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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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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00:35:02 |只看該作者
第500章 梁青雲,你別辜負我哦

  梁心銘又打量周圍:漢白玉書桌左右,排列著好些書櫃,都只齊胸高,下面隔子內放書,櫃面上陳列各種古玩,古雅的書香氣息中,帶著一股威嚴。

  右手邊牆壁上有個月洞門,裡面是套間,套間內的書櫃很高,都到頂的,有爬梯可供取書放書。

  四下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畫像。

  她出來,對王亨道:「沒有畫像。」

  王亨點頭道:「我也沒找到。案發後,這宅子被翻騰過不知幾遍,好些證據都弄沒了。你看著這裡整齊,那是經過整理的。你瞧這些書櫃,這一片都是史書,這個櫃子上標明是靖史,可現在卻亂七八糟什麼書都有。」

  他的口氣很不滿:查案最忌諱破壞現場了。

  這將軍府被清洗了好幾遭,像蔡永是反賊的爪牙,不但不會維護現場,反而要盡力湮滅證據。

  他來了,留給他的是一座整理過的將軍府,還查什麼?幸虧這丹桂苑的機關別人開不了,希望能找到線索。

  梁心銘也發現書籍排列混亂,唏噓道:「幸虧你來了,不然這都要搬空了。」現在雖然亂,好歹還剩些東西。

  找不到畫像,只能另尋途經追查牛夫人的身世和來歷。兩人丟開此事,再看那大幅石雕屏風。

  這屏風的圖案和藏寶洞石門上的圖案一致,絕不是巧合,難道說它們的開啟方法一致?

  梁心銘看向王亨。

  王亨肯定道:「為師知道怎麼開了。」

  梁心銘和趙子儀頓時眼中射出熱切光芒,梁心銘更催道:「那恩師快開呀。」好激動!

  王亨道:「需要朱雀。」

  梁心銘這才想起來:牛將軍留下話,開啟藏寶洞的機關,需要朱雀輔助,這裡自然也不例外了。

  她忙道:「我去請蘇姑娘來!」

  趙子儀道:「她不是喝醉了嗎?」

  王亨目光炯炯道:「那就把她弄醒!今兒晌午一場鴻門宴,郡主都挑明瞭,還有什麼可遮掩的?我們自然要加快動作,不然還等別人來挑釁不成。」

  梁心銘道:「是不必遮掩了。」

  蘇莫琳在梁錦雲和姚褀的護衛下,跟著雨兒來了,陪同的還有思思,綠風和流年等人則守著郡主。

  蘇莫琳是被雨兒架著來了。

  進了丹桂苑,梁心銘迎出來。

  只見蘇姑娘兩腮酡紅,半眯著醉眼四下打量,嘴裡抱怨道:「這是哪裡呀?梁青雲找本姑娘說什麼事?別是誑我們吧,回頭又弄到什麼寺呀、尼姑庵啊,差點給人賣了……我跟你說啊思思姑娘,你別想糊弄本姑娘,本姑娘精明著呢,你若敢糊弄,有你好受的……你是誰?」

  梁心銘含笑道:「梁青雲。」

  蘇莫琳瞪眼道:「不可能!梁青雲怎會這麼黑?」

  梁心銘:「……」

  她不跟醉美人計較!

  她命思思和雨兒將蘇莫琳攙進大書房,讓她靠在虎皮椅子上,然後對兩丫鬟道:「你們出去。」

  思思遵命退下了。

  雨兒不動,兩眼骨碌碌轉,從王亨看向趙子儀,最後看向梁心銘,這三人雖然優秀,但都是男人,她死也不會把姑娘一個人丟在這的,誓與姑娘共生死。

  王亨和梁心銘交換了個目光,都意識到:想單獨留下蘇莫琳確實有些不妥,可雨兒不能留在這!

  王亨便對梁心銘使眼色。

  梁心銘看向蘇美人,慵懶地歪在虎皮椅內,雖然穿著丫鬟的衣裳,可是無損她的氣質,寬大的漢白玉石桌、虎皮椅和背後的石雕屏風襯得她高貴雍容。

  她走過去,站在石桌前,叫:「蘇姑娘!」

  蘇莫琳輕啟醉眼,問道:「何事?」

  王亨:「……」

  趙子儀:「……」

  怎麼感覺有女王範兒呢?

  梁心銘不在意,笑道:「回姑娘,本官有機密事與姑娘商議,姑娘可否打發這小丫鬟出去?」

  蘇莫琳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梁心銘:「……」

  她好想捏著這丫頭的腮幫子叫「醒來啦!」可是她不能,只能好聲好氣地哄她。

  她眼珠一轉,道:「本官找到有一樣東西,事關趙世子的清白和安危。蘇姑娘可想聽?」

  蘇莫琳霍然直起身子,「什麼東西?」

  梁心銘不語,看向雨兒。

  蘇莫琳道:「說呀!」

  梁心銘見她醉意不淺,無奈道:「這事很重要,無關人等必須退下。姑娘瞧,恩師和本官一個隨從都沒帶。」

  蘇莫琳指著趙子儀道:「他!」

  梁心銘嘴抽抽,心道還不算太醉嘛,思路清晰的很嘛,知道趙子儀是下屬。

  她道:「這是趙世子的族兄。」

  蘇莫琳吃驚地打量趙子儀。

  王亨忽然道:「這件事關趙世子的重要東西,就是這位趙護衛找到的。姑娘最好對他客氣些。」

  他不惜欺騙醉美人了。

  雨兒最終還是出去了。

  梁心銘這才問蘇莫琳:「蘇姑娘可是奉世子之命,送朱雀來給恩師開啟藏寶洞的?」

  蘇莫琳猛然睜大醉眼。

  梁心銘沖王亨一笑,果然!

  蘇莫琳仿佛知道露了馬腳,笑嘻嘻看著梁心銘道:「梁青雲,你也別費心了,這事本姑娘會告訴你的。不過,本姑娘也要問你一件事,你也要如實回答我。」

  梁心銘心一跳——

  蘇莫琳想問什麼?

  她隱隱感到不妙。

  她凝神看著蘇莫琳,認真道:「不論姑娘想問什麼事,本官想先問姑娘一句:姑娘可視本官為朋友?若不是朋友,本官憑什麼要告訴你?」

  蘇莫琳急忙道:「當然是朋友。」

  梁心銘道:「朋友間要互相尊重。真正的朋友,不會窺探對方的秘密,只會替對方隱瞞秘密。」

  蘇莫琳啞口無言。

  王亨眼含笑意——他的馨兒還是那麼鬼機靈!

  趙子儀也笑了。

  蘇莫琳道:「梁青雲,你怎麼問我呢?」

  梁心銘道:「我問姑娘的並非私事,而是公務,事關趙世子的清白和安危。你遲早要說的。」

  蘇莫琳白了她一眼,道:「好,我就認了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朋友!也不問你了。梁青雲,你別辜負我哦。」

  梁心銘微笑道:「定不負姑娘!」

  怎麼好像情定三生呢?

  王亨猛咳「咳咳咳……」

  應該不辜負他才對!

  趙子儀也無語望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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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00:35:12 |只看該作者
第501章 梁兄啊,小妹……

  蘇莫琳沒好氣道:「咳什麼呢?本姑娘又沒和他私定終身。我跟梁奶奶最要好,怎會做對不起她的事。再說我……還是不說了,先把東西給你們。」

  她伸手去解領口。

  忽然想起什麼來,轉過身去,背對三人,很快從衣領內掏出一個紅線拴著的朱雀,放在石桌上,道:「就是這個。這是假的,可用來開啟藏寶洞。」

  梁心銘忙拿了起來,激動道:「多謝姑娘。」

  王亨也走過來觀看。

  蘇莫琳很疑惑:她都說了是假的,怎麼他們都一點不驚訝,梁心銘還當寶貝一樣撿起來呢?

  她忍不住道:「王大人,這是反賊陷害趙世子的。我這裡有真朱雀可以證明他的清白。」說完又往腰間掏。

  王亨心情很好,回道:「本官知道。」

  蘇莫琳手一頓,「大人知道?」

  梁心銘笑道:「蘇姑娘,感謝姑娘深明大義,我們也有一樣大禮送給姑娘。」說罷拿出一片白絹。

  「這是牛將軍留下來的。」

  蘇莫琳疑惑地接過去看。

  「這真是太好了!」

  蘇莫琳激動得流下了眼淚,一掃之前醉態。

  梁心銘見眨眼間美人變淚人,自己叫了好幾聲,她都沒聽見,口裡只是喃喃自語,完全陷入遊魂狀態,不禁暗歎:情之一字,果然令人癡狂。蘇莫琳多爽快的女子,曾對趙寅不假辭色,竟也被折磨得這樣。

  好容易等蘇莫琳還了魂,梁心銘問:「趙世子讓你送朱雀來給恩師,還有什麼話沒有?」

  蘇莫琳搖頭道:「不是他讓我來的。」

  梁心銘吃驚道:「你自己要來的?」

  蘇莫琳點頭道:「他只是派人把假朱雀送給我,說萬一趙家不幸蒙冤,要我把真假朱雀都交給王侍郎。——真朱雀他去年就給我了。」

  結果父親為她定了那樣一門親,她只能倉皇逃婚,一不做二不休,就逃到徽州來了,賴在梁心銘和王亨身邊,看著他們審案,關注案子的進展,隨時應對。

  梁心銘詫異問:「他為何不直接交給恩師?」

  王亨替蘇莫琳回道:「他在等待時機。」

  見梁心銘還沒明白,又道:「他謹慎些是對的。那時候,我也不信任他。若不等查出個眉目來,他把朱雀交給我,並不能撇清自己,反而令我懷疑他的居心,是監守自盜!」

  在這詭譎變幻的局勢下,若非他和梁心銘的追查有了重大突破,證據都指向白虎王,說趙家謀反也不無可能。畢竟牛將軍出身朱雀王麾下,真假朱雀可解釋為趙寅欲蓋彌彰、故弄玄虛,反正牛將軍都被滅門了。

  換一個人審這案子,說不定最後真判朱雀王一族謀逆大罪,誅滅九族。鎮南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蘇莫琳道:「對,他就是這麼說的。所以我開始不敢告訴你們,因為我不知你們查的結果如何。我也很矛盾。擔心他真有謀逆之心,又怕被他利用。」

  梁心銘問:「後來呢?為什麼又願意說了?」

  蘇莫琳道:「後來我發現……」

  她說了一半就沒往下說了。

  梁心銘卻明白:以蘇莫琳的聰慧,肯定早就察覺了林千梓的異常,以及梁心銘對林千梓的不尋常,從而猜出白虎王才是背後主謀,所以才決定和盤托出。

  真難為了她,既要信任趙寅,又不能完全信任;既要顧私情,又要顧大義,審時度勢,相機應變。

  趙子儀對蘇莫琳深深施了一禮。

  蘇莫琳忙問:「你這是幹什麼?」

  趙子儀道:「世子有姑娘這樣的知己,是他的福氣。」

  他這一禮,是替朱雀一脈感謝蘇莫琳。他都不用想:趙寅被幽禁在王府,曾經的世交同僚肯定對趙家如避蛇蠍。這時候,蘇莫琳肯出手幫趙寅太難得了。

  蘇莫琳依然莫名其妙。

  梁心銘微笑道:「剛才不是說了,趙護衛是朱雀王族的人。姑娘忘了?」

  蘇莫琳這才恍然,嗔道:「原來你是趙家人!」頓時看趙子儀不一樣了,感覺親近了許多。

  這時,王亨咳嗽了一聲。

  梁心銘便對蘇莫琳道:「勞煩了姑娘這半天,姑娘酒鬧心了吧?我讓人送姑娘回去歇息。」

  蘇莫琳忙往虎皮椅內縮了縮,環視周圍,答非所問:「這屋子有機關嗎?兩位大人正破解機關?」

  梁心銘頓了下,才道:「是。」

  人家誠心當她是朋友的。

  她怎好意思不對人家說實話?

  蘇莫琳道:「我想看你們破機關。」

  梁心銘道:「蘇姑娘……」

  蘇莫琳搶道:「我絕不說話,就看著。」

  王亨道:「那也不行!」

  蘇莫琳不睬他,只看著梁心銘道:「梁兄,小妹自幼長在深閨,難得來一趟徽州,又機緣巧合碰見二位大人破這樣大案,略盡了綿薄之力,何不讓小妹留下來長些見識呢?以後,怕再也不能有這樣的好機緣了。」

  梁心銘:「……」

  窩在虎皮椅內的醉美人殺傷力太大,一聲「梁兄」,一聲「小妹」,硬是讓她無法說「不」。

  王亨叫「青雲!」

  梁心銘看向恩師,恩師劍眉微蹙,目光有些不悅,並非對她不悅,而是看著虎皮椅內的女子不悅。她警醒: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官,怎能沒節操被美色所惑呢?

  她腳下一轉,優雅地轉到石桌左邊,含笑看著蘇莫琳,道:「非是不讓姑娘看,是怕姑娘受驚。」

  蘇莫琳忙問:「怎會受驚?」

  梁心銘輕聲道:「有死人!」

  蘇莫琳問:「在哪?」

  左右張望。

  梁心銘咳嗽了一聲,道:「目前已經確認,已有四五個人在這丹桂苑內莫名失蹤了。」

  蘇莫琳忙道:「是被人滅口了?」

  一臉的好奇和求知欲。

  梁心銘道:「應該是。就像建造藏寶洞的工匠和運送財寶的禁軍,被滅口後丟在湖中,好幾百人呢,都餵了魚。我們還撈了許多魚烤來吃,最後都吐了。」

  蘇莫琳聽得津津有味,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對梁心銘描述的恐怖情景不能感同身受,聽說她吐了,還滿眼同情。因見梁心銘期待地看著她,忙道:「我不怕。」

  她又不是沒見過死人,還親手殺死了一個反賊呢。

  梁心銘一看這樣不行,換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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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
發表於 2018-9-29 00:35:29 |只看該作者
第502章 開啟密室

  她微笑道:「蘇姑娘膽識過人,真乃我大靖奇女子!千里送朱雀,助恩師揭開謀反案真相,追回國家流失的財富,功不可沒——」蘇莫琳眨眨眼,頭有些暈——「本官勸姑娘回去,其實小有私心:有事求姑娘幫忙。」

  蘇莫琳忙問:「什麼事?」

  梁心銘道:「郡主!」

  蘇莫琳問:「郡主怎麼了?」

  梁心銘認真道:「郡主涉嫌謀反,只因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恩師未曾將她關押,只是派人監視。」

  蘇莫琳點頭道:「我知道。」

  說到正事,她神情嚴肅了。

  梁心銘道:「恩師不關押她,另有用意。又恐她興風作浪,因此想請蘇姑娘從旁協助,窺探其心意和動向。本官那兩個丫鬟,雖會些武功,到底不如蘇姑娘胸有韜略。蘇姑娘聰慧絕倫,又有智謀,正好能牽制郡主。蘇姑娘出來久了,郡主會起疑心的,還是及早回去為是。」

  蘇莫琳無法拒絕,忙站起身來,施禮道:「大人有命,敢不遵從!」又向王亨施禮,又跟趙子儀招呼,告辭。

  王亨忙還禮,說「勞煩姑娘。」

  梁心銘和他一起送出去。

  又命梁錦雲和姚褀好生送蘇姑娘回去,又讓思思好生伺候姑娘,等等,叮囑了一堆話。

  王亨又道:「請神醫過來。」

  姚褀道:「是。」

  等那對主僕出了丹桂苑,王亨扭臉,定定地看著身邊的學生,道:「我大靖奇女子在這!」

  梁心銘謙虛道:「恩師謬贊了。」

  王亨心想,本官沒有謬贊。本官眼裡,誰也比不上你。

  趙子儀道:「有蘇姑娘盯著郡主,也省得綠風和流年失誤。我看那郡主不簡單,怕不會甘心。」

  王亨道:「不甘也由不得她!」

  他轉身進屋,去開機關。

  這石門的機關,王亨在山中參詳多日,其變化和規律在心中推算過無數次,眼下是成竹在胸。

  他先囑咐梁心銘:「你且退後!」

  梁心銘叮囑道:「恩師小心。」

  王亨站上那虎皮椅,盯著那巨大的石雕屏風,默默醞釀。

  趙子儀在旁右邊護持。

  梁心銘一直退到門口。

  不是她膽小,而是不想令王亨牽掛她分神,也不想給趙子儀添麻煩,趙子儀要保護王亨,謹防開啟石門時觸動機關暗器,若她待在那,趙子儀就要保護兩個人。

  少時,姚褀、梁錦雲和東方傾墨也趕來了。

  梁心銘拉住東方傾墨,不讓他進去。

  姚褀忙來到石桌左邊,和趙子儀相對;梁錦雲則站在石桌的正前方,和趙子儀、姚褀三足鼎立。

  一切準備就緒,眾人都盯著王亨。

  就見王亨伸手,向屏風上拍去,就聽「啪啪」一連串的疾響,越來越快,梁心銘一顆心升到嗓子眼。

  「嘎達」一聲。

  石壁上彈出一條青龍。

  跟著又「嘎達」一聲。

  石壁上彈出一隻白虎。

  然後是朱雀、玄武。

  梁心銘看著四象暗贊:這工匠的石雕手藝簡直是出神入化,立體的雕刻,栩栩如生。四象都是頭部朝外:青龍騰空,仿佛從雲端探頭伸出;白虎也好像要破壁躍出;朱雀帶著一身火焰,灼熱撲面而來;玄武氣勢沉凝。

  四象凸出,威壓大增!

  王亨又伸出食指,在四象腳下輕按。每按一下,附近一象就移動一格。他手指疾點,四象頻頻移動。雖不能一步到位,但可以看出調整的軌跡。

  最終,四象歸位:

  東青龍,西白虎。

  南朱雀,北玄武。

  四靈歸位後,中央沖出一頭黃金龍。

  梁心銘目測,這是一條真正的黃金塑造的龍!

  這時,她發現四象中,朱雀明顯要比其他三象光彩耀目,隱隱成為其他三象之首,且胸前有樞紐。

  她不禁凜然:這設計,絕對能置朱雀一族於死地!

  王亨拿出蘇莫琳交給他的朱雀玉雕,嵌進那樞紐。

  梁心銘屏住呼吸——

  就聽「轟隆隆」沉重沉悶的聲音傳來,大屏風緩緩向右挪動,等停止時,正好將右邊的月洞門給封住。

  石屏風啟動時,嚴陣以待的趙子儀三人,身子微微前傾,手握兵器,兩眼盯著屏風後面,蓄勢待發。

  王亨也跳下虎皮椅,閃到一旁。

  然很平靜,沒有暗器射出。

  屏風後,是一間暗室,四顆夜明珠嵌在四方,照得裡面富麗堂皇,三面牆壁都是博古架,上面擱著無數珍寶,地上堆的都是古樸的箱子、盒子。

  梁心銘來到近前。

  王亨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阻止道:「我們先進去,若沒其他東西,你再進去。」

  梁心銘道:「這不都看得清清楚楚嗎,沒有別的東西。」

  王亨銳利地盯著暗室內,冷笑道:「弄這麼複雜的機關,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出來了,就為藏這麼點寶貝。你信嗎?本官是不信的。裡面定有乾坤!」

  梁心銘說不出話來了。

  王亨捏捏她的手心,叮囑:「別任性,等我叫你。」這會子,他知道讓梁心銘離開是不可能的,只好自己打頭陣,等確定沒有危險了,再帶她去「長見識」。

  女人的好奇心旺盛。

  這點他剛才就領教了,不打算挑戰。

  梁心銘忙道:「學生遵命。」

  王亨又吩咐姚褀等人守在外面。

  然後,他才和趙子儀進去了。

  東方傾墨早沖過去了。

  王亨請他來,是為了檢驗密室內有沒有迷藥等對人有傷害的東西,武力則要靠趙子儀等人。

  暗室內果然還有乾坤,王亨又啟開一道暗門,通入地下。

  梁心銘在外等候,並未等多久,王亨就出來接她進去,說「下面好寬敞。有死人。」怕她被嚇著,先提醒她。

  梁心銘暗暗納罕,有死人還叫自己進去?這可奇怪的很。等她進去後才明白怎麼回事。

  這下面竟通風,一點不氣悶。

  雖然探查過一遍,知道沒危險,下去時,王亨還是牽著她手。下到地底,迎面碰見趙子儀,梁心銘忙抽出手來,四下打量:前面並列三間密室,門口有「人」把守。

  這人不是活人,是乾屍。

  怎麼形容呢?

  就像風乾的雞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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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琅嬛福地?

  風乾的雞鴨不易腐爛,在陰涼通風處擱久了,乾爽鐵硬。這乾屍就是同樣的道理,外面套著衣甲,冷不丁看上去就跟真人一樣,手上還拄著長槍呢。

  王亨見這乾屍並不猙獰可怖,比那些骷髏長相好,想必不會嚇著梁心銘,又想她平素是愛探險獵奇的,若不叫她下來看個究竟,回頭就算說給她聽,她也要抱怨,於是便叫她下來了。雖然這樣,忍不住他又牽起她手。

  趙子儀只當沒看見。

  三間密室裡堆的都是珠寶。

  上面那間暗室的珠寶數量已經令人驚訝了,這底下的更讓人咂舌,兩者之間就像土財主和豪門的區別。

  梁心銘不解:這些財寶都從哪來的?這裡已經如此驚人了,那山中藏寶洞內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王亨提示道:「海盜!」

  海盜縱橫海上幾十上百年,聚集了多少財富,被官兵剿滅後,上繳國庫的數量有限,其餘都被截留,弄到這來了。還有歷年間從海商手上搜刮來的財富,也弄這來了。

  梁心銘粗粗計算,若成功破獲這起謀反案,將所有贓物收歸國庫,夠朝廷開銷兩年不成問題。

  密室後又有一間書房。

  書房門口站著一個將領。

  王亨道:「這是伍天峰。」

  梁心銘吃驚道:「伍天峰!」

  伍天峰是牛將軍的得力副將,去年底往徽州府一去不回,失蹤了。上午有禁軍提供線索說,臘月二十九晚上,他看見伍天峰進入了丹桂苑。果然在此。

  王亨道:「應該被滅口了。」

  梁心銘點頭道:「看來伍天峰是林家的人!」

  王亨道:「對。去年趙世子來過一趟後,牛將軍徹底反悔、倒戈,所以殺了伍天峰及其親信滅口。」

  梁心銘迅速在心裡推斷:本來那些工匠和禁軍被滅口後,藏寶洞地址、石門機關的圖紙等絕密資料,只有牛將軍和伍天峰兩方人知道。伍天峰一死,只剩下牛將軍了。

  牛將軍原以為這樣能牽制反賊,誰料到他背後的主子得到伍天峰失蹤的消息,竟殺他滿門。

  書房內有許多書籍和文件資料。

  王亨見梁心銘要翻看,攔住她道:「回頭再來看,你先過來這邊。裡面還有密室,你瞧瞧——」

  梁心銘忙丟下手中的信件,跟他往更深處走進去。

  奇怪,裡面這間閨房——確實是間精緻的閨房——光線很亮堂。梁心銘發現牆壁上嵌著一顆夜明珠,對面千工拔步床的橫眉上也嵌了一顆。但是,屋裡的亮光不僅是夜明珠的光芒,還有窗戶上透過來的日光。

  她奇道:「這亮哪來的?」

  王亨朝窗戶努嘴,道:「外面。」

  梁心銘道:「這學生知道。可是外面的光怎麼透進來的?」這可是地下,開天窗的話,外面應該能發現吧。

  她還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就在玻璃窗外。

  王亨道:「這個回頭告訴你。你來看這畫。」

  梁心銘早發現了,右邊牆壁上掛著一幅女子畫像,容顏與林千梓至少有五分相似。林千梓年輕、恣意任性,畫中的女子更端莊、沉穩、眼神犀利。

  下面落款:順昌某年某月某日為愛妻作。

  梁心銘便知道,這是牛將軍為夫人畫的。

  看來牛將軍並不擅畫,比如頭髮和衣服的線條,是該柔和處理的,他卻畫的剛硬遒勁,整幅畫唯一有神韻的地方便是那雙眼睛,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這樣一來,畫中的牛夫人英姿颯爽、犀利逼人,也不知她本人就是這樣子,還是牛將軍畫出來的。

  但是,梁心銘能感受到牛將軍對妻子的一腔愛意。

  不但這幅畫,這整間屋子都讓她感覺到濃郁的眷戀,仿佛能看見他們夫妻的日常生活片段。

  左邊牆壁上,懸著兩把劍,青銅劍鞘上的古樸花紋一模一樣,劍柄懸的穗子一藏青、一大紅,應該是他們夫妻的。

  千工拔步床上,鋪著鴛鴦錦被,還有一雙玉枕。床前放著兩雙鞋,一雙方頭粉底青緞男鞋,一雙繡花鞋,都不是新的,都只有八成新,仿佛昨天還在穿。

  床邊圍欄上,搭著一件男式家常外衣,仿佛他進門就脫了衣裳,順手搭在那兒,然後倒在床上歇息。

  床幃右邊是箱櫃,打開來,裡面是男女主人的衣裳,一套套的,有些懸掛,有些折疊,分別放置。

  床幃左邊,是精美的梳粧檯,紫檀框架鑲嵌的心形玻璃鏡,照著旁邊古雅的梳妝盒,檯面上一副金鳳頭面,就像剛取下來,碩大的珍珠顫巍巍,紅寶石光燦燦……

  梁心銘不由自主想起了賀城別苑,想起她和王亨住的屋子,想起小兩口活潑無拘束的生活。

  梁心銘低聲道:「牛將軍很愛他夫人。」

  王亨點點頭,握緊了她的手。

  再愛,也比不上他對馨兒的愛。

  因為他總感覺這裡少了些什麼,就算是曾經生活的場景,也不夠完全,不夠豐滿,單薄了些。

  他們商議,要叫扣兒下來看看。牛將軍夫妻之間的事,扣兒這個做女兒的比別人更清楚。

  扣兒下來後,看見密室裡的金銀財寶倒沒有太驚訝,想來她家富貴,她早已看習慣了,卻在進入最裡層的閨房,看清裡面的佈置後,瞪大了眼睛。

  梁心銘親自牽著她,叫她莫怕,擔心她看到這樣一個秘密的所在,還有那些乾屍,會勾起心底的陰影。

  扣兒輕聲道:「我不怕。」

  她經歷了滅門的夜晚,又被追殺一路,現在見到這些,已經見怪不怪了,反而心生好奇。

  梁心銘問:「你不知道這地方嗎?」

  扣兒搖頭道:「不知道。」

  兩眼兀自盯著床帳發呆。

  梁心銘問:「你父母有沒有常在丹桂苑留宿?」

  扣兒道:「沒有。母親從來不在其他地方過夜。我從小就跟母親住一個屋,大了睡暖閣,母親天天都在家。父親經常住在丹桂苑,晚上也常在這邊留宿。」

  梁心銘指著床前那鞋子問:「那這鞋子……還有那頭面首飾和衣裳,怎麼都留在這裡了?」

  扣兒蹙眉道:「這套丹鳳朝陽頭面是丟了的,當時母親找不到,還把院裡伺候的丫鬟們都拷問了一遍。」

  誰知拿到這裡來了。

  所以她剛才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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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發表於 2018-9-29 00:35:50 |只看該作者
第504章 情字,難解之謎

  梁心銘忙道:「許是你父親拿來的,預備你母親偶爾過來歇息時,有的穿戴。」這話不過是哄她罷了。

  扣兒點點頭,一臉懵懂。

  父親拿這麼多衣裳和頭面首飾來這,卻不跟母親說,任憑母親尋找、懲罰丫頭們,好生奇怪。

  梁心銘像看出她心思般,微笑道:「看得出來,你父親對你母親很好。這幅畫也是你父親畫的吧?」

  扣兒羞澀地抿嘴笑,點點頭。

  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父母恩愛、家庭和睦,扣兒自然也不例外。這間密室,讓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冰冷的心田死灰復燃般,重新有了暖意,就像父親留給她的望遠鏡。

  這也是梁心銘引導她的目的。

  梁心銘見她看向那幅畫,露出緬懷的神色,試探地問道:「畫的像你母親嗎?」

  扣兒很肯定道:「像!」

  梁心銘問:「你母親就是這般……英姿颯爽?」

  扣兒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道:「噯。父親為此常叫我學母親,做爽利女子。平日裡他也從不拘束我……」

  梁心銘暗暗點頭,看來牛將軍的畫技雖然一般,卻畫出了妻子的本質和神韻,乃是深刻瞭解妻子的緣故。

  王亨忽然問:「你母親常來丹桂苑嗎?」

  扣兒道:「以前常來。後來就不大過來了。」

  王亨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扣兒道:「就是父親和母親吵架後。」

  他們吵架,是威海大將軍進京述職返回途中,在青華府小住,兩家議親時,牛將軍翻臉的。

  也就是說,牛夫人應該是知道這密室的,但跟牛將軍吵架後,夫妻離心了,便不大來丹桂苑了,所以沒發現牛將軍在下面佈置了閨房,也沒發現丟的東西。

  梁心銘恍惚間抓住了什麼。

  威海大將軍耿忠?

  孟清泉的妹夫?

  這中間有什麼蹊蹺嗎?

  她一時還想不明白。

  她又帶著扣兒看了一圈,才送上去,安慰囑咐了一遍,見扣兒表現還好,並未受驚嚇,才放心。

  回頭,王亨正坐在大書房等她。

  聽了扣兒一番話,王亨推斷:下面那閨房是牛將軍獨自佈置的,不干牛夫人的事。怪道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原來是少了女主人留下的痕跡。

  那鞋、那些衣裳和頭面,都太突兀了,若是女主人常在這留宿的話,肯定會有零碎東西擱在外面,但絕不會是這麼一副貴重的頭面——不戴的話,怎會不收起來呢?不是怕人偷,而是這樣的頭面,擱在外面不利於保管,容易落灰,還容易被壓壞。若牛將軍用來睹物思人,就說得通了。

  夫妻同住在一個宅子內,他想怎麼愛夫人就怎麼愛,何須躲在這密室內營造一份虛幻的景象?

  這行徑委實太怪異了!

  梁心銘進來,道:「走吧。」

  王亨問:「去哪?」

  梁心銘道:「下去呀。」

  王亨瞅她道:「還下去幹嘛?下面陰淒淒、寒颼颼的,又有死人,你也不嫌染晦氣。」

  又示意她在旁邊椅子上坐。

  梁心銘坐下,側過身子,疑惑地問:「怎不下去了?還有那些重要文件都沒查呢,裡面肯定有證據。」

  王亨道:「我讓他們搬上來,咱們慢慢查。」

  梁心銘忙道:「這不妥。這些東西還是放在下面安全。」

  王亨好笑地看著她道:「你糊塗了!看完了再搬下去就是了,橫豎又不用咱們搬。下面涼氣重,待一天,晚上你腿就要疼了。到時候又找東方前輩麻煩。」

  梁心銘笑道:「這樣也行。」又還惦記下面密室的玻璃窗戶透進的亮光問題,忙問他怎麼回事。

  王亨起身道:「你隨我來。」

  兩人便去了丹桂苑後院,就見一條清澈的溪流繞著後簷下蜿蜒流淌,經過後罩房時,泄入地底暗渠。暗渠的入口有閘口,閘口豎著兩尺長的一排鐵柵欄,約莫有半尺高部分露在水面。這鐵柵欄是擋渣滓用的。

  王亨指著道:「這就是通光口。」

  梁心銘恍然大悟。

  這種引水方式在徽州很常見。在當地人觀念中,「水」為「財」,一個村子裡,幾乎家家門前屋後引活水,還有人在院內挖一方小小的池塘聚水養魚呢。這種水柵欄則是進水口必須要安置的,防止渣滓流入暗道,堵塞了水道。

  丹桂苑就有一個活水養魚池,他們看見魚池邊沿有四五處閘口,有進水口,有出水口,都豎著柵欄。

  梁心銘已然明白:地下密室玻璃窗口的光亮從何而來,只是在下面的密室內,看不見地面的情形;地面上,也無法窺探地底的秘密,可謂隱秘之極。

  她納悶道:「牛將軍這是想幹什麼?那密室不就是藏東西的嗎,難道他想躲在地底生活?」

  王亨注視著她,輕聲道:「我猜,他想囚禁他妻子。」

  梁心銘頓時錯愕不已。

  連一旁的趙子儀都覺吃驚。

  梁心銘道:「為什麼?」

  她覺得,牛將軍很愛夫人呢。

  王亨幽幽道:「這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他參與謀反、臨陣倒戈都與牛夫人有關。如果牛夫人就是林千雨,那他所做的這一切就能解釋通了——他臨陣倒戈,既想阻止謀反發生,又想保全妻子性命。男女間的愛恨情仇最不可琢磨,令人癡狂,有時足以毀天滅地!」

  梁心銘道:「這代價也太大了,都死了多少人了!」

  王亨搖頭,依然凝視著她,想起林千梓說的話:

  「王安泰,有一天你也會身不由己地往低處流。」

  「不,梁青雲,上善若水用在你身上合適,用在他身上並不合適。他跟本郡主才是一類人,甚至在某種情形下會更激烈,不信你等著瞧。如果……」

  他當時沒有嚴正反駁林千梓,因為他明白她所說的意思:若朝廷不肯赦免梁心銘,他確實會更激烈。

  為了馨兒,他真的會反!

  他大逆不道嗎?

  不,他不認為!

  不過就是梁心銘女扮男裝科舉入仕,的確是觸犯了大靖的律法,他也不敢視律法為兒戲,所以努力將功折罪。

  但這個罪名雖然大,卻沒有造成生靈塗炭,相反,梁心銘入仕後,造福一方百姓,又連續為朝廷立下大功;加上他這些年立下的功勞,夫妻兩個做了這麼多,都不能換梁心銘一條命,那這個皇帝還要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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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00:36:03 |只看該作者
第505章 疼媳婦的王侍郎

  王亨堅定地搖頭:如果這樣靖康帝都不能赦免梁心銘,他絕不會再保他。這不僅有他的私心,也是他的公心:說明靖康帝不是明君,德行不足統禦天下。

  梁心銘見他癡癡地看著自己,神情猙獰、眼神瘋狂,嚇一跳——這人是怎麼了?

  她急忙推他並叫「恩師?」

  王亨一把扣住她的手,扣得緊緊的,陰森森吐出一句話:「我絕不再讓你有任何閃失!」

  梁心銘忙笑道:「怎麼會!」

  她不知王亨好好的說著牛將軍和牛夫人的感情問題,忽然就失態,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為了她。

  他擔心她的欺君之罪!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避嫌抽出手,反而將自己另一隻手覆蓋上去,包裹住他的手,傳達安慰。橫豎外面已經流言漫天,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功抵罪,而不是隱瞞身份。

  又沖他眨眨眼,道:「學生雖然胃口好,卻不大吃虧;就算吃了,也必定要找補回來。」

  王亨被她逗笑了,神情鬆懈了許多,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失態了。很意外她居然沒有抗拒,還兩手握著他的手安慰他。他抑制不住的歡喜,捨不得放開她。

  可是,趙子儀在旁看著呢。

  他悄悄地瞥一眼趙子儀。

  趙子儀將剛才一幕看在眼裡,莫名感到揪心。他盼著梁心銘儘快恢復身份,這樣他才能放下她。他一臉鄭重地對王亨道:「大人,即便要將功抵罪,也不能不留條後路。」

  說著還輕輕搗了下王亨。

  王亨激動不已:關鍵時候見真情,這才是兄弟!不但不嘲笑他,還幫他出主意。他以為趙子儀跟自己一個心思:若是靖康帝不肯赦免梁心銘,就反了!

  他忙道:「肯定要做兩手準備。」

  說罷,和趙子儀心照不宣地笑了。

  梁心銘也道:「當然要做兩手準備!」

  她一般行事都會做兩手準備。

  於是,她也從容地笑了。

  三個人各笑各的,倒也和諧。

  王亨對梁心銘道:「走,回去查證據。」

  回到大書房,一安雙喜已從密室內搬了許多文件資料出來,都堆在那漢白玉的大書桌上。

  梁心銘略看一看那一堆東西,見紙張發黃,有些年頭了,忙對東方傾墨道:「前輩,可帶了口罩?」

  東方傾墨忙道:「有,有。」

  於是開了箱子,拿出兩個來。

  梁心銘遞給王亨一個,自己一個,都帶上了,這才將一把椅子挪到漢白玉石桌前,和王亨對面,準備坐下開工。

  王亨卻又攔住她,要她出去,在廳堂辦公。

  梁心銘詫異地看著他。

  王亨惦著手裡的一卷東西,道:「這東西擱太久了,也不知哪年月的,一抖開都是灰。青雲還是別翻了。咱們分工:為師帶著他們幾個翻查,覺得可用的,就送給青雲歸集,並摘抄記錄,收集證據。這還快呢。」

  梁心銘點頭道:「這樣好。」

  她心知是王亨怕她弄一頭一臉灰,才特意不叫她翻的,心裡熨帖的很,轉身出去,在廳堂落座。

  才坐下不一會兒,王亨就命一安送了兩卷資料出來,都是拍乾淨了灰塵的,讓她細查歸類。

  梁心銘便埋頭忙碌起來。

  一安也忙了起來:先回去一趟二院,很快轉來,兩手都提著食盒,到梁心銘桌前站定,手腳麻利地裝了兩個攢心盒子,輕輕放在一旁,然後又泡茶。

  梁心銘抬眼問:「這什麼?」

  一安忙笑道:「新做的點心。大人趁熱嘗嘗。這一個裡面是鹵筍乾、五香豆、榛子、香榧……給大人喝茶吃的。」

  梁心銘吸了吸鼻子——

  這還怎麼讓人幹活?

  坐著喝茶吃點心多好!

  她壓下饞蟲,問:「怎不給恩師送一份?」

  一安笑道:「裡面灰大。我們大爺說了,叫就擺在外面,他忙累了就出來歇息喝茶。」說完,他也不歇著,拿了把小鑷子,尋了個小凳子,坐一旁剝核桃仁去了。

  梁心銘聽著嘎嘎響,發呆。

  很快,一安過來了,掀開攢心盒的蓋子,將剝好的核桃仁倒進一格子,示意梁心銘吃,他又剝去了。

  梁心銘放下筆,撿了兩粒吃了。

  好香好脆好酥!

  這玩意補腦的,必須吃。

  她又撿了兩粒吃了,想:這破案嗎,怎麼像度假呢?

  她覺得自己有點腐敗,忙低頭幹活,可是鼻子聞見香氣,思索之餘,手控制不住地從盒子裡摸東西吃。

  一安悄悄地抬頭,瞄一眼梁縣令正吃呢,開心地笑了。是王亨叫他來伺候梁大人的。他知道大爺看重梁大人,因此伺候得盡心盡力。話說除了自家大爺,還有過世的小少奶奶,還沒人能讓他一安這麼盡心伺候呢。

  不過,伺候梁縣令也有好處:他剛才去內院討東西,剛一說是為梁大人準備的,乖乖不得了,歡喜瓔珞櫻桃一齊都忙開了,端這個拿那個,又囑咐他一堆話。他趁機和姑娘們套了不少近乎,和櫻桃說了好幾句話呢。

  朝雲姑娘也囑咐他好好伺候爹爹,叫他「一安哥哥」;梁奶奶更是拿了鑷子給他,要他剝核桃給梁大人吃,說梁大人辦公時愛吃這個。

  ……

  中間,王亨曾出來喝過一盞茶,吃了兩樣點心,和梁心銘就挪用賑災糧一案探討了幾句,又進去了。

  一下午過去,他們查到許多證據,這都不消細說,但最想知道的牛夫人的身世之謎、牛將軍倒戈的原因卻沒有任何線索,王亨有些焦躁,忍不住又出來了。

  他頭上身上都是灰,一安忙趕上來,說幫他拍灰。他看了伏案忙碌的梁心銘一眼,抬腳就出去了。一安將他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拍打了一遍,才又進來。

  梁心銘早聽見動靜,忙叫「恩師。」

  王亨問:「可有重大發現?」

  梁心銘道:「有。這裡有線索指明:溟州海盜案背後,有威海大將軍耿忠的影子。孟遠翔不過是替死鬼。」

  王亨問:「可能證明白虎王謀反?」

  梁心銘神色便猶豫起來。

  這就不好說了。

  這麼重大的謀逆案,僅僅憑某人招供、某個證據,是不足以定案的,缺乏強有力的實據不行。就像之前蔡永說趙寅是主謀,牛將軍出自趙家麾下,徐濤又逃奔郭俊,那也算證據確鑿,但梁心銘卻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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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00:36:15 |只看該作者
第506章 愛屋及烏

  現在青華寺的那個年輕和尚招供:說背後主子是林世子,山中死去的那個頭領是林家二爺林子明;牛將軍留下的白絹也證明謀逆者栽贓趙寅,朱雀王是無辜的,也還是缺乏強有力的證據,證明白虎王謀反。

  首先,林子明的身份還未證實。

  其次,公堂上,林世子完全可以反咬,說自己是被人栽贓陷害的,林千梓是被反賊擄走的。

  最後,牛將軍本出身朱雀王麾下,現已被滅口,他們尚不能確定是被哪一方人所殺。——倘或是趙世子殺的呢?

  相比起來,趙世子的朱雀打開了將軍府的機關,嫌疑更大,若不能儘快找到新的突破口,敵人必然會反撲。

  這個牛將軍實在不能成事:先是背棄了朱雀王,投靠白虎王並參與謀反;準備了好多年,他又忽然倒戈;倒戈又倒的不徹底,以至於全家被滅口不說,他卻沒有留下任何指證白虎王的證據,全家白白陪葬了。

  梁心銘真想罵他「混帳」!

  王亨沉聲道:「所以本官才更懷疑牛夫人的身份,若無意外,她就是白虎王之女——林千雨!」

  梁心銘皺眉道:「恩師是說,牛將軍刻意保全岳父?所以把事情推到威海大將軍耿忠的頭上?」

  王亨點頭道:「是。」

  梁心銘扶額道:「這也太白癡了!他主子準備了這麼多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豈是他能左右的?既這樣,又何必倒戈?跟著謀反到底不就成了。」

  王亨道:「也別罵他。不是他蠢,是他為情所惑,所以才妄圖螳臂當。也許是還沒準備好,便被滅門。」

  梁心銘見他說的沉著,眼裡的煩躁卻顯而易見,知道他為什麼煩,便想為他分憂,心下急轉。

  忽聽他道:「咱們要儘快突破。」

  梁心銘忙道:「學生想起一個人。」

  王亨眼一亮道:「說說看。」

  梁心銘道:「林書瓷。」

  王亨瞅著她笑了,道:「青雲果然與為師心有靈犀。」

  梁心銘被他眼中的光芒灼燙了心,臉頰一陣發熱,慌忙道:「那咱們快去吧。不行的話,再審那和尚。」

  那時已近傍晚,兩人決定,審問了林書瓷再回來吃晚飯,若有所收穫,心情一好,也能多吃一些。

  重犯都被關在將軍府的地牢裡,重兵把守。地牢的牆壁都是大青石砌成,夏天都陰涼潮濕,現在秋季,更是寒意徹骨,梁心銘一進去便打了個寒噤。

  王亨心細,就怕她吃苦,囑咐一安帶了兩個厚厚的軟墊下來,守衛搬了兩把椅子來,墊上了,兩人一撩袍角,瀟灑地坐下。陰淒淒的地牢,兩把普通的椅子,加上姚褀和趙子儀叉手立在身後,愣是擺出了公堂的威嚴。

  林書瓷自從那日招供後,已喪失鬥志,一心求死,然王亨和梁心銘不讓她死。她絕食,他們便派人給她灌流食,用補湯吊著她性命。她手軟腳軟,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就這麼不死不活地拖著,瘦得形銷骨立。

  青石地上鋪著亂草,林書瓷坐在亂草堆裡,背靠著牆壁,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王亨犀利的目光檢驗了她一遍,轉臉,沖梁心銘示意,要她主審,自己在一旁壓陣。

  梁心銘沒推辭,淡淡地點頭。

  王家對王亨一直是撒手放養的。自打他和林馨兒成親後,尤其是他患侏儒症的秘密暴露後,他行事更加恣意任性,無拘無束。而林馨兒從不干涉他做任何事,而是從旁拾遺補缺,闖了禍也是事後幫他分析,總結經驗並糾正他。可以說,王亨能成材、沒長歪,林馨兒功不可沒。

  兩人分別六年後再聚首,王亨已經獨當一面,在官場上叱吒縱橫了。這時候,梁心銘更不會干涉他了,依然在他身後拾遺補缺,他們是絕妙的乾坤配。

  審林書瓷,梁心銘更合適。

  所以王亨讓梁心銘主審。

  梁心銘仔細打量林書瓷,一面在心裡整理思路:

  林書瓷深愛林子明,林子明死了,她也心灰意冷。她雖然招供了幾件事,卻不肯供出背後的主子。不過沒關係,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她的主子是白虎王了,又有林千梓在手,以林書瓷對林子明的感情,得知這消息必定慌亂。

  想罷,梁心銘看著林書瓷譏諷道:「看你這樣子,離死也不遠了。你就這麼想死?」

  林書瓷毫無生機的眸子凝聚了些神采,轉了幾轉,目光從梁心銘身上轉到王亨身上,心裡揣測:這兩個人隔了這麼些天又來審她,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梁心銘沒有等到她的回答,繼續道:「凡事都有因果,你心灰意冷,想一死了之,但是這場紛爭是你們挑起來的,你想死,也要了結了這案子才能死!」

  她的口氣不容置疑。

  林書瓷道:「能說的我都說了。」

  不能說的,她死也不會說。

  梁心銘輕笑道:「你不能說的,我們也不需要你說了,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了。青華寺被我們清理了。不但青華寺,徽州所有的寺院,江南所有的寺院,都被清剿。」

  她一邊說,一邊緊盯著對方。

  林書瓷目光閃爍了下,驚異之色一閃而逝。

  梁心銘緊跟著就道:「你主子是白虎王,你的心上人是林家二爺林子明,還有千梓郡主,截留軍火被我們抓個正著,現在我們手中。你還想隱瞞什麼?」

  林書瓷像嚇著了般,目光呆滯。

  梁心銘以為擊潰了她的心防,不禁雀躍,要乘勝追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便繼續道:「本官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我們在牛將軍的書房裡發現一幅畫,是牛夫人的,居然和千梓郡主很相像。聽說白虎王長女林千雨,十六歲便得疾病死了,就在同年,牛將軍便娶了嚴家的姑娘,真是巧合……」

  她用輕鬆揶揄的口吻說著,卻發現對面的林書瓷呆滯的目光慢慢恢復了神采、變得銳利,最後看著她笑了。

  梁心銘眨眨眼,確定面前人在笑。

  這是怎麼回事,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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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觸及逆鱗

  林書瓷忽然道:「多謝你。我主子一定會感謝你們的。」

  梁心銘卡殼了,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說。

  要是她理解沒錯的話,林書瓷的意思是:他們以為幕後主使者是白虎王一族,是幫了她主子。

  梁心銘當然不信自己會弄錯。

  既沒錯,那就是林書瓷反口了。

  一個對塵世毫無眷戀的人,為何忽然就煥發起鬥志,又跟他們鬥起心眼和手段來了呢?

  她聽見這消息,不是該更絕望嗎?

  梁心銘百思不得其解。

  林書瓷見她這樣,眼神更譏諷。

  王亨忽然開口了,聲音冰冷而無情:「林千梓是在和尚窩裡被抓住的,現在本官就可以對外宣告:她被和尚淩辱失身,已經瘋傻。你還要為一個死人隱瞞身份嗎?」

  林書瓷眼神一縮,神情掙扎。

  王亨起身,對梁心銘道:「走,不用審了。牛夫人就是林千雨。」又對林書瓷道:「我們來,並不需要你招供什麼,只是試探你而已。——剛才你露馬腳了!」

  林書瓷憤怒了,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沖著王亨揶揄道:「你也露馬腳了。」

  王亨停步,轉過臉看她。

  林書瓷目光在椅子上的墊子一掃,道:「下個地牢還帶坐墊,也只有對妻子情深不悔的王侍郎才做的出來。梁心銘就是林馨兒。王大人,你以為你能瞞得了別人?」

  王亨滿不在乎道:「瞞不住又如何?」

  他還不想瞞呢,正要公開!

  林書瓷嘴角一彎,微笑道:「你最好能看緊她,想殺她的人很多;想拿她要挾你的人也很多。」

  梁心銘不爽了!

  她輕笑道:「丫頭,是俘虜嗎?

  「是俘虜就要有做俘虜的自覺性。

  「太囂張了,要遭報應的!」

  林書瓷道:「我殺的人多了,從不怕報應。倒是你們兩個——」她目光在梁心銘和王亨面上一溜——「將來會不會報應難說的很。若被斬首,今日所為就是笑話了。」

  梁心銘笑吟吟道:「多謝姑娘提醒,我們的事不勞姑娘操心。姑娘還是別自作聰明了。」

  跟著就背對方的生平履歷:「林書瓷,原本無名無姓的棄兒,在一雪夜被林子明拾得,當時尚在繈褓中,被賜名林書瓷,養在身邊做了丫鬟。你雖出身卑微,好歹一直跟著林家二爺。那也是個世家子弟,你就沒見過他錦衣玉食的生活?一個坐墊你也浮想聯翩,豈不可笑?」

  林書瓷面色陰晴不定。

  一安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天哪,他都聽見了什麼?

  怎麼辦,會不會被滅口?

  他就說麼,大爺為何對梁縣令那麼好,原來……梁縣令就是少奶奶!皇天后土、佛祖菩薩啊!

  他兩眼緊緊盯著牆壁,不敢看向別處,恨不能會隱身法,將自己「咻」一下變沒了;或者,是個聾子啞子也好,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說不出,大爺就不嫌棄他了。

  正胡思亂想,忽聽梁心銘叫「一安」,他急忙挺胸抬頭,差點回應「在,小少奶奶」,話出口前急忙打住,差點咬了舌頭,急忙改口道:「是,梁大人。」

  梁心銘道:「把東西拿著走吧,還要去審下一個呢。若忘了拿,扒了你這身皮給恩師墊著,恩師還嫌不平呢。」說罷,對王亨伸手道:「恩師請——」

  王亨便昂首闊步,當先走了。

  梁心銘跟在後面,去了。

  一安一面道「是」,一面抄起坐墊抱在胸前,緊跟在後面,臨去前,沖牢裡的林書瓷做了個鄙視的眼神。

  從這裡出來,梁心銘一路思索:林書瓷到底為何突然煥發了鬥志呢?以至於忽然翻臉。

  王亨知道她心思,主動道:「你觸了她逆鱗。」

  梁心銘忙問:「是什麼?」

  王亨道:「郡主。」

  梁心銘道:「這話何解?」

  王亨道:「林子明是她心上人,愛屋及烏,郡主也被她關切。知道郡主被你拿住了,她就憤怒了。」

  梁心銘道:「不是該投鼠忌器嗎?」

  那個和尚就是這樣被她要挾的,怎麼林書瓷不受要挾?難道是因為隔了一層的緣故?

  王亨道:「是會投鼠忌器,但有些人不會任人宰割。」

  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比他體會更深:若是有人拿梁心銘要挾他,他自然會投鼠忌器,但同時也會激起他的怒火,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那人置於死地,而不是乖乖就範。

  他從林書瓷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

  梁心銘也感覺到了,說:「可是學生覺得她毫無顧忌。」

  王亨道:「那是她察覺了我們的企圖:我們還不能定白虎王的謀反罪,今天來找她,就是想確認牛夫人就是林千雨,好以此為證據,給白虎王一族定罪。所以,她認定我們暫時不敢動郡主。為師無情地擊碎了她的幻想。」

  即便不能明著拿林千梓開刀,但是藉口她陷身於青華寺,被和尚玷辱了清白,以至於瘋魔,林家能怎樣?

  這樣一來,林書瓷才害怕了。

  梁心銘讚賞地瞥了他一眼,道:「還是恩師敏銳。」

  王亨心想,那是我有同樣的經歷。

  梁心銘卻感慨:果然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原以為算無遺策的事,卻意外出了偏差。但不知那和尚又如何?

  他們去到和尚的牢房,再審。

  這次,他們很順利。

  那年輕和尚原是林子明身邊的護衛,名叫梅守成。他心心念念都是林千梓,其餘一概不管。

  這次是王亨來主審。

  王亨見梅守成雙目死寂,一聽見「郡主」二字,便仿佛被抽了一鞭似得渾身一激靈,雙目也立即回復神采,心中便有數了。他吸取剛才的教訓,改變了審問策略。

  他道:「看來你是個專情的人,本官喜歡專情的人。」

  梅守成雙眼爆出希望的光芒。

  他信了王亨這話。

  如今誰不知王亨為了亡妻矢志不渝、堅持不肯再娶。這種受過創傷的人,脾氣古怪,但若合了他的眼緣,他便十分的通情達理,也肯講些情面。

  王亨察言觀色,又道:「你放心,郡主很好。」

  梅守成果然鬆了口氣。

  王亨又道:「本官不想為難一個女子——這起謀反案,也不是她一個小女子能掀起來的。本官要拿的是主謀。」

  梅守成警惕地注視著他,看他要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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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無怨無悔

  王亨道:「本官已經開啟了牛將軍丹桂苑的密室,找到了被他滅口的伍天峰等人的屍體,還有林世子誣陷趙世子的證據,以及涉及的一干地方官員。」

  這些事半真半假,有些是推測:誣陷趙世子的,還不能肯定就是林世子,涉及的地方官員如李荊山等人,還需要進一步查證,但用來誑梅守成足夠了。

  梅守成又相信了他。

  王亨道:「現在還剩下一點:牛夫人的身份。本官發現,牛夫人與郡主長相很相似。而白虎王的長女林千雨在十六歲時因病去世,同年,牛將軍便娶了嚴家的女兒。本官已派人去嚴家追查了。你可有什麼要交代的?」

  已派人去嚴家追查,即便梅守成不說,他也無所謂,但是梅守成卻錯過了將功贖罪的機會。

  梅守成忙道:「此事小人真不知。」

  梁心銘不信,道:「你若不說,我們就去問郡主。」問郡主的話,自然就沒那麼溫柔和體貼了。

  梅守成道:「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在青華寺主事,平日都聽牛將軍調遣。小人並未見過牛夫人,並不知她和大小姐有何干連。大小姐去世時,郡主年紀尚幼,更加不知內情了。郡主為人善良,若是知道牛夫人是她親姐姐,絕不會坐視牛家滿門被屠的,就算不能全救下來,也會救了牛夫人和外甥女。但小人沒聽她提起過。」

  梁心銘疑惑道:「你說郡主善良?」真善良的話,能看著和尚們糟蹋良家女子不管嗎?

  梅守成看出她心思,忙道:「青華寺的事,郡主並不知曉,都是小人管理不嚴所致。當時為了替一個不孕的女子治病,幹下了昧良心的事,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次郡主出山,在青華寺暫時藏身,發現了此事,狠狠責罰小人,還嚴令以後不准再幹這樣事。不信大人去查。」

  梁心銘道:「查什麼?」

  梅守成道:「當日,我們一個兄弟在寺中擄了兩名女子,就因為郡主發雷霆之怒,才沒敢動她們。又不敢就放了,怕走漏了消息,因此囚禁在後山。這在以往是絕無僅有的事。後來大人就帶兵去了。大人只要去查那些女子便知真假。那兩名女子相貌甚美,還是處子。」

  說到這,他不由疑惑:怎的梁心銘只查出林千梓那八名丫鬟是處子?難道那兩名女子被手下悄悄給玷辱了?這是誰,連郡主的命令也敢不聽,忒大膽了。

  梁心銘便知道,他說的就是蘇莫琳主僕了。

  這麼說,蘇莫琳能逃得大難,還要感激林千梓?

  梁心銘打量梅守成:也是瘦得形銷骨立,和尚頭不再光溜溜的,已經長出了一寸來長的頭髮,原本俊朗的面容如今憔悴滄桑,下頜冒出一層鬍子渣,目光不復桀驁和狠辣,只有哀求和屈從,還有擔憂。

  不論梁心銘和王亨問他什麼,他知道就說,無怨無悔,並不管什麼忠心與後果,只求能保住林千梓的性命,似乎對他們的信任大過了他原來的主子。

  梁心銘心情有些複雜,很想告訴他: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再者,林千梓也不像他說的那麼單純無辜。

  從地牢上去時,走在石階上,梁心銘對前面的王亨道:「他跟林書瓷還真是不一樣。可憐可歎。」

  王亨聽了忍不住想,若有人用馨兒威脅他,他將如何應對呢?念頭一晃過,忙微微側身,伸出右手想拽住她,將她細柔的手掌握在手中,他的心才能踏實。

  忽然想起林書瓷的話「你也露馬腳了」,他又硬生生地忍住,假裝甩手,把胳膊收了回來,撐著膝蓋爬臺階,一面嘴裡道:「可惜他什麼也不知道。」

  上去後,外面天色已晚,風清月朗,遠近景物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覽無餘。雙喜和三元打著燈籠等在地牢外,燈籠的光芒在月色下反不顯,旁邊站著那牽馬的老僕。

  梁心銘早覺這老僕不簡單。

  若王亨跟她在一起時,有趙子儀在場,他便不大跟著王亨,只伺候王亨的馬兒;若她在後院,趙子儀自然也跟著她,這老僕便跟在王亨身邊伺候。

  今晚不知為何,他過來了。

  王亨站在月下,吐了口氣。

  他轉身,對梁心銘道:「先吃飯,再去丹桂苑。」

  梁心銘道:「是,恩師。」

  雙喜忙道:「大人,來了好幾位二爺,還有林巡撫,都在前面等呢,小的特來回稟大人。」

  王亨一愣,道:「好幾位二爺?」

  雙喜道:「是,有方二爺,林二爺。」

  王亨追問:「哪個林二爺?」

  雙喜道:「白虎王的第二子。」

  王亨神情古怪地看向梁心銘。

  這個林子明是何許人也?

  梁心銘眨眨眼,望天,天上月亮快要圓滿了,「今天是八月十四,不是七月半。」

  七月半,是鬼節。

  若是鬼節,可能見鬼。

  不是鬼節,「鬼」從何來?

  王亨失笑道:「去前面看看。」

  又問:「青雲可敢去?」

  梁心銘道:「恩師有煌煌天子劍護身,可驅厲鬼,學生何懼之有?不過學生以為,今晚不必見他。」

  那老僕掀了下眼皮,瞅了梁心銘一眼。

  梁心銘分明感覺到,裝不知道。

  王亨想了一想,便吩咐雙喜去告訴皇甫仁:各位客人遠道而來,要妥善安置,現天色已晚,請客人們早些歇息,有什麼話明日見面再說。

  雙喜得了令,匆匆去了。

  這裡,王亨和梁心銘才回去。

  路上又問三元,來客的情況。

  三元道,林子明是從荊州趕過來的;方磊是和嚴家少爺嚴楚瑜從湖州過來的;林巡撫則是從徽州府來的。

  梁心銘道:「林巡撫也來了?現在不正鄉試嗎?」

  王亨心想,鄉試固然重要,這場從徽州地方引發的謀反案更重要,林鈺林身為巡撫自然著急。

  到二院門口,一安看看手裡的坐墊,想著從地牢那污穢醃臢的地方混了一圈,髒就不說了,沾染了晦氣才麻煩呢,大爺那麼挑剔的人,就算洗乾淨了他也肯定不會要了,於是緊走幾步,丟進牆角的垃圾桶內。

  還沒轉身,就聽王亨問:「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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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00:36:49 |只看該作者
第509章 盯著我媳婦什麼意思?

  一安賠笑道:「這東西髒了……」

  王亨道:「髒了就扔這嗎?蠢東西!」

  這不是告訴人,他下地牢還帶坐墊?

  知道的說他世家公子脾氣,行事講規矩、貪受用;不知道的肯定和林書瓷一樣,懷疑他是為了梁心銘,再猜測一番梁心銘的身份……還嫌麻煩不夠多是不是?

  一安摸不著頭腦,那扔哪兒去?

  趙子儀見這小子忒機靈一個人,今兒怎麼糊塗起來了,忙喝道:「燒了去!」

  一安忽如醍醐灌頂道:「是!」急忙又從垃圾桶內將那坐墊給拿出來,一溜煙往廚房找歡喜去了。

  梁心銘搖頭。

  唉,這鬧的!

  午宴上林千梓說了一番話,地牢裡林書瓷又下了一番話,都指向她,她如今就是靶子。她可不會被她們三言兩語影響,要沒點定力,能走到今天嗎?

  王亨卻生怕她心裡膈應,低聲道:「我不擔心別的,不過嫌棄下面污穢,所以懶得要了。」

  梁心銘心想,越描越黑。

  她笑道:「走吧,瞧瞧晚上吃什麼。」

  一說到吃,兩人都輕鬆了,不是為了口腹之欲,而是圍坐一桌時吃喝的氛圍,充滿了生活的味道,叫人期待。

  晚上有大魚頭豆腐鍋。

  梁心銘悄問惠娘:「郡主那可有動靜?」

  惠娘道:「沒有。睡了一下午。」

  梁心銘道:「你今後要格外小心她。」

  惠娘白她一眼,道:「這我還能不曉得。」

  梁心銘笑道:「夫人越來越殺伐果斷了。」

  惠娘也抿嘴笑,十分的自得。

  一時飯罷,梁心銘和王亨先去了丹桂苑。

  將近亥時,王亨對梁心銘道:「為師要去前面,先見一見方二爺和林巡撫。青雲回去歇息吧。」他想她累了一天,該歇息了,再者方磊是少年公子,她可以不必見。

  梁心銘惦記案子,現在對任何與案情相關的人都很感興趣,都想見,就好比前世追電視劇,一心要追個結果,豈肯半途撒手,因此堅持跟他一塊去。

  她道:「學生也去吧。跟在恩師身邊多聽多看,也能長些見識。再者案情複雜,恩師事多任重,學生在旁伺候著,也能幫忙分擔些力所能及的事。」

  既要跟著他長見識,又要以弟子身份伺候他,王亨聽得從心裡癢到外,哪裡還捨得拒絕她。

  於是兩人雙雙去了議事廳。

  坐下後,皇甫仁和黃知府上前,將諸事都回稟了。

  王亨聽說方磊和嚴楚瑜住在一個客院,若是只叫方磊,那一位必定被驚動,橫豎也要見的,不如一起見。

  他便吩咐,請方二爺和嚴大爺過來。

  等待的時候,王亨為梁心銘介紹這嚴楚瑜。

  嚴楚瑜是嚴家長房的嫡長孫,六首狀元嚴暮陽的孫子。牛將軍的岳父是嚴家三房,和長房已出五服了。

  嚴暮陽官居一品,曾做過宰相還入了內閣,快要告老時,卻被靖康帝派去北疆做封疆大吏,和朱雀王一起,協調安國和大靖之間的軍政外交及貿易。

  北方安國原是大靖屬國,國主即大靖青龍王。不過自英武帝后,安國再不服大靖管轄,自立一國。這一二百年來,兩國摩擦不斷,但無論怎麼鬧,邊境通商依然在進行。

  商賈們無利不早起、富貴險中求,為了銀子,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從邊境地方官身上打通關是最常見的,甚至還出現了買賣軍情、政令的奸細。

  靖康帝剛登基不久,對北疆的狀況很是心憂。後來左端陽推薦嚴暮陽,說嚴大人出身商賈,最通曉經濟,又擅外交,派他去治理北疆最合適不過,與朱雀王一個掌管軍事,一個掌管民政和兩國外交貿易,正絕配。

  於是,嚴暮陽就被派去了北疆。

  梁心銘聽後滿腹疑惑:聽著好像是那麼回事,但仔細咂摸,總感覺有些政治陰謀的味道。這不,嚴暮陽一離開,左端陽在朝中就成了元老。好在蘇熙澈上來了,而蘇相深沉的很,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等提拔為右相,便對左相形成掣肘。左相後悔也來不及了。待他丁憂幾年再還朝,朝中又是一番人事更迭,如王亨等年輕人上來一批,王亨更獲帝寵。蘇熙澈在皇上面前也很得寵,現在左右相是平分秋色。

  王亨見梁心銘這神情,沖他點點頭,低聲道:「當時,朝中上下都道是左相擠走了嚴大人。」

  梁心銘心想,傻子也能看得出來。

  她忍不住問:「嚴大人能進入內閣,想來也不是簡單的,如何就能被左相給擠走了?」

  王亨更低聲道:「因為他最支持先帝六皇子為儲君。六皇子死後,他對當今聖上不冷不熱……」

  這是他追查六皇子死因挖掘出來的內幕:嚴暮陽支持六皇子,誰知六皇子橫死。他難免懷疑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勾當。皇上當年年少,也沒逃過他懷疑,自然對皇上沒好臉。誰知最後皇上登基,被左相排擠。

  梁心銘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嚴暮陽再受先帝重視,卻因為六皇子的死,和當今皇上有了隔閡。

  她問:「嚴少爺這次回來為了何事?」

  這嚴楚瑜是跟祖父去了北疆的,忽然回來了,難免讓人猜測他回來的目的,定是受嚴暮陽安排。

  王亨尚未回答,外面通傳方二爺來了。

  方磊和嚴楚瑜來到議事大廳,只見王亨高居首座,梁心銘卻站在他身邊,皇甫仁坐在下首,正等著。

  他二人忙上前拜見欽差。

  王亨客氣幾句,請他們坐了,命人上茶。

  梁心銘覺得嚴楚瑜長得有些像前世裡的影星吳亦凡,不由多看了兩眼,暗自掂量他的心性為人。

  一般來說,家世父母優秀的,兒女未必就優秀,原因無他,太順利了,缺少磨礪。但若是出息的,往往又比普通人家孩子出息大,因為資源廣、人脈足、條件好,還加一個基因良好。在梁心銘的印象中,如王亨、趙寅、張伯遠、林子程等都是這類人。眼前的方磊和嚴楚瑜也不差。

  嚴楚瑜是見過王亨的,與梁心銘卻是頭次相見,在京城以及來徽州的這一路上,又聽方磊說了許多關於梁心銘的傳聞故事,因此也懷著好奇心,多看了她幾眼。

  王亨心裡不舒服了:梁心銘被兩個俊少年覬覦,他能痛快嗎?好好的盯著他媳婦看,什麼意思?又見梁心銘對嚴楚瑜似乎格外關注,便看嚴楚瑜不順眼,嫌棄他堂堂男兒長得忒精緻,比梁心銘還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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