就跨入了院內,“表哥、表嫂。”
  孟舒志的笑意自從見到了柳蓮安,就凝固了,從鼻腔裡應了一聲,柳蓮安的心中有些苦澀,歉意說道:“我身上好些了,就想著過來同嫂子說說話。”
  “那就進屋子吧。”杜瑩然說道。
  “嫂子不用了。”柳蓮安搖搖頭,“我先前傷著了腳,在屋裡帶了很久,嫂嫂不如陪我在花園之中走一走。”
  休沐日特地讓孟玉溪過來,卻並沒有和孟玉溪在一塊兒,反而是獨自個一人甚至連丫鬟也沒有帶,說要和杜瑩然走一走。孟舒志的眉頭皺了起來,杜瑩然還沒有開口,孟舒志就說道:“不必了,瑩然本就是學醫之人,行醫看病本就是常理。”
  柳蓮安小聲說道:“表哥,我和表嫂有些女兒家的私話要說呢,玉溪也在花園裡等著呢。”
  孟舒志還想說話,就被杜瑩然扯了扯衣袖,杜瑩然更是微微一笑,“冠玉,你這樣的語氣都嚇著表妹了,莫不是表妹是獅虎,還會吃了我不成?”
  杜瑩然轉身給孟舒志理了理衣袖,手指拂過他的手掌捏了捏,示意他不用擔心,柔聲說道:“你在院子裡等我,等會我和表妹說完了話,重新開一局。”
  “好。”孟舒志回握了妻子的手。
  郎情妾意的樣子讓柳蓮安看不下去,就別開了臉。
  杜瑩然跟著柳蓮安走著,“玉溪不在?”
  “是我想和嫂子說說話。”柳蓮安說道。
  水榭的亭閣是柳蓮安發覺的最好的說話的場合,昨個兒柳蓮安特地試了試,在水榭的亭閣之中視野開闊,其他人聽不到亭子中人的說話聲,柳蓮安又看向了假山的方向,那假山石後站著的就是孟玉溪了,柳蓮安見著一切都順著她的心意走勢,定了定心神,開口說道:“嫂子,我有些話,在心裡頭已經是在心中是很久了。”
  “什麼話?”
  “外祖母沒有昏倒之前,曾經對我說過,讓我做了表哥的平妻。”柳蓮安說道,一邊緊張地看著杜瑩然,整個人如同經緊繃著的弦。這樣精神緊繃著,柳蓮安的心跳就快了三分,蘇和丸本就是活絡氣血的藥物,今日一早晨她就服用了蘇和丸,此時緊張的情況下,心動過速,藥效就越發發了出來了,面色帶著醉人的酡紅,像是少女羞澀自己的婚事。
  杜瑩然挑挑眉,柳蓮安是肯定了老夫人醒不過來,才敢這樣信口胡掰,“這不可能。”
  “是真的。”柳蓮安低聲說道,“我犯不著用這樣的事情糟蹋自己的名聲,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那時候我在守孝,夫家有出了事,我已經嫁人了。”
  杜瑩然等著柳蓮安繼續說話。
  “外祖母同我說這些,我是又羞又惱。”柳蓮安說道,“但是這也是老夫人的心意啊,她知道我的身子不好,才有了這般的提議。”柳蓮安抬起頭,“我身子不好,平妻我是不奢求了,只求一個妾位罷了。”柳蓮安這句話是真心實意,若是杜瑩然同意許她一個妾的位置,暫且她是不準備鬧了,目光灼灼看著杜瑩然,等待她的答案。
  “不可能。”杜瑩然搖著頭。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柳蓮安眼眸劃過一絲的釋然,就跪了下來,抱住了杜瑩然的雙腿,杜瑩然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顯然沒有料到柳蓮安會來這一出,
  柳蓮安聲音也大了起來,喊著說道:“嫂子,讓我做平妻,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啊。”說完之後不等著杜瑩然反應,手指撩了撩杜瑩然的衣擺,整個人順勢一滾,口中喊著,“嫂嫂饒命。”聲音是淒厲,之後則是撲通一聲響,整個人就落入到了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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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甕中捉鼈(四)

  柳蓮安落入了水中,就用手捏住了鼻,她知道孟玉溪擅長水性,她只需要在水中忍忍,不要讓口鼻進入了水。心中是這樣想著,也是當真捏住了鼻子,此時卻身上有些發抖,原本心跳驟急,身上也有些汗涔涔,當下卻覺得水中的涼意裹住了自己,打了一個寒噤,水中冒出了幾個水泡。
  心裡一急,腳下翻騰,便覺得踩住了水草,那水草更是繞著了腳踝。
  在被水草纏繞住的時候,柳蓮安後悔了,張口想要呼救,那湖水就進入了口腔,不知道是水裡的什麼東西進入了口中,碰觸了舌頭上的傷口,柳蓮安就嗆了水。眼睛在水中死死睜大,雙手雙腳胡亂地。
  撲通一聲響,孟玉溪也跳入到了湖水之中,見到了柳蓮安,剛想要上前的時候,就死死被柳蓮安拽住了,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根本是毫無理智可言。孟玉溪在這般艱難的狀況下,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了柳蓮安,柳蓮安此時的力氣也小了,並不在水中掙扎,孟玉溪知道柳蓮安的狀況可能並不太好,從柳蓮安的身後潛入到了水底,扯斷了水草之後,一隻手從背後環住了柳蓮安,就鑽出了水面。
  杜瑩然並不擅長水性,在岸邊等著,柳蓮安的舉動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但是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柳蓮安的盤算,老夫人本沒有說過平妻之言,若是孟玉溪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見著柳蓮安被推入到了水中,反而做實了這句話。
  正想著,就見到了孟玉溪鑽出了水面,“嫂子,你看看她怎麼樣了。”
  這裡的動靜很大,此時已經有丫鬟趕了過來,更有個機靈的捧著兩件披風,杜瑩然拉住了柳蓮安之後,手指放在了柳蓮安的鼻下,就發現了她閉了氣,手指按在她的脖頸,還有微微脈搏。也不敢耽擱,當下就把柳蓮安翻了個,柳蓮安的腰腹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膝蓋向上頂,手往下用力,試圖讓她咳出那湖水。三五下動作,柳蓮安的身子依然是軟綿綿的,孟玉溪身上披著的是披風,坐在石凳上不肯離去。
  嗆不出水,就只能夠用心肺復蘇還有人工呼吸,在柳蓮安恢復了自主呼吸的能力之後,嗆水肺中水。杜瑩然讓柳蓮安平躺在地上,雙手有節律地按在柳蓮安的胸口,按上兩下,就會給柳蓮安的口中渡氣。
  孟玉溪沒有見過這樣的法子,但是也知道嫂子是在救人。
  杜瑩然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甚至覺得柳蓮安恐怕是自己在這個時代第一個醫死的人的時候,身下的身子忽然往上一挺,柳蓮安的口中吐出了夾著紅色血絲的湖水出來。
  杜瑩然的心中一松,就讓人扶起來了柳蓮安,並給她身上裹住了披風。“送表姑娘回屋子裡去。”
  柳蓮安渾渾噩噩醒來,就聽到了杜瑩然說的話,睜開眼看到了同樣濕漉漉的孟玉溪,想起來這一次的盤算,和落水之前的事情,發出了短促的尖叫,“表嫂饒命,讓我做平妻,是老夫人的主意,不要推我,不要殺我。”因為舌頭受了傷,說話的聲音是說不出來的怪異。
  孟玉溪見著柳蓮安的作態,再看看嫂子衣服上帶著湖水,衣裙擺上更是沾上了水草。上前一步,一個巴掌就扇在了柳蓮安的面上。
  此時在場的丫鬟,都埋著頭,老夫人蘇醒過來還瞞著表小姐的事情,她們都是知道的,見著孟玉溪扇柳蓮安的巴掌,都低著頭,不敢多看一眼。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柳蓮安臉上是火辣辣的,甚至還留下了血痕,杜瑩然連忙看著孟玉溪的手,“你的手受傷了?”想到了剛剛在水下耽擱的功夫,猜測到是孟玉溪扯開水草的時候受的傷,想要去拉孟玉溪的手。
  孟玉溪並沒有回答杜瑩然的話,對著杜瑩然擺擺手,反而是對著柳蓮安說道:“你虧心不虧心,祖母當真說過讓你做平妻的話。”
  杜瑩然瞧見了孟玉溪手中的血痕,對著小丫頭說道:“去屋子找劍蘭,她知道我的藥匣子放在那裡。”
  柳蓮安的雙目含淚,說道:“當然是真的,不然表嫂也不會……”
  孟玉溪冷笑一聲,不等著柳蓮安說完,就飛快地說道:“祖母就在別院之中,要不要她親自開口說一說,平妻的事情。”
  外祖母親自開口,柳蓮安的心中一跳,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小聲說道:“表妹你是魔怔了嗎?外祖母還沒有醒過來,若是他醒過來了,自然會說出一切的。”
  “祖母已經醒了。”孟玉溪一字一句地說道,面上帶著笑,但是那笑意沒有進入到了眼底,“還是嫂子治好的,你想要讓祖母親自來同你說一下平妻的事情?”
  孟玉溪的話如同驚雷一般炸在柳蓮安的耳側,一時腦中是思緒紛飛,原本因為落水,身上是冰冰涼涼,此時內裡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燒得她心跳如雷,燒得眼皮亂顫,就聽著孟玉溪接著說道:“柳表姐你不用急,你既然落了水,祖母一會兒就過來看你。”平穩的聲音如同讓已經緊繃的弦再拉扯,眼皮一番,伏在丫鬟的背上就昏厥了過去。
  “我還沒有說完。”孟玉溪正憤怒的時候,就見著杜瑩然握住了柳蓮安的手腕,對著孟玉溪搖了搖手指,“她已經昏過去了。”說完了之後再感受柳蓮安的脈象,原本柳蓮安身子就不好,用了不少的蘇和丸,乍喜乍悲,此時竟有油枯燈滅之兆。杜瑩然握住了孟玉溪的手腕,“等會劍蘭過來了,讓她處理你受傷的傷口。”
  “她怎麼了?”孟玉溪對著柳蓮安努努嘴。
  “不太好。”杜瑩然搖搖頭說道,“不過,聽了蘇和丸,再慢慢養身子或許就好了罷。”在杜瑩然的心中,柳蓮安看似是柔柔弱弱經不得風雨的蘭草,實則是生命力頑強的野草,柳蓮安的身子確實不好,脈象更是衰敗,但是若是有著求生欲,加上調養好身子,或許會恢復一二。
  杜瑩然是這樣想的,但是她卻料錯了柳蓮安。柳蓮安這一次的本是孤注一擲,從孟玉溪那裡知道了老夫人醒來之後的消息,心神失守,竟是昏昏沉沉發起了燒,口中說著胡話醒不過來。
  剛開始發得是高燒,沒辦法降溫,只能夠用烈酒降溫,以免燒壞了腦子,誰知道高溫是降下了,她有發起了低燒。
  病榻上的柳蓮安面色蒼白,唇瓣上是乾裂的皮,一雙秀氣柳葉眉在昏迷之中也是顰著,似乎有滿腔的清愁,這般的惹人憐惜,趙茜看著病榻上的柳蓮安,就說道:“她還沒有醒過來?”
  “恩。”杜瑩然說道,“按道理來說,應該是醒過來了。可是一直沒有醒過來。”杜瑩然看著床榻上的柳蓮安,當日裡在湖中,毒藜入了口,今後她也是啞了說不得話了。
  房間裡是死一般的沉寂,趙茜緩緩站起來,自從柳蓮安落水之後十日的時間,她在別院之中走動,已經很少用上輪椅了。趙茜一聲長長的歎息,“若是醒過來了,告訴我。”
  “我送您。”杜瑩然站起來,送老夫人離開了房間。
  傍晚時候,床榻上的柳蓮安睜開了眼,隔著屏風擋住了夕陽大半橘色的光,柳蓮安眨眨眼,有些不適,腦中更是渾渾噩噩,一片空白,忽聽得房間裡就有丫鬟在說話。
  “也不知道表小姐什麼時候才醒過來,夫人說,約莫就是今日醒來了。”女子的聲音很是熟悉,柳蓮安聽出了,這丫鬟是院子中的二等丫鬟蕊兒。
  “什麼表小姐。”一聲冷哼,另一個丫鬟接著說道:“我要是柳姑娘啊,還不如當日裡就淹死了啊,醒過來做什麼,恐怕被人能夠瞧得起她。”
  “她也很可憐。”蕊兒小聲說道。
  “可憐什麼啊,好吃好喝的養著,少爺都已經有了少夫人,還說什麼平妻,真真是笑死人了。”丫鬟說道,“老夫人也說了,根本沒有平妻之說,原本是男子四十而無妾,少爺直接說了,這輩子只有一妻,便是我們少夫人。”
  柳蓮安聽到了這裡,眼神之中劃過一絲羞憤交加,身子更是輕輕顫抖。聽著蕊兒說道:“就算是醒過來了,她以後也說不成話了。”柳蓮安的呼吸頓時就急促起來,手指撫著唇瓣,感受著舌尖的腫脹和疼痛。
  “這就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丫鬟說道,“以後也不能信口開河了,腳上的傷還有口中的傷,都是少夫人醫治的,還沒有好齊全,就算計起來了少爺,真真是活該。”
  蕊兒怯生生地說道:“老夫人不是說了,許是表小姐聽岔了嘛。”
  “那就是說說,想都想得到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丫鬟說道,“原本還替她許了一門親事,做官太太的填房,現在不能說話了,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門婚事肯定是不成了,至於說柳姑娘,我猜今後也不會許人,畢竟是結親不是結仇啊,要是嫁人了,指不定還有什麼壞水,送到廟裡做姑子,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不過要送,也輪不到我們孟府送了,柳姑娘父親那邊拐彎抹角還有一門親戚,好像也到了京中了,等到柳姑娘好了,就可以上路了。”
  如同是隆冬裡的冰河,心河上起了厚厚的冰,眼眸裡也是灰敗,暗沉沉不見一絲的光彩。
  “就像是你說的,真真是,不如當時在河裡就溺死得好,也不用過著一眼可以看到頭的慘澹日子。”蕊兒最後的話語,讓柳蓮安的眸色之中劃過了瘋狂的神色,隨即閉上了眼,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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